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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老人缓缓站起身子,仰望明月长长吁一口气,道:“三十功名尘与土,一片冰心在玉壶。”声音幽沉,隐隐含着英雄末路的凄凉。   那中年妇人淡然一笑,接道:“夜深了,咱们该回去啦!翎儿着了凉,又要愁煞人。”   那老者颔首挥手,正待命舟子掉转船头,突见一艘灯烛辉煌的巨舟,双帆张风,直驰而来。   那巨舟似是已失去控制,随着风向,直向画舫撞了过来。   画舫上掌舵人似是驶航的老手,不待主人吩咐,立时一转主舵、画舫向侧旁避去,另一个舟子,却急奔向船头,扬起手中竹篙,口中大声吆喝道:“伙计,睁着眼睛往上撞,什么意思?”他一连吆喝数声,始终不闻那巨舟上有人相应。   舟子心中大急,挥篙向那巨舟之上点去。   这时,江风威势已弱,巨舟吃那竹篙一点之力,登时向一侧偏了过去,两只船擦身而过。   那轻袍老者一直背着双手,看着这一幕惊险的经过,神色镇静,毫无畏惧之容。   那执篙大汉,眼看巨舟几乎撞上画舫,对方却似浑如不见,忍不住大声叫道:“喂!你们还有一个活人没有?”   任他喝骂叫嚷,仍不闻有人相应。   长碧湖占地百亩,四周生满了深可及人的芦苇,那双桅巨舟,方向一偏,撞入了芦苇之中。   那卓立在船头上的老人,看得心中一动,暗忖:看这巨舟似已无掌舵之人,难道没有人么?但见那辉煌的灯火,似又不像无人乘坐。心头大感奇怪,扬声吩咐那掌舵的舟子,说道:“把船驰近那巨舟瞧瞧!”   那中年妇人似想阻止,但却终于忍了下去。   驾船的舟子一转舷,把画舫驶近,紧傍那巨舟停了下来。   那轻袍老者望着那巨舟上辉煌的灯火,凝神静听了片刻,回头对站在船头手执竹篙的舟子说道:“这巨舟,有些奇怪,你攀上船去瞧瞧。”   那舟子躬身一礼,领命而去,放下竹篙,攀上巨舟。   轻袍老者背手卓立在船头上,仰望着明月出神。   突听一声尖厉的惊叫,那攀上巨舟的舟子,踉跄奔回,噗通一声,跌入了湖水之中。   那轻袍老者微微一皱眉尖,一撩长袍,向巨舟之上攀去。   那中年妇人怀抱中熟睡的孩子,亦被这一声尖厉的呼叫惊醒,霍然由慈母怀中站了起来。   迎面江风,飘过来一阵浓重的血腥气味。   老者停下了脚步,重重地咳了一声:“有人在么?”目光转处,只见一条黄色的剑穗,随风飘动,长剑从一个华衣人后心洞穿前胸,深钉入了舱门处板壁之上,直没至柄。   烛火照耀,清晰可见那华衣人的侧面,那是一个年轻人,惨白的面色却无法掩去他那英俊的轮廓。   轻袍老者微微叹息一声,举步向舱中行去。   布设华丽的船舱中,一片惨象,桌倒椅翻,血迹处处。距门不远处,伏卧着一个中年大汉,后脑裂开,早已气绝死去。   轻袍老人黯然叹息一声,自言自语地说道:“好一幅凄惨的景象。”转眼望去,只见靠窗处,站着一个黑衣长衫大汉,双腿直立,两手十指深入板壁之中,骤见之下,极似一个人扶着板壁而立,仔细看去才可看出此人早已气绝多时,全身僵直,只因十指深深插入了壁板之中,才使他的尸体不倒。   此人全身不见伤痕,但口鼻之间,却不停地滴着鲜血。   辉煌的灯火,照着三具死状各异的尸体,构成了一幅恐怖绝伦的画面。   深夜血舟,寒风打窗,那老者虽然胆气逼人,也不禁由心底泛起一股寒意,摇摇头叹息一声缓步向舱外退去。   突然间,由船舱一角中,传过来一声微弱呻吟之声。   呻吟声虽然微弱,但听在那轻袍老人的耳中,却有如急雷骤发,惊得全身抖动了一下,停下了脚步。   他缓缓转过身子,目光环扫,搜寻船舱。   只觉那三具死状不同尸体的形态,愈看愈是恐怖,不禁心头凛然,正待回身退出,又是一声微弱的声音传来。   这一声,他听得异常清晰,由那微弱的呻吟,可分出那是个奄奄一息受了重伤的人,所发出的呻吟。   轻袍老人犹豫了一阵,眉宇间泛现出坚定之色,说道:“劫后余生,奄奄待毙之人,老夫岂能见死不救。”一撩长袍,重入舱中。   凝神望去,只见船舱一角的暗影处,倒卧着一个蓝衣妇人,长发散乱,满身血迹,上半身依靠在舱壁的木板上,不禁顿生怜悯之心,转身奔出舱外,招来两个舟子,卸下了一扇舱门,抬起那重伤妇人。烛光照耀之下,只见她面色惨白,双目微闭,鲜血湿透了大半幅衣裙。   突然间,她睁动一下微闭的双目,身躯转动,发出一声重重的呻吟,就借身子转动之势,疾快地伸出手去一拂,一盏油灯斜斜地倒了下去。   她臂上本已受了数处创伤、这强行伸手一拂,震动了伤口,鲜血泉涌而出。   她紧咬着玉牙,强忍着伤痛,缓缓闭上双目,汗水从她苍白的脸上滚了下来。   两个舟子不过刚把那重伤的妇人,移上了画舫、那双桅巨舟突然冒出一阵浓烟,火舌闪闪,穿窗而出,强劲的夜风中,火势迅速的蔓延开去。   那轻袍老人打量了那延展的火势一眼,沉声说道:“快划开去。”   两个舟子急急放下那重伤少妇,合力摇橹急驶而去。   那少妇眼见大火已成,那艘双桅巨舟,已然难逃火劫,心头一宽,赖以支持重伤的精神力量,亦随着松懈,晕了过去。   当她醒来之时,发觉自己正躺在一间布置十分雅致的卧室之中。   紫檀大床上,铺着厚厚的褥子,四面紫绫壁,梳妆台上,放置着一面两尺多高的铜镜,右首壁角,垂吊着一盏白绫宫灯。   一看之下,立时可觉着这是一个十分豪富的人家。   突然间,室中一亮,垂帘起处,缓步走进一个风姿绰约的中年妇人,穿一身青布衣裙,但掩不住那高雅的气度。   只见她缓步走近木榻,脸上泛现出讶然之情,道:“啊!你醒过来了。”   蓝衣妇人轻轻叹息一声,道:“难妇承蒙相救,还未拜谢救命之恩。”挣扎欲起。   那知这一动,震动了伤口、只觉全身一阵剧痛,不禁一皱眉头。那中年妇人,急急摇手说道:“唉!你全身都是刀伤,不宜挣动。”   蓝衣妇人黯然说道:“如非夫人搭救,难妇恐早已没了性命,大恩不言报,这番情意,难妇当永铭于肺腑之中就是。”   那中年妇人摇头说道:“不用说感谢的话啦!福祸旦夕,风云难测,人生在世,谁无危难。你尽管安心休息,寒舍人口简单,居所甚静,虽非豪富,但多上三五个人吃饭,也不要紧。”   蓝衣妇人接道:“难妇还未请教夫人上姓?”   中年美妇笑道:“我姓萧。”   蓝衣妇人道:“萧夫人。”   萧夫人摇头笑道:“快不要这般称呼,我也许长你几岁,如不嫌弃,那就叫我一声姊姊吧!”   蓝衣妇人略一沉吟,道:“夫人抬爱如何担当得起。”   萧夫人轻轻叹一口气,道:“妹妹的伤势极重,不宜多劳神说话,外子已入城替你配药去了。”   蓝衣妇人心中大受感动,热泪盈眶地说道:“咱们素昧平生,夫人这般对待难妇,叫难妇粉身碎骨也难报答。”缓缓闭起双目,两行清泪顺腮淌下。   她似是突然回忆起一件什么重大的事情,刚刚闭上双目,忽然又睁开眼来,说道:“敢问夫人声,难妇乘的那艘双桅帆船,可还停在湖中么?”   萧夫人摇头叹道:“烧啦!唉!福无双至,祸不单行,不但你那双桅帆船,尽付一炬,连那满湖芦苇,也被烧去,最可怜的还是那停泊在湖畔的几艘渔舟,也被那蔓延的火势烧毁,火势燃烧足半夜之久,你那艘双桅巨帆,早已化作劫灰。”   那蓝衣妇人眨动了两下圆圆的眼睛,默然不语。善良的萧夫人只道那蓝衣妇人心疼巨舟,赶忙接口安慰道:“财帛身外物,你也不必为那惨遭火劫的巨舟心疼了,寒家人口单薄,不妨长留此地。”   蓝衣妇人道:“多谢夫人的垂爱。”   萧夫人望望她身上的刀伤,黯然摇首,退出室外。   那蓝衣妇人充满着痛苦的脸色,这时泛绽出一丝微笑,闭上双目睡去。   当她再次醒来时,天已入夜。   木案上高燃着一支红烛,熊熊的火光,照得满室通明。   宽敞精雅的卧室中,除了美丽的萧夫人,多了一个身着青缎长袍,面色严肃的老人。   烛光下,一个细磁的药碗,热气还蒸蒸上腾。   那脸色严肃的老人,目光一掠木榻,劈头第一句就对那蓝衣妇人道:“你身受九处重伤,仍能保得性命,实出老夫的意外。”   蓝衣妇人道:“得蒙恩赐援手,使难妇幸脱死劫。”   老人摇摇头,说道:“老夫虽然粗通医理,但像此等重伤,实有无能为力之感,但你却能平安渡过,目下看来已无大碍,待伤口弥合之后,再养息一段时日,或可康复,案上药物,费我不少心思,服过之后,还望你能摒绝心中杂念,好好睡上一夜、对你伤势,不无小补,明晨老夫再来替你把脉。”   说完,背起双手,缓步走出了卧室。   萧夫人端起药碗,行近榻边,低声说道:“外子为人,心慈面冷,对人素来不会说客气之言,还望妹妹不要怪他才是。”   蓝衣妇人急道:“夫人言重了,救命之恩,深如江海,难妇虽死,亦难报万一……”   萧夫人微微一笑,接道:“妹妹请喝下这碗药汤。”   蓝衣妇人叹道:“难妇落魄之人,怎敢和夫人平辈论交,承蒙抬爱,已然心领。贱名云姑,请夫人直呼贱名。”   萧夫人笑道:“妹妹虽受重伤,丰采仍然可见,如若我猜想不错,妹妹必然出身大家,不是个俗凡之人。”   云姑轻叹一声,不再答语,接过药汤吃下。   数日的疗养,云姑大部伤口已合,人已可下床走动。   她从萧夫人的口中,得知了萧大人乃是一位廉正的御史,因弹劾权臣,被陷害关入天牢,被一位武林高人所救,埋名归隐林泉。宦海凶险,已使他再无心仕途,每日垂钓、莳花,乐度余年,夫妇两人,膝下只有一子。   又过了一月时光,云姑伤势已经痊愈,多日相处,她已和萧夫人成了闺中密友,但她却绝口不谈自己的身世来历,对那火劫巨舟,也似忘去一般,从未再提过。   萧家人口简单,除了夫妇二人和一个孩子外,只有一个追随萧家多年的老家人萧福,一名长工和一个婢女。   萧大人那一艘白色画舫,也毁于那次大火之中,原来雇用的两个舟子,也辞工他去,一座广大的庭院,就只有这几个人。   那长工除了修整花木,做些粗工之外,从不进后院一步,因此,使这花树环植的内院中,更显得分外寂静。   这日中午饭后,云姑突对萧夫人说道:“愚妹伤势已好,长日无事,太觉闲散,我那姊夫,既喜清静,倒不如把令郎交我课读,也让我消磨这漫长的时光。”   萧夫人沉吟了一阵,笑道:“妹妹有此用心,那就有劳费心了。”   云姑知她心中甚多怀疑,也不解说。   次日上午,萧夫人带了孩子来拜见老师,云姑虽然谦辞再三,孩子仍然行了拜师大礼。   萧大人虽然归隐林泉,但治家依然极为严谨,云姑虽由萧夫人口中知道萧家只有个独子,但自从她清醒之后,就从未见过那孩子之面,在她记忆之中,那萧大人也只来过一次,这数月来,她见的只是萧夫人和一个十八九岁的婢女。   萧夫人带孩子拜见过云姑之后,拉着云姑一只手,亲切地说道:“妹妹,这孩子天资不弱,悟性极高,只是先天不足,身体虚弱一些,有劳妹妹多费心了。”   云姑微微一笑说道:“姊姊但请放心,我自会全心全意的照顾他。”   萧夫人长长叹息一声,道:“妹妹,千万不要误会我的用心,你该打的尽管打,该骂的尽管骂,这是玉不琢不成器……”   云姑目光一掠孩子,接道:“姊姊放心。我看他峥嵘秀拔,禀赋本厚,日后成就,绝不在姊夫之下。”   萧夫人叹道:“你那姊夫,生平行事,太过方正,得罪了很多权门中人,不得不归隐林泉,埋名这丹桂村中,读书莳花自娱,以遣岁月。他因宦海受挫,看破利禄,不愿独子再涉足功名,平日虽也肯教翎儿读书习字,但读的却不是治世经典,而是诗词歌赋,佛道星卜,随兴之所至,想到什么,就教他什么,是以十一二岁的孩子,却学了一肚子奇怪的东西……”   云姑笑道:“妹夫没有教错,不论翎儿日后是否将涉足仕途,这些学问,都该知道一些的好。”   萧夫人回顾了孩子一眼,道:“翎儿,好好听云姨的教训。”   说罢回身缓步而去。   云姑也不劝留,起身相送,回身关上了房门。   这座书房,足足两大间,除了一张木桌,两张竹椅之外,就只有一套茶具。   两扇木窗,正对花园,盆菊盛放,素梅寒苞,点缀出初冬景色。   云姑仔细打量了孩子两眼,只见他肌色黄中微现青色。不禁暗自一叹,道:“这孩子幸亏遇上了我,要不然只怕他难以活过二十……”   心中念转,口中问道:“孩子,你叫什么名字?”   那孩子道:“我叫萧翎。”   云姑笑道:“这名字起的很好,振玉翎,展燕翅,总是飞腾之兆,但愿你能光耀门庭……”   萧翎摇摇头,说道:“爹爹替我诊过脉,说我活不过二十岁,只要我学些杂学,再过两年,他还要带我游玩名山胜水,纵然死去,也不算枉虚此生。”   云站先是一怔,继而淡然一笑,道:“这些话,你可曾告诉过妈妈么?”   萧翎道:“没有,爹爹再三告诫于我,要我不能告诉妈妈,爹爹说,妈妈若知道此事,定然要痛不欲生。”   云姑微微一笑道:“翎儿,你可怕死么?”   萧翎道:“不怕,爹爹说生死由命,勉强不得。”   云姑笑道:“但死有重如泰山,轻如鸿毛之分,一个人虽然应有生死不足留恋的胸怀,但也应有坚强的求生意志。”   萧翎垂下头去,吶吶地说道:“我不愿看到爹爹伤心。”   云姑突然一整脸色,那娇艳的脸上。似是陡然间罩上了一层寒霜,一字一字地缓缓说道:“孩子,你如听我的话,就可以不死了。”   萧翎双目一瞪,道:“当真的么?”   云姑道:“自是千真万确,但有一件,我教你什么,不许告诉爹娘。”   萧翎沉吟了一阵,道:“好吧。”   匆匆时光,转瞬间又过了两月。   没有人知道在这两个月之中,云姑和萧翎在那两扇木门紧闭的书房之内,做一些什么。   但有一点使萧夫人大为放心,萧翎那虚弱的身体,似是逐渐强壮起来,脸上也泛现出红润的光采。   萧大人淡泊世情,虽觉翎儿大异往昔,但他不愿多问,萧夫人眼看爱子身体强健起来,高兴地心花怒放,那里还去多管闲事,盘根究底,查问翎儿从云姑那里学了一些什么。   这一天,腊月二十三日,萧夫人梳洗刚完,忽见萧翎急急冲进房来,叫道:“妈妈,云姨走啦!”   萧夫人吃了一惊,道:“什么?”   萧翎道:“云姨留下了一张便笺,悄悄走了。”   萧夫人急急接过便笺。只见上面写道:   难妇既蒙相救,又蒙夫人垂爱,视同姊妹,劫后余生、本应留府竭尽绵薄课教翎儿,以报再生之德。唯难妇另有要事,必须亲去处理,本欲明告,但恐盛情相留,迫于情势,只得留书拜辞,恩德永铭五内,结草衔环,但祈有图报之日。临行不胜依依,情非得已,唯恳宏量海涵。   书上 萧夫人妆次   云姑拜留   萧夫人一口气读完留笺,不禁叹道:“这怎么行,她一个妇道人家,在这等深冬岁暮之时……”   忽听步履声响,萧大人启帘而入。   萧夫人正急得没有主意,一见萧大人入内便急急说道:“老爷请看,云姑留字走了。”   萧大人摇头道:“不用看啦,此乃必然之事。”   伸手接过留笺,扯的粉碎,放入袋中。   萧夫人呆了一呆,道:“你干什么?”   萧大人道:“此笺留它不得。”   萧夫人道:“为什么?”   萧大人长长叹息了一声,沉声道:“偶然突发,不可臆测之事,正如暑日降雪,江水逆流,总非吉兆,此事既已时过境迁,不提总比提的好。”   这性情耿介的老人,虽然完全不知江湖间事,但久居宦海,毕竟人情练达,阅历丰富,似乎已看出此事的不祥与凶险。   萧翎呆呆地瞧着他父亲,突然轻轻一叹,道:“依孩儿看来,云姨绝对不会走的,孩儿迟早会见得着她。”   萧大人面色一沉,轻声责道:“小孩子知道什么。”   但无论萧大人如何责骂于他,这童子心中,却始终抱着一种奇异的信念,认为云姑绝对不会就这样抛下自己而去,他终究必能再见得着她。   他虽年龄幼小,但凡是下了决心的事,却从无更改。   此后数日,他一直痴痴地倚门守望,不管寒风如刀,瞪着两只圆圆的眼睛,瞧着那被白雪所掩的道路,萧夫人纵然时时拖他回房,但只要眼睛一瞬,他便又跑了出去,家人们都知道他素来任性已惯,不敢劝拦。   残冬岁暮,昼短夜长,五日时光似乎过的比往常分外迅快。   除夕前数日,瑞雪纷飞,正是丰年兆端,萧翎披了件轻裘斗篷,戴着顶宽边貂帽,和往日一样的,早饭方罢,便匆匆赶来门外,倚篱而立,遥望着那无边无际的白雪出神。突听一声长长叹息,来自身后道:“小主人回去吧,大雪封路,严寒砭骨,道途不见行人……”   萧翎回头望去,不知何时萧福已到身后,一皱眉头,怒声接道:“谁要你管我了,快给我回去……”   喝叫声中忽然瞥见一条人影,冒着风雪而来,不禁心头一喜、大声叫道:“来了,来了,我早就知道云姨不会弃我而去的。”   声意中充满着喜悦。   萧福呆了一呆,随着他的目光望去,果见那积雪的道路上踽踽行来了一条人影,身形婀娜,显然是个女子。   如此严寒之中,人们身披重裘,犹觉寒冷,但这女子身上衣衫却甚褴褛单薄,狂风中衣袂飘飘。   人影逐渐接近,面目已清晰可见,原来是一个十六七岁的青衣少女,长发散垂,脸色铁青,风雪中娇躯不住的颤抖着,显然,她已耐不住这砭骨的寒风。   萧翎欢颜顿敛,失望地叹息一声,正待回身而去,忽听那少女啊哟一声尖叫,身躯摇了两摇,倒卧在冰雪地中。   萧福黯然叹息一声,道:“好可怜的孩子!”   他语气之中,虽然充满着怜悯之情,但人却站着不动。   雪如鹅毛,就这瞬息的工夫,那倒卧在地上的青衣女子,已然被大雪埋了半个身子。   萧翎略一犹豫,大步行了过去,拂开她身上的积雪,伸手拉着她一只手臂,高声叫道:“喂,你快站起来,我扶你到我家中,去避风雪。”   萧福急步行了过来,道:“唉!大少爷,这等寒风大雪,只怕她早冻僵了。”   萧翎道:“纵然冻死了,咱们也要收她的尸骨。”   萧福苦笑道:“这两天来,老爷夫人,已甚烦恼,再将这位姑娘抬回去,只怕老爷……”   萧翎双目一瞪,大声道:“老爷怎样,我爹爹岂是见死不救的人,快将这位姑娘抬回去,什么事都由我担待。”   他见了这女子之面,不知怎地,但觉这女子眉目之间。似乎和自己颇为熟悉,无形中便生出了亲近之心,是以坚持要把她抬将回去。   老萧福看他面上的神情坚定,心知拗他不过,长长叹息一声,伸手抱起那女子,大步向府中走了进去。   他饱经沧桑,老于世故,知道老爷、夫人这几日正为着云姑之事心神不宁,本不敢再以这等闲杂之事,前去打扰。   那知方自走入院中,偏偏就遇着了萧夫人,不禁心神一震,躬身说道:“这位姑娘,冒风雪赶路,耐不住寒苦,倒卧雪中,只要加件衣裳也就好了,老奴立刻打发她上路。”   萧夫人慈祥的目光,在这女子面上凝望了两眼,忽然轻叹道:“这女孩子可怜兮兮的,身子又单薄,咱们好歹也得留她住上几天,待这场大风雪过了,再好送她上路。”   萧福唯唯应了一声,萧翎已从她身后窜了出来,一把抱住了萧夫人的右臂,笑道:“孩儿早知道母亲不会责怪于我……”   在这除夕之夜,由于连日风雪不住,寒气更甚,萧翎相陪,围炉取暖。忽见人影晃动,那青衣少女,缓缓走了进来。   她经过一日夜的养息,体能尽复,烛光照耀之下,只见她嫩脸匀红,长发垂肩,虽是布衣荆裙,但掩不住如花容色,嫣然风姿。   她抖抖身上积雪,举步入室,遥对着萧氏夫妇拜了下去,轻启樱唇,说道:“难女拜谢夫人救命之恩。”   萧夫人仔细打量少女一阵,轻轻叹息一声,道:“姑娘请起。”   青衣少女道:“多谢老爷、夫人。”   萧夫人膝下无女,见她容貌姣好,心中甚是喜爱,举手一招,说道:“孩子你过来。”   青衣少女依言走了过去,紧偎在萧夫人身傍而立,低垂螓首,柔声说道:“夫人有何训教?”言词清丽,一派大家风范。   萧夫人侧目相顾,愈看愈觉喜爱,拉着她一只手儿,笑道:“孩子,快坐下来,你叫什么名字,为什么孤零零一个人冒着这大风雪赶路?”   青衣少女秀目眨动了两下,两颗晶莹的泪珠,顺腮而下,幽婉说道:“难女姓岳乳名小钗,千里寻母不遇,孤女天涯,慈亲何处,断肠岁月,飘零身世,如非老爷、夫人恩赐援手,难女早已埋骨风雪之中。”   她声音娇婉,言词凄然,神情又那般楚楚动人,只听得萧夫人幽幽长叹,黯然垂泪。   萧大人却是面色肃然,徐徐问道:“令堂行踪,姑娘可已知晓了么?”   岳小钗缓缓抬起头来说道:“家母行踪四方,远在天涯,近在咫尺。”   萧大人轻轻咳了一声,道:“姑娘倒是有心人了。”   岳小钗道:“难女寻亲情切,尚望老爷海涵。”   萧翎自岳小钗入室之后,一直留神打量于她,此刻突然插口说道:“爹爹啊!这位姊姊好像云姨。”   萧大人沉声叱道:“小孩子家,胡说什么?”   萧翎不敢再言,一伸舌头,默不作声。   萧夫人仔细看去,果然发觉岳小钗眉眼轮廓,酷似云姑,不禁一呆,道:“翎儿说的不错啊,这岳姑娘当真是有云姑的七分风华。”   萧大人轻轻叹息一声,道:“你们再谈一会吧!我要回书房去了。”起身缓步而去。   萧翎目睹爹爹离了大厅,不禁胆气一壮,望着岳小钗道:“可惜云姨已在六七日之前,留书而去,唉……如若你早来几日,见到我那云姨,就知我说的不错了……”   话音微微一顿,又道:“不过,我相信云姨,总有一日会回来的……”   岳小钗道:“但望公子说的不错。”   萧翎道:“你如无处可去,最好能在我们家里住下,待云姨归来,你就知我所言非虚了。”   岳小钗道:“如蒙得允收留,难女愿充侍婢,侍奉夫人、公子。”   萧翎摇手说道:“不行,我这样大了,那里还要人伺候,你照顾我妈妈一人,也就行了。”   岳小钗星目一转,回身对萧夫人跪拜下去。道:“难女多谢夫人,收留大德。”   萧夫人急急说道:“家中人口不多,姑娘如肯留此,老身极是欢迎。”   一夜天变,雪住云散,大地春回,岁序更新,万里晴空,捧出来一轮红日,这是一个美丽的新年早晨。   萧翎穿着一身新衣,缓步出室,他自得云姑传授了内家上乘坐息之法后,不但弱体易强,而且不知不觉中,已奠下习武的根基,养成了早起的习惯。   抬头望去,只见一袭青衣的岳小钗,正在打扫着庭院内的积雪。   她的动作,轻灵迅快,片刻工夫,偌大一个庭院中的积雪,已全部打扫干净。   只见她缓缓回过头去,望着萧翎嫣然一笑,道:“公子早。”慢步直行过来。   日光照耀着她艳红的嫩脸,玉人白雪,相映生辉。   萧翎见她面目身段,无处不像悄然留字而去的云姨,不禁看的一呆。   岳小钗看到他呆呆望着自己的木然神情,心中微生羞意,盈盈一笑,道:“公子为什么一直望着小婢?”   萧翎长长叹息一声,道:“你长得太像云姨了,唉!如你再大上几岁,那我就无法分辨了。”   岳小钗脸色微变,但不过一剎那时间,又恢复了镇静的神色,缓缓转身而去。   萧翎这几日来,一早就跑到大门口。倚门遥望等待着云姑归来,在他幼小的心灵中,一直认为云姑绝不会决绝地离他而去。   但此刻,他突然有着失望的感觉,岳小钗的音容笑貌,虽然酷似云姑,但却无法代替那云姑给他的慈爱呵护,在他纯洁的灵里,已开始尝受思念的忧苦。   他信步茫然而行,走进了书房。   这地方,萧翎已数日未来,室中摆设依然,云姑却如黄鹤。在这里,他得到了云姑慈母般的惜爱,在这里他学得云姑上乘内功的坐息之法,他虽然还未完全了解云姑传授上乘内功的妙用,但他却知道自己一向虚弱的身体,突然强健起来,都是云姑所赐,一缕孺慕的怀念之情,已深植在他心中。   睹物思人,不禁黯然闭下双目,依照云姑传授的坐息之法,开始练习起来。   不知过了多少时间,突然被一声砰蓬然脆响惊醒。   睁眼望去,只见岳小钗脸色惨白,一对明亮的眼睛,怔怔地盯在窗上,手上的茶盘,跌落地上,一只细磁茶碗摔的粉碎。   萧翎怔了一怔,道:“你怎么啦?”   岳小钗如梦初醒一般,举手理一理鬓边垂下的散发,缓缓转过身来,说道:“你那走失的云姨,可就住在这书房中么?”   她虽然极力想使自己镇静,但仍然无法平复了激动的心情,声音微带着颤抖,言不由衷。   萧翎虽然觉着她这几句话,说的十分突然,但仍然摇头答道:“云姨住在这书房左侧,这地方是她伴我读书的所在。”   岳小钗道:“云姨对你很好么?”   萧翎道:“太好了,所以我一直想念着她。唉!但愿她能够早日回来。”   岳小钗强忍着心头酸楚,说道:“但愿如此。”   伏身捡起地上的木盘碎杯,黯然退出书室。   萧翎智慧过人,目视岳小钗异常的神情。心中忽然动了怀疑,站起身来,行近窗前,仔细瞧了半天,却是瞧不出一点可疑的事物,心头纳闷,随手打开了窗门。   但见满园白雪,遍地琼瑶,几株腊梅,盛放雪中,阵阵梅香,随着寒气,直透入室中。   忽然间,人影一闪,疾快的隐入了覆雪积压的花丛之中。   匆匆一瞥之间,颇似那岳小钗的背影。   萧翎好奇心大动,急急奔出了书房,直追过去。   白雪地上,留下了浅浅的足痕,萧翎依着足痕,追寻过去。   绕过丛丛花树,行到了花园一角,雪上的足迹突然消失不见。   萧翎停下了身子,抬起头来。四外张望了一阵,但见蓝天如洗,艳阳高照,那里还有丝毫的痕迹可寻。   他举起手来,拍拍脑袋,自言自语地说道:“这就奇怪了,她跑到那里去了呢?”   目光转处,突然发觉了相距自己停身四五尺外的白雪地上,有一片三尺大小的洞口。   这是一口水井,在萧翎的记忆中,早已枯竭甚久。   这地方是萧家宽大的花园中,最为冷僻的一角,即是那修剪花树的长工,也甚少到这角落里来。   一种奇异的感受,使萧翎不自觉地向井口行去。   一缕凄凉的哭声,由枯井中传了上来。   萧翎心中一阵剧跳,探首向并底望去。   阳光照射下,隐约可见井底的景物。   只见一团活动的黑影,缓缓在井底蠕动,凄凉的哭声,就由那黑影发出,若断若续,娇婉动人。   萧翎穷尽了目力,凝注良久。才看出那正是岳小钗,在她的身前,似是还有一个人,但那人静坐不动,有如泥塑木雕一般,对岳小钗那凄凉的哭声,竟然是听而不闻。   哭声愈来愈凄凉,声声断人肠。   萧翎凝神静听,已隐隐听出那哭声中夹带着轻微的娇呼道:“女儿晚来了一步,竟无法再见……娘面……”   萧翎被那哭声所动,心头恻然,两行泪水,滚下双腮,不自觉的举起右手衣袖,去拂拭脸上的泪水。   他本是双手撑地,探首下看,雪地寒冷,双手早已冻木,右手一抬,全身重量,陡然失去了平衡,啊呀一声惊叫,直向枯井之中跌去,人类潜在的求生本能,使萧翎不又觉伸手向两侧乱抓。   这本是极快的一瞬,萧翎心中还未来及转动生死的念头,突觉身体被一股柔和的力量,托了起来,一阵淡淡的幽香,扑入鼻中。   定神望去,发觉自己躺在岳小钗怀抱之中,她一双清澈大眼睛之中,仍然不停滚落出泪水。   萧翎镇定了一下慌乱的心神,挺身站了起来,目光一转,忽然惊叫一声云姨,和身扑去。   一只素手,横里伸来,挡开了萧翎的身子。   耳际响起岳小钗幽凄的声音,道:“公子不可造次,我娘已气绝死去了。”   萧翎只觉胸口上,似乎突被人重重的击了一拳,气血上涌,满脸涨的通红。   这一连串的惊险变故,已使萧翎有些茫然无措,呆了半晌,才静下慌乱的心神。回顾了岳小钗一眼,道:“云姨是你的妈妈?”   岳小钗拂拭一下涌出的泪水,黯然点头应道:“生身亲娘。”   萧翎揉揉眼睛望去,只见云姑盘膝闭目而坐,玉簪插发,脸色艳红,衣着整齐,面目如生,顿觉一股怨气冲了上来、怒道:“你胡说什么?可是欺侮我年纪小,没有见过死人么?云姨往常打坐之时,也是这般模样,那里是死了……”   岳小钗摇头接道:“公子那里知道,我娘内功精深,又服了保尸灵丹,是以她的遗体不坏。”   萧翎突然大叫道:“我不相信你的话,云姨好端端的,怎么死在这枯井之中,云姨……云姨……”   他一连大呼数声,不闻相应之言。   萧翎这一闹,岳小钗惊痛的神志,似是清醒了甚多,幽幽说道:“她永远不会答应你了,唉,公子养尊处优,不解武林中事,一时之间,我也没法子对你解说清楚……”   微微一顿,又道:“公子最好能镇静一些,不要惊动了府上之人。”   萧翎目光中充满了怀疑,望着岳小钗,缓缓说道:“云姨当真死了么?”   岳小钗强行压制的悲伤,又泛起一阵波动,热泪夺眶而出,说道:“死了,我如能早来几日,还可见我娘最后一面。”   萧翎双目投注在云姑脸上,瞧了又瞧,道:“云姨一点也不像死去的样子。”   说着缓缓伸出手去,探向云姑的鼻间。   萧翎的手有些微微的颤抖着,脸上显露出惊怯阳怀疑混合的奇异神情。   岳小钗也不再阻拦于他,但目光却盯住在他的手上,以防他损坏了云姑的尸体。   萧翎手指慢慢地触到云姑的脸上,只觉如触铁石,冰冷僵硬,果然已死去多时,怔了一怔,突然放声哭了起来。   岳小钗强忍悲苦,低声说道:“公子快请止声,不能惊动了府上之人。”   萧翎举起衣袖,拂拭了一下脸上泪痕,道:“云姨真的死了,我要告诉爹妈,好好的厚葬她。”   岳小钗摇头说道:“此事不能惊动令尊大人,我要把我娘的尸体悄然运走。”   萧翎道:“你要运她到那里去?”   岳小钗道:“我娘已留下遗言,要我把她的尸体,送往别处。”   萧翎道:“我越想就越胡涂了,云姨好好的怎么突然死了呢?唉!我知道云姨不会弃我而去,但却未料到她竟然死在枯井之中。”   岳小钗道:“我娘遗书之中,已然说明,你们对她恩义深厚,不能连累到你们,要我把尸体偷偷运走,送往一处安全所在。”   萧翎茫然问道:“什么地方?”   岳小钗道:“公子不解江湖中事,也不知武林人物姓名,我纵然告诉了你,你也是无法明白。”   萧翎道:“那姊姊就要走了么?”   岳小钗点点头道:“我要把母亲的尸体,送到她指定之处。”   萧翎突然一整脸色,庄庄重重地说道:“我也要去。”   岳小钗吃了一惊,道:“不行,此去路途遥远,而且凶险重重,公子如何能随我冒险。”   萧翎流下泪来,说道:“云姨待我好,她死了我岂不该送她下葬。”   岳小钗道:“公子的盛情,小婢这里心领了。”   说罢盈盈一礼,拜了下去。   萧翎心头大急,扑通一声对云姑尸体跪了下去,道:“云姨视我如子,爱惜呵护,无微不至,姑娘何拟是我姊姊,唉!你以后别叫公子。”   岳小钗道:“那要小婢如何称呼?”   萧翎想了一想,道:“我小你几岁,你就叫我兄弟吧!”   岳小钗道:“这个小婢如何敢当。”   萧翎道:“这有什么不可,你大我小,咱们姊弟相称,那是天经地义的了。”   岳小钗听他说的诚挚,不忍再出言拒绝,微微一叹,道:“公子这等说法,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萧翎仰脸望天,沉吟了良久,忽然把目光投注到岳小钗的脸上,求道:“姊姊,请你带着我一起去吧!”   岳小钗道:“兄弟快些请起,此事得从长计议。”   萧翎道:“姊姊可是讨厌我么?”   岳小钗道:“那里话,家母身受活命之恩,我感激还来不及。”   萧翎接道:“那你为什么不带我走?”   岳小钗道:“此去路途遥远,而且凶险重重,何况兄弟又是孤身一人,如若我带你远行,岂不要急煞两位老人家了么?”   萧翎缓缓站了起来,凝注着面目如生的云姑,沉吟了一阵,道:“爹爹早已知我难活过二十寒暑,那是不会多管我了,慈母情深,只怕是不放心我远走天涯。”   岳小钗道:“父母在,不远游,兄弟读圣贤书,想是早知道了。”   萧翎道:“爹爹教我读书,博杂的很,佛道卜医,无所不包,而且他早有心愿,要带我畅游名山胜水,行万里路,纵然知道要随你远行,也不会阻拦于我,只要想个法儿,使得我娘安心,那就行了。”   岳小钗仰脸望望天色,道:“兄弟先请回去,我要走也得先行准备一下,今天是不行啦,你也借这段时光,好好想上一想,咱们晚上再作决定。”   萧翎暗暗想道:“我只要暗中瞧着这口枯井,她无法运出云姨,那她就无法避开我的耳目了。”   他抬起头来,只见井口高达一丈有余,四周又无攀手借力之处,如何能够凭空而上,不禁发起愁来,说道:“如若有人在井外花树之上,结下一条索绳,垂入井中,咱们就可以爬上去了。”   他虽是聪明过人,学务旁杂,但终究还是个孩子,不解江湖中事。   岳小钗淡淡一笑,暗道:他虽是童子之言,但却亏他能想得出来这个法子。当下接道:“兄弟请闭上双目,我送你上去。”   萧翎心中暗想:这样高的削壁,除了生出翅膀飞上之外,如何爬得上去?他心地乖巧,虽然存疑,却是不肯多问,缓缓闭上双目。   原来他早已打好主意,要暗中看看岳小钗如何把自己送出这一丈多高的枯井。   只听岳小钗道:“兄弟小心了。”   她双手齐出,按在萧翎的两肋之上,轻轻说道:“不要怕。”   萧翎只觉一股强猛绝伦的力量,自肋边翻腾而起,整个身躯,被那强力捧了起来,眨眼间,目接白雪,寒风扑面,人已出了枯井。   岳小钗跟踪而起,双手轻轻一拉,接住了萧翎向下沉落的身子,低声问道:“兄弟,害怕么?”   萧翎大大地喘一口气,道:“有一点怕,不过现在不怕了……”   他目光一转,望着岳小钗,神色庄重地说道:“云姨待我好,我心中一直惦念着她,如今云姨死了,我必得为她送葬,咱们相约之事,一言为定,姊姊可不能骗我,悄然弃我独去。”   岳小钗怔了一怔,道:“兄弟如若真的随我而去,岂不要害你爹娘担心。”   萧翎摇摇头,道:“送葬了云姨之后,我就立时回来,我留下一封书信,给爹爹说明就是。”   岳小钗缓缓点点头,道:“好吧!今晚上三更时分,我去找你。”   萧翎转身而去,头也不回的绕过花丛隐失不见。   岳小钗望着萧翎的背影,心中感慨丛生,忖道:他去时头也不转一次,那是相信我定然不会欺骗他了,娘在遗书之上,虽然要我好好的照顾于他,却是未曾说明是否要带他离家。萧家待我娘恩义甚厚,既不能弃下萧翎不管,又不能当真带他而去,使两位老人家尝试失子之痛。心念回转,竟是难以打定主意。   萧翎回房之后,急急写好一封暂时告别爹娘的书信,收拾几件衣物,打成一个包裹,藏在床下,他虽然从未离家远行过,但常听爹爹谈起出门之事,心中早有了梗概。   他盼望着早一些日落西山,又盼望这一天长过一年,想到和岳小钗此番离去,不知何日才能归来,重见爹娘之面,转念又想到此去定可大大的观赏一下沿途风光,长些见闻,心中胡思乱想,悲喜交集。   他心中思潮汹涌,那里还有睡意,一直坐到了三更时分,还不见岳小钗来,不禁大为焦急起来,正待出室寻去,忽听窗外传进来一个柔和的声音,道:“兄弟,睡醒了么?”   萧翎急急跃起,抓起了藏在床下的包裹,奔出室外。   果然是岳小钗应约而来,接过萧翎手中包裹,低声说道:“兄弟,我带着你走。”拦腰抱起了萧翎,疾行如飞。   萧翎看她纵跃之间,有如飞鸟一般,七八尺高的围墙一跃而过,心中大是羡慕,暗道:我如能练成和她一般,才算不虚此生。   岳小钗身法奇迅,转眼间已入荒野。   这是个无月的深夜,一天繁星,遍地白雪,寒风砭骨,吹得人陡生寒意。   萧翎不自觉的缩一下颈子,偎入了岳小钗的怀中。   陡然间,岳小钗停止奔行之势,柔声说道:“兄弟上车去吧!”   萧翎抬起头来看去,只见一辆黑篷马车,停在白雪地上,寒风中,黑蓬微微波动。   岳小钗打开车帘,放下萧翎,说道:“我已在车中替兄弟铺好了被褥,你等了半宵,想已十分劳累,赶快睡一会吧。”也不容萧翎答话,立时放下垂帘。   这车蓬似是用着很厚的黑布作成,垂帘一落,再没寒风透入。   车中更是黑暗。伸手不辨五指,萧翎搓搓冻的有些僵硬的两手,说道:“姊姊不进来么?”   车篷外传入岳小钗的声音,道:“我还要驱车赶路,你自己好好的休息啦。”语声未落,轮声辘辘而起,车已驰动,萧翎闭上双目,休息了片刻,再睁眼,已可见车中景物,只见右角处,重重白绫,裹着云姑的尸体。   云姑仍然是端坐的姿态,微闭双目,靠在车栏上,神态仍是那般安详,就像她往日打坐一般,毫无死后的恐怖形状。   只听岳小钗的声音,重又传了进来,道:“兄弟,小心些,不要碰着了你云姨的尸体。”声音微微一顿,又道:“你心中害怕么?”   萧翎振振精神道:“不怕,云姨和活着一般模样。”   岳小钗长叹一声,不再言语,篷车却突然加快,向前奔驰。   萧翎体质素弱,虽得云姑传授了上乘内功,但因他与生俱来的先天缺陷,练武不能急进,云姑费了数月苦心,也不过使他一向孱弱的身体,强了一些,这日经过一天半夜的劳心未眠,早已疲惫难支,轮声催眠,不知不觉间,昏昏睡了过去。   朦胧之中,被一阵低微的哭声惊醒,他生来智慧过人,幼小便务旁学,心思甚是机灵,人虽醒来,却是不肯稍动,悄然启开双目望去。   只见岳小钗跪在云姑尸体之前,泪水泉涌,哭得甚是伤心,只是声音十分低微,显是怕惊醒了萧翎。   在她的身侧,放着一张香笺。   一线日光,由那黑篷中,透射进来,萧翎目光转动望去,只见写道:“不能让他大哭……大笑,情绪激动……”下面折迭起来,无法看到,上面却被盖在身上的被子挡住,看这几句话,没头没脑,也不知说的那个,萧翎心中暗想:这张香笺的字迹,似是云姨手笔,定是她的遗书了;不自禁抬起头来。   岳小钗耳目何等灵敏,只因心中伤痛过深,神志已有些迷乱,不知萧翎醒来,但萧翎身子一动,立时警觉,素腕伸动,先取去身侧的香笺,举起衣袖拂拭了一下脸上的泪痕,回过头来,笑道:“你睡好了?”   她伤痛母亲之死,但却又极力逃避着不愿使伤痛之情,落在萧翎的眼中,不胜悲苦中,忽然盈盈一笑,更见凄凉情态。   萧翎爬起身来,对云姑拜下去,岳小钗却伸手拦住了他,柔声道:“兄弟你要干什么?”   萧翎道:“我要拜拜云姨的遗体。”   岳小钗道:“不用啦,你如一拜,只怕又要引起我的悲苦之情,现已天色过午,只怕你腹中早已饥饿,咱们下车进些食物吧。”也不容萧翎答话,一掀车前垂帘,牵着萧翎走下车去。   只见阳光耀目,耳际间水声淙淙,马车停在一片树林旁边,一株老树根旁,三块大青石上架着一只铁锅,锅下枯枝高烧,阵阵香气,扑入鼻来。   岳小钗拉着萧翎,坐在老树根上,笑道:“妈妈生前,常教我烹饪之术,你看姊姊的手艺如何?”   原来那车中运着云姑尸体,岳小钗怕露了马脚,势将引起麻烦,不敢在店中食宿。   两人匆匆食过一顿野餐,萧翎赞不绝口,夸奖岳小钗烹饪的手艺,纵然烹饪有术,荒郊中佐料不全,也难为无米之炊,萧翎赞他,半是讨好,半是新奇。   岳小钗收了锅碗,扶着萧翎登上马车,就林中几株大树之上,划些记号,才登车而去。   萧翎看她划的字不像字,图不像图,叫人无法辨识,心中虽觉疑问重重,但却强自忍下不问。   两人一车,行了数日,这日中午时分,到一个大镇之上,但见人马往来,十分热闹。萧翎腹中饥饿,但这几日来一直和岳小钗食宿在荒野,虽然不解,想她必有用心,也不敢提出饥饿之事,强自忍下饿火,可是两匹拖车健马,几日来未得好食,体力大感不支,嘶叫一声,卧了下去。   岳小钗一皱眉头,低声说道:“兄弟,咱们吃点东西再走。”   萧翎喜道:“我早就有些饿了。”   两人下了马车,找了一座客栈,岳小钗吩咐店家,带着两匹马去,好好的饲喂,和萧翎拣了一处靠窗的位子坐下。   突然间响起一阵急促的马蹄之声,两匹疾奔快马,急驰而过。   马上两个大汉,都佩带着兵刃,寒冬天气,跑得两匹马汗水淋漓。   忽见那当先一匹马上的大汉,陡然一收缰绳,急行如飞的奔马,陡然人立而起,长嘶一声,停了下来,江南文风鼎盛,文士多不善骑,眼看此人骑术如此精湛,街上行人都不禁喝起采来。   采声未绝,忽又传出惊叫之声。   原来后面一匹健马,不料前行之人,陡然停了下来,急马狂奔,收势不及,连人带马撞了上来。   只见那当先停马大汉,百忙之中,突然回身一掌,直向急奔的健马推去,众人惊叫声中,那健马急奔之势,竟被那大汉一掌给挡了下来。   采声雷动中,两个大汉齐齐翻身落马,望了那黑篷马车一眼,目光四处扫射。   只听一个大汉说道:“在这里了。”松开手中马缰,大步行入店中,直对岳小钗走了过来,抱拳一礼。   岳小钗神色镇静,微微一耸柳眉,道:“你们急什么呢?”   那大汉似是自觉形态太过莽撞,尴尬一笑,放缓脚步行来,垂手而立,低声说道:“我见得姑娘留下暗记,匆匆追来……”   岳小钗玉手一摆,道:“什么事,等会儿再说不迟。”   那大汉心中似是有甚急话要说,但却轻咳了一声,硬给咽了下去。   这时,另一个大汉,已拴好两匹健马,跟入店中,恭恭敬敬对着岳小钗施了一礼,行了过来。   萧翎打量那两个大汉,都在三旬左右,黑绸紧身小袄,足登薄底快靴,一个背上斜斜背着一柄单刀,一个斜背一对判官笔,神态威武,气度不凡,但对岳小钗却似有着深深的畏惧,执礼甚恭。   那当先入店,身背单刀的大汉,似是憋不住胸中的话,忍了一阵,低声接道:“姑娘的行踪已然败露,强敌即将跟踪而至。”   店中客人虽有好奇之心,但见那两个佩带兵刃的大汉,神态威猛,只怕惹来麻烦,不敢多看。   岳小钗神情微变,大眼睛瞬了一瞬,缓缓说道:“你们快用酒饭,咱们尽快登程。”   两个大汉腹中似甚饥饿,招来酒饭,狼吞虎咽吃了起来。   一餐饭匆匆食毕,算了酒钱,牵过马匹,立时启程赶路,那佩刀大汉接替了岳小钗,扬鞭驰车,身背判官笔的大汉,紧紧随在车后。这几日,岳小钗一直驭车而行,萧翎一个人闷在车中,此时两个人对面而坐,萧翎不禁多瞧了两眼,只见她娇靥泛愁,柳眉微锁,凝目沉思,似是正在思忖一件重大之事。   轮声辚辚,车行极快,片刻间出了市镇。   岳小钗突然抬起头来,目光凝在萧翎的脸上道:“兄弟……”   萧翎微微一怔,道:“什么事?”   岳小钗道:“咱们行踪已然败露,恐已难免要有一场生死难卜的恶战。兄弟不是江湖中人,犯不着和我们冒此凶险,姊姊之意,先把你送往一处安全所在,不知兄弟意下如何?”   萧翎道:“那里才安全呢?”   岳小钗道:“唉!兄弟年纪幼小,不解江湖上事,一时之间,我也无法说的清楚,你不会武功,又是一个孩子,只要不和我们走在一起,那就没有什么凶险了……”   萧翎摇头接道:“不行,我要和姊姊走在一起,纵有什么凶险,我也不怕。唉!我爹爹早已告诉我,难活过二十岁,我今年十二岁了,也不过还有八年好活,早死几年打什么紧。”   岳小钗本想强他离去,但转念想到母亲遗书中相嘱之言,要好好善待于他,此子先天之中暗带缺陷,纵然授以上乘内功心法,亦不能在短期内疗治好他与生俱来的暗疾,两年之内,绝不能使他大悲大喜,情绪激动,能渡过两年时间,内功基础深奠,当可挽救他早夭之命。如若强行撵他下去,势必大伤其心,岂不害了他的性命,慈母遗命,岂可有违……   萧翎目睹岳小钗沉思不言,忍不住说道:“姊姊,你在想什么?”   岳小钗道:“兄弟定要留下,随我同行,必须答允我两件事情。”   萧翎道:“什么事?”   岳小钗道:“不论遇上什么凶险之事,未得我允准,不许你接口插言,轻举妄动。”   萧翎道:“我不言不动就是。”   岳小钗道:“还有一件,不论你看到了什么悲苦、高兴之事,都不能大哭、大笑。”   萧翎奇道:“这为什么?”   岳小钗道:“不要问为什么,你如不肯答应,我就立时派人送你回去。”   萧翎道:“好吧!我答应。”   岳小钗道:“你好好坐着休息。”一掀垂帘,跃出篷车。   但闻车外传进谈话之声,只是声音太过低微,听不清说的什么。   萧翎只觉马车行速,逐渐加快,车身颠动剧烈,似是行驰在一条崎岖的山道上。   突然间,马车停了下来,岳小钗掀帘而入,抱起了云姑的尸体,低声对萧翎说道:“兄弟,你跟我来。”   萧翎跳下马车,抬头看去,只见远山凝翠,峰岭起伏,不远处一丛修竹中,露出来一间茅屋。   岳小钗急急向茅屋行去,萧翎用出了全身气力,紧追在岳小钗的身后,绕过翠竹,到了那茅屋前面。   只见柴扉紧闭,一片寂然。   岳小钗举手在那柴扉之上,叩了两下,肃然而立。   足足等待一盅热茶工夫,才闻那室中传出来一个苍老低沉的声音,道:“什么人?”   岳小钗道:“晚辈岳小钗。”   茅屋中响起一声深长的叹息,道:“老身已十年未见宾客,纵是故人之女,也不愿破例相见,你回去吧!”   岳小钗急急说道:“晚辈之母,已然谢世,遗体现在室外,万望老前辈看在亡母份上,破例……”   遥闻一声厉啸传来,打断了岳小钗未完之言。   茅室中响起了一阵竹杖着地的嗒嗒之声,柴扉呀声而开。   萧翎凝目望去,只见一个满头白发的老妪,手握竹杖,紧闭着双目,骨瘦如柴,一脸堆满皱纹,当门而立。   岳小钗放下了云姑的尸体,恭恭敬敬对那老妪拜了下去,道:“叩见老前辈。”   那老妪现身,有如木雕泥塑一般,动也未动一下,岳小钗拜伏地上,亦似懵然不觉。   萧翎心中暗暗想道:这老太婆好大的架子。   只见那老妪缓缓伸出枯瘦的手指,慢慢推动柴扉,道:“老身已见到你了。”   岳小钗道:“老前辈破例赐见一面,晚辈感激不尽。”   那老妪冷冷接道:“你要见我一面,现在见过了,你还不走,等待什么?”   岳小钗道:“晚辈还有一件事相求,万望赐允。”   那老枢神色冷漠,凝立不语。   岳小钗凄然说道:“家母负伤死亡,遗书要晚辈把她遗体送往衡山一位故人之处……”   那老妪仍然是静静的站着,不动不言。   岳小钗看她没有反应,接道:“在晚辈记忆之中,老前辈乃家母生前极少的故友之一,年前家母亦曾带着晚辈来此拜访,但因老前辈闭门谢客,不敢惊扰,徘徊门外良久,才带晚辈离去。今日家母已作古人,晚辈依照遗嘱,送灵衡山,不想消息走露,招来敌人追踪铁蹄。晚辈死不足惜,但恐伤到家母遗体,万望老前辈破例恩准晚辈寄灵于此,也好放心拒敌。”   那面容冷肃的老妪,似是被岳小钗言词所动,已将关上的柴扉,突又大开,道:“看在你死去母亲的份上,我允你存灵七日。”   岳小钗道:“老前辈恩泽广被,幽明同感……”   她目光一掠萧翎,接道:“晚辈想留下这位兄弟,照顾亡母遗体……”   那老妪冷冷接道:“洗心茅舍,从未有过三尺童子涉足……”   萧翎看那老妪的冷漠神情,心中早已气忿,只是不便发作,此刻再也忍耐不住,高声说道:“我不要留在这里。”   那老妪不再理会两人,缓缓回身而去。   岳小钗低声对萧翎道:“兄弟不要闹,咱们处境险恶,追踪之人,个个武功高强,姊姊自己就无信心胜敌,只怕无能兼顾于你了。”   萧翎一挺胸,庄肃的说道:“我不怕。”   岳小钗看他神色坚决,大有视死如归之概,不禁呆了一呆,抱起云姑尸体,放入柴扉之内,回身向林外行去。   萧翎紧随在岳小钗的身后,亦步亦趋。   那辆黑篷马车,仍然停在崎岖的山道上,两个随行的大汉,正在焦急地等待着。   岳小钗拉着萧翎,跳上马车,素手一挥,道:“咱们走!”走字出口,车已起行,迅快如飞的向前奔驰而去。   车行不过百丈,突听一声沉如雷鸣的吼声,由后面传了过来,道:“停车!”   岳小钗盘膝坐在车中,闭目养息,对那传来的喝叫之声,恍如不闻。   萧翎忍不住动了好奇之心,探出车外,向后望去。   只见三匹快马,风驰电掣一般追来,倏忽之间,已追到车后。   萧翎看那三骑快马,都跑得满身大汗,显然是经过一段遥长的跋涉而来。   当先一骑快马离篷车还有一丈左右,马上三人,却突然飞跃而起,人离马鞍,捷如飞鸟,悬空打了一个筋斗,人已越过马车,脚落实地,拦住了马车的去路,右掌一挥,猛向那驾辕的快马头上劈去。   驰车之人,正是那身背单刀的大汉,只见他左手一收缰绳,正在奔行的马车突然一偏,右手长鞭挥处,疾速向那拦路大汉右小臂上劈去。   萧翎仔细看那拦路大汉,竟然是一个身着黑色长衫的老者,额下留着四五寸长的花白山羊胡子。   只见他身体闪动,陡然间向后退出八尺,避开了大汉一鞭,仍然拦在车前。   萧翎看这几人与飞车相搏的惊人举动,不禁心神向往,忘了害怕。   一只素手,探出车外,抓住了萧翎的右臂,硬把他拉入车中。   萧翎望了岳小钗一眼,道:“姊姊,好看得很,他们动作好快,快得我眼花撩乱,看不清楚。”   岳小钗轻轻叹息一声,道:“这是生与死的恶斗,那里是好看之事,不许再伸出头去……”   只听车后传来一阵厉喝。怒吼之声,紧接着当的一声大震,似是两件沉重的兵器,撞在了一起。   马车的行速,突然减了下来,人喝马嘶,兵刃撞击的声音,交织一片。   岳小钗倚在车栏上,又闭上双目,似是在想着一件沉重的心事,对车外打斗之情,置之不理。   萧翎心中构想出一幅双方相搏的景象,那驰车和随护车后的大汉,正在和追来那三人三骑,动手相搏,车前车后,兵刃飞舞,定然异常壮观,向往之心,油然而生,几次想探出头去看看,但又怕岳小钗生气责怪,强自忍了下来。   陡然间,响起了一声惨痛的马嘶,篷车停了下来。   岳小钗睁动了下双目,重又闭上。   萧翎再也忍不下好奇之心,右手一伸,撩起了车帘,向外看去。   只见那驾车大汉,已拔出背上单刀,跳了下去,正和那留着山羊胡子的老者恶斗,那老者身上虽也背有兵刃,却是没有取用,赤手空拳,和那施刀大汉相搏,两人盘旋交错,打的甚是激烈。   萧翎不解武功,只见那大汉单刀翻飞,舞起一片白光,把那老者圈入了一片白光之中。   转头望去,车后的打斗,更是激烈凶险,那随行而来的护车大汉,已拔出背上的判官双笔,这三人都已动了兵刃,一只金丝软鞭,和一个奇形怪状,似刀非刀,似剑非剑之物连手而攻,车后打斗,敌方似是占了优势,软鞭和那似刀非刀,似剑非剑的兵刃,交织成一片光网,已把那使用判官笔的大汉,圈入其中。   再看车中的岳小钗,仍静静坐着不动。   萧翎心中疑云丛生,暗暗忖道:车外打得如此凶恶,岳姊姊却坐着不动,看起来她定是自知武功不行,难以出手帮忙,只好和我一般模样,坐在车中等待了,唉!如是我们这边胜了,那还罢了,如果不幸失败,看这三人来势有如凶神恶煞一般,决计是不会放过我们了。   忖思之间,突然一声暴喝,那手舞单刀的大汉,被那赤手空拳的老者,一掌击在左肩之上,震得轻轻向一边退开,让出一条路,他本是拼命挡那赤手老者,不让他逼近马车,终是武功不敌,中了一掌,敞开了门户。   萧翎看得啊哟一声惊叫,说道:“奇怪呀!”   那使刀大汉甚是剽悍,人被掌力震退,一提气又冲了上来,抡动单刀,挡在车前。   那老者冷笑一声,道:“好啊!你是不想活了。”右掌一招“飞钹撞钟”迎胸拍了过来。   岳小钗突然睁开双目,撩起车帘,一掠车前和车后的打斗形势,低声对萧翎说道:“奇怪什么?”   萧翎道:“那老者眼看已被那刀光圈起,怎么会忽然败中取胜,打了这位大叔一掌。”原来车后施用判官笔的大汉,在两人连手迫敌之下,形势危险,车后恶战仍然保持着不胜不败之局,车前那使刀大汉,看是占尽优势,却出乎意外的中了那赤手空拳的老者一掌。   岳小钗道:“兄弟不解武事,那自是看不出了。”   突然蓬的一声,施刀大汉手中单刀,被那老者右手一掌震得飞了出去。   那老者似是已动杀机,左手随着右掌拍下来,击向那大汉前胸,那大汉先已受伤,身子运转不灵,眼看已无法避开一击。   萧翎吃了一惊,忽觉眼前黑影一闪,岳小钗突然疾飞而出,直向那老者劈出的掌势迎了过去。   这是极快的一瞬,萧翎目不暇接,耳际间已响起了一声闷哼,那气焰万丈的老者,突然踉跄而退,一条左臂软软垂了下去。   岳小钗望了望那使刀大汉一眼,道:“伤的很重么?”   那使刀大汉面泛愧色,说道:“一些微伤,算不了什么。”   他说的嘴硬,但岳小钗已看出他的伤不轻,虽非致命,眼下也得好好养息一下。一伏身捡起单刀放在车上,低声说道:“你快上车去,休息一下,等一下咱们还得赶路。”娇躯一闪,向那老者欺去。   那老者左臂“曲池穴”,被岳小钗一击点中,一条左臂,已难再使唤,但他神智仍然清楚,眼看岳小钗攻近身来,右手一挥,拍出一掌。   岳小钗去势如风,招术随势而发,右手五指半屈,本是点向那老者,“玄机穴”,见他右掌劈来,中途折势,点向右腕。   那老者被她一击而伤,吃过一次苦头,知她武功高过自己甚多,当下一沉右腕,身子也同时向后退去,准备取下兵刃迎敌,却不料岳小钗那半屈的五指,突然伸直弹了出来,几缕尖厉的指风,急袭而至。   那老者只觉腕上脉穴一麻,全身的劲力,顿然失去,退势一缓,跌倒地上。   就这一剎那间,岳小钗已经近身,右手连挥,点了他四处穴道。   萧翎目睹岳小钗出手克敌的快速手法,心中又是敬慕,又是欢喜,暗道:原来她有这般高强的武功,早先那闭目不闻之状,只不过是不屑和这般人动手罢了……   他这里心念转动之时,岳小钗已飞身车后喝退那手使判官笔的大汉,跃身而上,赤手空拳和两人相搏。   这三人之中,以那老者武功最强,两人眼看为首之人,躺在地上不动,生死不知,心神大乱,岳小钗出手又快,不过四五个回合,已点中两人穴道。   萧翎的心头畅快,高声欢呼道:“姊姊的本领真大!”   岳小钗仰望了两只掠空而过的健鸽一眼,眉宇间隐隐泛起一片愁容,目光注向那使用判官笔的大汉道:“咱们行踪已露,对方不得手,决然不肯罢休……”   萧翎接道:“姊姊武功如此高强,怎的胆子却是甚小!纵然再有人追来,也难挡得姊姊一击。”   岳小钗淡淡一笑,道:“兄弟不知江湖上事,姊姊这点武功,只不过萤火烛光而已,家母武功强我何止十倍,亦是难免身受内伤而死。”   萧翎呆了一呆,道:“云姨是受内伤而死的么?她几时和人打架了,我怎么一点也不知道。”   岳小钗吩咐那使用判官笔的大汉,把三个敌人用绳索捆起,再点他们几处穴道,弃置田野之中,再选一匹健马,套上车辕,遥指前面一座高峰说道:“把车驰向那高峰之下。”纵身登上马车。   那大汉心头怀疑,但却不敢多问,扬鞭驱车而行。   岳小钗探手从怀中摸出了两粒丹药,交给那闭目养息大汉服下,才轻轻叹息一声,低声对萧翎说道:“家母虽为令尊所救。但她实则生机已绝,内伤沉重……”   萧翎奇道:“云姨在我们家中,连住数月之久,如是早受重伤,岂能活得那么久时间。”   岳小钗道:“家母内功精深,得令尊相救之后,强行运功稳住伤势,凭仗随身携带的一瓶灵药,保住性命。行动上看去虽和常人无异,其实每日都在忍受着伤势发作之苦,如我能早到两月,或可助她疗治伤势,至少可护她离开府上,访求疗伤名医,因她那时武功已失,孤身一人,实难受长途跋涉之劳,谁想我竟晚到数日,竟成永诀,难再见家母一面。”   萧翎道:“云姨能支持数月不死,何以竟不能多等几日?”   岳小钗道:“她伤势沉重,全凭药力相助,才保得一口元气不散,灵药用尽之后,已知难生人世,这才写下遗书,悄然躲入那枯井之中死去。”   萧翎想到云姨相待的诸般好处,不禁心头黯然,忍不住流下来两行泪水,长叹一声,说道:“是啦,云姨怕我们知道她死亡之事伤心,故而留下告别的书信,要我们误她是有事而去。”   岳小钗道:“除此之外,还有怕为你们招来麻烦。”   萧翎道:“我还有一事,思解不透。”   岳小钗道:“什么事?”   萧翎道:“天涯辽阔,姊姊何以找上了我们家去。”   岳小钗道:“家母早在那丹桂村外,留下暗记指标,只不过无人识得罢了。”   萧翎道:“姊姊在书房之中,看到云姨留下暗记,才知她躲在枯井之中死去么?”   岳小钗点点头说道:“家母在你书房之中,留下了死亡暗记,并指出藏尸所在,所以我看到那暗记之时失手打碎磁碗。”   她举手拂拭一下滚滚下来的泪水,接道:“家母遗书之中,谈到兄弟,你虽然已得家母传授了上乘内功的坐息之法,但尚未能登堂入室,尽窥奥秘,如若修为有误,那不但难以扫除你先天中身体缺陷,躲过二十岁的必死关口。且将促成提早死亡,岂不是恩将仇报,才在遗命中要我指点于你,如非家母遗命,纵然你苦苦相求,我也不敢带你同行。”   萧翎道:“为什么?反正我也无法活得多久时光。”   岳小钗道:“来日虽短,总还有五年六载,但你随我而行,那就难以预料了,也许连今天也活不过去。”   忽听一阵急促的喘息之声,传入耳中。   转头望去只见那静坐养息伤势的大汉,满脸胀红,好似一口气吊在了咽喉之中。无法出来一般。   岳小钗扬手一指,点击那大汉后背之上。   只听他长长吁一口气,喘声顿住,脸上胀红,也逐渐的消散开去。   萧翎奇道:“岳姊姊,他怎么了?”   岳小钗道:“运气疗伤,岔了经脉,如非我及时出手助他,点了他岔气的脉穴,今日他纵然不死,也将落得终身残废。”   萧翎一伸舌头,道:“原来练武功,有这么多麻烦。”   但见那大汉缓缓睁开双目,道:“多谢姑娘两次打救。”   岳小钗心中忧苦,淡然一笑,也不答话。   马车中突然间静下来,只有辘辘轮声,划破了山野的沉寂。 第二章 霍霍剑光挫凶锋   不知行了多久,轮声倏然而住,车帘外面响起个粗豪的声音,道:“姑娘,车已难再前行。”   岳小钗一撩车帘,跳下了马车,只见晚霞绚烂,已是太阳下山时分了。   萧翎站起身子,纵目四眺,但见群山起伏,一峰独秀,岭上积雪,在夕阳返照中,一片银装玉琢的世界,不禁心胸一阔,大声笑道:“好一片景色。”   岳小钗看他欢颜不减,全然不知大难当头,心中恻然,暗道:他父母施恩于我,我如不能保得他的性命,纵然活在世上,也是负疚一生。不觉间激起豪情,打量了四下地势一眼,娇声说道:“咱们弃车而行。”当先向前行去。   萧翎在两个随行大汉的扶持之下,不知不觉,越过了几处山峰。   岳小钗停身在一处悬崖所在,道:“今夜咱们就在此处渡过,你们先扫去积雪,我去去就来。”转身一纵,人已到了一丈开外。   萧翎一路上虽是被人扶持而行,但抬腿举步,爬高而上,行来全神贯注,此刻停下,才抽暇打量了一下四周形势。   只见停身之处,形势险要异常,一面高峰耸立,峭壁千寻。三面深谷百丈,触目惊心,除了来时一条小径,可予攀登之外,再无可通之路。   目光转动,只见那扶持自己登峰的两个大汉,都在不停喘息,脸上隐见汗水。   萧翎望了两人一眼,说道:“两位大叔贵姓?”   那背刀大汉道:“公子这等称呼,我等可担当不起,承蒙下问,贱名张干。”   背插判官笔的大汉接道:“兄弟叫何坤,请教世兄大名?”   萧翎笑道:“我叫萧翎。两位大叔是我岳姊姊的什么人?”   张干轻咳了一声,道:“咱们都是岳姑娘的属下,公子以后有什么事,尽管吩咐咱们去办!”   萧翎道:“我那岳姊姊是何等人物?”   张干、何坤,相互望了一眼,齐声说道:“公子还是去问岳姑娘吧!”   说话之间,岳小钗已抱着一捆干枯的松枝走来,柔声对萧翎说道:“兄弟,刚才那番搏斗,你是亲眼看到了。”   萧翎道:“是啊!姊姊本领高强,小弟好生羡慕。”   岳小钗道:“这不过是几个马前小卒,强敌高手,即将赶到,他们有灵鸽追踪,今晚只怕是难免一番血战……”   萧翎道:“姊姊不用担心,生死由命,富贵在天,小弟虽然不会武功,但却一点也不害怕。”   岳小钗道:“你的胆气不小。”   萧翎道:“纵然没有此事,我也是没得几年好活,姊姊带我广开眼界,早死几日,也值得了。”   岳小钗正色说道:“如非为了兄弟的安全,我也不会选择这样一处险要所在拒敌,你若不肯听话,那也不必跟我走了。”   萧翎急急说道:“谁说我不听话了。”   岳小钗微微一笑道:“这样才好,等会如有强敌追到此处,你切不可乱跳,藏在岩下那块大石之后,如若家母阴灵相佑,咱们今晚能够铲除强敌,就可起程赶路了。”   张干道:“强敌有灵鸽搜踪,防不胜防,行踪既被他们发现,只怕脱梢不易,必得先行想出对付那灵鸽的法子才行。”   岳小钗道:“据我推想,他们这一路追踪咱们之首脑人物,今晚当可赶到,只要能除了今夜之敌,近虑即解,纵然他们有灵鸽搜踪,其他之人,也难在三五日内赶到。”   张干道:“姑娘一向料事如神,那是决错不了。”   何坤道:“属下有一件不解之事,想请示一二。”   岳小钗道:“你说吧!什么事?”   何坤道:“姑娘适才你不许杀戮那三个追踪之人,留下了三条命,岂不是给敌以可索之骥?”   岳小钗道:“杀了三人也无济于事,那不如留下他们活口,代为咱们传播惑敌耳目之讯……”   语音微微一顿,目光转望了张干、何坤一眼,接道:“为了应付晚上大战,你们此刻也该好好的休息一下了。”   张干、何坤齐声道:“姑娘也该养养精神,想来追踪之敌,绝非好与之辈。”   岳小钗仰天长长吁了一口气,低声对萧翎说道:“兄弟,你也好好的睡一觉吧,等一会强敌找到,难免恶斗一场,那时候你再累只怕也难以睡得着啦。”这几句说的柔和异常,关爱之心流露于言词之间。   萧翎只觉她对待自己,忽而关爱柔婉,忽而冷漠难测,对她有些敬爱,又有些害怕,当下闭上双目,坐息养神。   夜幕低垂,荒凉的山野中一片冷寂,几声狼嗥、鸟鸣遥遥传来,增加了不少恐怖之感。   突然间,长啸划空,传入耳际。   萧翎睁开双目望去,只见繁星闪烁,夜色中峰岭耸立,深夜荒山,是这般凄凉、幽沉。   耳际间响起岳小钗娇柔的声音道:“兄弟,敌人已然找来,你快些躲到那大石后面去吧。”   萧翎倒是听话的很,站起身来,向那大岩石后行去,刚行两步,只觉一只滑腻的手掌,抓住自己的右腕,一阵幽香,扑入鼻中,转脸望去,只见岳小钗满脸愁苦,不禁一怔,说道:“姊姊还有事么?”   岳小钗道:“兄弟,来人武功高强,个个心狠手辣,兄弟虽然尚未成年,又不会武功,但如落入他们手中,也是难逃伤亡,姊姊拒敌之时,恐怕无能兼顾到你,不论这番打斗如何激烈,兄弟千万不可现身瞧看,只管藏好身子,别让他们瞧见。”   萧翎道:“我记下啦,姊姊放心。”大步行入那岩下大石后面。   岳小钗目注萧翎藏好了身躯,一整脸色,对张干、何坤说道:“今宵之战,非一般武林同道比武过招相比,是一场生与死的搏斗,你们只管施下毒手,多伤一个敌人,咱们就减少一份危机。”   张干、何坤齐声应道:“姑娘放心,今宵如不是敌死,便是咱们兄弟横尸……”   突然一阵枭鸣般的怪笑,起自数十丈外,来势奇快,倏然之间,已到了悬崖之下。   岳小钗早已想好了拒敌之策,当下一挥右手,张干、何坤立时移到预定的方位之上。   三个人依着悬崖的形势,排成了一个三角形的拒敌之阵。   岳小钗伸手入怀,一松腰间扣把,抖出一条二指宽窄,四尺八寸长的软剑,缓步行近崖边,左手却探入怀中,摸出一把银针,扣在手中。   只听悬崖之下,传上来一个阴沉、苍劲的声音,道:“小贱人,你们已陷入围困之中,有如笼中之鸟,如图作困兽之斗,可别怪老夫手段毒辣了。”   张干一向对岳小钗敬爱异常,听得有人骂她,不禁大怒,厉声喝道:“兔崽子出口伤人,有胆子你上来。”   但听崖下怪笑震耳,一条人影,有如灵猿攀树一般,直向悬崖上面抢来。   原来,来人虽然追踪寻来此地,但因夜色幽暗,不知岳小钗等停身之处,故意出言相骂,好叫对方答话,以辨几人停身之位,张干不辨皂白,中人之计。   岳小钗看那人抢登悬崖的身法,已知来人武功不弱,她心中杀机已动,悄立崖边,不动声色,直待那人要登上悬崖,才陡然一扬左腕,一把银针,激射而出。   这一下,距离既近,岳小钗打出银针的腕劲,又极强烈,那人本是万难逃避,却不料来人的武功之高,竟是大出了岳小钗的意料之外,只见他匆忙之中,身子突然一伏,右手斜斜拍出一掌,应变迅快至极,在间不容发之下,避过了岳小钗一把银针。   几支银针掠过他头顶飞过,余下的也为他劈出的掌力震得偏了准头,斜向一侧飞去。   岳小钗心头懔然,暗道:单看他攀登这悬崖和让避金针的快捷身法,显然是一个劲敌……   忽听张干暴喝一声,紧接着一阵叮叮当当的兵刃相击之声,岳小钗匆匆回头一瞥,只见张干单刀飞舞,正和一个黑衣人打在一起。   只见那黑衣人手中银光闪闪,使的竟是一对外门兵刃“亮银万字夺”,挂、锁,勾、封,正是张干所使单刀的克星。   单以兵刃而论,张干便已居于下风,何况大凡能施这种外门兵刃之人,武功必有独到的造诣。   但张干却凭着一股凌厉的锐气拼力而战,刀光霍霍,俱都是进手招术,单刀直劈、横斩,黑衣人竟然丝毫未能占得上风。   这时,何坤防守之处,亦自传来一阵叱咤之声,一个身材枯瘦如竹的秃顶老人,不知何时亦抢上了这片悬崖,以双掌接住了何坤的判官双笔。   这秃顶老人虽是赤手空拳,但三招之间便已将何坤双笔封死,施展的竟是“大鹰爪功”夹杂着“空手入白刃”的小巧功夫,夜色中但见他白须飘飞,武功之高,又远在那黑衣人之上。   就在这剎那之间,强敌已有两人抢上悬崖,岳小钗目光左右转动间,那躲开银针之人,亦已借势飞身扑来。   岳小钗手中长剑一抖,银虹般斜斜飞起,剑光闪动,幻起了朵朵银花,点击而去。   那人口中冷笑一声,双臂暴起,双袖之中,突地闪出了两道乌黑的光圈,竟是一对寒铁所制的“龙虎双环”。   他这对铜环本乃隐在袖中,此刻骤然抖出,但见双环交错,向岳小钗剑上封去。   只听“当”地一声龙吟,环剑相击,火星四溅,岳小钗掌中笔直的剑,寒芒忽然一折,闪电般划向对方握环的双腕。   要知她这柄长剑本是刚中带柔,柔中带刚,这一招的变化,自然大出对方意料之外。   那使环人原想封开对方长剑后,借势抢攻,却不料岳小钗软剑竟能折转,大惊之下,变招已不及,撒手抛环,凌空一个翻身跃下了悬崖,夜色凄迷中,只见一串血珠,随着他身形落下,显然他腕脉间已被划破一道血口。   岳小钗似乎未想到一招便能把强敌逼下悬崖,不禁呆了一呆,就这一怔之间,悬崖下已有一条高大人影闪电般扑了上来,岳小钗手腕一振,本自套在她剑尖的一对铜环,激射而去,直向那高大人影的胸腹之间撞去。   她这一着本无伤人之意,只想借此一击,抢得先机,双环出手,她掌中长剑便已随之点去。   那知她身形方动,那一双铜环,竟被对方凌厉的掌风反撞回来。   岳小钗心头一惊,急急转身,只听一阵飒飒风声,夜暗中闪起一条疾如灵蛇般的黑影,划空而来,竟是一条奇形蛇头软鞭。   岳小钗掌中软剑一抖,银光流转,以攻制攻。   两人交手三招,岳小钗已觉出来人武功高强,手中软鞭变化诡奇,莫可预测,当下一紧手中软剑,登时寒芒暴张,剑花错落,直罩过去。   原来岳小钗自知今宵之战,宜在速战速决,只要能把今宵追踪而来的强敌首脑,伤在剑下,即可从容脱身而去,是以,一动上手,立时施展绝学,全力求胜。   但来人武功奇高,一条奇形蛇头鞭,不但变化难测,而且腕力奇大,左荡右扫,挟着呼呼风啸,岳小钗攻势虽然凌厉,但却奈何不了强敌。   凝目望去,只见来人以黑纱蒙面,只露出一双精光闪闪的眼睛,手中的蛇头软鞭伸缩点击,怪招百出。   岳小钗心中暗觉怪奇,忖道:此人既然追我而来,武功又如此高强,何以不肯现出他真正面目,难道这其间还有着什么隐密不成?   忖思之间,突听一个冷冷的声音喝道:“撒手。”只听见当的一声,似是兵刃着地的声音。   岳小钗百忙中回头望去,只见何坤左手中一只判官笔,已被那枯瘦秃顶老人,击落在地上,单余下右手一只判官笔在手,他双笔在握时亦是无法抵敌,此刻只余一笔,更是被迫得险象环生,岌岌可危。   目光转处,只见张干和那使用亮银万字夺的大汉,激战虽烈,但还暂时保持个不胜不败之局,心下微微一宽,玉臂疾振,连出三记绝招,剎那间,寒光电掣,剑花缤纷,逼得蒙面人连退三步。   这时,那秃顶老人已然连连施下毒手,迫得何坤左闪右避,如以两人武功而论,这何坤本难和这老人搏斗如此之久,但他存了必死之心,虽在生死呼吸之间,仍是牢牢记着不能让强敌冲过,以免岳小钗腹背受敌,是以死命固守方位,不肯退让。但双方武力悬殊,这场恶战,势不均,力不敌,自是难保平衡之局。但何坤心有所专,凭一股坚强意志,竟然支撑了数十个照面之久。   但时间一长,终是难敌,左手兵刃被人拍落之后,更是有着措手不及之感,眼看难以再撑下去,忽听一声清叱,寒芒疾闪,刺了过来。   那枯瘦秃顶老人武功果然了得,黑夜中听风辨器,身子未转,右掌疾挥,拍出一股强猛的内力,一挡剑势,人却向横里跃开数尺。   岳小钗相援一招,解了何坤之危,那蒙面人手中的蛇头软鞭,却借势施展开,直攻过来。   这两人本是打个旗鼓相当,剑术鞭招,各极诡奇,攻拒之间,各有戒心,谁也不敢招数用老,以免应变不及,伤在对方手中。   是以,长剑软鞭上的凌厉招数,都未施用出来,但岳小钗分心旁顾,援救何坤一剑,那蒙面人却借机挥开软鞭,但闻啸风盈耳,顶端处的蛇口,也突然张开,发出一种鸣呜的怪叫之声。   岳小钗那柄软剑,四尺八寸,但那蒙面人手中的蛇头软鞭。却足足有七尺长短,抡展开来,方圆丈余之内。尽都是纵横的鞭影,盈耳的怪啸,此刻他抢得先机,蛇头软鞭的威势,更见强猛。   岳小钗全力挥舞长剑,在重重鞭影中,展开反击,但见剑气漫展,破围而出,不到十合,已把劣势稳住。   只听那蒙面人叹息一声,道:“岳家剑果然是名不虚传……”声音陡然顿住,似是霍然记起了什么重要之事。   岳小钗精神一振,长剑忽的一招“冰河开冻”,剑身震颤之间,幻起三朵剑花,分袭向那蒙面人三处大穴。   这一剑去势迅辣,那蒙面大汉,只觉岳小钗刺来的剑势,若点若劈,手中的蛇头软鞭,亦被岳小钗的剑势封出了门户之外,空有七尺兵刃,难以收回封架,匆忙中仰身倒卧,施展出铁板桥的功夫,才算把一剑避开。   岳小钗一剑得手,抢回主动,那还容得强敌有还手的机会,剑招如急瀑狂流,绵绵而出,剎那间寒芒电转,环绕在那蒙面人的身上,迫得那蒙面人手忙脚乱,借那臂挥退弹之力,全身有如风车一般,轮转不息,岳小钗连攻十几剑,竟然未能伤得了他。   岳小钗闪转错落的剑花,密如飘云落英,虽然未能伤得那蒙面人,但蒙面人也无法突破那绵密不绝的剑光而出。   那蒙面人又勉强支撑一阵,突然松手丢了蛇头长鞭,右手探入怀中,摸出了一把匕首,大喝一声,匕首连挥,青光闪展,封开长剑,挺身站了起来。   岳小钗剑势一紧,不让他冲入剑圈,冷笑一声说道:“既然彼此为敌,何以不敢以真实面目示人,我已数度剑下留情,如若再不肯现出真正面目,可不要怪我手下毒辣了。”   原来,岳小钗已从来人声音和招术手法之上,隐隐觉出此人和自己十分熟悉,只是还没有把握,不便出言揭穿。   那蒙面人一面挥动手中匕首封架长剑,一面想捡回地上的蛇头软鞭,但因岳小钗剑势迅快,竟是无法分神捡起软鞭。   两人又相搏了几招,场中情势,又起了变化,只听一声闷哼,何坤身躯摇了几摇,跌坐在地上。   原来,岳小钗助他一剑,逼退枯瘦秃顶老人,何坤借机捡起判官双笔,笔在手,精神为之一振,又和那秃顶老人动起手来。   两人武功相去甚远,何坤凭仗一股锐利之气,前几招,倒也打的有声有色,双笔交错攻出,寒芒点点。但五招一过,又被那枯瘦秃顶的老人抢回了主动,左掌一晃,引开何坤双笔,右掌抵隙击去,正中何坤肩头。   这一掌落势甚重,何坤拿桩不稳,跌在地上,一条左臂,也为之麻木难抬,左手中判官笔随着跌坐在地上的身躯,落在地上。   岳小钗回目一瞥,只见那枯瘦秃顶老人正自扬起左掌,劈了下去。   纵然此刻,岳小钗没有强敌缠斗,形势上也来不及出手抢救。   突然间响起一声大喝,何坤忽然扬起右手判官笔,投掷了出去。   他在生死交关之下,奋尽余力,投出一笔,去势劲道甚强,那秃顶老人眼看敌人即将毙命掌下,心中欢喜,不料何坤竟把兵刃当作暗器,投掷了出去,不禁一呆。   就这一缓工夫,岳小钗左手已探入怀中,摸出了一把银针,扬腕打出。   岳小钗忽觉剑上压力大减,耳际响起了一个细微但却十分清晰的声音,道:“快去救人。”   岳小钗听声辨向,已知是那蒙面人所发,当下无暇多想,陡然一跃,长剑闪闪,直向秃顶老人刺去。   那秃顶老人匆忙中闪过何坤投来一笔,却不料岳小钗一蓬银针,衔接而来,数量又多,在这等夜暗之间,闪避甚是不易,只觉右肩左臂,微微一痛,中了两枚银针,不禁一惊,心神未定,岳小钗的剑势,已接踵而至。   此人武功果是不凡,虽然中了暗器,心神仍是不乱,疾向旁侧移开,进过一剑,岳小钗身随剑至,飞起一脚,踢中那秃顶老人的小腹。   夜色中响起了一声惨叫,那秃顶枯瘦老人的身躯飞了起来,摔入了悬崖之中。   陡然间金刃劈风,一条蛇形软鞭,笔直的点了过来。   岳小钗回手一剑,挡开软鞭,抖腕一剑刺了过去。   只听那细微的声音,重又传入过来,道:“快去助张干,杀了那人,不可留活口。”软鞭一收,留下一个空隙。   岳小钗听他直叫出张干的名字,已知猜测不错,长剑一抡“起凤腾蛟”,从那重重的鞭影之中,穿了过去,直向那使用亮银万字夺的大汉冲去。   剑风破空,夜色中闪起了一道银虹。   张干和那大汉相搏,虽然武功稍逊一筹,但他却存了拼命之心,每当形势危迫,将要落败之际,索性放开门户,不计自身安危,却疾出一刀,刺向那大汉要害,如那人不肯回手救招,纵然把张干伤毙在“亮银万字夺”下,自己不死亦将重伤。   那人占尽优势,胜算在握,伤毙对手,只不过是时间长短而已,自是不肯甘冒性命之险,和他死拼,只好回招相救,这一来,无疑给了张干缓手之机,两人鏖战四五十合,张干舍命连走两次险招,才保得一个勉强不败之局。   岳小钗剑去如风,那大汉听得兵刃破风而来,一夺逼开张干,回手一招“力屏天南”,亮银夺舞起银光护住了身子,挡开岳小钗刺来的一剑。岳小钗人剑并至,剑势被他封开,左手却疾快地拍出一掌,右脚同时飞出踢了过去。   那大汉身躯横移,竟然把一掌一脚,同时避开。   转眼见那蒙面人握着蛇头软鞭不动,心中疑云顿起,大声喝道:“刘香主……”   蒙面人冷笑一声,接道:“怎么样,你动了疑心么?”   岳小钗剑势一紧,连攻三招,那大汉被迫的手忙脚乱那还有暇讲话,只听那蒙面人冷漠地喝道:“可惜你知道晚一些了。”   那大汉眼见大势已去,斗志尽失,岳小钗剑招何等凌厉,他纵然全心全意的出手抵拒,也是招架不住,何况这等心神不宁,一个失神,左臂中剑,鲜血泉涌而出。岳小钗反手一掌拍在他背心之上。   这一剑一掌,虽不足以制命,但已重伤难支,身子摇了几摇,倒在地上。   只听那蒙面人道:“此人已窥破我的行藏,留不得活口。”   张干提刀站在一侧,应声踏上一步,手起刀落,生生把那人斩作两断,飞起一脚,把尸体踢下悬崖。   岳小钗回身对那蒙面人欠身一礼,道:“多谢相助之恩。”   蒙面人扯下脸上黑纱,长长一叹,沉声说道:“岳姑娘可还识得我么?”   星辉雪光之下,只见那人长髯飘风,方面阔口,左颊之上,有条很深的刀疤。   岳小钗道:“果然是刘老前辈,晚辈适才已然由老前辈鞭法之上,猜想出来……”   那人举手摸一下脸上的刀疤,接道:“老前辈这称呼在下如何敢当,姑娘如不见弃,就直呼在下的名字。”   张干忽然抛了手中单刀,直奔过来,说道:“文奇兄,咱们十几年没见面啦。”   遥闻何坤喊道:“一别十余年,想不到今宵能在这荒山之中相见。”他受伤不轻,站起了身子,却是不能奔行。   刘文奇轻轻地叹息一声,道:“两个小声一些,此时此情,实宜小心些好。”   岳小钗目光一转,沉声说道:“今宵承你相救,我们感激不尽。”微微一顿,又道:“你在神风帮中的身份,似是不低。”   刘文奇道:“现为神风坛下香主。”   岳小钗道:“昔年家母把你逐出门下,你能不记旧恶,相助我们……”   刘文奇肃然接道:“姑娘不用再提昔年之事,那完全是在下之错,如论在下身犯戒律,实该一死才对,令堂眷念故旧,不忍让我饮血剑下,那已是天高地厚的恩情了……”   他仰脸望望天色,接道:“在下别后情长,一言难尽,目下情势紧张,势难向姑娘重叙往事,还望原宥。”说罢抱拳一礼。   岳小钗叹道:“家母不幸仙逝,昔年旧事,已成过去,你离开岳家已经十易寒暑,那是不用对我这般行礼了。”   刘文奇道:“如非昔年令堂那宽宏大量,在下那里还有命在。”语声一顿,急急接道:“目下情势不同,寸阴如金,这些琐碎旧事,无暇多谈,而且我也难在此地多留,还有几件重要之事,告诉姑娘。”   岳小钗理一下山风吹乱的秀发,说道:“什么事?”   刘文奇道:“据在下所知,除了神风帮外,还有数起武林高手,追踪姑娘而来。”   岳小钗轻轻叹息一声,欲言又止。   刘文奇接道:“姑娘虽已尽得主母剑学真传,但一人之力。只怕也难拒数路高手围攻,那必须早作安排才好……”目光转动,四外打量一下,压低了声音接道:“今天日落时分,在下接得灵鸽传谕,神风帮主,要带着坛下四大护法高手,亲身赶来,显然对此事重视异常……”   岳小钗一直凝神静听,不插一言。   刘文奇轻轻咳了一声,道:“泄露帮中之密,要受神蛇噬体之苦,但回念主母恩情,在下也只有冒此奇险了……”   张干突然插嘴接道:“神风帮崛起江湖,不过十几年的时光,但声名却已大噪江湖。不知那神风帮主,是何等样的人物?”   刘文奇道:“说来惭愧得很,兄弟虽已入帮十年,也曾为帮中尽了很多心力,但却未见过神风帮主之面,但那坛前四大护法,却是个个身负绝技。唉!如若神风帮主果然亲身赶来,只怕在下实无能相助了……”   突然一声尖厉长啸,遥遥传了过来。   刘文奇脸色一变,但他仍然强自镇静的说道:“神风帮中灵鸽追踪之术,冠绝当代武林,姑娘如想避开追踪,必需先得设法逃避过那灵鸽之目……”目光突然转到张干脸上,接道:“张兄,请给兄弟一刀,我要走了。”   张干怔了一怔,道:“干什么?”   岳小钗玉腕一振,长剑疾飞而出。   寒芒一闪,划破了刘文奇的左臂,一股鲜血,疾涌而出,岳小钗收了长剑,一皱眉头。道:“可是重了一些么?”   刘文奇回顾了左臂的伤势一眼,道:“伤的太轻,也无法瞒得过他们的双目,姑娘珍重,在下告别了。”突然纵身一跃,疾奔而去。   岳小钗望着刘文奇的背影,消失在夜色之中,突然长长叹了一口气,仰首望着满天繁星,陷入了忧郁的沉思之中。   张干、何坤呆呆的站在一侧,不敢出声惊扰了她。   两人都知道岳小钗每遇上犹豫难决之事,必然是这副神情,仰脸望天沉思不语。   足足有一盏热茶工夫之久,岳小钗才似突然下了决心,目光一转,投注到何坤的身上,问道:“你伤势如何?”   何坤道:“经这一阵休息,已稍觉好转。”   岳小钗道:“可能赶得路么?”   何坤一咬牙齿道:“赶得。”   岳小钗探手入怀,摸出一个玉瓶,倒出两粒药丸,道:“好!你服下这两粒丹丸,咱们就走。”   何坤接过丹丸服下,闭目运气调息。   岳小钗盘好软剑,缓步向那突岩下大石后面走去。   只见萧翎背依大石而坐,闭着双目,正在打坐运息,当下轻轻咳了一声,道:“兄弟。”   萧翎睁开双目,望了岳小钗一眼,笑道:“那些人可都被姊姊打跑了么?”   岳小钗道:“都打跑啦,刚才打斗之时,你可害怕?”   萧翎道:“我隐在石后一角偷瞧,见姊姊武功高强,把那人打的摔下悬崖之后,我就未再看啦。”   岳小钗道:“你在家中;养尊处优,岂不胜过这等凶险、苦难的日子?”   萧翎起身笑道:“我觉着很好玩,一点也不觉苦。”   岳小钗看他全身微微抖动,显是体质娇弱,难以和这等严寒抗拒,心中微生惜怜,伸过玉掌,握住他双手,说道:“你冷么?”   萧翎道:“手脚有些寒冷。”   岳小钗道:“咱们要即刻登程连夜赶路。”   萧翎道:“那很好,跑跑路也可以暖和一些。”   岳小钗道:“山道崎岖,积雪掩径,纵是身有武功之人,走起来,也是十分困难,你如何能够行得,我要那张干背着你走如何?”   萧翎自知实难行这崎岖山道,强不得嘴,当下默然不语。   岳小钗解下腰间绢带,把萧翎绑在张干身上,低声说道:“兄弟,不要怕,什么事都有姊姊。”   萧翎点点头,道:“我这样大了,那里还会害怕。”   岳小钗口中虽然慰藉萧翎,但心中却是满怀愁苦,此段行程,危险艰苦,实是生死难卜。   何坤已运息完毕,睁开双目,看了一下眼前形势,说道:“张兄,兄弟给你开路。”   岳小钗道:“你们跟我身后,好好的保护萧公子。”当先举步行去。   何坤双手握笔,紧随在张干身后而行,他虽经过一番调息,又服用过岳小钗两粒灵丹,但伤处仍然隐隐作痛,甚感不便。   岳小钗轻功绝伦,虽在这大雪封掩的山径之上,亦可放腿而行,但因张干背负萧翎,何坤掌伤未复,只好放缓脚步,等候两人。   萧翎负在张干背上,转目四顾,只见四周一片夜色,隐隐间,耸立着大雪弥漫的山峰,这等景色,凄凉、豪壮,生平从未见过,虽觉寒风拂面如刀,仍是不减济览之兴。   岳小钗当先带路,下得悬崖,折向一条山谷之中行去。   张干素知她聪明过人,一举一动,都有作用,也不开口多问。   谷中风势大减,不似峰上那等寒冷,岳小钗行了一段,忽然停下身,绕行奔走,在那白雪地上,印满脚印痕迹。   萧翎看的好生奇怪,忍不住问道:“姊姊,你在做什么?”   岳小钗道:“扰乱敌人的耳目。”   萧翎微一忖思,道:“我明白啦,你要留下很多缭乱的脚印,使那些追踪咱们的人,无法找出咱们去向。”   岳小钗道:“大雪封山,行趾所经,那是难免留下痕迹,留下这些脚印,也不过使追踪之人耳目受惑罢了。想摆脱敌人的追踪,很难办到。”   几人又行了一阵,岳小钗突然停下,就道旁削下两根竹竿道:“你们在此休息片刻。”转过身子,原路而回,沿途上手不停挥的毁去了几人留的足迹,足足有里许之遥,然后左右双手各握了一支竹竿,借两个竹竿支撑之力,悬空而行,这两根竹竿长都在一丈之上,一收一跃,就是两三丈远。   萧翎见她遥遥行来,一起一伏,有如凌空滑翔而至,片刻之间,已回到停身之处,双腕振处、两竹竿划起一阵啸风之声,飞了出去,萧翎心神向往,不禁一叹。   岳小钗道:“兄弟,你叹什么气?”   萧翎道:“姊姊这么大本领,实叫人羡慕得很。”   岳小钗笑道:“你如肯用心学习,凭你的才智,禀赋,日后成就,超过于我,那也不是难事。”   萧翎叹息一声,道:“可惜我活不过二十岁,有负姊姊的厚望了。”心头黯然,缓缓垂下头去。   岳小钗心中一动,暗暗忖道:母亲遗书之上,再三提示于我,他生具绝症,二脉三穴闭塞不通,行血难以畅通全身,虽得母亲授于太乙气功,但在根基未奠之前,不能忧伤过甚,亦不能太过欢乐,大哭大笑,都有生命之险。当下低声劝慰道:“兄弟不用担心,只要你肯听姊姊的话,别说二十岁,活上一百岁,也非难事……”   她脸色突然间转变得十分严肃,缓缓接道:“但你如不肯听我的话,那不但难以活过二十岁,也有负你云姨一番苦心。”   萧翎若有所悟的说道:“我也可以练武功么?”   岳小钗暗暗忖道:此时此情,必须先要激起他向上的雄心,以坚他求生的意志。微微一笑,说道:“不错,我娘的遗书之上,再三提到你的骨格才智,都是上上之选,只要你肯用心的去学,不难成就一身绝技。”   萧翎双目眨动了两下,脸上飞扬起一片欢愉之情。   张干、何坤经过这一阵调息之后,精神大见好转,岳小钗目光一掠两人,低声说道:“你们两人的伤势好些么?能否攀登峭壁?”   张干、何坤齐声应道:“不碍事了。”   岳小钗道:“好!咱们走!”转身向一座峭壁上面爬去。   张干、何坤都是久走江湖之人,阅历甚是丰富,但岳小钗这等举动,却使两人大觉困惑,暗暗想道:她带我等进入山谷,以避敌踪,怎的忽然又要攀登山壁?   两人心中虽然觉着怀疑,但却是不敢多问,紧随岳小钗身后,向上攀去。   千寻峭壁,加上大雪的封遮,攀登起来,甚是不易,岳小钗轻功卓绝,行起来还不觉出困难,但张干身负萧翎,何坤伤势未愈,行来更是困苦万状,举步维艰,爬上峰顶,已累得满头大汗,上气不接下气。   这座峰顶,只不过三四丈方圆大小,生满了嶙峋怪石,但大都被峰上积雪掩去。   岳小钗选择了一处避风所在,拨开积雪,说道:“兄弟,高山寒夜,你身体又极虚弱,披上这衣服吧!”说话之间,取出一件十分柔软的衣服,披在萧翎的身上。   萧翎伸手摸摸披在身上的衣服柔软如棉,但却单薄异常,也不知是何物做成,心头大是感激,说道:“姊姊待我真好。”   岳小钗微微一笑,目光扫掠过张干、何坤,说道:“你们也借机会好好运气调息一下,也许天亮之后,还要有一番恶战……”   语声微微一顿,接道:“上有灵鸽搜寻,下有强敌追踪,咱们势难远走,眼下之策,只有暂时避开强敌锐锋。此峰独秀群山,形势险要,纵然被敌人发现,亦可凭险相拒。如能侥幸出敌意料之外,诱敌远去,那是最好不过,否则,据高俯瞰,查敌来势,再定退敌之策。”   何坤道:“姑娘料事如神,我等向来佩服。”   岳小钗仰脸望天,缓缓说道:“来敌除了神风帮外,还有甚多高手,咱们必需设法挑起他们自相残杀、火拼,才能坐收渔利,借机遁身。”   张干、何坤,虽都是久走江湖之人,但两人一向不善心机,想不出拒敌之策,只好默不作声。   寒夜漫漫,风雪中更见遥长,萧翎紧依岳小钗身旁而坐,依照着云姑传授的打坐之法,运气调息。他虽不知云姑传授的乃武林中上乘太乙气功,但却隐隐觉到,每日经过一阵坐息之后,御寒之力,就增强甚多,为了抗拒严寒的侵袭,全神贯注在运功之上,心神集中,事半功倍,竟然大有进境。   岳小钗冷眼旁观,看他调元运息,渐入忘我之境,心中暗喜,似这般情势发展,不出一年,萧翎当可渡过险恶的时期。   不知过去了多少时光,东方天际,微现曦光,天色已快大亮。   岳小钗打量张干、何坤,见两人神色大好,经过大半夜的坐息,精神体能,都已恢复了八成。   突然间,一声“汪”的狗叫传了过来。   岳小钗心中一动,暗道:寒夜深山,大雪封径,那里来的狗叫之声……   心念初动,耳际间,又响起了一阵鸽羽划空之声。   岳小钗霍然站起身子。低声对张干、何坤说道:“你们好好保护于他。”纵身一跃,人如掠波燕剪,飞落到峰边一座突立的大山石上。   隐下身子望去,曙光中只见两只健鸽,疾从峰腰飞过,直向深谷而去。   只听汪汪两声犬叫,传了过来,抬头看去,山峰下白雪地上,疾速奔来三点黑影。   岳小钗内功精湛,目力过人,隐隐可见两头高大的黑犬,急急奔来,两犬之后,紧追着一条人影。   双犬一人的来势奇快,眨眼间已抵峰下。   此时,天已大亮,东方天际间泛升起万道金霞,岳小钗看来人一袭天蓝长衫,年纪似是甚轻,青色毡帽,低压眉际,遮去了半个脸孔,两条黑犬,却是高大得惊人,四足着地,几乎和那蓝衣人一般高低。   但见双犬仰首上望,似是要攀登上峭壁,但那蓝衣人却紧紧拉着手中两条皮索不放。   突然间,响起了一声长啸,山谷中遥现出两点人影,疾如离弦流矢般,急奔而来。   岳小钗暗暗忖道:这蓝衣人,不知是何来路。看情形,他手下牵着的双犬,分明已嗅出我们停身所在,不知他何以不肯登上峰顶?   忖思之间,那两条遥现的人影,已然奔近峰下。   来人是两个身佩兵刃的劲装大汉。   那手牵双犬的蓝衣人,刚好站在道路正中,手牵双犬的皮索甚长,挡住了两人的去路。   来人的招子很亮,打量了那蓝衣人一眼,似是已看出是个极不好惹的人物,当下拱手一礼道:“朋友请让让路。”   岳小钗居高临下,把几人举动看的十分清楚。   只见那蓝衣人缓缓转过头去,冷冷的望了两人一眼,突然一抖手中皮索,两个奇大的黑犬,“汪”的一声大叫,疾向两个大汉扑去。   两个大汉齐齐挥动兵刃,舞出一片光幕,护住了身子,一面向后跃退。   蓝衣人手中皮索一抖,向前猛扑的双犬,忽然收住去势,向下一伏身子,避开两人兵刃,忽的人立而起,探爪抓去。   两个大汉侧身避过,两柄厚背鬼头刀,迎头斩下。   双犬两人,在峰下白雪地上,展开了一场恶斗,两只大黑犬,在那蓝衣人皮索躁纵之下,进退攻拒,隐隐有武学家数,两个大汉空有兵刃,竟然奈何那双犬不得。   人犬相搏,大约一刻工夫,那蓝衣人突然松开了手中皮索。   双犬少去了限制,扑击更见猛恶,绕着两人,疾转如轮,两人刀光霍霍,却无法逼退双犬。   岳小钗看着暗皱眉头,忖道:这两只似狗非狗的巨大怪物,虽然天生犯恶,但它们总是无智无识的动物,能和武林高手相搏,实非易事,这蓝衣人不知是何许人物,竟然能把两条巨犬训练的这等利害。   忖思之间,忽见两个大汉一紧手中鬼头刀,逼退双犬,疾快的向后退去。   这两人虽未败在两条巨犬的利爪之下,但显然已自知难以制服两犬,见机而退。   蓝衣人突然低啸一声,双犬疾追而上,转过山角不见,蓝衣人抬头望了峰顶一眼,突然振臂一跃,飞起来两丈多高,手足并用,直向峰顶上攀来。   他的动作奇快、转眼间已近峰顶。   岳小钗不知来人是那道人物,一时之间甚难决定是否该出手阻拦,就这一犹豫,那蓝衣人已登上峰顶,目注岳小钗停身之处,冷冷说道:“岳姑娘么?”   张干、何坤,霍然站了起来,横刀握笔,疾奔而上。   岳小钗素手一挥道:“你们退下。”   两人齐齐应了一声,退到一丈开外。   蓝衣人似是有意的掩遮去自己的面貌,毡帽更低,掩住了右面半个面孔,右面已隐入毡帽之内,只露出一只左眼,语气冷漠的说道:“在下和姑娘有过一面之缘,不知姑娘是否还记得我?”   岳小钗低头伸吟,搜遍枯肠,想不起几时见过这样一个怪人,他装束诡异,带着几分神秘之气,如果见到过他,自然是不易忘记。   只听那蓝衣人冷冷的接道:“贵人多忘事,姑娘是否还记得我,无关紧要,在下此来,只是想和姑娘谈笔生意。”   岳小钗道:“大驾毡帽遮面,不露真象,纵然见过,也使人难以想得起来,可否一现真面,我也许能够想起。”   蓝衣人接道:“不用了吧!在下半个面孔,见不得人,不看也罢……”   语声微微一顿,又道:“好在我只是想和姑娘谈笔生意,识与不识,和生意的赔赚无关。”   岳小钗道:“什么生意?”   蓝衣人道:“岳姑娘想已知自己处境,除了神风帮中的高手苦苦追踪之外,还有不少武林人物陆续赶来,姑娘想是早知道了。”   岳小钗道:“承蒙指教,感激不尽。”   蓝衣人道:“岳家剑虽是武林一绝,但双拳不敌四手,好汉难挡人多,姑娘一个人,还要保护一位不解武功的孩子,处境自是岌岌可危了。”   张干怒道:“除了姑娘之外,我等难道不是人么?”   蓝衣人道:“你说的不错,两位赶赶马车,唬唬普通的人,或可算上一份,但如和追踪而来的武林高手相搏,不是在下小觑两位,只有送命和挨打的份儿。”   张干、何坤听得一齐大怒,正待发作,岳小钗却摇手阻止了两人,接道:“咱们这生意如何一个做法,你开出价钱来吧!”   蓝衣人微微一笑,道:“姑娘倒是干脆的很,在下如再推拖讲价,那就不够意思了,我助姑娘脱险,但却只要见令堂一面。”   岳小钗道:“你说的太晚了,我娘已不在人世。”   蓝衣人道:“如若她还活在世上,在下也不致冒昧求见了。”   岳小钗道:“那你是何用心?”   那蓝衣人道:“我只要看看令堂的遗体。”   岳小钗心中大觉奇怪,道:“死了的人,有什么好看的?”   蓝衣人道:“目下寸阴如金,那里有暇讨论此事,姑娘答不答应,快快请说。”   岳小钗道:“你送我脱了危境,就依你之言去办,如若脱不出险呢?”   蓝衣人道:“姑娘放心,在下做买卖向不赔钱。”   岳小钗心中一动,道:“只是看看我娘遗体,不许动她身上之物。”   蓝衣人沉吟了一阵,冷冷说道:“在下相助姑娘脱险,可说是甘冒和无数江湖高手结仇之险,如若这般廉价,岂不是赔定了。”   岳小钗口里和这蓝衣人在说话,心中却在思量着这蓝衣人的来历,听他口气,似对自己的行动,知道的十分详细,目下强敌环伺,处境险恶,看此人举动之间,分明身怀绝技,最可怕的还是那两个高大的黑犬,追踪之能,犹胜过神风帮中的灵鸽,非不得已,最好是不要和他闹翻。   只听那蓝衣人冷漠的声音,重又传了过来,道:“做买卖讲求是将本求利,只不过兄弟这副面孔,长的不雅,很难讨得买主欢心,但信誉却是老不欺,少不哄,金字招牌,一言为定。姑娘眼下的处境,可算是四面楚歌,如若姑娘答允和在下合作这次买卖,我们固可赚上一笔,但姑娘亦可安然脱围;姑娘如不肯答允这次买卖,凭姑娘一人一剑,想闯出这高手环伺的重重围困,岂是容易之事。”   岳小钗道:“不错,眼下我们处境险恶,但至多不过是战死而已……”   蓝衣人接道:“姑娘可知道这些人甘冒风雪,千里迢迢追踪而来,为了什么?”   岳小钗突然想到母亲遗书之上,要她通权达变,不可太以固执。   蓝衣人顿了一顿,又道:“这些人中,也许大部分人尚不知令堂已然仙逝,是以凡是追来之人,不但自忖能够对付你岳姑娘,甚至连令堂也计算其中,姑娘行踪,一旦暴露,动手搏斗,凶险是不难想象了……”   突听一阵低沉的呜呜之声传了过来,打断蓝衣人未完之言。   岳小钗脸色微变,极目远眺。   那蓝衣人却是面现欢色,微微一笑,道:“姑娘不用担心,来的不是外人。”一探手,从怀中摸出一个牛角制成的小巧喇叭,吹了三响。   岳小钗暗皱眉头,忖道:这人当真可恶,他这号角三声,固可招来同伴,但亦将招来敌人,显然他有意造成紧张形势,好逼我屈服……   号角声,倏然中断,寒山雪峰,又恢复了原有的沉寂。   那蓝衣人转过身子,遥望着远处起伏的山峰,背对着岳小钗毫无戒备之意。   岳小钗心潮起伏,忖思着对付眼前形势之策,只觉既不便开罪此人,又不便答应于他,心念电转,竟是想不出如何处理才好。   那目眺远山的蓝衣人,突然轻轻咳了一声,道:“我们老大来了,谈买卖,他比我内行的多,岳姑娘和他谈谈吧!”   岳小钗心中一动,忽然想起两个人来,说道:“老前辈可是中州二贾……”   那蓝衣人头也不回的说道:“不错,在下正是冷面铁笔杜九……”   话未说完,突听一阵哈哈大笑,峭壁间,疾如飞鸟一般,攀登上一个人来。   此人一张圆团团的面孔,白中透红,大腹便便,足登福履,一件青绸长衫,外罩墨缎团花大马褂,一脸和气生财的笑容,登上山峰顶,立时抱拳一个长揖,道:“兄弟晚来一步,有劳诸位久候。”说完话,又是一阵哈哈大笑。   冷面铁笔杜九轻轻咳了一声,道:“大哥来的正好,岳姑娘的生意难做,大哥和他谈谈价钱。”   来人又是一阵哈哈大笑,道:“好谈,好谈,咱们少看点利息就是……”谈笑声中,抱拳对岳小钗一揖,道:“兄弟金算盘商八。”   岳小钗道:“中州二贾并驾齐驱,小妹这里失迎了。”欠身还了一礼。   金算盘商八打了两个哈哈,道:“好说,好说,生意人讲究的是和气生财,我这位兄弟,一向是只管记账讨债,洽谈商务,素不内行,言语间如有得罪姑娘之处,还望看在兄弟份上,多多海涵。”   萧翎本在盘膝而坐,闭目调息,被冷面铁笔杜九,吹出的号角之声,惊醒过来,看那人一付怪模怪样的装束,心头甚是厌恶,别过头不去瞧他,但见商八一副团团面孔,笑容可掬的和气神色,觉着此人甚是可亲。   只见金算盘商八抱拳一个罗圈揖,笑道:“诸位兄弟,有道是礼多人不怪,在下这里有礼了。”哈哈一笑,目注岳小钗接道:“兄弟做生意,一向是童叟无欺,信用卓著,名满天下,姑娘只要答应和我们成笔交易,当知兄弟之言,不是信口开河了。”   岳小钗秀眉微微一耸,道:“两位老前辈游戏人间,盛名满武林,晚辈今日能得一见,实感荣幸的很……”   金算盘商八笑道:“兄弟为人,最重信用,承朋友的捧场,使兄弟的生意,愈做愈大,这几年来,也算得一帆风顺。”   岳小钗暗暗忖道:母亲生前,提到过中州双贾,身负绝世武功,但却介于正邪之间,伸手管事,索价惊人,这两人虽无大恶,但却生具一副做买卖的性格,是非观念,甚是淡漠……   忖思之间,金算盘商八又已接口说道:“咱们兄弟一向只谈生意,不问是非,但亦不愿乘人之危,借机勒索,岳姑娘目下的处境,已是生死交关。兄弟适才听得消息。连那轻易不肯现身江湖的神风帮主,亦要进来,除此之外,这百里之内,准备打劫姑娘的武林高人,少说点,也在十位左右,二三流的脚色,那是不用提了,触目皆是,接踵擦肩。老实说除了我们兄弟之外,岳姑娘就是出价再高,也不会有人趟这次混水,接这笔买卖。”   此人十分健谈,一开口滔滔不绝地直说下去,只见他口沫横飞地接道:“以姑娘个人之力绝难敌这许多武林高手的重重拦截、围击,如有损伤,那还有能力去保护令堂的遗体,此时此情,姑娘已为势所迫,这笔买卖,该是非做不可了。”   岳小钗细想他言,亦觉有理,处此形势,实难有两面兼顾之策。   金算盘商八打了两个哈哈接道:“姑娘脱险之后,我等只求得令堂身藏遗物一件,但如姑娘为敌所伤,那是连令堂的遗体,也难保全了。”   岳小钗突然一整脸色,说道:“家母遗物,岂能轻易送人,两位老前辈的盛情,在下心领了。”   金算盘商八哈哈一笑,道:“漫天讨价,就地还钱,生意不成仁义在,咱们兄弟绝不强买强卖,在下就此别过。”回身举手一招,道:“老二走吧!这笔买卖谈不成了。”首先向峰下奔去。   冷面铁笔杜九应声而起,紧随商八身后,疾掠下峰,两人身法奇速灵巧,奔走在满铺白雪的峭壁之间,如履平地,眨眼间已到峰下。   何坤望着两人远去的背影,长长吁了一口气,道:“中州二贾之名,果不虚传。”   张干冷哼一声,道:“咱们武林中人,不是自甘贫贱,放浪江湖,便是做啸松云,不问是非,像他们二人这般跋涉风尘辛辛苦苦的洽谈买卖,追逐财利,武功再高,也难使人敬重。”   就这一阵工夫,中州二贾已然隐失于茫茫的雪地之中。   岳小钗望着两个人消失的背影,想到眼下即将再现的一场凶猛搏斗,不禁黯然一叹。   回头望去,只见萧翎瞪大着一双星目,望着自己,一脸坚决神色,似是对自己寄有了无比的信托,想到这无辜的孩子,跟着承受风尘跋涉的劳苦,生死难卜,心头更是恻然,慢步走了过来,柔声道:“兄弟,可怜你富贵世家,小小年纪,不但跟我忍受这风雪袭击之苦,而且还要冒兵刃凶危之难,生死难卜,叫我如何心安。”   萧翎微微一笑,道:“不要紧,姊姊本领高强,那些人绝非敌手,和姊姊在一起,纵是陷身于千军万马,刀山剑林之中,我也不怕。”   岳小钗呆了一呆,道:“如是姊姊伤亡在敌人手中,无法保护于你,岂不害了你的性命?”   萧翎道:“不会的……”语音一顿,吁出一口气,接道:“万一姊姊死了,我也不愿独生。”   他幼务旁学,胸中记了甚多同生共死的故事,这番言语,随口说出,并无特殊用意,但岳小钗却听得大是感动,黯然神伤,不能自已,只觉肩上责任重大,心头如负上一块重铅。   突然间,鸽羽划空,两只羽毛如雪的健鸽,低掠峰顶而过。   岳小钗随手捡起一块山石,素腕挥扬,电射而出,一只健鸽应手而落,跌落在峰顶之上,另一只却突然一敛双翼,疾落而下,隐入山谷之中不见。   张干、何坤似是都已了然到险恶的大战迫在眉睫,回顾了岳小钗一眼,道:“姑娘,咱们行踪已露,坐以待敌,倒不如拼尽全力,趁早冲出围困的好。”   岳小钗道:“太晚了,我料敌有误,自陷绝境。”   张干道:“强敌高手,大都尚未赶到,此地山峰连绵,何愁无隐身之处,倒不如早离此处,另觅藏身之所。”   岳小钗道:“来人不但大都是武功高强之辈,而且有了必得之心,咱们总不能常年在强敌追踪之下,亡命天涯。”   萧翎突然插口说道:“姊姊,我心中有一桩不明之事,不知是否当问。”   岳小钗微微一笑,道:“你说吧!也许咱们已来日无多。”   萧翎道:“这些武功高强之人,追踪咱们,究是为了何事?”   岳小钗道:“为了我娘。”   萧翎茫然说道:“唉!云姨已然仙逝,纵然和这些人结有怨仇,也该一死百了,何苦这般苦苦追迫我们不放。”   艰苦的际遇和内疚,使岳小钗对萧翎动了深深的惜怜,这个生长在豪富之家的无辜孩子,已被她牵入了江湖上仇杀的是非恩怨之中,忍饥受寒,当下柔声说道:“兄弟不知江湖凶险,这些人中虽有家母生前仇入,但其中大部并无恩怨。”   萧翎茫然问道:“既无恩怨,为什么要追杀我们?”   岳小钗沉吟了一阵,道:“他们想得家母遗物。”   萧翎似懂非懂地点点头,道:“原来如此。”   岳小钗忽然挺身而起,一把抱起了萧翎,横跨数尺,把萧翎放在一块突起的大岩石后说道:“兄弟,小心。”   纵身一惊,飞跃向一侧峭壁边缘。   这时,张干、何坤亦似有了警觉,匆匆站起,拔出兵刃,奔向峭壁边缘。   耳际间响起了岳小钗一声娇叱,紧接着又是一声惨叫。   萧翎探首向外望去,只见一条人影闪动,向峰下跌去。   岳小钗长剑已然出鞘,卓立在峭壁边缘,衣袂飘飘。   一阵急劲的山风吹来,吹落了石上积雪,打在萧翎的脸上。   萧翎举手拂拭,回目一瞥间,发现一个背插单刀的大汉,正悄无声息地攀上了峰顶,不禁大惊,叫道:“姊姊,后面有人来啦。”   那大汉动作甚快,双手一按壁间山石,一个筋斗,直翻过来。   萧翎只觉一条黑影,有如一只大鸟般凌空直扑过来,心头骇然,但却无法避开。   蓦然间白光闪动,冷芒电掣,萧翎看也未看清楚,耳间已晌起悲叫之声,紧接着一团黑影,腾空而起,飞投峰下。   定神望去,只见岳小钗悄悄站立身侧,手中长剑垂地,隐隐可见血迹。   她缓缓蹲下身子,伸出左手,扶在萧翎肩头、低声说道:“兄弟,你受惊了。”   萧翎长长吁口气,道:“姊姊的动作好快,那个人呢?”   岳小钗道:“已被我长剑穿心而死。”   萧翎道:“尸体怎么不见?”   岳小钗道:“被我一脚踢下峰去了,唉!今日之局,已是难免血战,姊姊只好施下辣手,杀一个少一个了。”   但闻兵刃相击之声传了过来,张干、何坤,已和两个登上山峰的大汉,动上了手。   岳小钗似是立下了死中求生之心,神情反而镇静了下来,伸手入怀摸出了一把金针,说道:“兄弟,你瞧瞧姊姊的金针手法如何。”玉腕连扬,数缕金线,电射而出。   金针出手、应声惨呼,和张干、何坤动手的两个大汉,每人中了两针,手脚一慢,一个被张干顺势一脚,踢了下去,另一个被何坤判官笔点中死穴,横尸当场。   萧翎看的大为敬佩,赞道:“姊姊金针手法,当真是神乎其技。”   赞口未绝,突闻一阵阵朗笑传来,道:“金针手法,何足为奇,可要试试老夫的子母神胆?”   岳小钗娇躯一挺而起,护在萧翎身前,抬头看去,只见一个身材魁梧、白须飘飘的老者,挺立在峭壁边缘,背负一双青铜日月轮,双手各握一枚鸭蛋大小的铁胆。   虎背熊躯,神威凛凛。   此人来的无声无息,岳小钗等竟不知他何时登了绝峰。   只听张干大声喝道:“好啊!想不到大名鼎鼎的圣手铁胆楚昆山大侠,竟然也效江湖宵小,乘人危难。”   圣手铁胆楚昆山,只觉脸上一热,羞泛两颊,沉吟良久,才缓缓说道:“老夫纵不出手,诸位也是难逃这次危难,如其让人。何不自己出手……”他自解自嘲地大笑一阵,接道:“何况此物关系甚大,如若落在他人手中,岂不成了贻害江湖之患?”   萧翎目睹这一日夜中,情势发展,小小心灵之中,已频频觉出这些人物,似是在逼着岳小钗讨取一件东西,而且这东西和云姨的死亡有着密切的关连。   只听岳小钗冷笑一声,道:“久闻楚大侠三十六招龙虎轮法,子母铁胆,傲视中原武林,今日有幸一会。”眉宇间泛起一片杀机,大有立刻出手之意。   美丽的岳小钗,似是已被强敌连番迫逼,撩起了怒火,准备硬拼到底。   圣手铁胆楚昆山重重地咳了一声,缓缓收了掌中铁胆,打量了岳小钗一眼,只见她秀眉耸扬,横剑而立,虽然满脸怒容,但气不浮,神不躁,分明已得上乘剑术真传,想到自己一生侠名,如是真要出手和这个年轻的女孩子动手,胜之不武,败则把一世英名,尽付流水,当下说道:“姑娘是岳云姑的什么人?”   岳小钗道:“那是家母。”   楚昆山道:“失敬,失敬,原来是岳姑娘,老失和令堂有过数面之缘。”   岳小钗看他被张干几句话,说得大有自愧行径之感,心中暗道:此人虽然是来意不善,但却不失为大侠气度,心头怒火消减不少。说道:“者前辈既和家母相识,尚望能看亡母面上,放过晚辈。”   楚昆山拂髯一笑,答非所问地接道:“老夫对令堂的剑法,向极敬服,可惜一直未能领教,实乃一大憾事……”   岳小钗叹道:“老前辈这份心愿只怕永难实现了,家母已然仙逝。” ⑧`○` 電` 耔 ` 書 ω ω w . Τ`` X` `Τ ` 零` 贰` . c`o`m   楚昆山哈哈一笑道:“姑娘瞒得别人,只怕难以瞒过老夫,老夫只要和令堂见上一面,领教她几手剑法就走。”   岳小钗恍然大悟,暗忖道:原来他存心未变,只不过自恃身份,不肯和我动手罢了。心头怒火又起,冷冷说道:“家母仙逝之事,不论老前辈是否相信,都无关紧要,但如想一试岳家剑法,晚辈倒是可以奉陪。”   楚昆山沉吟一阵,道:“老夫这把年纪,实不愿和姑娘动手。”   岳小钗细想眼下情势,确然已成了四面楚歌,寒山空谷,铁骑无数,不知有多少武林高人追来,既不能善罢,逃又无望,倒不如放开手来,伤得对方几人,也可出出胸中一口闷气。当下一振玉腕,四尺八寸的长剑,闪起一道银虹,说道:“老前辈可是不屑和我动手?”   楚昆山道:“老夫这把年纪,和你动手,传到江湖上去,岂不成为笑柄,此事万万不可。”   岳小钗怒道:“你这人既不肯和我动手,千里迢迢赶来此地,岂不是白费工夫么?”   楚昆山摇头说道:“据老夫所知,令堂一身内功,已入炉火纯青之境,岳家剑法又是武林一绝,天下能够伤得令堂之人,实难找出几个,因此,老夫坚信令堂还活在人世。”   岳小钗暗道:这人当真是顽固迂腐,看来倒是难以和他说清楚。   忖思之间,突听何坤怒喝一声,挥摇双笔,直扑过去。   岳小钗转头望去,只见两个青色劲服的大汉,手中横着厚背鬼头刀,已然攀上峰来。   张干紧随何坤身后奔了过去,分抵两人,立刻打了起来。   双方一出手,都是拼命的招数,刀光霍霍,笔影纵横,出手攻势都是一击致死的要害。   岳小钗看来人武功,实不足言敌,只一出手,立时可以把两人伤毙剑下,有心过去相助,但又怕楚昆山会借机出手,伤了萧翎。   楚昆山似是已看出了岳小钗的心事,拂髯一笑,道:“来人都是神风帮中三四流脚色的,这般人个个作恶多端,素为武林不齿,姑娘如想出手,老夫绝不相助。”   岳小钗暗道:此人顽固迂腐,世所罕见,性格怪异,倒与那中州双贾有甚多相同之处,大可利用他顽固的性格,先把来人除去再说。   心念一转,仗剑一掠,直向两个青衣人迎了过去。   萧翎突然举步而行,直向楚昆山走了过去,遥遥抱拳一揖,道:“老伯伯。”   楚昆山一皱眉头,还了一礼,道:“小兄弟有何见教?”   萧翎毫无怯意,昂首挺胸走了过去,说道:“你为什么不信我姊姊的话呢?”   楚昆山茫然说道:“谁是你姊姊?”   萧翎一指岳小钗,道:“她就是我姊姊,她说我云姨死了那是千真万确的事。”   楚昆山摇摇头,道:“你姊姊那些心机,骗得过别人,但如何能够骗得过老夫,我走了数十年江湖,不知会过多少高人,一双日月青钢轮下,授首恶徒,无计其数,绿林道上,听得老夫之名,无不望风而逃……”忽然想起眼前之人,只不过是个十二三岁的孩子,知晓得什么江湖大事,拂髯一叹,道:“唉!这些武林大事,告诉你也是听不明白。”   萧翎幼务杂学,这几日来,又和岳小钗跋涉风尘,连经凶险,智能已开,当下微微一笑,道:“老伯伯你杀了很多坏人。那你自然是个大大的好人了。”   楚昆山道:“那当然,大江南北武林道上,一提起老夫之名。那个不尊称一声楚大侠。”   萧翎道:“老伯伯既是好人,为什么要欺侮我岳姊姊呢?”   楚昆山怔了一怔,道:“这个,这个……”他为人虽是迂腐顽固,但却耿直不善谎言,被萧翎这一问,瞠目结舌,这个了半天,说不出个理由来。   萧翎看他神情尴尬,心中暗暗欢喜,忖道:这个老人很好玩,相貌堂堂,不似坏人,我倒要和他交个朋友。心念转动,微微一笑道:“者伯伯,你这人看上去不像坏人嘛。”   楚昆山道:“哼!老夫侠名远播,济困扶危,自然不是坏人了。”   萧翎道:“那你为什么要抢我岳姊姊的东西?”   楚昆山又是一怔,持髯沉吟了良久,才道:“因那东西关连天下,如果让它落在不肖绿林人物手中,为害天下至大,因此老夫非得把它抢到手中不可。”   萧翎道:“我岳姊姊是坏人么?”   楚昆山看他小小年纪,口齿伶俐,胆气过人,不觉间生出喜爱之心,说道:“她出道不久,这好坏之评,眼下还难下定论,不过她母亲岳云姑,倒是一位十分可敬之人。”   萧翎道:“我云姨既是好人,我那岳妹姊自也不是坏人了。”   楚昆山虽然年过甲子,武功高强,但却是个毫无心机之人。听他说的有理,不禁点头说道:“这话不无道理,由来虎父无犬子,那岳云姑在武林声名清高,她女儿自然是不会坏到那里。”   萧翎笑道:“这就是啦,我那岳姊姊既然不是坏人,那东西由她保管,岂不是一样。”   楚昆山听得一愣,道:“她小小年纪,如何能够保护得了那等珍贵之物。”   萧翎想了一想,道:“老伯伯,究竟是什么东西?这等宝贵,引得这样多的人来抢,唉──爹爹告诉我怀璧其罪,看来是不错了。”   楚昆山哈哈大笑,道:“咱们武林中人,由来轻贱财物,如若岳姑娘收藏的是黄金珠宝,别说老夫不会追来,就是神风帮那般江湖黑道人物,也不会这般紧迫不舍了……”   忽听一声惨叫,一个青衣大汉被岳小钗长剑洞穿前胸,大叫一声,跌下峭壁。   萧翎道:“不是金银珠宝,那是何物?”   楚昆山道:“此物珍贵非凡,纵是倾尽天下的财富,也是难与比拟。”   萧翎道:“那究竟是什么啊?”   楚昆山道:“禁宫之钥。”   萧翎不解江湖中事,茫然诵道:“禁宫之钥,禁宫之钥……”   楚昆山道:“不错,‘禁宫之钥’,天下武林人物,无人不存取得之心。”   萧翎道:“什么是‘禁宫之钥’?”   这一老一小,谈的十分投机,楚昆山竟是无所不言,拂髯说道:“那是一把钥匙……”   萧翎接道:“哼!我还道是何等珍贵之物,原来是一把钥匙,这有什么稀奇,你要几把,我送你好啦。”   楚昆山哈哈大笑说道:“那‘禁宫之钥’虽也是一把钥匙,但它却能揭开数十年来武林中的一大隐秘,岂是普通钥匙可比……”   忽听岳小钗娇脆的声音传了过来,道:“兄弟,快回来,咱们要上路了。”   萧翎转眼望去,山峰上恶战已止,岳小钗横剑站在一丈开外,瞪着一双星目,望着自己,满脸尽是关爱之情。   萧翎微微一笑,伸手轻拂着楚昆山长垂的白髯,说道:“老伯伯,我要告诉你一件事,我姊姊没有骗你,我那云姨真的已经死啦。”说罢转身而去。   岳小钗纵身一跃,飞落到萧翎身侧,说道:“兄弟,他没有伤害你么?”   萧翎道:“没有,我们谈的很好。”   岳小钗叹息一声,道:“楚大侠身份极高,行事光明磊落,不会伤你这个不解武功的孩子,但江湖险诈,防不胜防,此事不可为例,以后切不可随便和人接近。”   楚昆山听得岳小钗问萧翎是否受到伤害,心头大怒,正待发作,又听岳小钗出口赞他,一腔怒火立时消去,拂髯一笑,道:“岳姑娘说的不错,凭老夫在江湖的声誉,岂会伤害一个天真烂漫的孩子。”   岳小钗暗暗想道:此人性格顽固,拘泥于侠名身份,放不下脸来和我为敌,乐得利用一下他这迂腐固执的性格,少树一个强敌。当下说道:“家母确已仙逝,老前辈又不肯和晚辈动手,大量放过晚辈,这番情意,我这里谢过了。”欠身一礼。   楚昆山被她帽子一扣,一时之间心中转不过弯,虽是不愿就此罢手,放弃那夺取“禁宫之钥”的念头,但偏又想不出以何措词回答,口中不由自主应道:“好说,好说。”   岳小钗道:“晚辈就此别过。”牵着萧翎,暗运内劲,托着他的身子,疾奔下山而去。   楚昆山呆呆地望着四人背影,逐渐离去,消失不见,才忽然觉着,那“禁宫之钥”非同小可,岂能被人几句恭维之言,轻轻放过,拔步疾追上去。   岳小钗牵着萧翎一阵急奔,足足有六七里路,才放缓脚步。回头看张干、何坤,虽然仍追在身后,但两人已累得大汗淋漓。   张干举起衣袖,擦拭一下头上的汗水,道:“姑娘,咱们要到那里去?”   岳小钗道:“咱们眼下处境,十分险恶,看来已是难再兼顾我娘的遗体,目下情势咱们只有先行冲出这险地,赶到衡山沉燕谷去……”霍然惊觉,住口不言,流目四外打量。   何坤道:“主母遗体,岂可不顾,咱们拼了性命、也得护走主母的遗体。”   岳小钗摇头道:“一则来人的目光,都已集中我的身上,二则那地方十分安全,要紧的是咱们如何摆脱追踪铁骑。”   张干道:“姑娘才智,向非我等能及,那自然是不会错了。”   岳小钗辨认了一下方向,牵着萧翎,直向西南行去,一路上选行密径,步涉涧谷,尽量隐秘行踪。   三人行了半日之久,居然未再见拦路和跟踪之人。   冷阳西斜,照耀着白雪山峰,幽静的深山中,突然间响起了一声长啸。   岳小钗霍然收住脚步,隐身一处山壁大岩下面,低声说道:“看来敌势强大,遍布这绵连大山之中,神风帮又有灵鸽,想在白昼避开敌人耳目,只怕不是易事,只有认定方向,俟天色入夜之后,再行赶路。”   张干道:“姑娘说的不错。”取下身带干粮,分别食用。   其实几人这一阵渡涧掠谷奔行,除了岳小钗内功精湛,不觉着疲累之外,张干、何坤都已十分疲乏,需要休息,萧翎虽是被岳小钗半抱半拖赶路,但冷风如剑,早已吹得半身僵硬了。   岳小钗对萧翎十分爱惜,停下之后,立时要他打坐调息,并以本身内功助他,催动气血取暖。   只听那长啸之声,渐渐远去,显然敌人已走岔了路。   萧翎得岳小钗功力之助,血流运行加速,不大工夫,僵硬的身躯已逐渐回暖,他长长吁出了一口气,道:“姊姊,那‘禁宫之钥’,可在你的身上么?”   岳小钗先是一怔,继而摇头笑道:“现在你还冷不冷?”   萧翎舒展一下双臂,道:“现在,唉,不冷啦!那‘禁宫之钥’,究竟是一件什么宝物,竟然有这样多的人来抢?”   岳小钗道:“这是武林中一个真实的往事,数十年来,武林很多高人,都在寻找那‘禁宫之钥’,因为那‘禁宫之钥’关系一件绝大的隐秘。”   萧翎听得神往,说道:“姊姊,可以告诉我这段故事么?”   岳小钗轻轻叹息一声,说:“这并非故事,听我娘说过,这是件千真万确的事,被卷入这场漩涡的人很多,连少林,武当、峨眉、华山四大门派,都牵涉在其中。”   她抬起头来,遥望远处一座山峰缓缓地接道:“实际的年代,我已经记不清,大约是四十年前吧!那时,武林中人才鼎盛,争名之烈,尤胜今日,逐鹿争霸的结果,脱颖而出十个奇人,武功各擅胜场,其中有一人,不但武功卓绝,且更善建筑之术。因这十人个个才气纵横,虽然修习的武功路数不同,但都已入炉火纯青之境,为了相互克制,每三年相约比试一次,一连十八年,较技六次,仍然无法分出胜败。”   萧翎正听至热闹之处,岳小钗突然住口不言,心中大急,问道:“姊姊,以后呢?”   岳小钗凄凉一笑,接道:“他们经过十八年的比试,无法分出胜败,心中都知道,无法在武功上胜过众人了,因为一个人受体能限制,遇上才智相若,又同样肯下苦功的对手,就是拼斗一生,也很难在武功上分出胜败,如果胜过众人,压倒群雄,非得别走蹊径,出奇制胜不可……”   她忽然住口不语,侧耳听了一阵,道:“有人来了。”   语声未住,突听汪汪两声狗叫,两只高可及人的卷毛黑狗,并驰而到。   岳小钗一松腰间软剑的扣把,抖出长剑,挺身而出。   那两只黑狗,奔近几人停身处丈余左右,陡然停了下来。   只听一阵哈哈大笑,黑狗之后,转出一个圆团脸,又矮又胖,大腹便便,足登逍遥福字履,身穿青绸长衫,外罩黑缎团花大马褂的人来,正是中州二贾中的老大,金算盘商八。   岳小钗柳眉耸动,还未来及开口,商八已抱拳一揖,抢先说道:“兄弟正要寻找姑娘,不期在此遇上。”   张干、何坤,齐齐站了起来,拔出兵刃,准备出手。   岳小钗冷冷说道:“找我有何见教?”   金算盘商八打个哈哈说道:“咱们做买卖的,自然和姑娘谈生意了。”   岳小钗道:“盛情心领,不敢有劳,我瞧还是别谈算了。”   商八微微笑道:“在下向不走眼,看准了一笔买卖,决然不会撒手放过……”   岳小钗脸色一变,道:“怎么?你们可是想恃强动手……”   商八连连摇着双手,接道:“做买卖最重信用,敝兄弟数十年闯出的金字招牌,岂肯毁于一旦,如若在下恃强抢夺,岂不有负了中州双贾之名。”   岳小钗道:“那就请便吧,恕我无暇聆受高论。”   金算盘商八轻轻咳了一声,道:“在下只有三四句话,说完就走。据在下得到的讯息,除了神风帮和中原江南一带的武林高手之外,少林、武当都有高手赶来,看目下情势,来人有增无减,这笔买卖的本钱,越来越大,如若姑娘再不答应成交这笔生意,只怕要后悔莫及了。”   岳小钗冷冷说道:“不答应。”   商八哈哈一笑,道:“咱们生意人,也不便强人买卖,在下就此别过。”双掌叭的互击一响,两条黑毛巨犬,汪的一声大叫,放腿疾奔而去,金算盘商八紧追在二犬身后,奔行若飞,转眼间,走的踪影不见。   岳小钗望着金算盘消失的背影,自言自语的说道:“中州双贾有极善追踪的灵犬,看来咱们是难以逃过他们的追踪了。”   张干道:“姑娘不用忧苦,中州双贾行径古怪,只要姑娘拒绝他们,这两人绝不会恃强硬抢。”   岳小钗道:“看情势,他们已存下了必得之心,纵然不会下手硬抢,亦将凭仗他们善于追踪的灵犬,指点出咱们行踪,好让其他的人下手劫夺,造成险恶之局,迫使咱们就范。”   张干道:“这话不错……”但觉无言相慰,倏然住口不言。   萧翎缓步由岩石间走了出来,接口道:“姊姊,这些穷追咱们的各方人物,可都是想抢那‘禁宫之钥’么?”   岳小钗心头烦躁,怒声答道:“小孩子家,别管闲事。”   萧翎看她忽然间厉颜相向,呆了一呆,道:“姊姊不用生气,我以后不问就是。”   岳小钗转脸望去,只见他被冷风刺肿的嫩脸上强忍着无限的委屈,目光含泪,口带微笑,不禁心头一软,缓缓伸出手去,拉过萧翎,柔声说道:“姊姊心头烦躁不安,说话重了一些,你不要放在心里才好。”   萧翎望了望岳小钗,道:“我知道,我以后不再多说话了。”   岳小钗叹息一声,道:“‘禁宫之钥’现在何处,连姊姊也不知道。”   萧翎似想再问,但口齿微一启动,立时又紧紧闭上。   岳小钗知他心意,婉然一笑,道:“也许在我娘的身上,姊姊实在不清楚。”   萧翎道:“这些人甚是可恶,也不问问清楚,就认定了那‘禁宫之钥’在姊姊的身上。”   岳小钗微微一笑道:“咱们赶路吧!”牵着萧翎,大步向前行去。   她此刻已知难逃过强敌追踪之厄,如其躲躲藏藏,倒不如挺身昂首而行,大险已成,她反而放开了胸怀。   几只灵鸽,振翼而来,掠顶飞过。   张干、何坤仰首相望,但岳小钗却是视而不见,坦坦荡荡,放步而行。 第三章 关山万里避追骑   转过了两座山峰,只见山道上站着三个劲装大汉,手中兵刃出鞘,一字排开,拦住了去路。   岳小钗视若无睹,松开萧翎,迎了上去,冷冷喝道:“闪开。”   三个劲装大汉,看她高视阔步而来,有似未见三人,手不拔剑,行不作势,毫无迎敌准备,不禁暗暗赞道:这女娃儿好大的胆气。听得她喝叱之声,都不禁向旁侧一让。   但这不过是陡然间意识反应,一退即上,三柄单刀,齐齐推出,生恐岳小钗闯了过去。   岳小钗心知今日之局,势难善罢,早已动了杀机,双手挥动着两把金针,激射而出。   岳小钗动作如风,借三人中针之际,指点脚踢,击中了三人穴道,兵刃脱手,跌倒路旁,回头一笑,说道:“兄弟,快过来。咱们赶路要紧。”   萧翎看她眨眼之间击中了三名大汉。心中大是敬佩,暗道:不知几时,我才能练成姊姊这般矫捷的身手。   天际泛起一片晚霞。   萧翎在岳小钗夹扶之下,足不着地,奔行在满铺白雪的山上。   不知奔行了多少路程,天上已升起一轮明月。   冷厉的夜风中,张干和何坤,都跑得不住举手挥拭着脸上的汗水。   山路回转,景物一变,淙淙泉水声划破深夜的静寂,眼前是一道宽阔的山峡,苍松耸立,寒风减威,峡中气候温和了不少。小溪一道,蜿蜒在松石间。   一株高大的苍松下,响起了一声低沉的佛号,缓步走出一个身着月白僧袍的大和尚,右手横提禅杖,左手当胸而立,欠身说道:“来的女施主,可是岳云姑么?”   岳小钗道:“那是家母忌讳,大师父有何见教?”   大和尚微微一笑,说道:“贫僧甚少涉足江湖,不识姑娘。还望原恕贫僧不知之罪。”   岳小钗暗道:中州双贾,身列武林名宿,决计是不会谎言相欺,这大和尚忽然出现这荒山深夜之中,只怕也是为着那“禁宫之钥”。当下说道:“这点小事不足挂怀,大师深夜拦道,是何用心?”   那大和尚又喧了一声佛号,道:“贫僧乃嵩山少林本院智光。奉命而来,有要事求见令堂。”   岳小钗道:“家母已然仙去,大师父有何事见教,对我说吧!”   智光大师道:“呵弥陀佛,贫僧前来的不巧了……”抬起头来,望了岳小钗一眼,接道:“令堂生前收存‘禁宫之钥’的事。女施主是知道了?”   岳小钗道:“不知道。”   智光大师呆了一呆,道:“那‘禁宫之钥’和本寺关系甚大,女施主如若存心隐藏,只怕是有害无益。”   岳小钗道:“少林寺被武林尊为泰山北斗,大师父可是要仗势欺人么?”   智光大师被她说的哑口无言,暗道:这女娃儿说的不错,我在少林寺中,名列“达摩院”八大高手之一,岂能和一个女孩子家动手,何况那“禁宫之钥”是否在她手中,还难料断,无凭无据,岂可加人之罪……   这么想上一想,顿觉理屈语塞,沉吟良久,答不上话。   岳小钗听见母亲生前,谈论江湖中事,论及少林一派,向为武林中翘楚,但在近两百年来,连遭大挫,忍辱负重,声名大坠,几乎使少林派一蹶不振,但那少林基础深厚,潜力实非武林中所有门派能望其项背,自达摩师祖开创门户以来,即成了主裁武林的领袖,只因声威太盛,寺中僧侣逐渐的沉于逸乐,经过几次大挫以后,力求振作,近数十年来,人才辈出,声望渐复,大有恢复昔年领袖武林之势,不可轻易招惹。   这番话,留给了岳小钗深刻的记忆,是以,她也尽量避免和少林僧人的冲突。   两人都在暗作忖量,相对沉吟不语。   良久之后,智光大师才缓缓说道:“老衲这把年纪。如是以武功强压你交出‘禁宫之钥’,确有些仗势欺人之嫌,但那‘禁宫之钥’,却又是本派必欲取得之物,贫僧等奉命而来,如若听女施主几句话就这般自行而退,何以向掌门方丈复命。”   岳小钗道:“那你要怎样呢?”   智光大师道:“令堂仙逝一事,江湖从未传闻,贫僧甚望能一晤令堂……”   岳小钗接道:“难道我还能咒我娘死去不成?”   舍光道:“令堂纵然真的仙逝,也望能一睹遗容。”   岳小钗道:“亡母已然入殓,男女有别,不便应命。”   智光大师长叹一口气,道:“少林寺戒规森严,女施主纵然讲的句句真话,贫僧也难做主……”   岳小钗接道:“该将如何?”   智光大师道:“要有劳女施主随贫僧同赴嵩山一行。”   岳小钗道:“我如不去呢?”   智光大师缓缓退后两步,一横手中禅杖,道:“那只有请女施主凭仗武功,胜过贫僧手中禅杖,如若贫僧技不如人,甘愿回寺去,领受责罚。”   岳小钗估计情势,已难善罢,一抖手中软剑,道:“大师父名剎高僧,说了可是不能不算。”   智光道:“出家人不打诳言,女施主如胜过贫僧,贫僧决然不再留难。”   岳小钗道:“恭敬不如从命,请大师父接招了。”起手一剑“斗柄犯月”,直刺过去。   她急欲脱身赶路,出手剑势,十分凌厉。   智光大师禅杖斜撩,封开长剑,却不肯挥杖还攻。   岳小钗知他存心先让几招,以重身份,暗道:少林正大门派,果是有别江湖宵小。心头念转,手中剑势却连施奇招,连环三剑。   智光大师挥舞禅杖,封开连环三剑,心头暗生懔骇,暗忖道:岳家剑能在江湖上独树一帜,果非虚张,这女娃儿年岁不大,却似已得真传,不可轻敌。施开禅杖,反击过去。   他两臂膂力惊人,鸭蛋粗细的禅杖,挥舞开来,带起一阵呼呼的风声。   萧翎有生以来,从未见过此等剧烈的阵仗,心中大为惊愕,忧虑横生,担心岳小钗的安危。   只见两人搏斗之势,愈来愈是惊心动魄,岳小钗剑转如风,但却始终在那大和尚纵横的杖影包围之下。   萧翎只看得眼花撩乱,只见一片杖影中,飞旋着一片银芒,已然分不清楚两条人影。   突然间响起了一阵娇喝,萧翎心头一震,暗道:完了。闭上双目不敢再瞧,在他的想象之中,一定是岳小钗伤在了那老和尚的禅杖之下。只听一个清脆的声音说道:“大师父,承让了。”   萧翎急睁双目望去,只见两人都好好的站在月光下,已然停手罢斗,心中好生奇怪,无法分辨出谁胜谁败。   智光大师收了禅杖,闪开一步,说道:“岳家剑盛名不虚,女施主请吧!”   岳小钗欠身一礼,牵着萧翎大步而去。   张干、何坤紧随岳小钗身后,勿匆行过。   智光大师果是言而有信,肃然而立,目注几人行过,不再阻拦。   萧翎奔行一阵,低声问道:“姊姊打胜了么?”   岳小钗道:“那和尚武功高强,姊姊行险胜他一招。”   萧翎笑道:“我在担心姊姊打他不过,妹姊却胜了他。”   岳小钗道:“他虽败了一招,并未受伤,如他不肯认输,尽可挥杖再战,他功力深厚,久战下去胜负就难预料啦。”   几人又奔行一阵,出了峡谷,明月西斜已经过了子夜,岳小钗仰望明月,不禁一叹,暗暗忖道:追踪强敌,不知多少,似这般冲杀下去,不知要打到几时才能停手……   心念转动之间,突闻大笑声传来,谷口外山壁之下,突然站起七八个人。   原来这些人一声不响地坐在山壁暗影之下,不出声息,岳小钗虽有极好的目力,但因未曾留心,竟未觉查。   萧翎见敌人众多,暗自想道:岳姊姊本可越峰渡险而行,只因带我同走,诸多不便,我如不再累赘于她,她或可脱出强敌的追踪、围截,当下说道:“姊姊,你们走吧,不用管我了。”   岳小钗黯然说道:“你可是害怕了么?”   萧翎道:“我不是害怕,只是觉着累赘了姊姊。”   岳小钗笑道:“兄弟不要多心,是姊姊拖累了你。”左手一伸,抱起萧翎,右手挥动长剑,向前冲去。   张干、何坤齐挥动兵刃,分由岳小钗两翼,向前冲杀。   岳小钗剑风如轮,招招辛辣,甫一交接,已有两人伤在剑下。   萧翎依偎在岳小钗的怀中,鼻息间甜香幽幽,目光中却是剑气纵横,刀影如雪。   激斗中,突然听出岳小钗一声娇叱,长剑疾挥,惨叫声中,又一人中剑倒下。   几个拦路大汉,眼看岳小钗勇猛无敌,心中大是惊骇,虽想退避,但一想到那违抗令谕之后,身受的惨刑、痛苦,尤重过死亡数倍,那里敢擅自退避,一人倒下,立时又一人挥刀冲上。   岳小钗辣手频施,手中软剑,幻化起剑花朵朵,片刻工夫,又有两人伤在剑下。   那八个拦路大汉,已有五人中剑倒摔在地上,余下三个人,还在奋勇苦战。   这三人虽然舍死忘生,奋力苦战,但已无能拦得岳小钗,被那飘雪落英般的剑花,逼的向一侧退去。   岳小钗看眼下横尸流血的惨剧,似是也不愿多伤人,一挫柳腰,挥玉腕,人随剑走“龙行一式”,连人带剑,一冲而过。   张干、何坤趁势刀笔齐挥,大喝声中,紧随着岳小钗冲了过去。   萧翎轻倚岳小钗肩头之上,但觉耳边劲风呼呼,奔行奇快,转眼间,已绕过两座山峰。   岳小钗停下脚步,放下了怀抱中的萧翎,噗息一声说道:“战阵凶危,生死一发,兄弟生长在富贵人家,目睹此事,只怕难免要惊心动魄……”   萧翎举起衣袖,拂拭一下脸上溅落的血珠和冷汗,说道:“现在想来,确实有些害怕,但当时,看姊姊如风的英勇,目不暇接,早已把害怕忘记了。”   岳小钗凄婉一笑,道:“咱们如能平安渡过此难,找一处清静地方住上一年,待兄弟那太乙气功,扎好了根基,送你回去,和父母团聚……”   萧翎摇头接道:“我不回去了!”   岳小钗道:“你不回去了……”   萧翎接道:“我要跟姊姊,走遍天下,行高山峻岭,看浩瀚烟湖,海上观日出,大漠望风沙。”   岳小钗笑道:“那怎么行,你……”   萧翎接道:“不要紧,等我练会了武功,就可以跟着姊姊跑了,不要妳再抱我……”   一声凄厉长啸传来,打断了萧翎未完之言。   岳小钗脸色一变,道:“兄弟,又有人追上来了,我背着你走吧!”   萧翎道:“不行,背着我岂不有得姊姊的手脚……”   岳小钗突然伸手,点了萧翎穴道,解下腰间的汗巾,把萧翎捆在背上。   就这一瞬工夫,追踪强敌,已然赶到。   岳小钗长剑一挥,娇喝道:“挡我者死。”杖剑当先,向前冲去。   萧翎话未说完,却被岳小钗点了穴道,只觉全身一麻,晕了过去。   晕迷中不知道过去了多少时间,醒来看见自己正停在一处山谷之中,夕阳西下,天际间泛现出一片瑰丽的晚霞。   耳际间响起了岳小钗柔婉的声音,道:“兄弟,你醒了么?”   萧翎转目望去,不禁心头一震。   只见岳小钗背靠在一块大山石上,眉宇间泛现出无比的困倦,身上溅满了血迹,发乱纵横,脸色苍白,目睹萧翎微微一笑,缓缓闭上双目。   再看张干侧身斜卧,已断一臂,半个身子,都已为鲜血浸透,日光映下,变成了一片深紫颜色,刀倚身旁,双目紧闭,似是沉沉睡去。   何坤紧傍着张干而坐,好像困倦难支,依在山石上,虽未完全睡熟,但看样子已是朦胧无知。   这是副黯然、悲壮的画面,鲜血和疲倦编织成劫后余生的凄凉。   萧翎遍搜枯肠,勾不出一点回忆,只记得明月寒夜铁骑追至,他被岳小钗一指点中了穴道,此后就晕迷不醒。   回头望去,岳小钗已然沉沉睡去。   原来岳小钗早已困倦,过度疲劳,和体力透支,但她又担心萧翎闭穴过久,虽经解活了穴道,不知能否醒来,她强忍着困倦等待,只待萧翎行血流畅,睁开了双目,她才微微一笑,闭目睡去。   何坤虽亦困倦难支,但他心中一直惦记着张干的安危,这一个沉重的事,使他一直未能睡的十分酣熟。   萧翎刚刚行近张干身侧,何坤突然警觉,沉喝一声:“什么人?”右手疾快抓出,同时挺身而起,睁开双目。   他虽然已看出来人是萧翎,但因右手探出奇快,竟是收招不及。   萧翎被他一把抓住了手腕,身不由主,一个筋斗栽了过去。   何坤收招不及,但救人却是从容有余,左手一挥,挡住了萧翎撞向岩石的身体,歉然说道:“公子吓着了么?”   萧翎举起衣袖,拂拭一下脸上的汗水,说道:“我很好。”   何坤道:“唉!如若惊着公子,定然难逃姑娘一顿严责。”   萧翎回顾了张干一眼,道:“这位张叔叔伤的很重么?”   何坤道:“断了一条膀子,如非姑娘身怀灵丹,替他闭穴止血,单是疼也得把他疼晕了过去。”   萧翎歉然道:“身受断臂重伤,不能及时疗养,露宿这荒山穷谷,受风吹日晒之苦,当真是人间惨事。”   何坤微微一叹,道:“公子出身富贵,那知江湖上的生活,别说断去一臂,就是断了双腿,有时间也得凭仗着双手赶路。”   萧翎道:“那真是可怜得很。”   何坤道:“公子睡熟在姑娘的背上,不知咱们这一番冲杀的凶险,在下走了大半辈子江湖,可是第一次经历这等凶恶之战……”他忽然一拍大腿,接道:“这一战虽是凶险百出,但也算开了一次眼界,姑娘的一支剑出神入化,连闯过二十八个险关,剑下伤人总在四十以上,她背负公子,连经恶战,一昼夜未得稍息,这份能耐,在当今江湖上,也算是少见的了。”   萧翎道:“都是我累赘了姊姊。”   何坤谈兴大起,口沫横飞地接道:“幸好公子被姑娘点了穴道,要是眼看这一昼夜间身经的险恶血战,吓也得吓个半死……”   萧翎接道:“两位从旁相助,帮我岳姊姊拒挡强敌,幸脱险难,那也功不可没。”   何坤道:“惭愧的很,咱们不但未能帮助姑娘,反累她处处分神照顾,主母在世之日,岳家剑名震一时,咱们在江湖之上行动,不论黑白两道中人,谁不刮目相看,在主母的威名荫护之下,咱们从来是有惊无险。不瞒萧相公说,这一番闯关血战,在下也是初次经历,岳姑娘手不离剑,脚不停步,越绝峰,渡危谷,一昼夜冒险犯难,冲破了无数高手的拦截,日后如传扬到江湖上去,可也是一件大大的美谈。”   他回顾了倚靠在山石间沉睡去的岳小钗,忽的黯然一叹,道:“这一番恶战,可也把姑娘累坏了,唉!纵然铁打铜铸的人,也是担受不起。”   萧翎突然一耸双眉,说道:“岳姊姊丧母孤女,这般人为什么竟苦迫着她不肯放手,我得赶紧的练会武功,好助岳姊姊一臂之力。”当下盘膝而坐,闭起双目,运气调息起来。   何坤微微一笑,道:“公子,武功之事,岂是一朝一夕之功,不用这样赶急了。”   萧翎蓦然睁开双目道:“何大叔,咱们可是脱了险难么?”   何坤急道:“公子,可别这样叫我,以后有事吩咐,叫我一声何坤也就是了……”   微微一顿,又道:“这次拦截咱们之人,可算是广包黑白两道,正邪各门,看他们紧迫不舍之情,咱们远避到天涯海角,只怕也无法逃得过他们的追寻。”   萧翎道:“此刻岳姊姊体能未复,张干臂伤不久,如若再有人追寻过来,岂不要束手待毙。”   何坤道:“看姑娘神情行动,似是已成竹在胸,眼下之情,只有待姑娘体力恢复,张干的伤臂稍好,再作计较了。”   一言甫落,突闻冷笑传来,山坳一角处,缓步走出来两个身穿黑衣,面容阴沉,身形瘦高的人来。   何坤吃了一惊,伸手抓起双笔,挺身而起,奋力一跃,拦住了两人,厉声喝道:“站住!”   这两个字喝声响亮,只震得四下山谷回鸣。   何坤虽然武功不高,但他常年在江湖之上走动,见识却很广博,看两人来势从容,步履凝重,分明是身怀上乘武功的高手,自知难敌,想借这一声大喝,惊醒岳小钗。   两个黑衣人相互望了一眼,停下脚步,冷冷的望着何坤,脸上是一片莫测高深的神色。   何坤回目一顾,只见岳小钗酣睡如故,萧翎却站起了身子,走了过来,不禁心头大骇,但此时此刻之中,势又不能显露出怯敌之状,当下一分手中双笔,摆一个迎敌的姿势,大声接道:“两位是那条道上?”   左面那黑衣人冷冷的答道:“神风帮。”三个字说的冷漠无比,生似不是从活人的嘴里说出。   何坤心头一震,道:“神风帮兄弟倒是听人说过,但却从未见过两位,可否见告大名?”他觉出事态严重,已非自己力量能够对付,只有尽量拖延时间,希望岳小钗能够及时醒来,是以每一句话,都说的十分洪亮。   这两个黑衣人,神色间虽是一片冰冷,使人一见之下,心中暗生寒意,但却似不常在江湖上走动之人,对何坤的内心,浑似无觉。   只听左面那黑衣人冷冷说道:“神风帮主,坛前开道二将,铁判左飞。”   右面那黑衣人接道:“在下冤魂方横。”   何坤道:“两位果然是人如其名……”   左飞冷冷接道:“我等奉命而来,无暇和你多说闲话,让开。”左手一扬,横里拍来。   何坤目睹这两人像貌森冷,但却不擅机诈,本待和他多扯上几句,拖延时光,但不料对方,突然出手,一掌拍来,匆忙间判官笔尖锋疾转,迎向左飞脉穴之上点去。   铁判左飞动作奇快,左掌一收,右掌却同时拍出,一掌正击在何坤右腕之上,判官笔脱手飞出,跌撞在山石之上。   何坤疲困之身,早已自知难和来人抗拒,但却未料到,交手一招,就被人拍中手腕,震落铁笔,心头大骇,左手判官疾出一招“划分阴阳”,口中又大声喝道:“姑娘快些醒醒……”   那站在右侧的冤魂方横,突然一挪身子,呼的一声,由何坤身侧抢过,疾向岳小钗扑了过去。   萧翎心道大急,大喝一声:“不要伤了我岳姊姊。”伸手向方横抓去。   方横冷笑一声,随手一挡,萧翎顿觉手腕脉如被人用铁棍重重击了一下,疼彻心肺,身子也被震的向一侧摔去。   岳小钗仍然静坐不动,似是根本未听到这呼喝尖叫之声。   萧翎强忍伤疼,站了起来,尖声大叫,又向方横扑去。   方横的扑袭之势,迅快无比,萧翎看方横伸出的右手,已然快要抓到了岳小钗的头上,岳小钗仍似未醒,不禁失声哭叫道:“姊姊啊!……”   就在方横手指将着未着之际,突然一声冷哼,疾向后面跃退了数尺。   岳小钗霍然挺身而起,长剑一抖,寒光暴闪,点击过来。   原来她早已被何坤的呼喝之声,惊醒过来,微启双目一看,强敌已然快近身侧,看来人劲气内敛,分明是身怀上乘武功的高手,但自己体力未复,也难和这等高手过招,大危当头,也只有施用险诈求胜了,当下闭上双目,装作沉睡未醒之状,暗中取出一把金针,扣在手中。   方横被何坤和萧翎的喝叫之声相扰,竟然未看到岳小钗暗取金针之事。   岳小钗内功精湛,能得片刻熟睡,精神已好转不少,一面扣针待发,暗中却运气调息,直待冤魂方横掌势将要及身之时,才陡然向后一仰娇躯,金针借势而落。   方横骤不及防,距离又近在咫尺,只见金芒一闪,双膝、双臂数处穴道,已为金针刺中。   方横穴道中针,运转已不灵活,脚落实地,身子摇了几摇,几乎拿不住桩。眼看岳小钗剑芒闪闪刺来,心中又急又怒,回首一瞥间,萧翎和身扑到,当下伸臂一探,抓过萧翎,当作兵刃施用,横向岳小钗长剑之上封去。   冤魂方横凶性大发,举起萧翎,正待摔向一块大岩石上,突听一声大喝道:“摔不得。”喝声中人影一闪而至,双手齐出,抓住方横两只手腕。   来人圆团脸,又矮又胖,挺着一个大肚子,青绸长衫,黑缎团花大马褂,正是中州二贾中的老大,金算盘商八。   商八五指运力,紧扣着方横双腕脉穴,但也不夺下萧翎,却回头望着岳小钗哈哈一笑,道:“人生何处不相逢,岳姑娘你好啊!咱们又碰上了。”   这时,何坤单余左手铁笔,力拼铁判左飞,勉强支撑三四个回合,被左飞一招“回光返照”,拍中了左臂“曲池穴”,左手的铁笔也应手而落,左飞欺上一步,扬手一掌,拍向何坤“天灵”要穴。   何坤体能未复,再搏强敌,余力早已用尽,右腕左肘,又为强敌所伤,左飞一掌劈来,快速异常,何坤眼看对方掌势,拍向头顶,却是无能闪避。   忽然间,一只脚横里飞来,踢向左飞肘间关节。   这一脚来的无声无息,急快中不带一点声息,当真是突如其来,莫可预测。   左飞拍出的右掌,疾快的一偏,身随臂转,横跨了一步,转头望去。   只见一个身穿蓝衫,毡帽压眉,身子瘦高之人,冷冷的站在三尺开外,他踢出的一脚,已然收回。落日余晖中,只见他侧脸旁顾着山峰的景物,生似那一脚不是他踢出的一般,不禁心头大怒,冷笑一声,道:“你是谁?”   何坤记忆犹新,识得此人正是中州二贾中的冷面铁笔杜九,此人本和自己相对为敌不知何以会突然出手相救。   只听杜九冷冷说道:“兄弟是做买卖的,招牌响亮,童叟不欺,生意不成仁义在,你先等等,这笔买卖谈不好,兄弟回头就走,决不管两位的闲事。”他声音冷漠,但言词却是十分和气。   左飞极少江湖阅历,不识中州双贾,当下怒喝一声,呼的一掌劈了过去。   杜九肩头微微一晃,人已横移开三四尺,说道:“生意讲求赔赚,白出气力,打闲架,兄弟可是没有这份雅兴。”   左飞一时间,也听不懂他言中之意,怒声喝道:“你胡说些什么?”又是一掌劈过去。   杜九身躯又是一闪,退到一丈开外,说道:“兄弟说过,向来不打闲架,一出手就得赚钱,你还是等着的好。”   左飞虽然甚少在江湖上单独走动,见闻甚少,但他已从来人闪避的身手上,看出武功不弱,不敢再轻敌大意,暗中提聚真气准备。   回头望去,只见方横高高举起一个童子,但双腕脉穴却被一个矮胖之人扣着,动弹不得,心中又惊又怒,厉喝一声,扑了过去。   但觉眼前人影一闪,遥站在一丈开外的杜九,突然拦在了身前,挡住去路。   左飞正向前冲,杜九来势奇快,一去一迎之间,撞个正着,杜九静站不动,左飞却被那一撞之势,震得向后退了一步,心头不禁骇然,知道自己遇上了强敌,不敢再随便出手。   只听商八哈哈大笑一阵,道:“岳姑娘,留得青山在,那怕没柴烧,咱们生意如能谈成,那是两取其利,姑娘执意不肯,咱们生意人,只得等着瞧热闹了。”   岳小钗手横长剑,暗中运气调息,仍是不言不语。   商八一皱眉头,道:“在下做了数十年生意,虽然说不上一帆风顺,但却未遇过像姑娘这笔难做的生意。”   眼看岳小钗无开口之意,接道:“在下只要一松双手,你这兄弟的一条小命,非被活活的摔死不可。”说话之间,退后了一步,大有放手而去之意。   岳小钗再也沉不住气了,娇声说道:“你先救下我兄弟,咱们再谈生意不迟。”   商八哈哈一笑,道:“早晚市价不同,兄弟要不把握这个机会,岳姑娘过河拆桥,或是漫天开价,兄弟岂不要赔上一笔。”   岳小钗黯然叹息一声,道:“你说吧!什么生意?”   商八道:“好谈,好谈,只要岳姑娘诚心诚意做成这笔买卖,在下绝不让姑娘吃亏的。”   岳小钗怒道:“我兄弟不会武功,被人这般的抓着,如何能受得了,我答应你了,那就不会再赖。快快把我兄弟放下再说。”   商八微微一笑,道:“咱们生意未能成交之前,这两位也是我的顾客买主……”   岳小钗心头一懔,冷冷接道:“想不到名满武林的中州双贾,竟然是这等人物……”   商八也不生气,微笑着接道:“江湖道上,又有谁不知中州双贾,向来是认利不认人,咱们兄弟只问买卖是否成功,不问是非手段。”   岳小钗无可奈何的叹息一声,道:“你说吧!你要什么?”   商八道:“其实我不说,姑娘的心中也十分明白,这样多武林高手,追踪姑娘,不都为了那‘禁宫之钥’么?就眼下形势而论,凭仗你岳姑娘一人之力,已然无法再保得住那‘禁宫之钥’,与其落入别人之手,倒不如和在下成此交易。”   岳小钗道:“可是我并不知道‘禁宫之钥’现在何处?”   商八双眉耸动,哈哈一笑,道:“兄弟做生意向不怕人赖账,只要姑娘答应,这笔买卖咱们就算一言为定。”   岳小钗道:“我真不知道‘禁宫之钥’……”   商八接口道:“不要紧,如若那‘禁宫之钥’确不在姑娘身上,兄弟就认下这一桩赔钱买卖,但要姑娘写给在下一个字据,咱们自会去找令堂说话。”   岳小钗黯然说道:“好吧!我答应你。”   商八高声说道:“杜老二,咱们和岳姑娘这桩生意谈成了。”喝声之中,突然双手加力,右脚一抬踢了过去。   只听一声闷哼,方横瘦长的身躯,陡然飞了起来,摔到七八尺外,手中的萧翎也被商八夺了过去。   左飞暗中凝聚功力,已到了蓄势待发之境,正待发动攻袭杜九,忽听闷哼之声传来,转脸望去,只见方横躺在石地上,双目紧闭,伤的似是甚重,顾不得再向杜九施攻,纵身一跃,飞了过去,探手抓起方横,一跃丈余,急奔而去。   冷面铁笔杜九,睨了左飞的去向一眼,说道:“大哥,可要把那两个小子擒回来么?”   商八笑道:“不用啦,咱们得先和岳姑娘谈正经事。”   杜九举步行来,顺手一把,抓住了何坤,轻轻一掌,击在何坤背后的命门穴上,说道:“朋友,好好的养息一下。”松开何坤,走到商八身后。   何坤吃他一掌击在命门穴上,全身血脉顿时一畅。   岳小钗早已奔了过来,接过萧翎,急急说道:“兄弟,你怎么样?”   商八抢过萧翎之时,已然暗运内力,催动萧翎的气血。   萧翎睁开双目,望了望岳小钗焦急的脸色,微微一笑,道:“姊姊不用担心,我很好。”挺身由岳小钗怀中站了起来。   商八打了个哈哈,道:“令弟幸未受伤。”   岳小钗冷冷道:“可惜我不知那‘禁宫之钥’的存放之处,亦未见过此物,这桩生意只怕两位赔定了。”   商八微微一怔,道:“兄弟经过了无数的大风大浪,绝不至于在阴沟里面翻船,这一点姑娘尽管放心。”   冷面铁笔杜九冷冰冰地接道:“咱们兄弟做生意,向来是现钱交易,从不拖欠,只因岳姑娘这笔生意太大,我们破例从优,准予赊欠,但空口无凭,还得姑娘写一个字据。”   说完话,竟然从腰间解下了一个黄色的小包袱,打开包袱,赫然是一个白绢装成的账本和笔砚等物。   冷面铁笔杜九,摊开账本,放好笔砚,随手抓了一把白雪,托在手中,眨眼间手中雪团,化成点点雪水,滴入了石砚之中。   商八目注岳小钗哈哈一笑,道:“人无信不立,令堂以手中一柄长剑纵横武林,江湖之上,谁不敬仰,姑娘出身名门,定然是一诺千金,咱们对姑娘一言一字,都不怀疑……”   岳小钗扬了扬秀眉儿,接道:“我没有见过那‘禁宫之钥’并非谎言,你们不信那也是没法的事。”   商八道:“在下早已说过,凡姑娘出口之言,兄弟深信不疑。”   岳小钗道:“你既然信我之言,那还要多问什么?”   商八道:“可笑天下无数高手,皆纷纷赶来追踪姑娘,只道那把‘禁宫之钥’,定然是收藏在姑娘身上……”   岳小钗接道:“有什么好笑,你还不是一样?”   商八道:“自然大大的不同……”他突然收敛起常挂在嘴角上的笑容,说道:“‘禁宫之钥’不在姑娘身上,但它却为令堂收存……”   岳小钗接道:“我娘已然仙去。”   商八道:“这个在下也相信……”语声微微一顿,忽的纵声大笑,道:“姑娘只要在我们兄弟那账本之上,记下一笔,咱们这笔交易,也就算敲定了。”   冷面铁笔杜九拿笔捧砚,右手托着账本,冷冷的接道:“那神风帮主坛前的开道二鬼,吃了苦头,绝不肯就此罢休,此去必然将率领神风帮中高手赶来,此刻寸阴如金,姑娘最好不要再多耽误时间。”   岳小钗掠了那账本一眼,说道:“要我如何落笔?”   金算盘商八又回复了满脸笑容,说道:“简单得很,在下口述,姑娘用笔写下就是。”   岳小钗冷然一笑,提起了毛笔。   金算盘商八略一沉吟,随即朗声说道:“赊欠人岳小钗,如今亲口允诺,愿把家母收存的‘禁宫之钥’一把……”   岳小钗正待挥笔,突然又停了下来道:“且慢。”   商八道:“那里不妥了?”   岳小钗道:“我如你之言,写下了这笔欠债,你们要付些什么代价?”   商八笑道:“那绝不让姑娘吃亏,黄金千两、锦缎百匹、明珠十颗,外加削铁如泥的宝刃一把,并负责送姑娘和令弟,安全离开危险地。”   岳小钗道:“天下无数的武林高手,包括那少林、武当两大门派,都无缘无故地和我作对,追踪铁骑,如影随形,这天下虽大,那里有我立足之地!”   商八道:“这个姑娘不用担心,这无数武林高手,苦苦追踪姑娘,都是为了那‘禁宫之钥’,如已为我们兄弟收存,此讯传出之后,姑娘就不会再有麻烦了……”   岳小钗道:“如果两位取不到那‘禁宫之钥’呢?”   冷面铁笔杜九缓缓接道:“我们兄弟明查暗访,早已调查得十分清楚,那‘禁宫之钥’确已为令堂取得,除非是姑娘有意推拖毁约,绝无取不到手之理。”   商八接道:“此物关系着武林中数大门派和无数高手的命运,姑娘留着它,实是有害无益。”   萧翎听得心里不服,忍不住插口说道:“那‘禁宫之钥’,既然是有害无益之物,你们为什么要迫我姊姊送给你们?”   商八望了萧翎一眼,笑道:“小兄弟,不是送,我们是付出了极大的代价买到……”   杜九冷冷接道:“岳姑娘时光不早了,请姑娘大笔一挥吧!”   岳小钗瞪了杜九一眼,道:“我虽是女流之辈,说了也不会不算,但在未落笔之前,必得先说清楚。”   商八道:“当然,姑娘还有什么指教,尽管请说,兄弟洗耳恭听。”   岳小钗道:“我写下这笔欠账可以,但有两个条件。”   商八道:“什么条件?”   岳小钗道:“第一件,如是两位访查错误,那‘禁宫之钥’不在我娘的身上,那这笔帐就算一笔勾销。”   商八略一沉吟,道:“只要姑娘不从中吞没隐蔽,我们便认下了。请说那第二个条件吧。”   岳小钗道:“第二件,就是那‘禁宫之钥’确为本姑娘之物。被两位要挟取去……”   商八连连摇手,道:“不对,不对,中州双贾向不强人买卖,这桩生意是姑娘先行答应的。”   岳小钗道:“不管两位出价如何,但我并无出卖那‘禁宫之钥’的用心,所以黄金明珠,恕我不能接受……”   商八道:“千古宝刃,削铁如泥,姑娘不要么?”   岳小钗道:“不要。我只要保留着日后追回之权。”   商八笑道:“这个容易,只要我们兄弟不死,禁宫未开,那‘禁宫之钥’价值不失,姑娘随时可以向我们兄弟追讨。但丑话说在前面,姑娘要想讨回那‘禁宫之钥’,可得要凭仗武功,只要你能胜过我们兄弟,也就是砸了我们的生意招牌,那时姑娘不但可取回‘禁宫之钥’,而且还可以开出价钱,向我们兄弟讨点利息。”   岳小钗道:“就此一言为定,两位武功高强,自然不把我一个弱女子放在眼中了。”挥动毛笔,就绢而书,写道:“愿把家母收存的‘禁宫之钥’一把……”停笔问道:“下面该如何落笔?”   商八晃了两下脑袋,道:“下面该接上:售与中州双贾,定金是:明珠十颗,余款黄金千两,锦缎千匹,削铁如泥宝刃一把,日后得‘禁宫之钥’后,再行补上……”   岳小钗道:“我不收这些东西,那是不用写了。”   商八急急说道:“不行,不行,姑娘可以不收,但我等不能不出。”   岳小钗依言写好,道:“行了么?”   商八道:“还得加上两句,恐口说无凭,书帐为证。”   岳小钗挥笔书成,冷冷说道:“好了吧?”   商八道:“好了,有劳姑娘。”   冷面铁笔杜九收好了账本、毛笔,说道:“有了这笔帐,在下等也可理直气壮向你姑娘讨债了。”   岳小钗心头烦恼,不再理会两人,牵着萧翎,走向一侧大岩石边坐下,闭上双目,倚石睡去。   她疲累未复,又经一番搏斗,此刻倚石养神,竟然沉沉睡去。   冷面铁笔杜九,回顾了商八一眼,道:“老大,咱们就守在这里等着么?”   商八微微一笑,道:“岳姑娘一诺千金,绝不致有悔约赖账的举动,你把身上灵丹,送给这位小兄弟,和这两位朋友,每人一粒,咱也要借机会休息一下。”   杜九应了一声,取出一个小巧的玉瓶,倒出三粒红色的丹丸,送给了何坤两粒,说道:“这两粒镇神保元丹,功效强大,你自己吃一粒,另一粒给你那位被人砍掉了手臂的朋友。”他也不看何坤反应如何,把两粒镇神保元丹,交给何坤,转身走近萧翎,冷冷的说道:“小兄弟吃下这粒丹丸。”   萧翎抬起头来,望了杜九手中的丹丸一眼,道:“我不吃。”   三个字说的斩钉截铁。   杜九怔了一怔,道:“吃了这粒丹丸,对你身体补益很大。”   萧翎摇摇头道:“我不吃,就是不吃,你纵然是龙肝凤髓,吃一粒,可以长命百岁,我也是一粒不吃。”   杜九扬了扬手中红色丹丸,冷漠的说道:“你此刻不肯吃下,日后只怕你要后悔就来不及了。”   萧翎道:“就是吃下去,可多活上一百岁,我也不要吃它,快拿开去。”   杜九连连碰了几个钉子,心中既觉好气,又觉好笑,暗道:这娃儿出言豪壮,胆气倒是可佩的很。当下收了红色丹丸,退后几步,靠在一块大山石上。   天色逐渐的暗了下来,一勾新月,高挂天边,山峰耸立,白雪映月,深山寒夜,一片萧索。   岳小钗经过了一阵酣睡,精神大振,睁开眼来,见中州二贾,一个盘坐调息,一个倚石而立,心中感慨丛生。暗道:这两人身负绝世武功,但却逐利江湖,大做买卖,自己立下了一些规戒,坚信不渝,想他们聚结之广,只怕可敌一国之富。千古以来武林中人,不是轻财仗义,以博侠名,就是浪迹江湖,傲啸风云,似中州二贾这般高强武功之人,竟是逐利江湖,不惜树敌结仇,不辞劳苦风尘,武林中也算得仅此二人了。   只见商八微闭的双目,突然一睁,哈哈一笑,道:“岳姑娘醒来了么?”   岳小钗冷笑一声道:“有劳两位久候了。”举步走到萧翎身侧,只见他闭着双目,正在运功调息,寒夜凄冷,以萧翎的功力,显然无法抗拒这深夜的刺骨寒气,但他却有着无与伦比的坚强意志,一面索索抖动,一面仍自运气调息。岳小钗油然生出怜惜之心,轻轻叹息一声,道:“兄弟,很冷么?”   萧翎睁开双目,望了岳小钗一眼,笑道:“我不怕冷。”   金算盘商八大步行了过来,笑道:“兄弟有一件貂皮宝衣,保暖之力,十分强大,如若令弟需要,在下可以奉送。”   萧翎道:“我不要,冻死了我也不要穿你的衣服。”   商八微微一笑道:“小兄弟这点年纪竟有如此风骨,实叫在下佩服。”   岳小钗冷冷的望了商八一眼,道:“中州二贾成名江湖数十年,终日里钻营劳碌,博取利润,想来积财之广,定然已富甲天下了?”   她本是说的讽刺之言,但在金算盘商八听来,却有些沾沾自喜,哈哈一笑,道:“兄弟拥有的财产,不敢说富甲天下,可与国比,但放眼当今武林,兄弟要自夸一句,那是无人可及的了。”   岳小钗一皱眉头,暗道:此人以广集财宝为乐,出言讥讽于他,他反而以此为喜。   当下不再言语,拉起了萧翎,回顾张干一眼,道:“你伤势好些么?”   张干一挺身站了起来,道:“流血已止,伤疼大减,可以赶路了。”伸手捡起地下的单刀。   岳小钗道:“好!那咱们就此登程。”牵着萧翎,当先举步行去。   何坤接过杜九相送的镇神保元丹,自行吃了一粒,一粒让张干服下,略经调息,果觉精神大振,心中暗暗想道:看来中州双贾,不但广积财宝,只怕连丸药也在收集之列,这红色丹丸,也不知是出自何人之手,神效如此奇大。提起双笔,紧追张干身后而行。   冷面铁笔杜九突然一横身子,拦住了岳小钗的去路,道:“岳姑娘,你可是已经忘记了小号这笔帐了么?”   岳小钗道:“两位不是想见我仙逝的母亲么?”   杜九道:“不错啊,找令堂讨取姑娘卖给我们兄弟的‘禁宫之钥’。”   岳小钗淡淡的说道:“没有忘记。”身子一侧,向前行去。   杜九急急说道:“岳姑娘既然记得,那是最好不过,小号人手不多,姑娘早些说出令堂的停身之处,也好了清这笔账目。”   岳小钗道:“神风帮追兵将至,待我脱出险地之后,再告诉你不迟。”   金算盘商八大笑说道:“这话不错,岳姑娘大主顾,老二咱们客气些。”喝声之中,疾如飘风一般,掠着岳小钗身侧而过,抢先奔出谷口,撮唇一声长啸。   但闻几声汪汪叫,两条黑毛巨犬,疾奔而至。   巨犬见了商八,一阵摇首摆尾之后,紧依在商八身旁。   岳小钗紧跟着商八的身后,出了谷口,抬头打量了一下地势,直向正西行去。   金算盘商八低声对杜九说道:“老二,你跟着岳姑娘护驾,我到前面探道,只要能够避开那神风帮主,和几个特别难缠的老怪物就行了。”   杜九道:“那‘禁宫之钥’一日不出现在江湖之上,岳小钗就难免为人追踪,难道咱们要当真的保护她一辈子不成?”   商八道:“不要紧,只要能够脱出这次天下高手的大包围,以后的事情就好办了。”   抬眼望去,岳小钗、何坤已走出数十丈外,一拍杜九肩膀接道:“老二,快追上去。”当先一跃而起,快拟奔雷,几个飞跃,人已掠过岳小钗。   两条巨大的黑犬,紧追在商八身后,风驰电掣而去。   冷面铁笔加快了脚步,紧追在何坤身后而行。   岳小钗冷眼旁观,看中州二贾的匆忙奔走,显是必有劲敌,不由得生出了一种十分奇怪的心理,此时此刻,她倒真的希望有强敌出现,让中州二贾吃个大亏。   萧翎在岳小钗右手抑扶之下,放腿奔行,翻越过两座山峰之后,寒意尽消,回头看去,见那毡帽儿低压眉际的杜九,紧紧追在何坤身后,果然是相随保护,心中暗暗忖道:这人虽然长的面目可憎,但他武功高强,当可能为岳姊姊拒挡强敌……   忖思之间,突听一声汪的狗叫,山坳转角处,人影乍现,疾奔而至。   岳小钗左手一转,轻轻把萧翎带在身后,右手紧握剑把,准备迎敌。   只听来人轻轻咳了一声,道:“岳姑娘不要误会,在下商八。”说话间,人已奔到了岳小钗的身前。   月光下只见他一张圆团团的脸上,不住的冒出热气,一望可知他是经过一阵全力的奔行。   两只黑毛巨大,仍紧紧的追随在身后。   岳小钗口齿启动,本待出言相询,但话到口边,突然又咽了下去,冷冷的望了商八一眼,默然不言。   金算盘商八神色间虽然流现出了紧张,但却笑容依旧,望了岳小钗一眼,笑道:“真糟,兄弟和岳姑娘这笔生意,只怕是真的要亏本。”   岳小钗道:“能使中州双贾视作劲敌的人,自不是无名之辈了?”   商八笑道:“姑娘说的不错,适才兄弟发现了两个近年甚少在武林中现身的难缠人物,但这两个人,一向是淡薄名名利,此来不知是巧合,还是也参与了夺取‘禁宫之钥’的是非?”   岳小钗道:“你可是害怕了么?”   金算盘商八笑道:“当今武林之世,能使我们兄弟畏惧之人,还不易找出几个,但在下为姑娘借箸代筹,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能够逃避得过,何苦又自寻麻烦。”   岳小钗道:“高见如何?”   商八道:“在下之意,绕道而行,避开两人。”   岳小钗道:“你说了半天,还未提到遇上的何等人物?”   商八道:“这两人大大有名,姑娘纵然未曾会过,也该听令堂提过。”   岳小钗道:“什么人?”   金算盘商八突然转过身子,向正北行去,一面说道:“咱们一面赶路,一面谈吧……”   回头望去,只见岳小钗站在原地不动,不禁一皱眉头,接道:“姑娘如想平安无事的脱出高手的大包围,最好能和我们兄弟合作……”目光一掠萧翎,又道:“姑娘纵然不计本身的安危,两位随员的死活,但也该为令弟设想,兵战凶险,难免有护卫不周之虑。”   这几句话,果然打动了岳小钗的芳心,牵着萧翎,折向正北行去。   商八微微一笑,道:“姑娘如肯和我们兄弟合作,安过重围,并非难事。”   岳小钗想到两人迫自己手订约书之事,心中就油生怒意,冷冷说道:“两位武功高强,盛名远播,但行事为人,却难为天下人所敬仰。”   以中州双贾在武林中的威望,听到这等当面激辱之言,纵不立刻发作,亦将面现不愉之色,但金算盘商八,不但毫无愠意,反而有些沽沽自喜的说道:“岳姑娘说的不错,我们兄弟向不喜沽名钓誉,只讲求实惠,千百年来,武林道上,不少豪富,但如论积聚之广,获宝之多,在下虽不敢断言后无来者,但却是前无古人。”   岳小钗没好气的说道:“金银财宝,有什么用?死也不能带进棺材里。”   金算盘商八怔了一怔,道:“人各有志,勉强不得,尽管有人视金银珠宝有如粪土草芥,但在下兄弟,仍是乐此不疲……”   他仰天打个哈哈,接道:“在下倒是忘记告诉姑娘,适才遇上那两个难缠的人物了。”   岳小钗心中虽然卑视两人行径,不愿和两人多所搭讪,但仍是忍不下好奇之心,不自觉地问道:“那是什么人?”   商八微微一笑,道:“这两人大概就是姑娘所敬所慕的人了,他们浪迹江湖,济困扶危,轻财仗义,以博侠名,和咱们做实卖的,那是大大的不同。”   岳小钗冷冷说道:“你要说就说个明白,不想说那就算了,这般吞吞吐吐,转弯抹角,叫人听得心烦。”   金算盘商八虽然处处计较利益,但他做人的涵养,确非常人能及,不论岳小钗如何讥讽于他,始终不动怒火,仍然是一脸笑容的说道:“姑娘可听说过酒僧、饭丐这两个浑号么?”   岳小钗心中微微一动,暗道:酒僧、饭丐,都是名重一时的大侠,难道这两人也赶来参与夺取那“禁宫之钥”不成?   心中念转,口中却冷冷说道:“只闻其名,未见其人。”   萧翎也听得好奇心动,插口说道:“他们没有名字么?为什么叫酒僧、饭丐?”   商八笑道:“酒僧是个和尚,虽是人在三界之外,但却是酒肉不戒,而且酒量奇大,当真是千杯不醉,昔年在黄鹤楼上,和人相较酒量,三日三夜杯不释手,与会之人,大都当场醉倒,只有那和尚若无其事,因而得酒僧之号。”   萧翎道:“原来如此,酒僧能酒,那饭丐想是能吃饭吧?”   商八道:“小兄弟猜的不错,那饭丐食量大得惊人,一餐食斗米不饱。”   萧翎一伸舌头,道:“一餐食斗米,岂不要涨破肚皮了么?”   商八笑道:“江湖上称他饭丐,岂会是白叫的,如不能餐食斗米,那是有负饭丐的雅号了。”   萧翎道:“酒僧、饭丐的本领大不大?”   商八道:“大得很……”   萧翎道:“比我岳姊姊如何?”   商八道:“那是要强一些了。”   萧翎突然皱起了眉头,道:“他们赶来这万里雪封的大山之中,定然是和两位一般用心,来抢岳姊姊那‘禁宫之钥’,是不是?”   商八笑道:“这两人行事难测,来意如何,在下不敢断言,不过,但愿他们不是才好。”   萧翎奇道:“为什么?”   金算盘似是和萧翎谈的十分投缘,有问必答,哈哈一笑,道:“因为那‘禁宫之钥’已由你那岳姊姊卖给小号了。”   岳小钗冷嗤一声,右手暗运真力,托起萧翎,放腿向前奔去。   商八突然加快脚步,抢在前面说道:“在下为姑娘带路。”   张干断臂不久,紧赶一阵,伤口迸裂,鲜血泉涌而出,他虽勉力苦撑,但人终是血肉之躯,如何能够受得,又行了一阵,只觉头重脚轻,眼前金星乱闪,一个跟斗向前栽去。   紧随在张干身后的何坤,身上也受了数处轻伤,这一阵疾急奔走,早已累得不住喘气,看着张干向前栽去,却是救援不及。   但觉一阵疾风,掠身而过,那断后而行的冷面铁笔杜九,突然一跃而前,探手一抓,抱起了张干,右手疾快地点了张干两处穴道,止住流血,摸出一粒丹丸,送入张干口中,说道:“快吞下去。”也不管张干是否吞下,抱着向前奔去。   岳小钗陡然止步,回头问道:“什么事?”   冷面铁笔杜九冷冷答道:“他伤口迸裂、人要晕倒,现在不妨事了,在下抱着他赶路也是一样。”   岳小钗暗道:你们这般举动,还不是为了早脱围困,逼我交出那“禁宫之钥”,也不致谢,转身又向前奔去。   山道曲转,一夜奔行,也不知行了多少路程,天色又到了破晓时分。   只听汪汪两声狗叫,紧接着响起了一声大喝,道:“狗眼看人低,你这畜生,也敢欺侮我老叫化子。”   商八暗道:糟,怕遇见鬼,绕来绕去,怎么又遇上了这老叫化子。   停下脚步望去,只见三道山谷交连之处,有一座小土地庙、庙前老松之下,坐着一个鹑衣百结,简直遮不住身体的老头子,身前放着一个大铁锅,旁边横着一只木杖。两只高大的黑毛巨犬,站在四五尺外,望着那褛衣老人,作势欲扑。   商八口中低啸一声,召回两只黑毛巨犬,拱手一礼,道:“沈兄,久违了!”   那褛衣老人缓缓转过脸来,望了金算盘商八一眼,说道:“商兄是越来越发福了,生意发财。”   商八笑道:“托福,托福,大赚小赔,还过得去。”   那褛衣老人目光移注到那两只黑色巨犬身上,说道:“这两只畜生,可也是商兄养的么?”   金算盘商八道:“兄弟远行西域,做了一笔买卖,钱没有赚到,却带了这两只虎獒回来。”   那褛衣老人道:“虎獒太不雅了,两只大狗就是,商兄有钱人,连那两只大狗,也带了一身富贵气,见着老叫化这副形貌、很不顺眼。”   金算盘商八笑道:“畜生无知,沈兄不用见怪,兄弟这里赔礼就是!”说罢抱拳一揖。   褛衣老人目光一转,投注到岳小钗的身上,道:“不得了,商兄的生意是越做越大了,连人口也贩卖起来。”   岳小钗心中恼怒,本待发作,继而一想,以商八在武林中的威望,对这老叫化竟然这般客气,看来又不似想和他谈生意,定然是一位大有名望之人,说不定就是侠名满江湖的饭丐了。当下隐忍下去。   只听商八打了两个哈哈,说道:“沈兄言重了,这位姑娘乃我们兄弟一位大大的卖主。”   冷面铁笔杜九突然放下怀抱中的张干,大步行了过来,冷冷接道:“咱们兄弟买卖事忙,无暇和沈兄叙旧,异日有缘再会。就此别过。”   那褛衣老人突然放声大笑,道:“老二究竟是不如老大沉得住气……”   杜九冷冷接道:“沈兄可是有意和我们兄弟为难么?”   那褛衣老人笑道:“岂敢,岂敢,老叫化这几年时运不济,年景不好,三餐难继,贵兄弟财宝如山,富可敌国,也不在乎一笔生意赔赚,今日既叫老化子凑巧赶上,还得请贵兄弟顾念旧情,分我些残茶剩饭。”   杜九冷笑一声,道:“沈兄既是有意找我们兄弟麻烦,干脆划出道来!”   那褛衣老人探手从面前大铁锅中,抓起一把米饭,一口吞了下去,笑道:“有道是穷不和富斗,你们两兄弟,富甲天下,老叫化穷无立足之地,如若斗将起来,老叫化是必败无疑。”   商八接口说道:“沈兄游戏风尘,侠名卓著,兄弟一向敬重……”   褛衣老人道:“好说,好说。”   商八接道:“咱们明人不做暗事,沈兄此来,想必也是为着那‘禁宫之钥’?”   褛衣老人道:“这个老叫化想是想,但只怕无福取得。”   商八脸色一变,道:“沈兄是请有帮手来了?”   褛衣老人道:“老叫化走了大半辈江湖,一向是独来独往,如果真有帮手,那也是无心的巧合。”   商八道:“兄弟有一件事,必得先行说明。”   褛衣老人道:“愿闻高论,老叫化洗耳恭听。”   商八目光一掠岳小钗,道:“这位岳姑娘令堂保存的‘禁宫之钥’早已卖给我们兄弟了,沈兄如若是为此而来,在下先致歉意,只怪沈兄来迟了一步,被我们兄弟抢了先着。”   褛衣老人道:“这么说来,那‘禁宫之钥’是已落在商兄的手中了?”   商八道:“迄至目前,兄弟还未见过那‘禁宫之钥’,不过这位岳姑娘已立约为凭,卖给我们兄弟了。”   褛衣老人又探手向那铁锅之中抓起两把冷饭吞了下去,说道:“请问这位岳姑娘,可是岳云姑的后人?”   岳小钗接口说道:“那是先母!”   褛衣老人忽然挺身而起,道:“怎么令堂去世了?”   岳小钗道:“家母已仙逝多日了。”   那褛衣老人突然长长叹息一声,自言自语的说道:“老叫化生平之中,从未对任何人有过点滴的负欠,唯独……”突然有所警觉,住口不言,回顾了中州二贾一眼,缓缓说道:“老叫化听得传言,赶来此地,有道是见者有份,你们兄弟这些年来,生意一帆风顺,那也不过是别人不屑为金银珠宝,与两位为难罢了,但这‘禁宫之钥’,却是大不相同……”   冷面铁笔杜九冷笑一声,打断那褛衣老人之言、接道:“老叫化不用讨巧卖乖,既有意和我们兄弟为难,用不着嫁祸他人,中州双贾的金字招牌,也不是才打三年两年,不论什么人,想砸我们兄弟的招牌,我们都伸手接着。杜老二久闻你饭丐之名,今宵能有机会领教领教,也算是一件幸事。”   褛衣老人冷冷说道:“想打架,老叫化当然奉陪。”   金算盘商八外表一团和气,其实却是个极工心计之人,一看今宵形势,似是难以善罢,如其拖延时光,倒不如早些动手,饭丐之名,虽然震动江湖,出了名的难缠,但估计他一人之力,绝难拦得住自己兄弟两个,当下微微一笑,道:“老二,沈兄武功高强,你要小心一些了。”   这两句话,其实却是点醒杜九,要他快些动手,不要拖延时间。   两人数十年相处一起,形影不离,彼此心意早已相通,杜九如何会听不出商八言中的弦外之意。当下右掌护身,左掌待敌,身子一侧,向前冲去,正待出手,突听一声长笑传来。   转脸看去,只见一条人影,疾如陨星飞堕一样,由对面不远处一棵千年巨松之上,急泻而下,落着实地,两个飞跃,已到几人身前。   随着那急来的身影,飘过来一阵酒气。   冷面铁笔杜九,陡然收往身子,凝目望去。   只见来人身躯高大,满脸红光,光着一个脑袋,身披一件袈裟,但却沾满了油污,醉眼半启半闭,扫掠了中州二贾一眼,笑道:“我道是什么人?原来是两位大老板。”说着话,回手一捞,从背后抓过来一只奇大的铁葫芦,拔开塞子,咕咕嘟嘟大喝一阵,才缓缓放下铁葫芦,合上盖子,笑道:“好酒,好酒。”   冷面铁笔杜九冷冷说道:“兄弟倒是忘了,醉憎,饭丐,由来是焦不离盂,孟不离焦。”   酒僧醉眼乜斜,身子不住地左右晃动,生似醉得已站不稳脚步,口中却哈哈大笑:“恭喜两位大老板,生意发财呀!”   金算盘商八心中叫苦,口中却微笑道:“托福,托福,大赚小亏、差强人意。”酒僧伸出右手指着商八笑笑道:“两位大老板向来有赚无赔,今宵只怕是要打错算盘了。”   杜九冷哼一声,道:“就是两位么……”   酒僧笑道:“你慌什么?还多的很。”   金算盘商八心知酒僧看上去虽然醉态可掬,似是终日里沉迷醉乡,其实是机智过人,绝不放无的之矢。当下他喝住了杜九,大步迎了上去,抱拳笑道:“兄弟领教,不知还有那几位高人,要和我们兄弟为难?”   酒僧哈哈大笑,道:“我和尚是个有酒万事足,那老叫化更是但求一饱,咱们两个酒囊,饭袋,自是不会放在两位大老板的眼中的?”   金算盘商八目睹酒僧出现之后,已知今宵之局,极难对付,酒僧、饭丐盛名卓著,武功高强,一对一的对起手来,已不是三五百招,能够分出胜败,他长于算计,既无必胜把握,到不如待机再动,当下打消强行闯过的念头,打了个哈哈,道:“客气,客气,咱们兄弟是久慕两位的大名了。”   酒僧微微一笑,道:“中州双贾无怪能够生意兴隆,招财进宝,果是有见风转舵之能。”   商八笑道:“和气生财,那是咱们兄弟的信条。”   酒僧道:“两位大老板一向手风极顺,数十年从未做过赔钱买卖……”   商八道:“这都是江湖朋友赏咱兄弟的面子。”   酒僧突然语气严肃的说道:“常年上山终遇虎,两位大老板这次只怕要遇上麻烦了。”   商八笑道:“酒僧、饭丐,如若执意要和我们兄弟为难,倒是麻烦的很。”   酒僧道:“除了和尚和老叫化之外……”   商八接道:“这倒叫咱们兄弟想不起还有那些高人了?”   饭丐突然接口说道:“神风帮高手如云,倾巢而来。”   商八道:“神风帮中高人,咱们兄弟已经会见了几个,那也不过是虚有其名。”   酒僧冷笑一声,道:“一般武林中人,自是不会放在两位大老板的眼中,但那神风帮主……”   话还未说完,突然几声尖厉的长啸传来。   酒僧突然回过身去,行到饭丐身旁,盘膝而坐。   四外人影闪动,两只虎獒巨犬狂狺不休。   商八沉声喝止两犬,目光转动,打量了一下四周形势,低声对岳小钗道:“姑娘请移驾左侧背峰那块大岩石之旁,看来今宵只怕难免一场拼斗了。”   就这一瞬工夫,那四下里人影闪动,已然逼近到几人停身处数丈之外。   岳小钗星目流转,看左侧背峰屹立的突岩,不失为一处较好的避敌所在,当下牵着萧翎,走了过去。   张干、何坤,紧随在岳小钗身后行去。   商八目观四方敌势,手中却松开了两只虎獒颈间的铁环。   显然,他已对逼近的敌势,生出了警惕之心。   萧翎站在岳小钗的身边,双目转动,四下扫视,只见逼近之人,个个都是夜行劲装,手中兵刃,都已出鞘,寒光在星月下闪动。   商八、杜九选择了一处有利的地形,背对背站在一起。   萧翎估计那些四面包围而来的劲装大汉,不下二十余人,但在逼近四五丈时,都停下不动,三五成群的扼守住四周通路,似是在等待什么。   但闻一阵呜呜的怪鸣声传了过来,远远地,现出来两点灯火。   那灯火来势奇快,转眼间已到十余丈处。   灯光更见明亮,来人已清晰可见。   萧翎凝神注视,不禁打了一个冷颤,只觉一股寒意,由心底直泛上来。   只见两个细高的黑衣人,高举着两盏垂苏气死风灯开路,两盏灯火之后,是四个身躯魁梧的大汉,凛冽的寒风中,赤着双臂,抬着一个面目狰狞、体格高大的怪状神像,疾奔而来。   在那神像之后,紧随四个全身黑衣,身佩彩带的人。   深夜、荒山、星月下,凛冽寒风雪光中,出现了这一群装束诡奇的人物,也带来了一阵阴森、恐怖之气。   岳小钗感觉到萧翎全身都在颤抖,低声说道:“兄弟,不要怕!”   萧翎只觉一股淡淡的幽香,扑入鼻中,不禁抬头望去。   只见岳小钗神定气闲,毫无畏惧之意,不禁心中一动,暗道:姊姊乃女流之辈,尚毫无惧意,我萧翎堂堂男子,怎生这般胆小。当下一挺胸,昂首而立。   中州双贾常年在江湖之上走动,虽已早闻神风帮主之名,但却未见过其人。这股新近崛起武林的势力,扩展迅速,充满着神秘。   冷面铁笔杜九轻轻吁一口气,低声说道:“老大,这些人抬了座狰狞的神像,不知是何用心?”   金算盘商八施展传音入密之术,答道:“单是闻神风帮三个字,也不难想到那主事之人,极善故弄玄虚,见怪不怪,咱们等着瞧吧!看他们究竟耍出些什么花样。”   只见那两个高举气死风灯的瘦高黑衣人,陡然停下了脚步,双手高高举起。   四个高大赤臂人,缓缓放下了抬着的狰狞神像,排列在那神像两侧。   商八借着灯火,打量那座神像,放在地上,仍有着七八尺高,头如巴斗,脸似蓝靛,高鼻阔口,却微闭着两只眼睛,嘴角处,两根獠牙,伸出有七八寸长,前面两只手,合掌当胸,后面两只手,高高举起,一手执着令牌,一手执着长剑。   以中州双贾的见识之广,亦是认不出,这是座什么神像。   只见那四个身佩彩带的黑衣人,绕到神像前面,恭恭敬敬一个长揖,霍然转过身来,其中一人大步对中州双贾行去。   商八凝目看去,只见那黑衣人身佩彩带之上,写着四个字:“坛前护法”。   那人侧目望了中州双贾一眼,直对岳小钗行了过去。   冷面铁笔杜九身子一横,拦住了去路,冷冷喝道:“站住。”   那黑衣人突然一伸右臂,右掌一翻,硬接一击。   两掌接实,如击败革,蓬然一声,各自震得向后退了一步。   杜九吃了一惊,暗道:此人好雄浑的掌力。   那黑衣人亦是微微一愕,停下了脚步,口齿启动,冷冷的吐出一句话,道:“什么人?”   杜九天生一付冷冰冰的神色,说话口气,冷漠异常,纵然是天下最温柔的言语,从他口中说将出来,亦有着冷水浇头之感,但这黑衣人的口气,冰冷之感,尤过杜九。   金算盘商八哈哈一笑,接口说道:“咱们兄弟中州双贾,金字招牌,代客买卖,关外皮货,南疆珠宝,一应俱全,无所不包,一言为定,向不二价。朋友如想买点什么,尽管开口就是。”一番嬉笑言谈之中,大包大揽,示出身份。   那黑衣人似是已听过中州双贾之名,目光转动,打量了商八,杜九两眼,冷冷说道:“本帮帮主驾前的开道二将,就是伤在两位的手中了?”   杜九道:“小买卖,不值一提。”   黑衣人突然把两道冷森的目光,投注到岳小钗身上,道:“那位姑娘可是姓岳?”   岳个钗道:“本姑娘正是岳小钗,有何见教……”   商八纵声大笑,打断了岳小钗未完之言,接道:“岳姑娘是咱们的主顾,什么事只管找咱们兄弟说话。”   那黑衣人冷笑一声,突然回身对那神像走去。   商八借机施展传音入密之术,道:“老二,今宵之局的凶险,是咱们兄弟生平未遇之事,这周围环伺的强敌,不去说它,单是那四个护法,就够咱们兄弟对付了,还有那四个赤臂大汉,个个雄武威猛,亦非好与之辈,酒僧饭丐和咱们道不相同,难与为谋,但形势所迫,咱们势又不能不借他两人助力,以度险关,这其间必得大讲机巧。”   冷面铁笔杜九低声应道:“斗心眼的事情,小弟向是听命大哥。”   商八道:“据为兄的观察,那老叫化子此来,关心岳小钗似是尤过‘禁宫之钥’,但那醉和尚,心机深沉,智谋百出,必将让咱们先和神风帮斗个精疲力尽之后,他们好坐收渔人之利。如若咱们能够利用岳小钗的安危,用以激那老叫化子出手,饭丐、酒僧情同手足,只要老叫化子出手,不怕那醉和尚不卷入漩涡。”   杜九道:“小弟听命行事就是。”   商八道:“此事必须做的不着痕迹,以免落入了岳小钗的口实。”   杜九道:“小弟记下了……”微微一顿,又道:“适才小弟和那黑衣人对了一掌,觉出来人功力,似不在小弟之下,动手之时,大哥万勿大意轻心。”   商八微微一笑,道:“不劳贤弟费心。”   抬眼望去,只见那黑衣人已行到神像之前,屈下一膝,似在等待示下。   萧翎看的奇怪,低声问岳小钗道:“姊姊,那神像是活的还是死的?”   岳小钗不自觉间,已对萧翎生出了深深的惜爱,萧翎的幼弱,激发了岳小钗潜在的母爱之心,不但觉得萧翎的生死,必需得自己维护担当,就是他的寒热饥饱,也要得自己呵护关注。当下微微一笑,道:“泥塑木雕,自然是死的了。”   萧翎想到岳小钗昨天叱责之言,心中虽然仍有着甚多不解之处,但却是不敢再多追问。   凝神看去、只见那高大的神像后高举的左手,突然缓缓晃动着手中的令牌。   这等奇异之事,唬不住走江湖、见多识广的中州双贾,但却使少见多怪的萧翎大为震惊,心中疑虑重重,但又怕岳小钗生气,不敢多问。   那狰狞神像后背高举令牌的左手,晃动了一阵,自动停了下来,一缕清音传了出来。   中州双贾虽然武功高强,耳目灵敏,但那清音细小,相距数丈之遥,也听不出说的什么。   只见那单屈一膝跪在神像前的黑衣人,突然站了起来,回身一跃,纵到中州双贾的身前,身法快速至极。   冷面铁笔杜九双肩晃动,陡然间横行三尺,拦住了那坛前护法黑衣人的去路,冷冷说道:“咱们兄弟走南闯北,见过无数怪异之事,贵帮这点玄虚,也吓不退咱们兄弟,朋友究欲何为,不妨先开出价钱,小号也好盘算一下,看看是否能接受这笔生意。”   那黑衣人道:“本帮主已传下神符令谕,不究贵兄弟打伤本帮主驾前开道二将之罪,只要留下那姓岳的姑娘,两位就可全身而退。”   金算盘商八摇头大笑,道:“价钱太大,小号不做这笔买卖。”   那黑衣人冷冷笑道:“本帮主特示殊恩,贵兄弟如不领受,那是自寻死路了。”   商八笑道:“做买卖讲求赔赚,贵帮主如想要强买强卖,那是砸咱们中州双贾的招牌了。”   那黑衣人道:“敬酒不吃吃罚酒。”突然举手一挥,登时人影闪动,八个手执厚背鬼头刀的大汉,一拥而来,团团把中州双贾围了起来。   商八看那八个劲装大汉奔行而来的身法,迅快矫健,疾逾飘风,似是人人都有一身上乘的武功,不禁心头发毛,暗道:神风帮不知在何处,收罗了这么多高手。   他心头虽是暗生懔骇,但脸上却仍然带着笑容道:“做买卖,难免要遇上风险,贵帮如若一定要砸咱们兄弟的招牌,那也是没有办法的事。”   黑衣人冷冷说道:“你们中州双贾,自寻烦恼,怪不得人。”说话间,缓步向后退去。   金算盘突然一撩长衫,伸手摸出一把金芒灿烂、珠光耀目的算盘,随手一挥,一阵哗哗乱响,高声说道:“朋友留步。”   那黑衣人停下了后退身子,冷冷说道:“有何遗言?”   商八笑道:“一回生,两回熟,咱们打了一次交道,兄弟还未请教贵姓。”   黑衣人道:“神风帮主随驾坛前护法,招魂手常明。”   冷面铁笔杜九接道:“这笔欠债,咱们兄弟记下了。”   招魂手常明冷笑道:“只怕两位今宵已难生离此地了。”   商八手握金算盘,目光一转,星月下,只见八个环伺四周的劲装大汉手中厚背鬼头刀上,泛起一片蓝汪汪的颜色,立时低声说道:“老二亮兵刃,他们刀上有毒。”   杜九应声探手入怀,摸出一个银光闪闪的圆圈,和一支铁笔。   商八手中算盘一挥,笑道:“诸位是一齐上呢?还是一个一个的来?”   他手中算盘乃纯金打成,盘上的珠子,却是用明珠所串,挥展之间,珠光宝气,耀眼生辉。   杜九右手铁笔一击左手银圈,当的一声脆响,高声说道:“我瞧诸位最好一齐上来。”   八个劲装大汉,分站了八卦之位,缓缓向前逼进,不徐不疾,脸上一片冷肃,不发一言。   萧翎望了望杜九左手银圈,回头低声问何坤,道:“何叔叔,那杜九手中的白圈圈,也能作打架之用么?”   何坤道:“那是一种奇怪的外门兵刃,名叫护手圈,能用这等兵刃的人,必得身负上乘武功,才能以小制大,发挥妙用。”   萧翎似懂非懂的啊了一声,双目又投向场中。   这时,商八身后两只黑毛巨犬,突然伏下身子,作势欲扑。   那八个手执鬼头刀的劲装大汉,已然迫近到两人七八尺外,但却一齐停了下来,不再逼近。   商八运用目力,遥向酒僧、饭丐望去,只见两人并肩盘膝而坐,对眼下的情势发展,视着无睹、心中暗暗发急,忖道:神风帮声势浩大。这两人今日如当真的袖手不管,只怕今日之局,是凶多吉少。   只见那站在两丈开外的招魂手常明,突然提气一声长啸。   八个执刀的劲装大汉闻得啸声,陡然齐齐攻上,剎那间,寒芒展布,四面八方攻了上来。   商八一挥手中金算盘,宝光四射中一阵金铁交鸣,封开了四柄鬼头刀。   杜九左手护手圈,右手铁笔,齐齐抡动,封开另外四柄单刀,正待挥笔反击,八个劲装大汉,却突然齐齐跃退。   商八看强敌进退有序,各攻一刀后,自行跃退,分明是一种奇门阵势,刚才一招,不过存心试敌,阵势尚未发动,心中更是惊骇,这神风帮的盛名,果不虚传。一面默查敌阵变化,一面施展传音入密之术,对杜九说道:“老二,强敌布的是一种奇门阵势,刚才一刀,不过是测验咱们功力,阵势的变化,尚未发动,看他们站立的方位,暗含八卦,切不可恃强硬闯,待为兄的查看出破阵的方法,再一鼓而进,击溃敌阵,保存下真力,准备对付那神风帮主。”   冷面铁笔杜九,微一点头,代表了回答。   两方成了一种僵持的局面,过了一盏热茶工夫之后,仍无动手迹象。   杜九等的大感不耐,左脚一抬,欺进了一步,右手铁笔一招“凤凰点头”,疾向巽位攻去。   他铁笔出手,阵势迅怪的起了变化,刀随人转,分由四方八面攻了上去。   杜九左手护手圈,右手铁笔,同时展开了迅快的招数,圈守笔攻,凌厉的攻势中,门户却又守的十分谨严。   金算盘商八原想在查看出敌人的阵势变化后,一击成功,但经杜九这一扰,局势大变,对方攻势一经发动,立时如江河堤溃一般,汹涌而来,似是个个都忘去生死之事。   大变的形势,迫得金算盘不得不挥动兵刃,出手拒挡。   岳小钗冷眼旁观,看中州双贾和强敌搏斗之情,心中暗暗想道:中州双贾之名,果非虚传,这八名强敌,攻势猛恶,非同小可,而且身法之中,还似是暗含着奇奥的变化,中州双贾竟然能硬凭武功,听风辨声,挡住了八名强敌的猛攻。   忖思之间,双方已恶斗了十几个照面,八个手执鬼头刀的大汉,攻势更见灵活,八刀结合成一片刀山,分由八方迫压而上。   中州双贾登时被这弥漫的刀光包围了起来,远远看去,但见一片白光翻滚,不见中州双贾的人影。   萧翎长长吁了一口气,暗道:完啦,看来今宵那胖子和瘦子是死定了。 第四章 妙手回春起沉疴   突然间月隐光消,天色更加黑暗起来,萧翎抬头望去,只见一片浓云,飞驰而来,掩去了月光,眨眼间星隐云层,寒风狂啸,大雪纷纷而下,场中搏斗,已然看不清楚,只见白光闪转在雪地上。   只听一声惨叫传来,似是有人受了重伤。   萧翎目光已难见丈外景物,不知何人受伤。   正自惊愕猜想之间,忽觉眼前白影一闪,岳小钗长剑突出,同时觉着身子被人抱了起来。   身侧的何坤、张干,齐声怒吼,铁笔单刀,一齐出手。   狂风呼啸,夹杂着汪汪狗叫,划破了深夜寒山中的沉寂。   沉沉的夜色,急速的变化,萧翎己无法看清四周的形势,但他却已觉出,岳小钗已和人动上了手,而且拼斗激烈。   狂急的旋转,使萧翎觉出岳小钗似是陷入了苦战的危急之中。   萧翎长长吸一口气,使惊乱的心情,激动的情绪,逐渐的平复下来,第一个闪转脑际的念头,就是早些离开岳小钗的怀抱。使她能专心一意的对敌。   他不知一个人抱着一个人,再和一个武功相若的人动手相拼时,吃亏有多大,但他却深觉岳小钗抱着自己定然是个累赘,心中想到,口中立时高声叫道:“姊姊,快放开我。”   岳小钗只道他受到伤害,不禁吃了一惊,急急问道:“兄弟,你怎么了?”就这微一分神,肩上已然着人一掌。   这一掌落势甚重,打得岳小钗闷哼一声,身不由主地向前冲了两步,吐气出声。   萧翎虽未看到,但他已隐隐觉出,岳小钗似是已受了伤,心头大急,叫道:“姊姊,你受了伤么?”   岳小钗道:“我不要紧,你好么?”   她声音带着轻微的颤抖,似是这一句话,用了很大的气力,才说了出来。   萧翎心中愈急,情绪更乱,想到岳小钗为敌所伤,全是抱着自己,不能全心全意的施展武功所致,立时大声叫道:“姊姊,放开我,我……”   高手相搏,最忌分心,岳小钗独对两个高手围攻,仗着岳家剑法精奇的剑招,虽然吃力,但如能心无挂虑专心一志的和人家动手,就是有着萧翎的累赘,也可以支撑一阵时间不败。   萧翎的自疚关心,大声叫喊,弄巧成拙,反而招致了岳小钗的受伤之祸。   岳小钗又听他大声叫喊,心下更是惊骇,急急问道:“兄弟,你伤的很重么?”   萧翎道:“我很……”忽的肋间一麻,知觉顿失。   不知道过了多少时光,萧翎从晕迷中醒了过来。   睁眼看时,红日满窗,停身在一个古老的庙宇,自己正躺在一堆厚厚的稻草上。   这个荒凉的庙宇,供案上积尘盈寸,蛛网封绕。   神像上色彩剥落,已看不清楚是供奉的什么神位。   萧翎揉了揉眼睛,目光转动,只见数尺外并肩坐着一个身背大葫芦,满身油污的大和尚和一个蓬发破衣的老叫化子,身前横着一支竹杖,和一个破了一个大口的铁锅。   两个人似是都很疲倦,头上的汗水,仍然历历可见,正在闭目运气调息。   萧翎自随云姑学得打坐吐纳之术,已知两人正在运功调息,也不去惊扰两人,缓缓挺身坐起了一半,忽觉肋间一阵剧痛,不自主又躺了下去。   幽寂、荒凉的古庙,听不到一点声息,萧翎定定神,想起那一夜的惊险际遇。   他记得岳小钗和人动手,在生死一瞬的险恶环境中,仍然关心到自己的安危,他记得正回答岳姊姊的问话时,肋间一麻就晕了过去,以后什么变化,他已无法知道。   这些历历际遇,似是就在眼前,也好像已过了几年一般。   突然间响起一苍劲的声音,道:“小娃儿,你醒了么?”   萧翎道:“我醒了,噢!你们可知道我岳姊姊在那里么?”他边答边转头望去,只见那说话之人,正是老叫化子。   满脸酒光的大和尚,忽的睁眼,说道:“你姊姊已被两个做生意的救走,你不用多担心事。”   那老叫化子接道:“为救你性命,我和半戒师兄,已经耗了一日夜的功夫,内力损耗极大,好不容易把你救活,你现下伤势未愈,体能尚未全复,如若想留得小命,最好是不要讲话。”   萧翎口齿启动,正想说话,那满脸酒光的和尚抢先接道:“哈哈,你如现在死了,那是永远见不着你的岳姊姊了!”   萧翎怔了一怔,果然闭口不言。   酒僧半戒回顾了饭丐一眼,施展传音入密之术说道:“叫化兄,你说商八、杜九,能不能保护岳小钗闯出那神风帮的重重埋伏?”   老叫子道:“据老叫化看,那中州二贾武功不在咱们之下,闯出重围,倒非难事。”   两人谈话之间,突然一阵步履之声传了过来。   闭目想着心事的萧翎,已被那沉重的步履之声所惊,转眼望去,只见一个长髯飘飘的中年道人,大步行了进来,此人面如满月,一身青绸宽大的道袍,背插宝剑,手执拂尘,足着云履,一派仙风,飘飘出尘,一个十六七岁的黑袍道童,紧随在他的身后。   酒僧、饭丐目光微一轩动,似是已看出了来人是谁,但却立时紧紧闭上双目,装出一付入定未醒之态。   那中年道人,目光一掠酒僧、饭丐,便转注到萧翎的身上。   萧翎看那道人,面目端正,不似恶人,心目中胆气一壮,盯着那道人望了一阵,目光又转到那道童身上。只见他穿着黑色的道袍。眉目清秀,脸色白中透红,相貌十分俊雅,心中暗暗忖道:这一大一小两个道人,不知是何来历?   那中年道人手中拂尘一挥,一片灰土飞扬,扫了一处两尺见方的静地,盘膝坐了下来。   那道童却站在背后,一语不发。   萧翎看那道人席地而坐之后,竟也闭上双目,暗道:这道人身佩长剑,只怕也是个身负武功之人,如若他不认识这酒僧、饭丐,决计不会在破落的大殿之中停留,如若他识得酒僧、饭丐,何以不肯招呼两人一声。   只听殿外一阵哈哈大笑之声传来道:“这座破落的古庙,大殿尚甚完好,且进去歇一会儿再走。”   声音由远处传来,但话已落口,人已进了大殿。   萧翎此时心情平静异常,早已把生死之事忘去,侧目大殿中又多了两人,第一个长衫儒巾,一副秀才衣着,白面无须,看年纪,不过二十几岁;后面一人,却是脸如炭灰,又黑又矮。   这两人似是未曾料到,这大殿之中,早已有了这样多人,四道目光,先把殿中之人打量一阵,才缓步而入。   萧翎想道:这座古庙,积尘、蛛网,平常之日,定然是难得有人进来坐坐,此刻却来了七人之多,不知后面是否还有人来。   那长衫儒士目光落到那道人脸上,忽然微微一笑道:“道长难得下山一步,此次竟是大驾亲临。”举步直行过来。   那闭目盘坐的道人睁开双目,微微一笑,道:“成兄家居纳福,厌问江湖是非已久,想不到今日在此相逢。”   青衫儒人笑道:“兄弟早想到那‘禁宫之钥’一旦出现江湖,势必将引起武林中一场轩然大波,竟然不幸料中,初传钥讯,已然有无数的高手,赶来此地。”   那道人道:“贫道奉命而来,情非得已。”   青衫儒士抬头望了饭丐、酒僧一眼,笑道:“这两位先道长在此呢?还是后道长而来?”   那道人道:“先贫道而来。”   饭丐本想装作入定之状不理几人,但他终是忍耐不住,伸了一个懒腰,一睁双目,哈哈大笑,道:“好热闹啊!僧、道、儒,再加上老化子,真是一场盛会。”   青衫儒士缓缓撩起长衫,取出一个五寸长短的白玉瓶,笑道:“沈兄久违了。”启开瓶盖,登时酒香扑鼻,接道:“兄弟随身带了一瓶美酒……”   只见酒僧半戒忽睁双目,大声嚷道:“好酒,好酒。”目光盯注在那青衫儒士手中的玉瓶之上,馋涎欲滴。   那青衫儒士微微一笑,道:“兄弟这瓶梅花露,已有百年以上,大师虽有酒僧之称,千杯不醉之量,也只能浅尝即止。”   殿中酒香,愈来愈是强烈,酒僧半戒已是馋涎垂滴而下,洒在沾满油污的僧袍之上,双目之中,神光湛湛,凝注在那青衫儒士手中白玉瓶上,脸上也不知是喜是怒。   只见那青衫儒士又从怀中摸出了一个白玉杯子,倾出半杯梅花露来,一仰脖子,喝了下去。   酒僧半戒一生,大都在酒意朦胧,半醉半醒之中,天下没有未吃过的美酒,但那青衫儒士白玉瓶中的梅花露,酒香强烈,生平未闻,如何能忍得下,当下咽了一口馋涎,站起身子,大步走了过去,张口说道:“贫僧想向成兄化一次缘。”   青衫儒士笑道:“可是要兄弟手中这半瓶梅花露么?”   半戒大师道:“不错,不知成兄肯否割爱?”   这时,那青衫儒士的脸上,泛起一层红晕,想是他力不胜酒,回目望了那中年道人一眼,答道:“大师的酒量,天下无人不知,兄弟这梅花露,只此半瓶,如若送给大师,其他之人是别想尝到了。”低下头去,向瓶中瞧了一眼,接道:“兄弟近年很少在江湖之上行走,这次重履江湖,竟然能和诸位高人相遇见面,总算有缘,可惜兄弟离家之时,带酒不多,想先请殿中请位,人尽一杯,余下之酒,一并送于大师如何?”   半戒大师望着那玉瓶,说道:“瓶中存酒有限,如若殿中之人,各尽一杯,只怕瓶中的存酒,还不足用。”   青衫儒士笑道:“不是兄弟夸口,这大殿中人,除了大师之外,只怕难再有超过兄弟之量,但兄弟也难一次尽此半杯,如若是不善饮酒之人,闻上一闻,也就够了。”   只听那中年道人说道:“贫道方外之人,素来戒酒,成兄的盛情,贫道心领了。”   那青衫儒士微微一笑,站起身来,倒出一杯酒,缓缓走近那中年道人身前,笑道:“道兄不吃,何妨闻上一闻,非是兄弟夸口,当今之世,只怕难再找出一种酒来和兄弟这梅花露相提并论。”   那中年道人似是有着盛情难却之感,伸手接过玉杯,举杯放在鼻息之间,嗅了一嗅,道:“果然好酒,贫道虽不善饮,但此酒香透心肺,实乃上上之品。”   半戒大师接道:“如若我和尚能够品尝一下,当可有所定论。”   青衫儒士笑道:“大师不要慌,兄弟言已出口,当以余酒相送。”   萧翎眼看殿中几人,为一瓶酒你推我夺,心下甚感奇怪,那酒僧半戒,存心讨取,那青衫儒士却偏多刁难,那中年道士力辞不饮,那青衫儒士却又偏偏起身相敬。   只见那中年道士缓缓地把手中玉杯,递了过来,说道:“美酒当前,可惜贫道却无福消受。”   青衫儒士接过酒杯,又向那黑衣道童递了过去,说:“小道兄,请品尝一下,如何?”   那黑衣道童侧过脸去,说道:“小道闻不得酒气。”   青衫儒士哈哈一笑,道:“武当门规清严,果不虚传。”转向饭丐行去。   云姑生前,曾对萧翎谈过一些江湖中事,在他的记忆之中,武当一派,都是好人,再看那道人仙风道骨,不禁油生敬仰之心。   那青衫儒士行近饭丐,递上酒杯,说道:“兄弟近年甚少在江湖之上走动,但沈兄的大名,却是常常闻及……”   饭丐望了那玉杯一眼,冷冷说道:“老叫化生来喜饭,素不爱酒,好意心领了。”   青衫儒士脸色微微一变,道:“兄弟这梅花露,乃当今第一名酒,错过今日只怕沈兄再无品尝的机缘了。”   饭丐道:“老叫化那一份,一并转送半戒师兄好了。”言罢,闭上双目,不再理会那青衫儒士。 八 零 电 子 书 w w w 点 t x t 0 2 点 c o m   酒僧半戒大步行来,哈哈笑道:“货卖识家,老叫化生来不解酒滋味,那牛鼻子老道,自恃身份,不肯饮用,看来还是给我和尚算了,和尚嗜酒如命,只要果是好酒,纵然酒中下的有断肠毒药,和尚也是慷慨赴死,而且死而无怨。”   青衫儒士沉吟了片刻,突然纵声笑道:“不错,货卖识家,兄弟这瓶梅花露,连瓶带杯,一并奉送了。”   酒僧半戒伸手接过,一仰脸嘴到酒干,笑道:“好酒啊!好酒!”   青衫儒士不理半戒的呼喝,盘膝坐下,长长呼一口气,道:“诸位不肯品尝兄弟的梅花露,那是怕我在酒中下毒了。”   他这番话,似是自言自语,又似对人解说。   那中年道士突然站了起来,精芒闪动,目光凝注在萧翎的脸上,缓缓说道:“小施主,可是身体不大舒服么?”   萧翎对他印象甚好,当下点头答道:“一些小病。”   中年道士笑道:“贫道略通医理,愿代效劳,一诊小施主的病势。”   目光却投注在饭丐的脸上,查看他神情变化。   萧翎虽是聪明绝顶,但也无法了然这些江湖上的机诈,敌友是非,当下接道:“好啊!我先谢过道长。”   那中年道人却凝立不动,似在等待着什么。   只听饭丐长长叹息一声,道:“这孩子已费了老叫化一天一夜手脚,但他还未能完全复元,道长如肯施以援手,老叫化一样感激不尽。”   那中年道人微微一笑道:“贫道只不过略谙医道,据外面观。这位小施主的伤势,似是先天具来,再加上近日受了外伤,引发内伤……”   饭丐接道:“不错,他被点中了阳明胃经上的太乙穴,引发先天具来阴脉硬化,重伤则七日之内殒命,轻伤落个半身麻痹的残废,老叫化不解医道,只不过就观查所得而言。”   那中年道人笑道:“沈兄说的句句中的,一字不错,惭愧的是贫道无能促他复元,如若沈兄允把他交付贫道带走,贫道当尽快赶回武当山去,请掌门师兄为他疗伤。贫道师兄医理精深,功力胜过贫道十倍,料想绝不致误了他的病势。”   饭丐蓦然一张双目,湛湛神光直逼那中年道人脸上,一字一句的缓缓说道:“云阳子,老叫化走了大半辈子江湖,经历了无数的大江大浪,难道还会在阴沟里翻船不成。”   云阳子微微一笑,道:“贫道纵然是另有用心,但可疗好他的伤势,当非虚言相欺。”   饭丐突然一闭双目,道:“好吧!你带他走!”   云阳子右手一挥,那黑衣道童一跃而至,俯身抱起萧翎,急向殿外奔去。   那青衫儒士冷笑一声,道:“云阳道兄。”左手一摆,紧随他身后那又黑又矮的人,突然一跃而起,横身拦住了那黑衣道童的去路。   云阳子肩头晃动、疾快的绕到那黑衣道童身前,冷冷喝道:“成兄可是想和贫道为难么?”   那青衫儒士淡淡一笑,道:“这个兄弟只怕没有那样的胆子、哈哈!武林中有谁不知云阳道兄之名。”   萧翎眼看这些人,竟然争相抢夺自己起来,心中又是奇怪,又是好笑,暗道:怎的我萧翎竟受到他们如此重视起来。   只见云阳子拂尘一摆,道:“成兄既然没有和贫道为难之心,那是最好不过。”   那青衫儒士冷然一笑,道:“兄弟虽不愿和云阳道兄为难,但并非惧怕武当派的盛名,和云阳道兄手中的长剑。”   云阳子眉头微微耸动,但他终于忍了下去,说道:“成兄有何见教?贫道洗耳恭听。”   青衫儒士两道目光一直在萧翎的身上打转,瞧了半天,道:“云阳道兄不惜千里跋涉,把这位小兄弟送回武当山去,当真是为了替他治病么?”   云阳子道:“不错。”   青衫儒士道:“有道救人如救火,这位小兄弟既是身罹重病,如何还能忍得千里奔波之苦。”   云阳子道:“这个贫道自有良策,不劳成兄费心。”   青衫儒士笑道:“我看不用了!”   云阳子道:“什么不用了?”   青衫儒士道:“兄弟不才,亦通医理,这位小兄弟的病势,兄弟亦可医得,那是用不着再千里迢迢,赶回武当山了。”   云阳子道:“贫道已得沈兄同意,成兄这等横里插手干涉,不知是何用心?”   青衫儒士淡淡一笑,道:“救人性命,兄弟是不甘后人。”   萧翎听得心中直叫奇怪,暗道:他们这般吵来争去,抢着要为我医病,这等好心之人,当真是世上少见的很。   云阳子脸色一整,冷冷说道:“贫道自忖医道,恐不在你成兄之下,但尚自知无能医好这位小施主的病势,凭成兄那点医道,哼!只怕是自诩太高了吧!”   青衫儒士笑道:“兄弟被武林同道称作百手巧医,难道是白叫的么?”   云阳子道:“贫道只听过成兄那百手书生之名,却从未闻过百手巧医之称。”   青衫儒士笑道:“那只怪道兄少在江湖之上走动,见闻不多罢了。”   他语声微微一顿,又道:“道兄既不信兄弟的医道,兄弟当场试验给道兄见识一下如何?”   云阳子冷冷的道:“一个人一生之中,只有一次死亡,这等大事,岂可试验着玩的么?”青衫儒士回顾了酒僧半戒一眼,只见他双手抱着那盛装梅花露的玉瓶,鼻息间鼾声大作,似是已酒醉入梦,心中胆气一壮,高声说道:“这位小兄弟可是你们武当门下么?”   云阳子道:“虽非武当门下,但贫道受人之托,忠人之事,自是当尽心力。”   青衫儒士笑道:“你受何人所托?”   云阳子似是不愿和百手书生翻脸,闹成僵局,忍了又忍才说道:“成兄亲目所见,贫道受沈大侠的嘱托,送这位小施主回武当山去疗治痼疾。”   青衫儒士笑道:“这么说来,如若沈兄答应,道兄就留下这个小兄弟了?”   云阳子冷哼一声,未置可否。   那青衫儒士提高了声音,叫道:“沈兄如若信得过兄弟医道,兄弟立即可动手替这位小兄弟疗治伤势。”   萧翎仔细看那青衫儒士,虽然生的五官端正,皮肤白净,但双目之中,神光闪烁不定,眉宇之间,隐隐泛现出一层黑气,心中不喜,生恐饭丐答应那青衫儒士之语,当下高声说道:“沈伯伯,我不要他替我医病,我要跟这位道长去。”   青衫儒士双目一眨,两道森冷的寒芒,暴射而出,冷冷说道:“武当山离此遥远,只怕你到不了武当山就要病重而死。”   萧翎道:“我死了也不关你的事。”   那青衫儒士双眉耸动,似想发作,忽闻饭丐冷冷说道:“人是老叫化相托云阳道兄带回武当山的,如若有人想横里拦阻,那是和我们酒僧、饭丐有意为难。”   百手书生脸色一寒,眉宇间的黑气忽见强烈,但在一瞬之间,立时消失,哈哈一阵大笑,道:“既是沈兄的主意,兄弟自是不便再横里阻扰了,唉!只可惜这位小兄弟的性命,只怕要送在云阳道兄一番好心好意的手中了。”   云阳子涵养过人,淡淡一笑,道:“成兄不用替贫道担忧。”微微一顿,又道:“成兄请让让路吧!”   百手书生冷冷一笑,说道:“祝道兄一路平安。”举手一招,那又黑又矮之人,应手而退,站在百手书生的身边。   云阳子当先开路,护着那背萧翎的道童出了大殿,放腿向前奔去。   那道童虽然年龄不大,但却脚程奇快,萧翎只觉耳际间风声呼呼,寒气扑面,吹得他连气也喘不过来,只好一缩头,把面孔隐在那道童头后。   不知过去了多少时间,萧翎突然觉着那道童停了下来,伸头望去,只见正停身一座高峰之下。   云阳子手执拂尘,立在四五尺外,面上带着微笑,低声对那道童说道:“放他下来,咱们吃点东西再走。”   那黑衣道童举手擦拭一下脸上的汗水,说道:“师父,那百手书生,可会追赶上来么?”   云阳子道:“他们虽有追来之心,但我料想饭丐沉重定然会出手拦阻于他的。”   那道童缓缓地放下了背上的萧翎,长长地吁了一口气,显然这一阵子奔走,使他很累了。   云阳子轻撩道袍,取出干粮,微笑着对萧翎说道:“你可不要害怕,贫道绝不会亏待于你。”   萧翎接过干粮,三人坐下分食,休息一阵,又开始上路,仍由那黑衣道童背着他赶路。   萧翎人既聪明,幼小时又务旁学,这些时日之中,追随岳小钗,历经凶险,使他那纯洁的心灵之中,对人世的险诈,又深了一层认识,他心中亦明白,这位仙风道骨,飘飘出尘的道长,并非是真的要为他医病,才带着他而行,必然另有所图,只是用心何在,萧翎却是有些想不明白了。   这问题一直苦恼着他,也使他开始动用心机,思虑安危。   又行一日,离开了山区,那道童不便再背着萧翎赶路,只好替萧翎雇了一辆马车,坐着赶路。   萧翎自觉到身体有了变化,先天的痼疾,被外伤引发了重症,他开始发起高烧,四肢沉重难抬,但神志还能保持清醒。   云阳子似是十分焦急,极尽心力的疗治萧翎的病势,不停地替他把脉,并以本身的内力助他畅和血脉。   可是萧翎的病势,毫无起色,人也逐渐的晕迷过去,隐隐约约的感觉到服用过很多次药。   这日,萧翎昏迷的神智,忽然清醒了过来,睁眼看时,只见云阳子端坐在身侧,那黑衣道童满面焦急之色,端着一碗药汤,见他醒来,忽现喜色,微微一笑,道:“你可觉着好些么?”   萧翎摇摇头,道:“我的心里很烧,只怕是不能活了!”   那道童道:“不要紧,咱们已经快要到武当山了,我大师伯精通医理,有着妙手回春之能,只要咱们一到武当山,你就很快可以复元。”   萧翎叹道:“你们为什么会这样关心我的生死呢?”   那道童呆了一呆道:“因为,因为……”他不善谎言,一时间想不出适当的措词,因为了半天,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萧翎凄凉一笑,道:“我知道,你们并不是真的要替我医病,只不过是想把我带上武当山去……”   云阳子忽然接口说道:“你的病势很重,先天的痼疾,再加穴脉受了极重的内伤,体内又被风寒侵入,一病发作,百病俱来,除了我那大师兄外,只怕当世之间,已无人能够医好你的病了。”   萧翎道:“那不要紧,我不怕死。”   云阳子似是料不到他说出这样的话来,不禁一怔,笑道:“你虽身罹绝症,但相貌之上,却非早夭之征象,贫道大师兄医术回天,当不难治好你的病势。”   萧翎突然一挺身子,想坐起来,但微一用力,立时双眼发黑,全身骨骼一阵剧疼难忍,人又晕了过去。   不知过去了多少时间,萧翎昏迷中觉得两只带着热力的双手,不停地在身上游动,内心之中,也感觉一阵舒畅,睁眼看去,只见一个白髯长垂,高挽道髻,面如古月的道人,正自挥动着双手,不停地在自己的身上游动,掌指所经之处,带着一股热力,攻入体内。   在那白髯道人身后,站着面容肃然的云阳子,靠窗处放着一只黑色的古鼎,鼎中白烟袅袅,散发出满室清香。   只听那道人长长吁了一口气,缓缓收回了双手,凝目望着萧翎,在他的面容上,泛现出一丝慈爱的微笑道:“孩子,好过些么?”   萧翎道:“好一些了,老道长定然是那云阳道长的师兄,武当派的掌门人了?”   白髯道人微微一笑,道:“贫道无为,小施主的病势很重,目下血脉初畅,不宜多费神讲话,来日方长,咱们有的是时间好谈,此刻最好能好好养息一下。”   萧翎突然长长叹息一声,道:“我那岳姊姊,不晓得现在何处?”说罢缓缓闭上双目。   云阳子欠身对无为道长一礼,缓步退了出去。   无为道长亦似是极为困倦,云阳子退出之后,立时闭上双目,运气调息。   房中一片寂静,寂静得落针可闻。   萧翎熟睡了一阵,精神大见好转,睁开眼来,只见那老道长仍然盘膝闭目坐在自己身侧。   这已是深夜时分,室外一片黑暗,那靠窗处的古鼎中,却冒起一片蓝色的火焰,室中景物,让这片蓝色火焰一照,蒙上了一层暗淡的青光。   萧翎挣动了一下身躯,双手支榻,缓缓坐了起来,正想溜下床去,无为道长忽然睁开了眼睛,笑道:“孩子,夜深寒重,不可在室外走动,你刚刚服下药物,在贫道这丹室中随便走走,对行药方面,倒是有些帮助。”   武当派掌门人,在武林中身份是何等尊崇,这般对待萧翎,实为极大荣耀之事,可是萧翎却是懵无所觉,当下举步向冒着蓝色火焰的古鼎行去。   无为道长轻轻叹息一声,也不再管他。   萧翎走到那黑鼎之旁,立觉热力逼人,心中甚觉奇怪,暗道:鼎中不知烧的何物,威力竟是如此之大。   探头望去,只见那深蓝色的火焰之中,放着一个拳头大小的方盒,那方盒也不知是何物制成,已被烧成了通红之色。   隐隐间,似有一片青色的流质,在那烧红的方盒之中滚动。   蓝色的火焰,由那方盒下面儿个大指粗细的圆孔之中,冒了上来,仍然未曾看出烧的何物。   萧翎忽然想起幼年之时,父亲谈过炼丹的事,忍不住问道:“老道长,你可是在炼丹么?”   无为道长笑道:“在替你炼制一种药物。”   萧翎奇道:“为我炼制丹药?”   无为道长笑道:“大概再过上三天三夜,就可以熄去炉火,取出服用了。”   萧翎茫然的叹息一声,缓步行到木榻前,说道:“老道长,咱们素不相识,你为什么要待我这样好呢?”   无为道长微微一笑,道:“方外人慈悲为怀,贫道既然发觉到你身罹绝症,岂能不管……”他微微一顿,又道:“何况,你这三绝阴脉为先天奇疾,那也非一般人能够医得。”   萧翎依在木榻上,支颚沉思了半晌,道:“我不信老道长只是为了慈悲胸怀,救我之命。”   无为道长似是未料到他会突然提到此等问题,而且单刀直入,不禁一愕,沉吟良久,缓缓说道:“贫道留你在武当山,即或另有用心,但替你疗治绝症,那也是一大原因……”   语音忽然一顿,沉声问道:“什么人?”   只听室外传进一个低沉的声音,道:“弟子有事禀报。”   无为道长慈眉耸动,但仍原地盘坐未动,说道:“进来吧!”   木门开启,走进了一个黑髯飘飘,身材修长的中年道人。   看此人年纪,似和云阳子不相上下,但举动之间,对待无为道长,更见恭谨,遥遥抱拳,欠身而入,行近木榻,仍然是垂首肃立着,接道:“有夜行人上山来了……”   无为道长脸色微微一变,道:“来的什么人?”   那中年道人道:“来人武功不弱,云阳师叔已传下令谕,观中五大护法,已全都出动,务求查个水落石出,但怕惊扰到师父静修,特来禀报一声。”   无为道长恢复了镇静之容,左手一挥,道:“知道了。”   那中年道人合掌当胸,躬身退出室外,随手带上了两扇木门。   萧翎凝目沉思了片刻,突然一跃下榻,大步向外行去。   无为道长一皱眉头,道:“孩子,你要到那里去?”   萧翎道:“我也出去瞧瞧,看是不是我岳姊姊找我来了。”伸手拉开木门,大步而出。   抬头看去,星河耿耿,这是无月的深夜。   一阵寒风吹来,萧翎不自禁的打了一个冷颤。   忽然由身侧响起一个低沉的声音,道:“夜风寒冷,小施主还是请回去吧!”   萧翎转脸望去,不知何时,身侧已然站着一个背插宝剑的少年道人,当下定了定神,道:“我不回去!”   那少年道人不过十八九岁,生的眉清目秀,背插长剑,道袍飘风,打量了萧翎一眼,冰冷道:“此地何地,岂可乱闯,小施主如若不肯自动退回,贫道只好代为效劳了。”   说话之间,一伸手,横向萧翎手腕上抓了过去。   萧翎手腕一缩,大声喝道:“我偏不回去,你要怎样?”   那道装少年出手如电,萧翎如何能逃避得过,只觉左臂一麻,左腕脉穴,已入那少年道人的掌握之中。   但听一声沉重的叹息传了出来,紧接着响起了无为道长苍劲的声音,道:“不许迫他回来,让他自去吧!”   那少年道人急急松开了握在萧翎左腕上的五指,口中连连应是,人向丈余外一株巨松下面退去。   萧翎抖动了一下麻木未消的左臂,大步向前行去。   隐隐见满院花树,在夜风之中摇动,阵阵香气,迎面扑来,苍苍青松,杂陈于花树之间,景物十分清幽。   一来夜色朦胧,萧翎的视线不清,二则他也无心观赏景物,大步而行,寻门而出。   这座道院,十分广大,萧翎地势不熟,走了甚久,仍然在花树林中穿来行去。   但他生性坚毅,虽然冷得全身颤抖,认定了一个方面,仍然是勇往直前,毫不畏缩。   但见两只高大的白鹤,散行于花树之间,眼看萧翎行近身侧,也不逃避。   这些新奇的事物,都已无法引起萧翎的兴趣,一心之中,只在想念着岳小钗。   他坚信岳小钗会来找他,于是忍不住高声喊道:“岳姊姊,岳姊姊……”   他用尽了全身的气力呼唤,深夜之中,响起一片回音,尽都是呼叫姊姊的声音。   呼叫中,仍不停向前奔行、穿过一片广大的花圃,到了一座青石砌成的围墙下面。   一扇圆门,早已打开。   萧翎身体虚弱,经过这一阵奔走呼喝,头上已出了汗水。   他举起衣袖,擦拭了脸上的汗水,身子一侧,穿门而出。   圆门外,交错着白石铺成的小径,夜色中望去,隐隐见楼阁耸立。   萧翎略一打量四周的形势,选择了一处空旷的方向奔去。   此时,他已有如疯狂一般,一面拼尽全力向前奔走,一面不住的大声呼叫着岳姊姊。   深山静夜中,这喝声中的深挚亲情,有如怒涛澎湃,震撼了三元观。   不知奔跑了多少路程,萧翎已累得上气不接下气,眼前晃动着片片的云彩,每一片云彩中,都站着一个美丽的玉人,那正是对他关爱备至的岳姊姊,这幻觉激发了他生命的潜力,呼叫着向前狂奔。   他拼命的狂奔着,直到筋疲力竭,才停了下来,汗水湿透了他全身的衣裤。   他已无力再奔行一步,眼前金星直冒,内腑中气血上涌,只觉双腿一软,栽倒地上。   萧翎也不知道过去了多少时光,醒来已是满眼阳光。   目光转动,只见数尺外盘膝端坐着云阳子,自己却躺在一片柔和的草地上,四周苍松青翠,景物悦目。   数丈外,是一道百丈深壑,一道瀑布由对面山峰上直垂而下,水落深涧,声如闷雷。   只见云阳子脸上挂着一片慈和的笑意。道:“孩子,你醒了么?”   萧翎揉揉眼睛,坐了起来,问道:“这是什么地方?”   云阳子笑道:“这是三元观的后山。”   萧翎抬头望去,果然见身后殿阁耸立,已在三四里外。   他想起昨夜狂奔的事,腿上筋骨仍有些隐隐作痛。   云阳子缓缓站起身子,走了过来,笑道:“还觉着难过么?”   萧翎长长吁一口气,但觉气血舒畅,除了筋骨有些酸痛外,毫无不适之感,当下说道:“我很好,唉!道长可见到我的岳姊姊么?”   云阳子笑道:“没有,令姊如若想念于你,想她不久定会寻来。”   萧翎道:“昨夜来的不是我岳姊姊么?”他追随岳小钗数日涉险,对江湖中事,已然略有所知。   云阳子笑道:“不是。孩子,我那掌门师兄虽然医道通神,胸罗玄机,但他一向深居避世,就是本观中的弟子们,也是难得见他一次,难得他赏识于你,替你治疗绝症……”   萧翎接道:“这有什么稀奇,岳姊姊也会帮我疗病。”   云阳子微微一笑,道:“就算她能疗治你的绝症,可是她此刻行踪不明,远在天涯,一时之间,也是见她不着。”   萧翎垂下头去,默然不语。   云阳子道:“你如不肯听我的话,绝症未愈之前,擅自行动,不但我那掌门师兄一番苦心,将付流水,你那与生俱来的绝症,亦将提前发作,那时,你那岳姊姊纵然寻来,亦是无法见到你了!”   这一番言语,果然说得萧翎大为心动,暗道:是啊!如我病重而死,今生今世,都无法再见到岳姊姊了!   心念一转,说道:“要我听你相劝之言不难,但必须答允我一件事情。”   云阳子道:“你说吧!只要贫道力所能及,绝不推辞。”   要知武当派,是江湖间正大门派,素来受武林同道尊仰,无为道长和云阳子,都是武当派中,百年来未见的人才,不但武功成就,强过上几代的师长,道德修养,也都有过人之处,只因心中暗愧利用一个尚未全解人事的孩子,是以对萧翎百般容忍。   萧翎凝目寻思了一阵,道:“我留在此地可以,但如我那岳姊姊来寻我时,你定要告诉我,让我跟她离开这里。”   云阳子沉思良久,说道:“好吧!贫道答应你。”   萧翎缓缓举步向前行去,一面自言自语的说道:“我知道,我那岳姊姊,一定会来找我。”   云阳子听得,暗暗叫了一声惭愧,紧行了两步,抱起了萧翎,笑道:“孩子,你昨夜狂奔而行,力脱晕倒,耗费了贫道几个时辰的内力,才把你由死亡的边缘中拯救回来,此刻你体力未复,不宜劳动,贫道抱着你走吧。”   萧翎行了几步,已觉着两腿酸软,知他所言非虚,不再坚持,任由云阳子抱着。   云阳子放腿而行,片刻之间,已入观中,萧翎伏在云阳子肩上望去,只见很多道人,往来行走于青石铺成的道上,一见云阳子,立时合掌垂首,退到路侧,让开大道,神色之间,一片恭谨。   穿过了几道广大的殿院,只见一堵青石围墙,环绕着一座院落。   在广大的三元观中,这座院落独成格局。   一座大开的圆门口处,站着一个青衣道童。   云阳子放下怀抱中的萧翎,行了过去。   却不料那青衣道童身躯一横,竟然拦住云阳子去路,低声说道:“三师叔留驾,掌门师尊正在会客。”   云阳子目光凝注在那道童的脸上,缓缓说道:“什么客人,连我也要回避?”   那青衣道童沉吟了一阵,道:“弟子不识,但掌门师尊对他极尽礼遇,特命我守候此地,未得他允准之前,任何人不得擅入,师叔如若有事,请稍候片刻,容弟子先禀报掌门师尊一声。”   云阳子道:“不用了,我微候片刻再来就是。”牵着萧翎缓步而去,心中却是暗暗纳闷。   须知云阳子素得师兄器重,无为道长生性恬淡,喜爱清静,三元观中事务,一向都交由云阳子代差代行,数十年来不论何情事,都由云阳子出面担当,此刻不知何人来访,竟然云阳子也要回避。   萧翎随着云阳子漫步而行,到了一所幽静的小跨院中。   这是云阳子的用功之处,小院中遍植着花树,三面雅室,窗明几净,虽不若无为道长养性丹室那等宽大气派,但却别有一种玲珑纤巧之妙。   云阳子带着萧翎步入雅室,微笑说道:“孩子,你随便坐吧,室中之物,任你观赏,但切不可出手动它。”   萧翎目光转动,只见壁面挂着一柄长剑,一个锦袋,后壁处一张条桌上,放着三支七八寸长的金箭,另有白绢覆盖着两个白玉瓶,却不知放的何物。   云阳子似是极为疲累,盘膝坐于云床,闭上双目,不再理会萧翎。   萧翎暗暗忖道:你房中这些东西,谁稀罕了,我才不要瞧它,也免得他轻视于我,当下也闭上眼睛,靠在椅背之上。   但他究还是孩子性情,按不下好奇之心,越是想着不看,越是有一股想看的冲动,终是忍耐不住,站起身来,行近那条桌之处,只见那三只金箭上面,各刻着精美的图案,十分好看,暗道:用这金箭之人,定然是一位雅致很高之人,在箭边,竟然也刻下了这般精致的图画。   目光转动,看白绢袋覆盖玉盘旁边,竟然也雕刻着美丽的花纹,忖道:不知这玉盘中放的什么?为什么要上覆白绢,我只要揭开一角,瞧瞧里面放的什么,不动它也就是了,他好奇心重,不由伸出右手,正待揭开覆在玉盘上的白绢,突然一个冷冷的声音,喝道:“不要动它。”   萧翎陡然的缩回右手,回头望去,只见一个十五六岁的道童,当门而立,脸上一片肃穆之色,一双圆圆的大眼睛,凝注着他。   云阳子霍然睁开双目,微微一笑,道:“孩子,那白绢盖的玉盘之中!放的是淬毒之物,他不让你动它,是一片好心。”   萧翎只觉脸上一热,缓步退回座椅之上。   那道童在室外,合掌说道:“掌门师尊有请师父。”   云阳子道:“客人走了么?”   那道童道:“弟子得青鹤师兄传谕,有请师父,客人是否已去,青鹤师兄倒未提过。”   云阳子回顾了萧翎一眼,还未来及开口,那道童已接着说道:“掌门师尊请师父带着这位萧施主。”   云阳子微一点头,带着萧翎而去。   两人赶到无为道长的丹室,只见无为道长背着双手,站在丹炉前面,双目神凝,望着炉中闪动的青色火焰,眉宇间笼罩着一片深沉的忧郁。   云阳子心头微微一震,欠身合掌,道:“见过掌门师兄。”   无为道长缓缓抬起头来,望了望云阳子一眼,道:“师弟不用多礼,请坐。”   云阳子依言坐下,恭谨的说道:“师兄相召,不知有何训教?”   他已从无为道长的眼色之中,看出了情势的严重,无为道长人如其名,虽然身具上乘武功,已尽得武当派中的绝技,但他生性恬淡,无意争名武林,下令约束武当门下弟子,不可和人结怨,非属必要,不许离山,是以自他接掌门户之后,武当一派中门下弟子,极少在江湖之上走动,也极少和各大门派往来,间有无法推辞的应酬,也大都由云阳子代他而去,因此,在武林中的声名,云阳子反而大过了掌门师兄。   无为道长的淡泊名利,使他变得十分慈和,在云阳子的记忆之中,从未见过掌门师兄有过忧苦的容色,不论何时、何地,他总是面上泛露着慈和的微笑,此刻看到了掌门师兄的忧苦之容,心知必是遇上了极端的困难之事,他平时对大师兄敬重无比,心中虽想说几句慰藉之言,但又不知从何开口。   无为道长缓缓把目光移注萧翎的身上,道:“孩子,武林中九大门派,和大江南北的各方雄主,无人不希望能得到那‘禁宫之钥’,一窥禁宫之秘,贫道虽然亦遏制住内心中一缕欲望,但却不愿因此掀起了武林中一场杀劫风波。那‘禁宫之钥’虽是武林中前所未有的一件重宝,但也是最大的祸害,自古红颜皆祸水,匹夫怀璧招杀机,不论什么人,只要收存了那‘禁宫之钥’,整个武林中的高手,都将视他为眼中之钉,纵然是好朋至友,亦可能闹得反目成仇。唉!名利二字,害人非浅……”   萧翎心中暗自想道:这些事,与我何干?   只见无为道长脸色突然间变得十分严肃,自言自语的说道:“贫道虽然无意取得那禁宫中的宝藏,但先师祖遗体,那是不容弃置不顾。因此,贫道虽不愿插手武林是非之中,但此事却是由不得贫道不管。但贫道向主人心自主,从不强人所难,此事要你自己决定了。”   萧翎满脸茫然的说道:“要我决定?”   无为道长:“不错,要你自己决定!”   萧翎道:“决定什么?”   无为道长长长叹息一声,道:“适才贫道接见几位武林中声誉甚隆的高手,以及少林寺中来的两位高僧……”   云阳子脸色一变,道:“他们来此为何?”   无为道长目光一掠萧翎,道:“为这位小施主。”   云阳子冷哼一声,道:“他们查不出岳云姑和岳小钗的下落,把主意打到这位孩子的身上了?”   无为道长淡淡一笑,道:“不能怪他们,想那‘禁宫之钥’,带连广泛,禁宫中除了当今四大门派的镇山之宝以外,还有六位奇绝一代高人的随身之宝,以及那十位武林前辈的生死下落,任何人,只要能和这十位武林前辈攀上关系,都可以理直气壮地去寻那‘禁宫之钥’。”   云阳子道:“可是这孩子和‘禁宫之钥’丝毫攀不上关系,既不懂武功,又身罹绝症,咱们岂能坐视不管,任由他们折磨这孩子不成?”   云阳子微微一顿又道:“唉!武林中的人物,大部分手段阴毒。狠辣,这孩子如若落在他们手中,他们势必将用萧翎的生死,威胁那岳云姑和岳小钗出面,以‘禁宫之钥’交换萧翎,此事咱们万万不能答应!”   无为道长轻轻叹息一声,道:“因此,此事应该由萧翎决定,他如不愿留此,咱们岂能强他所难。”   云阳子素知师兄的为人,胸怀磊落,不敢再多强辩,目光一转,望着萧翎,说道:“孩子,这要你自己决定了,如若你自愿随人而去,我们也不便强你留此,如若你愿留此,武当派自当竭尽所能的保护于你,不许可别人伤害。”   萧翎暗暗忖道:武当派正大门户,做事果然和中州二贾大不相同。   目光转动,只见无为道长和云阳子睁大着四只眼睛,凝注着他,云阳子的脸色,更是充满着期望之色,等待着他的决定。   萧翎心中念头百转,一时间竟是难作决定,既觉无为道长和云阳子相待自己甚好,留此胜似落入别人手中,但又怕自己答应留此之后,日后岳小钗寻上武当山来,云阳子和无为道长以此作为口实,不放自己下山……   他追随岳小钗时日虽短,但眼看那些武林人物的机诈自私,心中生出了极深的警惕之心,虽然觉这无为道长和云阳子,不应和中州双贾等同日而语,但心中烙痕尤存,不敢轻作允语。   只听云阳子说道:“孩子,你还没有决定么?”   萧翎摇摇头,道:“我还在想呢!”   无为道长慈和的说道:“孩子,不要勉强,你怎么想,就怎么说。”   萧翎道:“我如答应留在此地,日后我那岳姊姊来此寻我之时,我是否可随她而去……”   无为道长、云阳子似是都未想到他会有此一问,不禁为之一呆。   只见萧翎双眉一扬,说道:“两位道长都是有道之人,和那些坏人有很多不同之处,数日来多承关怀,我心中十分感激,如若要我答应此事,两位道长得先答应我一件事情!”   无为道长微微一笑,道:“好孩子,你倒提出条件来了,好吧!你说吧!”他生性淡泊慈和,对萧翎这冒昧冲动的言语,也不放在心上。   萧翎圆睁双目,满脸严肃的说道:“如若你们答应,日后我那岳姊姊寻来之时,让我随她而去,我就留在此地,如是不肯答应,我就任由别人带走。”   云阳子道:“孩子,你可知道,别人也会像我们一般的善待你么?”   萧翎道:“我知道不会,但却不要紧,只要我想法子死去,他们就没有法子,利用我威胁我岳姊姊了!”   无为道长微微一笑,道:“好倔强的孩子,至情至性,都非平庸之才,贫道答应你就是。”   萧翎心情激动,双目中隐隐现出泪光,长揖拜倒地上,道:“道长仙风道骨,我一见就知道是很好很好的人,和中州二贾那些坏人,果是不同。”他年纪幼小,毫无心机,这几句话,说的诚诚挚挚,发自内心。   无为道长微微一笑,回顾了云阳子一眼,道:“既然萧施主答应留在此地,本观之中,就不得不作戒备了,传谕下去,着令观中弟子,严密戒备,如有人按照武林规矩,登门拜访,立时报我知道。”   云阳子记忆之中,从未见过师兄这等紧张神色,不论什么大事,无为道长总是淡淡一笑,漠然视之,毫不放在心上,此刻,忽然这等重视,想来适才几个来访之人,定然是极为难惹的人物,那里还敢怠慢,当下站起身来,急步而出。   无为道长缓缓把目光凝注到萧翎的脸上,庄严的说道:“孩子,你可明白目前你已成江湖上很多高手寻求的目标么?”   萧翎若有所思地道:“我有些知道。”   无为道长脸色更见庄严,缓缓说道:“贫道数十年来,一直严令约束我武当门下弟子,不许和江湖中人物造成纷争,但为了小施主,不但我们武当一派,完全卷入了江湖的纷争之中,就是贫道也将亲身置入这场是非之中了。”   萧翎正待接口,突然一阵钟声传了进来。   无为道长脸色微微一变,道:“不知来的又是那路人物!”   萧翎忽然叹一口气,暗道:想不到像我这样一个全然不懂武功的孩子,竟然成了这些武林高手处心积虑追擒的对象!   钟声余音未绝,突然见一个青衣道童,急急奔来,站在门口,合掌欠身一礼,道:“江南四公子求见掌门师尊。”   无为道长脸色一变,但不过剎那之间,立时又恢复了镇静之容,挥手一笑,道:“待茶听蝉阁,我立刻亲往迎见。”   那道童应了一声,转身疾奔而去。   无为道长面色严肃的回望着萧翎,说道:“孩子,贫道生平不作屈理之事,当着天下英雄之面,你必得坦诚说出,自愿留居三元观中,其他之事,都有贫道为你做主。”   萧翎点头应道:“记下了。”   无为道长缓缓站起身来,望着萧翎微微一笑道:“走!你跟我一起去见识一下,武林中盛威名着的四公子!”   萧翎这些时日,和岳小钗历险犯难,胆子大了甚多,一挺胸大步而行。   无为道长看他豪壮的气概,不禁暗暗点头,说道:“江南四公子,个个身负绝技,贸道虽然未曾见过四人,但听闻传言,四人的武功,已到了飞花伤人之境,你毫无武功,自无防身之能,会见四人之时,不可离开贫道三尺之外,以免我救援不及。”   萧翎道:“我不怕死,但我会听从道长的话。”   无为道长笑道:“孩子,你的胆气很大。”牵着萧翎,离开了丹室。   萧翎紧随无为道长的身后,步行在白石铺成的小径上,流目四望,见观中景象已变。   那些川流不息,穿行小径的成群道人,已然不见,但每一要道上,殿房的门口,处处都肃立着一个手拿拂尘,背插长剑的道人。   这些道人对无为道长,都有着无比的崇敬,丈余外就合掌当胸,垂下头去,不敢仰视一眼。   穿过了两重殿院,景物忽然一变。   只见一座广大的花园中,耸立着一座红色的阁楼,一方横匾上写着“听蝉阁”三个大字。   四周苍松环绕,水声潺潺,行得切近,才看清那“听蝉阁”是建筑在河池之中,一座朱栏浮桥,接通阁中。   两个身着青衣的道童,分站在朱桥两侧,二人一见无为道长,立时欠身合掌,垂首恭迎。   左面一个道童,未待无为道长相询,已先行说道:“客人已到,现正由云阳师叔相陪在听蝉阁中待茶。”   无为道长举步登上朱桥,低声对萧翎说道:“孩子,记着,不要离开我身旁三尺以外。”   萧翎道:“记下了!”举步上桥。   行完了三丈朱桥,进入阁中。   但见阁中窗明几净,打扫的纤尘不染,云阳子正陪着四个身着彩衣的少年,围坐在一张松木桌子四周谈话。   云阳子当先站起身子,欠身对无为道长一礼,道:“见过掌门师兄。”   四个身着彩衣的少年,也徐徐地站了起来,拱手作礼,但八道目光,却都不期然地投注到萧翎身上。   无为道长合掌欠身,还了四人一礼,笑道:“不知四位大驾莅临,贫道未能亲迎观外,深以为歉,还望见谅。”   四个彩衣少年微微一笑,齐声说道:“我等久慕道长的大名,思欲一见,只因不便打扰清修,以致拖延至今,始能一偿心愿。”   无为道长笑道:“贫道疏懒成性,很少在江湖之上走动,近年来很多武林奇人,均未一晤,今日一睹诸位丰采,实乃一大快事。”说话之中,就云阳子身旁一张松木椅子上,坐了下来。   只听左首一个彩衣少年笑道:“道长世外高人,自是不像我们这些凡夫俗子,整日里在江湖上混闯。”   无为道长微微一笑,道:“言重了……”轻轻咳了一声,接道:“贫道虽然极少涉足江湖,但江南四公子的大名,却是敬闻已久,只因是尚未得人引见……”目光一掠云阳子,接道:“师弟还不替我引见一下……”   左首之人,接口说道:“不用了,还是我等自己来吧!兄弟一阵风张萍。”   第二个彩衣少年笑接道:“兄弟五毒花王剑。”   第三个彩衣少年轻笑一声,道:“兄弟六月雪李波。”   第四个彩衣少年冷冷接道:“兄弟寒江月赵光。”   无为道长向四人一拱手,微微一笑道:“幸会了。”   寒江月赵光仰起脸来,望着屋顶,冷冰冰的说道:“我们四兄弟今日联袂来访,是想向道长请问一事。”   无为道长道:“贫道洗耳恭听!”   一阵风张萍朗朗一笑,道:“道长德高望重,天下敬仰,想必对咱们四兄弟的名声,已是早有所闻了?”   六月雪李波不容无为道长开口,抢先接道:“江湖传言我们四兄弟,行事偏激,心狠手辣,但在兄弟看来,那是见仁见智之说,是非善恶,无非是心念作祟罢了。”   无为道长仍是一副和善的神态,微微一笑道:“贤昆仲声威远播,天下有谁不知……”   一阵风张萍朗朗长笑,打断了无为道长之言,接道:“江湖上的传闻,岂可尽信,我们兄弟今日冒昧来访,一则是久慕道长的大名,特来拜见,二来是听得人言,云阳道兄南下归来时,带回来一个人质,不知此事是真是假?”   此人言语尖厉、刻薄,只听得云阳子双眉耸动,满脸愠意,正待反唇相激,却被无为以眼色阻止。   五毒花王剑目光一掠萧翎,接道:“道长乃武当掌门,一言九鼎,我们兄弟自然是信而无疑。”   这几句话,明捧暗刺,不让无为道长有婉言推拒的余地。   无为道长淡淡一笑,道:“诸位言重了,贫道师弟确曾带回一个身罹绝症的童子,但绝谈不上什么人质!”   寒江月赵光冷冷说道:“道长可知那人是谁么?”   无为道长道:“愿聆高见。”   六月雪笑道:“咱们兄弟四人,一向是直来直去,不转弯子。道长可知道岳云姑么?”   无为道长道:“岳家剑法誉满天下,贫道虽未见过那岳云姑,却是早闻其名。”   寒江月赵光道:“那人就是岳云姑之子……”   萧翎一挺胸,道:“谁说的,我叫萧翎。”   江南四公子八道目光,齐都投注在萧翎的身上,笑道:“你叫萧翎?”   萧翎道:“不错啊!”   五毒花道:“岳小钗是你的什么人?”   萧翎道:“是我姊姊。”   寒江月赵光冷冷道:“你姓萧,她姓岳,怎么是你的姊姊呢?”   萧翎究是年纪幼小,被他这一逼问,一时间想不出适当措词回答,不禁为之一呆。   一阵风张萍微微一笑,道:“不管你叫萧翎还是岳翎,和那岳云姑有着深厚的关系,那是不会错了。”   风花雪月四公子,常年相处,彼此的心意早已相通,不论武功,言语,均能相互配合,一冷一热,一进一退,丝丝入扣。   只听五毒花王剑打了个哈哈,接道:“九大门派中人,早已把我们四兄弟,列名黑道,但真正黑道上的朋友,却又把我们兄弟视作白道上的人物,也许我们四兄弟,平日里为人做事,不够圆滑,以致落得两头为敌,都不讨好。”   这几句话,听起来平常的很,而且隐隐间,大有倾诉苦衷之意,其实骨子里,却是暗示无为道长,我们兄弟,可正可邪,可敌可友,行事独来独往,不论黑白两道,我们都不买账。   无为道长修为有素,虽闻弦外之音,只不过付之一笑,云阳子却忍不住心头怒火,冷笑一声,道:“王施主的话,听来含含糊糊的,使人经纬难分,最好是说的清楚一点。”   六月雪李波哈哈一笑,道:“我们兄弟的意思是,此次登山相访,只是为了这位小兄弟,并无其他用心。”   此人阴沉圆滑,言意露骨,词不伤人。   云阳子道:“这位小兄弟怎么样?”   寒江月赵光冷冷说道:“我们兄弟无事不登三宝殿,贵派在武林中,一向声誉清高,如若留着一条祸根,不但要招来无穷后患,且将落人话柄,两位如肯答允把那萧翎交给我们兄弟带走,既可免去无穷后患,也可和咱们四兄弟交个朋友。”   云阳子正待发作,却被无为道长摇手阻止,微微笑道:“对四位的一番盛情,贫道先行领谢了,不过……”   一阵急促的步履之声传来,由听蝉阁敞开的大门之外,奔进来一个青衣道童,合掌对着无为道长一礼,急急递上了一个大红柬帖。   无为道长一皱眉,打开封简一看,只见上面写道:“曹州楚昆山拜”六个大字。   无为道长一摆手,道:“接待一位佳宾,和接待十位有何不同,请他进来,就说为师在听蝉阁候驾。”   那道童应了一声,急急奔了出去。   风花雪月不知来人是谁,但既能当得武当掌门人一个请字,此人在武林中的身份地位,自是不会很低,忍不住探头向那大红柬帖之上望去。   那知无为道长早已料知风花雪月四公子,定有此举,随手放置拜柬时,故意把拜柬掩了起来。   一阵风张萍心知今日之局,来人一多,对自己等并非有利之事,当下问道:“无为道兄,来的是那一道上的高人?”   无为道长笑道:“四位稍候片刻,就可以见到他了,急也不在一时。”   寒光月赵光,突然举手一招,那放在无为道长身侧竹几上的红柬,突然飘飘飞起,直向赵光手中落去,口中说道:“我们兄弟,向来是急脾气,先看看柬子,再见来人,也好有个称呼。”   无为道长肃然静坐,任他卖弄,视而不见。   云阳子却是看的暗暗吃惊,道:久闻风花雪月四公子,个个身负绝技,看来果非虚传,单是这一手挥掌招柬的工夫,非有深厚过人的内功,绝难办到,眼看师兄不肯阻止,也强自按下心头激忿。   五毒花王剑右手一挥,中途抢过红柬,看了一眼,笑道:“我道是那路高人,原来是楚昆山。”   六月雪李波接道:“可是那圣手铁胆楚昆山么?”   五毒花王剑道:“不是他还有那个!”   赵光冷冷的说道:“萤火之光,也敢来和日月争明?”   一阵风张萍笑道:“楚老儿那三十六招龙虎轮法,使的还不算太坏。”   王剑接道:“我瞧还是那一对铁胆唬人,如论江湖上的暗器之重,恐怕是无出其右了。”   无为道长任他等自相言笑,始终不插嘴。   云阳子对四人言笑自如,旁若无人之态,虽然不满,但在掌门师兄面前,不便擅作主意,只好隐忍了下去。   片刻工夫,一个青衣道童,带着一个虎背熊腰,白须垂胸,肩背青铜日月轮的老者,大步走了进来,正是那迂腐顽固的楚昆山。   此人右手之中,托着两枚铁胆,放步入阁,神威凛凛。   无为道长离座欠身,道:“楚大侠驾临寒山,荒观生辉不少。”   楚昆山道:“好说,好说,在下擅闯仙观,不速而来,得蒙道兄接见,当真是荣幸的很……”目光一转,投注到萧翎的身上,接道:“你果然在这里了。”   萧翎笑道:“楚伯伯,你好啊!”   楚昆山道:“我很好,很好……”   一阵风张萍高声说道:“楚老儿,好大的架子,还识得我们兄弟么?”   楚昆山右手五指轻拨,两枚铁胆陡然在右手掌急转起来,双胆相击,一阵叮叮当当的响声,目光缓缓由江南四公子脸上扫过,道:“风、花、雪、月四公子……”   五毒花王剑接道:“不错,你还能认得出我们四兄弟。”   楚昆山冷冷说道:“老夫听人说过四位……”   赵光道:“哼!老匹夫讲话最好能留心一些。”   楚昆山气得全身颤抖,白髯无风自动,指着赵光怒声喝道:“你敢辱骂老夫,这非得教训你们一场不可。”   一阵风目光转了两转,毒念忽生,暗道:这楚昆山也是江湖上有名的人物,如若我兄弟能在举手之间杀了这楚昆山,一则相示此事决心,二则也好给武当派一个见识,当下冷笑一声,站了起来,道:“楚昆山,在我四位兄弟面前,口不择言的人,从未留过一条活命,你已经连连自称了几个老夫,那是死有余辜了。”   楚昆山更是气得一张脸变成了铁青颜色,一双虎目圆睁,大步直对江南四公子行了过去,准备出手教训四人一番。   那知对方早有准备,希望在两三招之内,击毙于他,以示威给武当派中人瞧瞧。   幽雅精致的听蝉阁中,立时泛升起一片杀机。   楚昆山铁胆交在左手之上,右手早已运集了功力,准备出手,但见这听蝉阁四周壁间,排满了字画,竹几之上;放置不少细磁茶杯,心中想道:如若和江南四公子对上一掌,那强猛的掌风,势必要把这听蝉阁上存放的字画茶杯,损坏甚多不可……   他为人迂腐,顽固,想到此事,就立时停下了手,大步退了回去。   一阵风张萍,早已把内劲运足到十二成,准备楚昆山一有举动,立时全力反击,他自信这暗施阴风指的合力一击,纵然不能把楚昆山立毙当场,至少可以使他身受重伤。   楚昆山收掌而退的举动,却是大大的出了一阵风张萍的意外,不禁一怔,道:“楚昆山你怎么不出手了?”   楚昆山拂髯说道:“这听蝉阁乃人家武当派的迎宾之地,岂可毁在我们的掌力之下,如若想打,我们到外面空地之上去打。”   一阵风张萍笑道:“总算你还有自知之明。”   楚昆山道:“老夫非是怕你,只不过是不愿毁了人家阁中之物而已。”   无为道长看他言语行事,不失磊落气度,心中对他生出了不少好感,暗道:江南四公子面色诡异,眉宇间杀机泛现,此人如一出手,只怕要吃大亏,当下说道:“几位都是远来佳宾,不论你们来此的用心如何,一见面动手就打,总是有些不大雅观。”   楚昆山道:“道兄说的不错。”他虽迂腐、顽固,但不失侠义气度,这一句话,倒是由衷之言,说的理直气壮。   一阵风张萍的阴谋未逞,气得连声冷笑,道:“好啊!大名鼎鼎的圣手铁胆楚昆山,竟是一个贪生怕死之辈。”   楚昆山心中认了死理,那可是只断不弯,不论张萍如何出言激笑,挑逗,诱他出手;但他坚持不肯在听蝉阁中动手,怕掌力毁了阁中之物。   六月雪李波施展传音入密之术,低声对张萍道:“大哥,这楚老儿乃江湖出了名的固执,他说不愿在听蝉阁中动手,那绝非言语能动,如若定想杀他,何不依他到听蝉阁外去。”   张萍微微一笑,起身说道:“楚老儿,你可是想到阁外空场之上动手么?”   楚昆山道:“如若是阁外动手,老夫自是奉陪。”   张萍道:“好吧!就依你之见。”举步向阁外行去。   五毒花王剑、六月雪李波、寒江月赵光,齐齐站了起来,离开座位。   这当儿,人影一闪,又一个青衣道童,急急奔了进来,手中高举着两张大红拜柬。   一阵风张萍心中一动,不知又来的何许人物,倒是不宜先和这楚老儿动手,当下止步,说道:“楚昆山,又有佳宾赶来,我们不能扫了主人迎客之兴,我瞧我们等会儿再打不迟。”   楚昆山想了一想,道:“言之有理。”当先退回原位。   无为道长接过拜柬,打开一瞧,不禁一耸双眉,笑道:“好啊!今日当真是佳宾云集,群贤毕至,请他们进来吧!”   那道童应了一声,大步向外奔去。   五毒花王剑望了望那大红拜柬一眼道:“敢问道长,这次来的,又是何路高人?”   无为道长笑道:“这两位嘛,盛名只怕不在你风、花、雪、月四公子之下。”   寒江月赵光故技重施,举手一招,道:“可否先把那拜柬给我们兄弟瞧瞧?”一股强大的吸力,应手而出。   无为道长脸色一变,冷笑道:“可一不可再,施主一定要看,也不用这等霸道。”袍袖微拂,借机发出内劲,两张拜柬一前一后,突然加快速度,闪电一般,直对赵光飞了过去。   赵光胆大,冷哼一声,右手食中二指微张,向那第一张拜柬夹去。   就在他手指将要夹住第一张拜柬之际,两个大红拜柬的速度突然一缓。   赵光此时才看清那两张拜柬,乃是旋转而来,不禁心中一惊,但手既伸出,势难缩回,硬着头皮夹去。   那知手指刚刚一和拜柬接触,那拜柬旋速突加,呼的一声,滑过双指,斜向一侧飞去。   五毒花王剑一皱眉头,左手微扬,暗发一股内劲,卸去那拜柬旋转的力道,口中却哈哈笑道:“好手法。”   一阵风张萍右手斜里一抓,抢过拜柬,那拜柬上旋转的力道,先经赵光一挡,再吃五毒花王剑暗发内力一震,旋转拜柬的内劲,虽未完全消失,但已成强弩之末,张萍探手一抓,自是手到擒来。   寒江月赵光吃了一次苦头,手指还隐隐作疼,眼看第二张飞了过来,那里还敢大意,右手疾快伸出,先发一股内劲,一挡那拜柬来势,左手五指箕张,随着抓去。   不料那拜柬被他掌劲一挡之后,突然向上旋高三尺,疾快的向回飞去。   六月雪李波冷哼一声,右掌一挥,拍出一股奇强的内劲,推动拜柬上旋转之力,硬把拜柬震得一偏,飞向窗外。   云阳子袍袖疾拂,袖底内劲涌出,拜柬呼的一声,又被挡了回来。   楚昆山哈哈大笑,扬开掌势,劈了出去,一股呼呼的掌风,直向那拜柬撞去。   别人发出内力之时,或借拂袖相掩,或是微微作势,内劲涌出,只见拜柬变向旋飞,此人劈出的内力,却是扬掌作势,啸风盈耳。   被张萍几人内劲来回撞击的拜柬,来回盘旋横飞一阵,几人内力相抵,力尽将落之际,却被楚昆山呼呼的掌风,卷飞起来。有如狂风卷走一片落叶,直旋而上。   无为道长伸手一招,笑道:“几位玩够了吧!”那拜柬有如乳燕投怀般,直向无为道长的手中飞了过去。   这一阵暗较内功,群豪口中不言,但心中都很明白,是无为道长占了上风,抢尽优势。   无为道长抓住拜柬,随手放在身侧竹几之上,正襟而坐。   一阵风张萍虽然抢得一张拜柬,因恐那第二张拜柬飞旋之间,伤到了三个兄弟,准备随时出手抢救,一直无暇瞧看,直待无为道长收回第二张拜柬,他才抽出工夫来,展开一看,只见上面写道:浙北向阳坪璇玑书庐主人宇文寒涛拜。   字字如雷轰顶,只见一阵风张萍呆了半晌说不出话来。   五毒花王剑一皱眉头,道:“大哥,来的是那方高人?”探首望去。   六月雪李波、寒江月赵光,齐齐伸过头来,一望之下,江南四公子不觉同时为之一呆。 第五章 冲霄剑气漫仙观   愕然之间,一个道装童子已带两个身着儒衫之人,缓步走了进来。   无为道长微微一笑,合掌对当先而行的一个中年儒士说道:“来的想是宇文兄了,贫道心慕已久。”   那中年儒士点头笑道:“道兄想必是无为道长了,兄弟这次惊扰清修还望多多恕罪。”   此人身着天蓝长衫,胸前黑髯及腹,脸色红润,有如童子,神态潇洒,飘逸出尘,手中提一个三尺长、两尺宽的描金箱子。   紧随他身后的一个儒生,白面无髯,正是百手书生成英。   云阳子冷笑一声,道:“成兄来的好快呀!”   百手书生目光一扫江南四公子和楚昆山,笑道:“好说,好说,在下仍是来的落后了一步。”   宇文寒涛缓缓放下手中的描金箱子,笑道:“兄弟隐居璇玑书庐,很少在江湖之上走动,今日造访贵观,乃十年来第一次走下向阳坪。”   无为道长道:“宇文兄重下向阳坪,就驾临敝观,实叫贫道有着无限光荣之感。”   宇文寒涛笑道:“道长言重了,想我宇文寒涛,只不过是一个息隐山林的寒儒,声威名望,都难和当世高人相提并论,何况道长乃武当掌门之尊……”   语声一顿,伸手打开描金箱子,取出一个玉盒,接道:“承蒙延见,兄弟感激不尽,区区一点薄礼,尚望观主笑纳。”   无为道长一皱眉头,合掌说道:“这个贫道如何敢当,侠驾光临,已使寒观生辉,假如再受重礼岂不……”   宇文寒涛笑接道:“不成敬意,道长如不肯收,那是看不起兄弟。”   此人十年前,出现江南武林道上,不过半年时光,便搅混了江湖半边天,一时声威大噪,黑、白两道中人,闻他之名,无不头疼,虽已事隔十年,但余威仍在江湖,是以,江南四公子看到那拜柬上的姓名之后,心神大为震动。   无为道长虽然未在江湖上走动过,但对宇文寒涛之名,却是早有所闻,看他双手捧着玉盒递了过来,如再缩手不接,不但礼数不合,且有示弱之意,但想到此人胸罗之能,这玉盒定非平常之物,只好一提真气,暗作戒备,缓缓伸出手去,接过玉盒。   玉盒入手,立时觉出盒中一阵跳动,敢情那玉盒之中,竟然是盛装着一个活动之物,当下更加重三分警惕之心,暗运功力,捏在手中。   宇文寒涛眼看无为道长接过玉盒,脸色突然一整,回顾了百手书生一眼,道:“英儿,你把咱们的来意说出来吧!”   百手书生成英,恭恭敬敬地应道:“领师叔面谕。”抬起头来,目光掠了大厅一眼笑道:“兄弟这次跟随宇文师叔同拜贵山,想和掌门人与云阳道兄,商讨一件大事。”   无为道长手捏玉盒,微闭双目,似在凝神静听,但成英话说完了一遍,无为道长却浑似不闻一般,端然静坐,宝相庄严。   宇文寒涛冷哼一声,还未来及发作,云阳子却已接口说道:“成兄原来是宇文兄的师侄,这倒叫贫道失敬了。”   成英冷笑一声,道:“云阳道兄心中可是有些不服气兄弟么?”   云阳子道:“岂敢,岂敢,成兄看不起酒僧、饭丐,却把主意打上了我们武当山来了。”   成英正待反唇相讥,宇文寒涛竟然冷冰冰的说道:“英儿,把话说完,人家可以不答应,但咱们话不能不说明白。”   成英恭恭敬敬欠身一礼,接道:“既是两位道长听不入耳,在下只有简短的说了,在下师叔之意,是想和贵派连手,一同追索那‘禁宫之钥’的下落。”   楚昆山哈哈一笑,道:“只怕此事不大容易。”   成英道:“怎么?楚兄可是也想插进一脚么?”   一阵风张萍道:“还有咱们四兄弟。”   成英冷笑一声,目注云阳子,道:“你可听清楚了么?江湖之上,贪图此物者,多至难以数计,如若贵派不肯和在下师叔连手合作,只怕……”   无为道长蓦然一瞪双目,两道湛湛眼神,有如冷电寒芒,直逼成英脸上,淡淡一笑,道:“可惜我们武当派,并未握有那‘禁宫之钥’的线索,两位一番好意,贫道等是只有心领了。”   成英目光一掠萧翎,道:“道长身后,现有人质,据兄弟所知,只要留下此人,不怕那岳小钗不肯自动送上门来。”   无为道长冷冷说道:“一个全然不会武功的无辜孩子,诸位就不肯放过他么?”   成英道:“但要引诱那岳小钗自投罗网,逼她交出‘禁宫之钥’,非得……”   只听一阵哈哈大笑之声,起自听蝉阁外,道:“那一位想取得‘禁宫之钥’?可惜已被咱们兄弟定下了。”   话落人现,阁门外,大步走进来一个圆团团脸,又矮又胖,足登逍遥福字履,身穿青绸长衫,外罩黑缎团花大马褂,大腹便便的人来,正是中州二贾中的老大金算盘商八。   商八身后紧随着个子枯瘦,毡帽压眉的冷面铁笔杜九。   杜九右眼隐入了毡帽之内,单用一只左目,扫掠了阁中群豪一眼,冷冷说道:“群贤毕至,人才济济,幸会啊!幸会。”   商八不容别人接口,抱拳一个罗圈揖,笑道:“兄弟走的快了一步,擅自闯了进来,莽撞之处,还望诸位多多包涵。”   萧翎一见中州二贾,忍不下激动之情,大声叫道:“你们把我岳姊姊带到那里去了?”   商八哈哈一笑,道:“小兄弟不要急,你姊姊现在一处豪华隐秘之地,养息伤势,她心中挂念于你,特命我们来此接你。”   萧翎吃了一惊,道:“怎么?我岳姊姊受了伤?”   商八笑道:“一些微伤,养息几日,就可复元了。”   百手书生冷笑一声,道:“两位大老板生意好啊!”   商八目光一转,望了成英一眼,正待说几句讥讽之言,忽见他身侧,端坐着一个中年儒士,黑髯垂胸,脸如童子,白中透红,商八见多识广,一眼之下,已然看出这人内功,已练到返老还童之境,看那身侧的描金箱子,若有记忆,只是一时想不起,他走南闯北,终日里逐取厚利,一双眼睛,不但有鉴别珠宝之能,识人之明,也算得举国第一。当下轻咳一声,道:“成兄谬奖,小号生意,赔赚互见,勉强过得。”   冷面铁笔杜九左眼盯在萧翎身上,冷冰冰的说道:“快过来,咱们就要走了!”   无为道长虽然很少在江湖之上走动,但他既掌一派门户,自有过人成就,武当派威名远播,那杜九虽然冷傲,但心中却是未敢稍存轻视之心,看萧翎紧傍无为道长而立,亦不便擅自出手去牵他过来。   萧翎想念岳小钗,不禁怦然心动,望了无为道长一眼,问道:“我可以跟着他们去么?”   无为道长虽觉不能答应,但以他掌门身份,却又不便出言阻拦,只好微闭双目,置若罔闻。   云阳子却淡淡一笑,接道:“令师姊如若当真想念于你,何不亲身来此,接你而去?”   这几句话,听来平淡,但事实上,却无疑否定了中州双贾之言。   萧翎心中一动,暗道:我那岳姊姊,素来厌恶中州双贾,岂肯放心让他们来此接我,心念一转,摇头说道:“除了我岳姊姊亲来之外,谁的话我也不信。”   杜九冷笑一声,道:“咱们兄弟既来了,岂有空手而退之理,你信不信都得跟咱们回去。”   萧翎对他素无好感,当下怒声说道:“我偏不跟你下山,怎么样?”   商八急急接道:“小兄弟,不要误会,我们确实应令姊之请而来。”   萧翎道:“那我岳姊姊为何不来?”   商八道:“一则她伤势未愈,二则目下的武林人物,个个以她为追逐的目标,仇踪遍地,一旦出现在江湖之上,立时将引来无数的追踪铁骑……”   萧翎转转眼珠儿,道:“我岳姊姊要你们来接我,可有她的亲笔函件?”   杜九道:“中州二贾的金字招牌,还要的什么函件。”   那久久不发一言的宇文寒涛,突然冷笑一声。说道:“两位的金字招牌,今日恐怕是要砸了。”   杜九慢慢的转过身子,道:“阁下的口气不小。”   宇文寒涛淡淡一笑,道:“两位不信么?”轻描淡写中,气势逼人。   商八两道眼神一直投注在那中年儒士身上,就所有记忆中,搜索此人来历。   杜九左眼眨动了一阵,道:“兄弟向不信邪,阁下贵姓?”   宇文寒涛仰脸望着屋顶,道:“向阳坪,璇玑书庐宇文寒涛。”   金算盘商八心头一震,哈哈大笑道:“原来是宇文兄,咱们兄弟失敬了。”   宇文寒涛道:“不用客气,两位既知兄弟薄名,还望能把岳小钗的下落见告……”   金算盘商八微微一笑,道:“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咱们中州双贾……”   宇文寒涛接道:“贵兄弟集宝之僻,兄弟早已闻名,璇玑书庐中,倒也藏有几件弥足珍贵之物,兄弟愿意奉送……”   江南四公子眼看在宇文寒涛威迫利诱之下,中州双贾即将与其联合一气,单是中州双贾已极为难缠,如若再和宇文寒涛连手,那可是大难对付,不禁心头大急,正待出口挑拨,突然无为道长纵声大笑起来。   笑声嘹亮,有如龙吟虎啸,群豪只觉心波微荡,个个不由自主运功抗拒。   无为道长收住了长笑之声,说道:“诸位今日赏光驾临,贫道自当以礼相待,武当三元观清静之地,贫道极不愿演出相争之局……”目光一转,投注到宇文寒涛身上,接道:“宇文兄更以重礼相赠,实叫贫道内心难安。”   宇文寒涛笑道:“区区薄礼,观主笑纳。”   无为道长脸色一片庄严,道:“璇玑书庐中藏宝无数,贫道是早已久仰,这玉盒中的礼物,只怕是异常贵重,贫道想当面打开,也好让今日驾临的贵客同时一开眼界。”   宇文寒涛道:“只怕不成敬意,贻笑大方。”   无为道长道:“宇文兄太客气了……”   语音微顿,突又肃然喝道:“诸位留心了。”   左掌托着玉盒,右手缓缓打开盒盖。   群豪凝神望去,只见无为道长掌指上,泛起一片鲜红之色,双目圆睁,注定手中玉盒。   眼看无为道长的凝重,群豪都不觉暗中提聚功力戒备。   玉盒大开,先闪动两点绿豆大小的绿芒,缓缓抬起一个金黄色的蜈蚣头来。   金算盘商八吃了一惊,叫道:“金蜈蚣?”   宇文寒涛哈哈一笑,道:“不错,金蜈蚣!”   群豪个个凝神屏息,目注玉盒。   但见金蜈蚣缓缓扬起双翅,微一扇动,呼的一声,飞了出来。   无为道长慢慢放下手中玉盒,冷冷说道:“宇文兄好贵重的礼物。”   宇文寒涛微微一笑,道:“言重了,这金蜈蚣,虽然产于苗疆,但也极是少见,兄弟和苗疆一位善驭毒物的奇人,相交甚厚,承她专程东来,送了兄弟这一条金蜈蚣,据她告诉兄弟,这条金蜈蚣,已有近百年的道行,百毒雌伏,乃极为难得之物。”   金算盘商八道:“宇文兄说的那位苗疆奇人,可是那金花夫人么?”   宇文寒涛脸色一整,道:“不错,正是此人,贵兄弟可也和她相识么?”   商八道:“别人金枝玉叶,咱们做生意的高攀不上,仅只是闻名而已。”   宇文寒涛冷哼一声,突然举手互击两掌,口中发出一种低沉的啸声。   啸声隐合节拍,若有所宗。   啸声一起,那金蜈蚣突然加快了飞翔之势,愈飞愈快,盘舞在听蝉阁中,片刻间,只可见一点金光,上下飞舞,满阁流动。   无为道长目注那满阁飞舞的金光,高声说道:“金蜈蚣身蓄奇毒,诸位请各自当心了!”   宇文寒涛突然一声长啸,举起左臂,那金蜈蚣随着啸声,一敛双翼,落在宇文寒涛的左臂肘间,翼收蛰伏,闭目而卧。   无为道长举手向外一招,立时有一个青袍道童,跑了进来,躬身说道:“恭候法谕。”无为道长目注在宇文寒涛肘间的金蜈蚣,口中缓缓说道:“摆上酒宴。”   那道童应了一声,急步奔了出去。   宇文寒涛淡淡一笑,道:“这岂不叨扰道兄。”   无为道长道:“贫道理应一尽地主之谊。”   宇文寒涛笑道:“道兄啸做松云,逍遥山水,视虚名如云烟,严令弟子不得和人冲突,这一点到和兄弟有些相同。”   无为道长淡淡一笑,道:“贫道如何能及得宇文兄。”   宇文寒涛又道:“世人无识,不知道长是虚怀若谷,不屑为虚名拔剑而争,还认道长怯弱怕事,哈哈,实叫兄弟为道长叫屈。”   无为道长道:“世人之论,见仁见智,贫道但求无愧于心,世人如何评论,贫道也不放在心上。”   宇文寒涛微微一笑,道:“道兄高论,使兄弟茅塞一开……”目光转动,缓缓扫掠了江南四公子和中州双贾等一眼,语气突转冰冷,接道:“道兄虽然宽宏大量,但江湖上却尽多不识时务的奸诈之徒,会几招花拳绣腿,浪得一点虚名,就目空四海,眼中无人,不知天有多高,地有多厚,胆大妄为,自称自高,看今日之事,道兄当知兄弟之言非虚……”   冷面铁笔杜九冷哼一声,道:“嘿嘿!好大的口气!”   宇文寒涛望也不望杜九一眼,接着说道:“道兄虽然没有和世人争名之心,但也当了然那‘禁宫之钥’非同小可,兄弟修养虽然不及道兄的清静无为,但十年来从未离开过璇玑书庐一步,此次为那‘禁宫之钥’出现江湖的传言,不得不重入江湖,以查真象。却不料三山五岳的魑魅魍魉,大都贪念早生,插手其间,因为兄弟一向敬慕道兄,不远千里而来,想和道兄连手保护那‘禁宫之钥’,不使它落入江湖宵小之手……”   一阵风张萍纵声大笑道:“好堂皇啊!好光明啊!”   五毒花王剑接道:“咱们兄弟都算是江湖宵小,会几招花拳绣腿,浪得一点虚名,哈哈,当真是被骂得狗血喷头。”   六月雪李波冷冷的说道:“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却偏又妄想一手掩遮天下英雄耳目,未免是太可笑了。”   寒江月赵光道:“此地何地,此时何时,如若能说动无为道长,帮他先挡锐锋,那才是当得奸诈之称,咱们兄弟是望尘莫及了。”   江南四公子,你言我语,极尽讥讽之能,宇文寒涛虽然为人阴沉,也不禁被激生怒,冷冷的望了江南四公子一眼,道:“四位声名狼藉,积恶无数,论罪定罚,那是早该死了。”   一阵风张萍笑道:“客气,客气,咱们玩乐未够,还想活上个三五十年。”   宇文寒涛纵声而笑,道:“但四位鬼录有名,只怕是难以活得下去了。”右手在左时之上一拍,金蜈蚣突然振翼而起,呼的一声,直向一阵风张萍冲了过去。   江南四公子常年在江湖之上走动,见闻阅历,十分广博,早已留心到宇文寒涛肘间那个金蜈蚣,见他一拍左时,立时唰的一声拔出背上长剑。   那金蜈蚣飞速奇快,振翼之间,有如一道闪电,疾快地射向一阵风张萍,张萍也不过是刚刚拔出长剑,那金蜈蚣已然扑到了面前。   一阵风张萍吃了一惊,暗道:好快的来势!长剑一振,幻起朵朵银花,护住了身子。   但听蓬的一声,如击山石,那疾射而来的金光,陡然向后退出,似是被张萍舞起的剑花击中。   一阵风张萍冷笑一声,道:“我不信一条金蜈蚣,也能要了张某人的命……”话未说完,突然一顿。   原来,在他想象之中,这条金蜈蚣,虽然是绝毒之物,但终是血肉之躯,既被长剑击中,纵然不死,亦将身负重创,落在实地,却不料那金光一退之后,突然又振翼而起,满阁盘旋起来,不禁心头大震,暗暗忖道:我这一剑,至少有百斤之力,怎的连这一条蜈蚣,也打它不死,难道这蜈蚣是铁打铜铸的不成?   其实不只张萍一人心中震惊,就是全阁中所有的人,都为之吃惊不小,料不到这小小一只蜈蚣,竟能承受这一剑之力,若无其事。   但见那金蜈蚣愈飞愈快,片刻之后,只见一道金光,带着一阵轻微的呼啸之声,满阁飞绕,金光过处,散发出一股轻淡的黑气,同时有一股腥味,扑入鼻中。   厅中群豪,个个都是久经大敌之人,看到那轻淡的黑气,心中已然有了怀疑,再闻那股腥味,立时暗运功力,闭住了呼吸,以防中毒。   五毒花王剑。六月雪李波、寒江月赵光,看那金蜈蚣身体坚硬,有如铁石,担心张萍安危,齐齐拔剑而起,和张萍并肩而立,排成了一个半圆形的剑阵。   这本是江南四公子搏斗劲敌时的剑阵,此时却用来对付一条蜈蚣。   但是那金蜈蚣散发出来的黑气,逐渐增多,由淡而浓,腥味也随着加重。   宇文寒涛满脸肃穆,望着那金蜈蚣,神情间十分凝重。   忽听萧翎大声叫道:“我的头好晕啊……”蓬的一声,仰脸倒在地上。   原来阁中群豪,都自顾运气戒备,全神贯注在那电闪轮转的金蜈蚣上,竟然忽略了不会武功的萧翎。   只待听得他喝叫之声,才引起群豪注意,但闻衣袂飘风之声,数条人影,齐齐向摔倒在地上的萧翎扑去。   无为道长冷笑一声,霍然而起,宽大的道袍一拂,立时有一股绝大的劲力,自袖底涌了出来。   只见扑向萧翎的群豪,陡然收住身子,各自扬手劈出拳掌,一挡那涌来的潜力,回归原位。   扑向萧翎之人,正是圣手铁胆楚昆山,冷面铁笔杜九和百手书生成英,那杜九,成英见萧翎晕倒地上,忽然心中一动,想借机去抢萧翎,纵然阴谋不逞,别人质问起来,亦可理直气壮他说是救人,这两人一般心意,不约而同的一齐出手。至于那楚昆山为人虽然迂腐固执,但却不失侠风,自那日在绝峰顶上和萧翎一番论对,觉得十分投缘,看他晕倒,心中大急,倒是真的存了救人之心。   但三人接得无为道长拂袖一击,立时觉出对方武功高强,非己能敌,不约而同,倒跃而退,落归原处。   无为道长一招惊退三人,立时探手抱起萧翎,右手摸出一颗丹丸塞入萧翎口中。   只听金算盘商八高声说道:“宇文兄,好毒辣的手段,明里对付江南四公子,暗中却是存心算计这阁中所有之人,想叫咱们尽皆中毒,任你宰割,嘿嘿,好一个瞒天过海之计。”   宇文寒涛微微一笑,道:“好说,好说,商兄未免是太多心了。”突然发出一声古怪的低啸,那金蜈蚣突然又飞落宇文寒涛的左肘之上,但见他扬起右掌一拍左臂,金蜈蚣挺首疾起,直向江南四公子飞扑过去。   要知那金蜈蚣虽然是世间仅有的通灵毒物,但它究竟非人,袭人放毒,都有固定的方式,如要它由放毒突然易转袭人,非得召它回来,重新放出不可。   五毒花王剑眼看金蜈蚣飞扑过来,冷笑一声,说道:“我就不信这东西是百炼精钢铸的,宝剑劈它不死。”当先出手,长剑一挥,迎击过去。   那知这金蜈蚣突然一敛双翼,疾沉而下,贴地疾飞,直扑王剑。   这一下大大出了江南四公子意料之外,想不到此物居然如此灵巧,吃了一次苦头之后,竟然知道闪避长剑,眼看金蜈蚣电奔而至,就要扑中王剑,但王剑击出的剑势,却是无法收回。   江南四公子的剑势,都注意到中上二路,未料到它从下面攻来,竟然都有着措手不及之感。   六月雪李波疾发一掌,拍出一股掌风,震得那金蜈蚣身子一侧,王剑借势一跃,闪开三尺。   寒江月赵光排在王剑身侧,金蜈蚣去势一偏,王剑又借机闪开,寒江月赵光变成了首当其冲。   但见那金蜈蚣双翼震动,飞快地飞向赵光握剑的右腕。   奇变横生,赵光虽有一身武功,却也来不及收剑封挡,匆忙之间,挥掌拍出。   但闻啪的一声,正击在那金蜈蚣的身上。   仓促间,发出一掌,用力甚猛,那金蜈蚣吃他一掌,击得斜翻出六八尺远,只见它双翼振了一振,重又飞起,又扑过去。   一阵风张萍、六月雪李波,双剑齐出,展布成一片剑幕,挡住了金蜈蚣。   五毒花王剑低声说道:“兄弟这一掌出的好快……”瞥见赵光左手小指和无名指上,一片紫黑,肿了起来,不禁为之一呆。   寒江月赵光激动的道:“我中毒了……”   宇文寒涛微微一笑,接道:“不错,是中了毒,这金蜈蚣毒绝天下,而且全身生满了坚硬的刺须,你用手击牠一掌,那是自找苦吃。”   王剑仔细看去,只见赵光双指上的黑气,漫展迅快,片刻间,已到指根,心头大为震动,尖声叫道:“好利害的奇毒。”长剑一挥,鲜血喷洒,竟然把寒江月赵光两个中毒的手指,齐根削去。   寒江月疼得冷哼一声,道:“多谢王兄,替小弟断去中毒手指。”   王剑正待答话,那金蜈蚣却绕过张萍和李波连手展布的剑幕,直扑过来,王剑来不及再开口说话,长剑运动,幻起一片寒芒,挡住了金蜈蚣一扑之势。   一阵风张萍目光一掠两个落在地上的手指,已完全变成紫黑之色,心头大是骇然,右手中长剑一紧,剑光扩展,人却移到赵光身侧,低声说道:“快些把伤处包扎起来。”   李波身躯横移,和张萍、王剑,布成了一个三角形,三支剑交错飞舞,结成了一个严密的剑网,护住了赵光。   寒江月摸出金疮药,包起伤口,右手长剑一振道:“三位兄长,请让出兄弟的位置。”   张萍道:“不碍事么?”   赵光道:“区区断指之伤,岂放在兄弟心上。”   王剑身子侧移,空出了赵光的位置,四人连手,剑光大盛,只见寒芒电旋,满布了一丈方圆。   但那金蜈蚣却也是愈飞愈快,只见一点金光,盘旋在四人剑光之外。   阁中群豪,眼看此等情势,无不暗暗吃惊,既震骇于那金蜈蚣的奇毒,又畏惧此物的飞速和灵巧,堂堂江南四公子,竟然被一条金蜈蚣迫得结阵以拒。   这时,阁中弥漫的黑气,却是逐渐消失,腥味也逐渐淡去。   无为道长低头望了怀抱中的萧翎一眼,只见他眉宇之间,隐隐泛升一股黑气,心头暗自焦急,忖道:看来这孩子中毒不浅,必得早行设法解救。目光一转,投注到宇文寒涛身上,只见他背手而立,目注江南四公子和那搏斗中的金蜈蚣,脸上既无笑意,亦无得意之色,心中暗忖道:此人手段之毒,心地之狠,实非江南四公子能够及得,如若放任这场搏斗再继续下去,江南四公子,势非死在此人手下不可,我岂可放任他在武当山上伤人……   心念一转,突然大声喝道:“宇文兄快请住手,贫道有话要说。”   宇文寒涛微微一笑,道:“道兄有何教言,兄弟洗耳恭听。”   无为道长道:“宇文兄那金蜈蚣的奇毒,贫道等己见识过了……”   宇文寒涛笑接道:“道兄之意,可是让兄弟饶过这四个狂妄之徒么?”   无为道长道:“一则贫道有事请教,二则到我们武当山上,都算客人,贫道不愿在三元观中,闹出流血惨剧。”   宇文寒涛笑道:“道兄之命,兄弟岂敢有违。”当下一声低啸,那绕飞在江南四公子剑光之外的金蜈蚣,陡然又飞了回来,落在他左肘之上,说道:“四位死劫已到,今日纵有无为道兄代为关说,但也不过是活上几个时辰,四位离开武当山时,也就是死神临头之日。”   江南四公子在武林中名气不小,竟然对付不了一只小小的金蜈蚣,而且还闹得寒江月赵光断去了两个手指,使四人此来雄心,顿然受挫,但四人纵横江南道上,十数年未遭挫折,这番身受奇辱,实难忍得下去,一阵风张萍仰脸打个哈哈道:“咱们四兄弟出道以来,从未受过今日之辱,这笔账咱们兄弟是没齿不忘。”   五毒花王剑接道:“凭仗毒物,胜之不武,咱们兄弟倒是希望能见识一下,璇玑书庐主人的真实武功。”   宇文寒涛冷笑一声,道:“四位如若不服,兄弟自当奉陪,总要你们输的心服口服,死得心安理得。”   这时,四个青衣道童,已然捧着酒菜,走了进来。   无为道长回顾了怀抱中的萧翎一眼,见他紧闭着双目,中毒似是极深,但他修养过人,遇事沉着,心中虽然焦急,形貌之间,仍然保持镇静之色,微微一笑,道:“诸位不是一方豪雄,就是江湖游侠,难得聚会寒观,贫道理应一尽地主之谊,从此刻起,诸位最好能把此来的用心,和彼此间的恩怨,暂时抛下,如若再有搏斗之事,那是诚心看不起贫道了。”   但见几个青衣道童彼来此往,川流不息,无为道长说完了几句话,听蝉阁中的酒菜,已经摆好。   宇文寒涛缓步走了过来微微一点头道:“道兄适才有言相询,不知有何见教?”口中对无为道长说话,两道眼神却一直盯注在萧翎的脸上。   无为道长怕他暗下毒手,再伤萧翎,暗运内功,逼出一股暗劲,挡在身前,护住萧翎,说道:“贫道想请教一事。”   宇文寒涛行走之间,突觉身前横立一股极强的暗劲,有如一堵气墙,不禁心头一骇道:这牛鼻子老道果是有惊人之能,竟然已练成聚气阻敌的上乘内功,当下一提真气,拱手笑道:“道长有何教言,只管请说,只要兄弟力所能及,那是无不遵从。”借那拱手之势,暗发内力,劲由五指涌出,有如五道无形利箭,直冲过去。   无为道长只觉五缕凌厉的指风,直逼过来,心中亦是暗暗吃惊道:这璇玑书庐的主人,确是不可轻视,当下袍袖微拂,又加二成内劲,笑道:“贫道请教宇文兄,这金蜈蚣之毒,可有解救之法?”   两人藉拱手拂袖,作礼客套之间,暗中却各凭神功,相较内力。   这两人内功修为,都已入炉火纯青之境,凶险有过出拳挥掌相搏,但却不着皮相,只见无为道长全身道袍,起了一阵微微的波动,仍然面含微笑而立,宇文寒涛却脸色大变,胸前长髯无风自动,身不由主地向后退了两步。 %74%78%74%38%30.%63%6f%6d   双方一触即收,但彼此之间,心中都已有数,宇文寒涛长长吁一口气,笑道:“可是要解这位小兄弟的毒么?兄弟自当效劳。”说话之间,顺手捡起无为道长身侧的玉盒,启唇两声低啸,肘间的金蜈蚣,自动飞回那玉盒之中。   无为道长道:“不敢有劳宇文兄动手,只请说出那解毒之法,贫道就感激不尽了。”   宇文寒涛随手合上盒盖,凝目沉思了一阵,道:“据兄弟那位苗疆挚友相告,这金蜈蚣,乃天下毒物之绝,极是罕见,兄弟虽然略知一些解毒之法,但对此天生的奇毒之物,却非兄弟力所能及,幸得那位苗疆挚友送给兄弟这金蜈蚣时,顺便给了我三粒丹丸,兄弟初驯金蜈蚣时,不慎被咬了一口,自行服了一粒,目下还有两粒,连同这金蜈蚣,一并相赠道兄,以示兄弟此来之诚。”   说完话,探手从怀中摸出一个小巧的玉瓶,连那盛放金蜈蚣的玉盒,一并递了过去。   无为道长接过玉瓶,倒出一粒丹丸,笑道:“承蒙厚赐,贫道取一粒解毒丹丸已足,余一粒,和金蜈蚣,贫道不敢拜领,还是宇文兄自己收着吧!”   厅中群豪眼看那金蜈蚣的厉害,个个心中羡慕,但无为道长却是拒不肯受,不禁暗叫可惜,就连那云阳子,也有些感到奇怪,茫然的望了师兄一眼,暗道:你纵然不喜爱此等毒物,也该把它收来毁去,免得宇文寒涛借牠害人。   只听宇文寒涛笑道:“道长一派掌门之尊,德望并重,想必是不喜此等毒物,既然这般坚拒,兄弟也不便强人所难了。”缓步退回,打开描金箱子,把那盛放金蜈蚣的玉盒,放入箱中。   无为道长缓缓起身,单掌立胸,肃容入座。   江南四公子虽然吃了一次大亏,但四人贪心未敛,竟然也厚颜入座。   筵席之间,中州二贾一直注视着萧翎,看他紧闭双目,一直在晕迷状态之中,不禁大为担心,无为道长虽然一直把萧翎抱在怀中,但却不见替他疗治伤势。   酒过三巡,冷面铁笔杜九再也忍耐不住,冷冷道:“道长既不肯替这孩子疗治伤势,那就交给我们兄弟带走如何?”   宇文寒涛笑道:“两位可自信有能疗治他的毒伤么?”   冷面铁笔杜九哼了一声,道:“这个不劳阁下费心。”   无为道长缓缓站了起来,脸色肃穆的说道:“诸位远道来此,贫道以礼接见设筵为各位洗尘,武当派礼数已尽……”   他顿了一顿,继又淡淡说道:“贫道还有事待办,诸位酒足饭饱,也该下山去了。”   冷面铁笔杜九冷笑一声,道:“咱们兄弟千里迢迢的赶来此地,岂只是为了吃一顿酒饭么?”   云阳子道:“不知贵兄弟还有何见教?”   金算盘商八道:“贵派在江湖之上,声誉素着,想必不愿背上个巧抢豪夺之名,咱们兄弟受人之托来此,迎接那萧翎归去。”   云阳子接道:“两位受何人之托?”   杜九道:“岳小钗,咱们兄弟和她有约,非得接回萧翎不可,道兄不该作强词夺理之辩,当知兄弟之言,并非是信口开河。”   宇文寒涛突然插口说道:“两位大老板可是和那岳小钗定有约言,非得救回这孩子么?哈哈!想不到中州二贾,竟然作起人口贩子了。”   商八道:“咱们做买卖的,是只问赔赚多少,不问那类生意。”   宇文寒涛本还想说几句讥讽之言,以挑起两人和武当之间的怒火,但转念一想,这两人久负盛名,常年在江湖上闯荡,见多识广,莫要弄巧成拙,先和他们兄弟闹成残杀之局,而让武当派坐收渔利。   他本是城府深沉之人,心念一转,立时干咳了一声,住口不言。   金算盘商八望了无为道长一眼,道:“但望道兄能看在我兄弟的薄面之上,把这萧翎交给咱们带走……”   云阳子道:“商兄纵然和那岳小钗定有约言,但这番话也未免说的太轻松了。”   商八哈哈一笑,道:“咱们做生意的,素重赔赚,如若只请贵派交人,那是不近情理,咱们自是有以相酬。”   无为道长长眉轩动,但却隐忍未发。   商八探手入怀摸出了一个锦袋,接道:“这锦袋之中,乃是咱们兄弟一些薄礼,不成敬意,还望道长笑纳。”   云阳子眼看师兄眉宇间已泛愠意,那里还敢伸手去接,冷哼一声,道:“贫道和贵兄弟道不相同,那是有负雅意了。”   冷面铁笔杜九推案而起,道:“老大,谈判不成,咱们只有凭武功强抢。”   无为道长冷冷说道:“如若两位自信能够抢得,那就不妨试试。”   商八摇手说道:“咱们兄弟投柬拜山,承道长以礼相待,纵然要抢,那也不该现在动手。”   无为道长道:“很好,贫道随时候教,而且不只两位,凡是今日上山之人,如若自信能够恃强抢得人走,都可出手一试。”   金算盘商八一拉杜九,道:“咱们兄弟先行告辞。”转身出了听蝉阁,大步而去。   江南四公子齐齐一抱拳,道:“多谢款待。”   云阳子道:“好说,好说,四位想来是必然有兴一试了?”   一阵风张萍道:“江南四公子,从不后人。”   无为道长道:“四位慢走,恕贫道不送。”   五毒花王剑道:“不敢有劳。”   四公子联袂而行,奔出了听蝉阁。   宇文寒涛回顾了圣手铁胆楚昆山一眼,道:“你这老儿酒足饭饱了,还等在这里作什么?”   楚昆山怒道:“你管得着老夫么?”   宇文寒涛笑道:“你可是有些不信。”突然一挺身子,疾飞而起,直逼楚昆山身前,闪电一指点了过去。   楚昆山料不到说来就来,而且出手奇快,一时间应变不及,被迫得一连向后退出五步。   宇文寒涛攻出一指,迫退楚昆山,不容他还手,立时返身一跃,重又坐回原位。   楚昆山气得哇哇大叫,扬起右手,呼的一掌,劈了过去。   百手书生成英斜里迎了上来,右手一挥,接下一掌,冷冷说道:“凭你这点武功岂是我师叔之敌,兄弟陪你几招吧!”右腿一抬踢了过去。   楚昆山立掌如刀,疾削而下。   成英冷笑一声,身随脚起,连环踢出三退,快似奔雷,竟然又把楚昆山迫退两步。   无为道长袍袖一挥,推出一股潜力,逼退成英,道:“两位如定要动手,最好是能离开我们这三元观!”   宇文寒涛微微一笑,道:“兄弟有几句重要之言,想和道兄谈谈,这老儿在此碍事得很,倒不如让英儿超度了他吧!”   楚昆山厉喝一声,道:“好啊!竟敢这等藐视老夫。”纵身向宇文寒涛扑了过去。   无为道长袍袖一拂,又一股强猛的暗劲漫了出去,挡住了楚昆山,施展传音入密之术,说道:“楚大侠,不是贫道长他人的志气,你绝然不是那宇文寒涛之敌,他所以不愿施下毒手,无非是心中有所顾忌,此时此情之中,还望忍耐一二。”   要知那楚昆山在江湖之上的声誉甚好,无为道长虽然很少下山,但江湖中事,常有弟子们禀报于他,故而对那些稍有名望之人,行事为人的正邪,亦大概有个了解。   楚昆山心中虽然不服,但却知道无为道长是一片好心,当下一抱拳,道:“老朽就此别过。”大步行出了听蝉阁。   听蝉阁中,只剩下了无为道长,云阳子、宇文寒涛和成英四个人。   无为道长回顾了怀抱中的萧翎一眼,道:“此子伤势甚重,不能再多耽误,宇文兄有何见教,快快请说。”   宇文寒涛道:“兄弟请问道兄一声,道兄可是自信凭仗贵派之力,能够保得这‘禁宫之钥’的安全么?”   无为道长笑道:“可是敝派并未收有那‘禁宫之钥’,但天下武林同道,定要误会我们武当派,这也是无可奈何的事了。”   宇文寒涛笑道:“兄弟这次离开向阳坪璇玑书庐,另有重大之事,想和道长商议,至于那‘禁宫之钥’,兄弟只不过是借作拜山的借口,以免天下武林同道生疑。”   无为道长脸色也逐渐变的庄严起来,缓缓说道:“贫道不惯转弯子,宇文兄还是明说了吧!”   宇文寒涛神秘地一笑,答非所问地接道:“当世武林之中,大都尊奉那少林一门,为领袖九大门派之首,但兄弟却是最佩服贵派的武功,刚柔互济,内外兼修,才称得上是玄门正宗。”   无为道长道:“宇文兄过奖了,敝派担待不起。”   宇文寒涛突然一整脸色,欠身对无为道长一礼,笑道:“兄弟乃受人之托,想请道兄出面主盟一次盛会。”   无为道长讶然说道:“什么盛会?”   宇文寒涛道:“道兄如肯赐允,兄弟才好直说。”   无为道长略一沉吟,道:“宇文兄还是先说出来,让贫道斟酌一下如何?”   宇文寒涛道:“此事关系甚大,道兄如若不能先行赐允,兄弟也不敢随便启齿……”   语音微微一顿,接道:“不过在下可以先略示一二,道兄如若允予主盟,不出一年,目前的江湖形势,当可有一番重大的改变。”   无为道长双眉轩动,默不作答,双目投注在听蝉阁外,似是在考虑一件十分重大的事。   宇文寒涛突然拱手一礼,道:“事情重大,道兄请多想几日。过几天兄弟再来拜晤。”微微一笑,转身而去。   百手书生成英,紧随宇文寒涛身后,急急而去。   云阳子望着两人的背影,匆匆消失在听蝉阁外,才低声问无为道长道:“师兄,可知他说的是些什么么?”   无为道长如大梦初醒般,深深一笑,道:“似乎是一桩很重大的阴谋,真像如何,目下我也难作断言……”   他回顾了怀中的孩子一眼,脸色忽然一整,说道:“你传谕下去,观中二三两代弟子中,全部动员,严密戒备,今夜之中,或将有强敌犯山。”   云阳子很少看到师兄这等凝重严肃之情,心中虽有着重重疑问,也不敢再提出来,应了一声,急步行出听蝉阁。   无为道长紧随着离开了听蝉阁,直奔丹室,取出宇文寒涛相赠的一粒解毒丹丸,托在掌心之上,检视了一阵,仍是不敢使用。   他把萧翎放在云床之上,扬手点了几处穴道,自言自语的说道:“可怜的孩子你先休息一会吧!贫道既不敢擅用药物,疗你之毒,那只有凭仗内功,慢慢地逼出你身上之毒了。”   只听一个沉重的声音来自室外,道:“师兄对一个孩子这般仁厚,那是未免太过分了。”   随着说话之声,缓步走进一个器宇轩昂。身着蓝绸长衫的俊美少年。   无为道长淡淡一笑,道:“你的武功,愈发精进了,几时到了丹室之外,我竟未听得出来。”   那蓝衣少年笑道:“小弟适才遇上了二师兄,看他带着观中弟子,到处布置安排,忙碌异常,难道咱们三元观中,出了什么事故不成?”   无为道长点头说道:“你这次闭关练的功夫,可有些成就了么?”   那蓝衣少年笑道:“只有七成火候,有负师兄的厚望了。”   无为道长对这位英俊的师弟,不但十分和蔼,而且异常的敬重,以他掌门人尊崇的身份来说,这实是有些反常。   只见他微微一笑,道:“能有七成火候,那已是很难得了。”   那蓝衣少年望了那卧在云床上的萧翎一眼,道:“这孩子可是中了什么毒?”   无为道长道:“不错,但幸而中毒不深,纵然不用药物,亦可救得。”   那蓝衣少年道:“那内力逼毒之法,乃大耗真元之举,师兄纵然功力深厚,也不宜随便施为……”   无为道长接道:“本来我带有几分犹豫,但此刻倒是要决定一试了。”   那蓝衣少年奇道:“为什么?”   无为道长笑道:“近几日中,随时都可能有强敌犯山,我正担心你那云阳师兄一人之力,难以兼顾全局,你却提前满了关期。”   那蓝衣少年豪气忽发,朗朗笑道:“不知来的都是些何等人物?”   无为道长道:“都是江湖上成名多年的高手,师弟从未涉足过江湖,就是告诉你你也不会知道。”   那蓝衣少年不失天真之态,凝目想了片刻,道:“我今年几岁了?”   无为道长被他问的一怔,沉吟了一阵,才缓缓答道:“二十三岁了。”   那蓝衣少年道:“我练了几年武功?”   无为道长道:“你三岁……”忽然改口说道:“不多不少的二十寒暑了。”   那蓝衣少年道:“二十年不算很短啊!但不知小弟的艺业如何?”   无为道长道:“从小习武,心无杂念,二十年刻苦自励,其间三度闭关修为,除了对敌经验稍嫌不足之外,成就当可凌驾在你那二师兄之上。”   那蓝衣少年似是突然间想起了一件什么重要之事,一皱眉头,道:“大师兄,小弟有几句蕴藏在心中之言,一直未曾问过掌门师兄,不知今日可否一问?”   无为道长笑道:“只怕我也无法答复你询问之事。”   那蓝衣少年道:“师父仙逝,距今有多久时间了?”   无为道长道:“十八年。”   蓝衣少年道:“我总共学艺这二十年,师父死去了十八年,我虽是五六岁的孩子,但师父传技之事,总该多少有着一点记忆,怎的我一点也记不起呢?好像我的武功都是由大师兄传授的。”   无为道长笑道:“为兄的不过是代师授艺,那时师父卧病甚久,已无法亲授你的武功了。”   蓝衣少年道:“奇怪也就在此了,既是大师兄传授我的武功,为什么我会拜在师父门下呢?”   要知以他的年龄,纵然作无为道长的门下弟子也是不能算大,无为道长首座弟子,已是三十余岁之人,算起年龄,比他要大上十几岁。   无为道长淡淡一笑,道:“武林中规矩,最重辈份,你是师父亲口答应收入武当门下的弟子,我虽代师授艺,也不能轻视了辈份的大小。”   那蓝衣少年似是言未尽意,欲待出口时,却又突然隐忍了下去,仰面长长吁一口气,言道:“大师兄,我既是毫无搏斗经验,那是得历练了?”   无为道长道:“那是自然。”   蓝衣少年精神一振,道:“小弟练了二十年的武功,从未和人动手打过一拳一招,今日出关,正好赶上了咱们三元观中有事,这是最好的历练机会,不知掌门师兄可否给小弟一个力搏强敌的机会?”   无为道长笑道:“你就负责守护我这丹室……”   蓝衣少年似是有些不愿的说道:“师兄这丹室重地,别人岂敢侵犯……”   无为道长道:“如若我料断不错,这丹室之外,才是最重要之地,决战之场,登山高手的目的,大部在为兄这丹室之中。”   那蓝衣少年笑道:“那是最好不过,我到后山闭关石洞中,去取兵刃,即刻就赶回来……”也不容无为道长答话,转身一跃,人到两三丈外,隐失于花丛之中不见,奔行奇快,疾如闪电一般。   无为道长长吁一口气,扶起萧翎的身子,靠在壁间,自己站了起来,缓步在丹室之中走动起来。   片刻之间,只见他头顶之上,冒出一片云雾般的白气,显然,他借那走动之势,默默运起内功。   只见他突然停下了身子,扬手一指,疾向云床上的萧翎点去,一缕淡淡的白气,随指而出,击中了萧翎的任脉源起处的中极穴。   萧翎靠在壁间的身躯,突然颤动了两下,似是一股强劲的潜力,攻入了他体内经脉之中,在身内流窜,使身体起了阵剧烈的波动,但身体却仍是靠在壁间,原地未动。   无为道长点出一指后,那头顶之上的白气,突然散去,神色之间,流现出十分困倦的模样,缓步向云床走去,放下萧翎,盘膝而坐,闭上双目运气调息。   大约有一个时辰之久,无为道长的困倦神色,才逐渐消去。   这时,天色已然黑了下来,当无为道长睁开双目之时,丹室门口,已并肩站着两人,正是云阳子和蓝衣少年。   云阳子微一欠身,道:“观中二三两代弟子,已然全体出动,凡是重要的关隘,都有五行剑阵阻敌,师兄可要察看一下?”   无为道长淡淡一笑,道:“不用啦,你代我传谕下去,未得金钟令谕之前,各处弟子,都不许擅离守护之地,追杀敌人,只可护守住禁要之地,不让敌人侵犯,也就是了。”   云阳子微微一皱眉头,道:“掌门师兄之意,可是说来人只要闯过拦截,就放任他们进来么?”   无为道长点点头道:“今宵来犯之人,大都是三山五岳的魑魅魉魍,虽然我接掌门户之后,曾严令约束弟子,不可随意和人为敌,但以咱们武当派数百年来的威名而言,如若不是有些自恃之人,绝不敢自找麻烦。这些人大都是江湖上极负盛名的人物,而且此来品流复杂,各门各色的人物,无所不包,三元观中弟子,大都是未经过阵仗之人,要他们全力阻敌,必然个个奋勇,争先恐后,一人贪功,章法自乱,倒不如先让他们不求有功,先求无过,另由全观弟子中,选出十五个武功高强之人,组合成三组五行剑阵,专以阻杀强敌。”   云阳子道:“师兄顾虑周详,小弟望尘莫及,我这就立刻去办。”单掌立胸,欠身一礼,转身而去。   那蓝衣少年仍然是一身蓝衫,只是右手中多了一柄长剑,左手提着一只皮带,带上那七个皮囊中,插着七支八寸二分长短的短剑。   无为道长望了那皮带上短剑一眼,脸色肃穆的说道:“师弟,你可知那囊中的短剑,是什么制成的么?”   蓝衣少年答道:“我知道,是千年寒铁炼制而成。”   无为道长道:“你知道那就好了,此剑锐利无比,本身已具有穿石洞金之能,再加以每支剑锋之尖,有着两个锐利的针尖,专破内家气功,不论何等武功高强之人,也是难禁受得住,此物最是歹毒不过,千万不可乱用!”   蓝衣少年点点头应道:“小弟记下了!”   无为道长慈和的一笑,道:“这七柄短剑的名字,你可知道么?”   蓝衣少年应道:“小弟记忆似是叫七休剑。”   无为道长严肃的说道:“你可知道,为什么叫七休?”   这蓝衣少年,不但苦习武功,而且兼习文事,微一沉吟,道:“顾名思义,七休二字,似晕隐合七绝之意,但却又较七绝稍为缓和,七情六欲,一遇此剑,事事皆休,不知小弟这番解释,是否通达?”   无为道长道:“你只能算说对了一半,此剑取名七休之意,除了说明此剑歹毒之外,而且严戒不可妄用,恩师仙去之日,遗嘱为兄把此七休剑交给师弟应用,想他老人家必有作用,师父遗命,为兄的自是不敢违背,此物歹毒,师弟千万不可滥用。”   蓝衣少年恭恭敬敬地应道:“小弟当谨记师兄之言,非遇十恶不赦之人,绝不妄用此剑。”   无为道长一挥手,道:“你能不负先师遗爱,为兄的就很放心了……”举手一挥,接道:“你替为兄护法。”立时又满室绕行起来。   片刻之后,无为道长的顶门之上,又冒起了一片云雾般的白气。   只见他陡然停下脚步,扬手一指,一缕白气,应手而出,点向萧翎。   这次却是点向那督脉源起之处的下极穴。   要知那任督二脉,乃人身阴阳二脉之总司,任脉总阴,起于会阴曲骨的中极,经关元、石门、气海、阴交、神阙、水分、下腕、紫宫。华盖等,经历二十四穴;督脉乃督阳脉之海,起于下极,经命门、阳关、玄柱、脊中、中枢、脑户等二十八穴,乃人身穴脉的枢纽。   但见萧翎的身体,又起了一阵轻微的波动,无为道长凝聚在头顶上的白气,突然又消散不见。   这一次,他显得更为疲倦,顶门上,隐隐现出汗水。   那蓝衣少年剑眉耸动,突然踏前一步,一掌按在无为道长的背心之上,说道:“小弟助师兄一臂之力。”   耳边响起了无为道长低沉的声音,道:“你不用助我,今宵之中,你还要应付强敌呢。”   那蓝衣少年轻轻叹息一声,收回了按在无为道长背上的手掌。   无为道长缓缓的走近云床,盘膝坐了下去,闭上双目。   那蓝衣少年初次遇上对敌之事,心情免不了有些紧张,举手向丹室外面一招,立时有两个道装童子跑了进来,垂手说道:“师叔有何吩咐?”   蓝衣少年望了盘坐云床上的无为道长一眼,低声说道:“如有警兆,快告诉我。”   那道童应了一声,悄然退去。   丹室中炉火熊熊,一片烂然青光。   那蓝衣少年虽然极力想借这大风暴前的一刻时光,得以稍作调息,但他初次临敌,脑际之中,幻想出各种对敌相搏的举动,竟然无法静得下来。   纷乱思潮,彼起此落,不知不觉间,已到了二更时分。   蓦地,传过来一声钟响,划破了深夜的沉寂。   那蓝衣少年心知这是传警的钟声,显然是三元观中,已经发现了敌踪。   他霍然站起身来,系好七休剑,提起长剑,缓步行出丹室。   夜风阵阵,花树摇舞,星光闪烁,隐隐可见剑光在花树丛中闪动。   但闻钟声急促,连鸣九响,这是紧急的传警讯号,来人已闯入了三元观中,短兵相接。   躺在云床上的萧翎,连得无为道长以本身真元之气,攻入任、督二脉,全身气血行速大增,冲开了被点穴道,突然睁开了双目,挣扎坐起。   无为道长忽然一伸左手,按在萧翎的“玄机”要穴之上,说道:“孩子不可妄动,贫道助你逼毒,你觉着有什么不适之处,快些告诉贫道。”   萧翎隐隐记得自己在听蝉阁中,闻到了一股强烈腥臭之气,人就晕了过去,以后之事,全然不知,听得无为道长相询,立时答道:“我觉着心胸之间,有一股腥臭的闷气,很想呕吐。”   无为道长道:“那很好,你如若想吐时,尽管呕吐就是,千万不可强自忍耐。”暗中一提气,掌心之内,立时涌出了一股热力,循着玄机穴直攻体内,分向百脉行去,一面低声说道:“但愿贫道能借这逼毒之力,冲开你与生俱来的三阴绝脉。”   萧翎也不知何谓三阴绝脉,但他却感觉到自己体内有两处所在,常有酸疼之感,似是行血淤积,不能通过,这毛病自他记事之后,就一直如此,因那酸疼轻微,也未放在心上,自从岳云姑传他坐息运气之法后,似乎更为严重,每经一次坐息运气,那酸疼之处,就随着发作,足足有一盏热茶工夫,才缓缓消失。   但觉无为道长掌心中涌出来的热流,由弱渐强,透体入穴,直向四肢百骸间流行开去,一种本能的反应,使他不自觉的运气引导那攻入穴脉之中的热流。   无为道长微微一愕,道:“孩子,你练过武功么?”   萧翎道:“没有啊!唉,本来云姨要传我武功的,却不料她竟伤发死去……”话至此处,似是自知说溜了嘴,赶忙停下。   无为道长缓缓的收回按在萧翎玄机穴上的右掌,问道:“孩子,你现在还想吐么?”   萧翎道:“不想了,好像那闷在胸中的那股腥臭之气,自动消散了去。”   无为道长道:“你体内三条绝脉,已快硬化,如若一旦全部凝固,纵然有千年参王、万年灵芝,也没法能够救你了……”   萧翎右手一撑云床,坐了起来,接道:“我从小就得爹爹训告,讲我难以活得长久,人活百年,也是难免一死,早死几年算得了什么?”   无为道长怔了一怔,想不到这年纪幼小的孩子,竟有着视死如归的豪气,当下点头一笑,道:“不过你那三阴绝脉,尚未全部凝固,自非无救,但如只凭贫道的真气内力,攻通你的穴道,需时甚长,过了今宵这场风暴,贫道试用一下金针过穴之术,看看能否找出快捷方式,我刚才已用本身真气,把你体内之毒,逼集在一起,一十二个时辰之内不致再有变化。”   萧翎奇道:“今宵有什么风暴?”   无为道长笑道:“有很多武林高手来此探你。”   萧翎道:“可是今天咱们见的那些人么?哼!我知道,他们不是探我,只不过是想用我来逼迫我那岳姊姊,交出‘禁宫之钥’罢了。”   无为道长淡淡一笑,道:“贫道既然答应了要保护你,纵然是天下高手,齐集武当山来,贫道亦将不改承诺……”微微一顿,接道:“孩子,那岳云姑可是当真的死了么?”   萧翎道:“我亲自所见,千真万确!”   无为道长道:“你说她伤发而死,可知伤在了何人的手中么?”   萧翎摇摇头,道:“这我就不知道了!”   语声甫落,突闻一阵尖厉刺耳的长笑之声,传了过来。   笑声似是由遥远的地方传来,但声音刺耳异常,听得萧翎不由自主的打了两个寒颤。   无为道长低声说道:“孩子,记着,静静的守在此地,未得贫道之允,不可擅离此室。”   萧翎亲身经历过和岳小钗突围之战,那激烈的搏斗,在闪耀的刀尖下,死亡的决定,只不过是一剎那间,他自知不解武功,帮不上忙,只有拖累别人,当下点头道:“晚辈记下了。”   抬头看去,只见一个身着蓝色长袍的少年,大步行了进来,怀抱带鞘长剑,神情间十分庄肃,欠身对无为道长道:“大师兄可听到了那声长笑么?”   无为道长道:“那人武功很高……”突听两声喝叱,传了进来。   蓝衣少年身子一转,疾如轻烟流矢般,跃出了丹室。   萧翎已听出那喝叱之声,就在数丈之外,来人似是已到了丹室外面。   他天赋胆气过人,虽然手无缚鸡之力,却是勇不畏死,回头望着无为道长,说道:“我想瞧瞧你们打架,可以么?”   无为道长一皱眉头,道:“兵战凶危,有什么好瞧的!”   萧翎道:“我躲在丹室门后,绝不出丹室一步。”   只听一声大喝,道:“什么人?既然敢夜闯三元观,何以不敢以真面目示人,鬼鬼祟祟的算什么英雄人物?”   但闻一个冷漠的声音答道:“凭你这点年纪,也配问老夫的姓名么?”   萧翎看了无为道长一眼,见他并无阻止之意,下了云床,掉头向外望去。   朦胧夜色中,只见两个手执长剑的道童,并肩而立,拦住了一个身躯修长的黑衣人,那人用黑布包起了头脸,只露出一对眼睛,闪烁生光,但和那黑衣人说话的,却是那蓝衣少年。   蓝衣少年似被那黑衣人托大之言激怒,冷笑一声,道:“阁下能闯过重重拦截,武功定然不弱,在下领教几招。”右手一振,手中宝剑剑鞘,突然飞落。   那黑衣人语气仍甚冰冷的说道:“你不配和老夫说话,叫无为道长出来。”   蓝衣少年怒声喝道:“你们闪开。”长剑一挥,幻起了两朵剑花,道:“阁下胜得我手中之剑,再见我师兄不迟。”   无为道长一直盘膝静坐云床之上,对室外剑拔弩张的局势,恍如未闻。   那黑衣人道:“你是无为道长的师弟么?老夫还未曾听到过净尘老道有你这个传人。”   那净尘道长乃无为道长师父,武当上一代的掌门人,此人言语间毫无尊敬之意,听得蓝衣少年大为恼火,冷冷说道:“你敢轻薄先师。”唰的一剑,刺了过去。   星光夜色中,只见一片银芒闪动,幻起朵朵剑花。   那黑衣人道:“好一招‘天女散花’。”袍袖一拂,涌出一股潜力,逼住剑势,接道:“小娃儿你叫什么名字?”   蓝衣少年道:“展叶青,再接我几剑试试。”口中说话,手中长剑却是绝招连出,但见寒芒飞旋,倏忽间,连攻八招。   那黑衣人袖拂指点,暗劲源源涌出,八剑尽被封开。   展叶青初次对敌,遇上这等高手,心中又惊又恐,正待尽出绝学,那黑衣人却突然跃退五尺,说道:“内力、灵快、都不在你那二师兄之下,只是对敌的经验不足。”言词老气横秋,但却是毫无敌意。   丹室中传出来无为道长的声音,道:“师弟不可再对邓大侠无礼,快些收起长剑。”说话之间,人已迎出丹室。   展叶青呆了一呆,收剑退到一侧。   无为道长右手立胸,微微一笑,道:“什么风吹来了大驾,邓兄,咱们十几年未见面了吧?”   那黑衣人扬手指着无为道长,说道:“好啊!你倒是轻松的很,强敌压境,大战序幕已启,你竟坐在丹室独享清静。”   无为道长笑道:“贫道早知邓兄侠驾光临,故而能临危不乱……”   一面说话,一面大步向丹室之中行去。   展叶青看的一皱眉头,暗道:此人狂妄不羁,对掌门师兄,也是这般的随随便便。   要知武当派掌门的身份,在武林中极是崇高,那无为道长人虽和蔼,但武当门下弟子,对他却是敬若神明。这黑衣人放浪形骸,竟似未把无为道长放在心上,但见大师兄对来人礼若上宾,展叶青心中虽然不忿,但却不便出口质责,紧随无为道长身后,进入丹室。   那黑衣人也不等无为道长相让,自行坐了下来,说道:“邓老二路过鄂西,眼看很多武林中人,奔向武当山来,不知为了何事,急急赶来此地,想不到我是看戏掉眼泪,白操了心啦!”   无为道长微微一笑,道:“十年不见,邓兄这暴急的脾气,仍然一丝未改。”   黑衣人纵声笑道:“这一辈子改不了啦……”微微一顿,接道:“牛鼻子老道,你别把事情看的很容易,如若来的都是小猫小狗,三四流的脚色,邓老二也不会兼程赶来这里报讯,来人中有几个收山归隐已久的老魔头,论声名、武功,只怕未必在你牛鼻子老道之下,你要大而化之,非要把事情闹糟不可,哼!那时候,你就悔之晚矣!”   无为道长仍是满脸笑容的说道:“有你邓大侠在此,自然不用愁了……”   那黑衣人急得直摇头,道:“哼!你这牛鼻子和我们老大一样,天塌了也是急不起来。”   无为道长举手一招,登时有两个道童,跑了进来,手中捧着茶盘,献上香茗。   黑衣人伸手拉下包脸黑巾来,取过盘上茶杯,一饮而尽。   萧翎凝目望去,只见这黑衣人满颊短须环绕,环目方脸,浓眉高鼻,像貌极是威猛,和他那修长的身材,却有些不甚相配。   无为道长回头对展叶青笑道:“师弟快来见过,这位就是名满天下的终南双侠的邓二侠……”   展叶青欠身说道:“邓兄武功高强,果是名不虚传。”抱拳一揖。   邓一雷摇着双手,连道:“不用行礼,邓老二是最怕这个,你这牛鼻子师兄,和我们老大,都是酸气相投,能够坐在丹室中论道说法,一论三日夜乐此不疲,为了他们酸气太重,礼法太多,我邓老二足足有十年未到过你们武当山来……”上下打量了展叶青一眼,接道:“喂!我说老道士你几时有了这个师弟,我怎么一点也不知道?”   无为道长笑道:“先师遗命,指令他练习几种武功,因此,他一直独居后山,很少露面,不但两位不知,就是武当门下弟子,也很少知道他们有这位三师叔。”   展叶青听那邓一雷开口一个牛鼻子,闭口一个老道士,心中不悦,暗道:我师兄乃一派掌门之尊,你这般牛鼻子老道士的呼来喝去,成何体统,但见无为道长神色自若,毫无不愉之色,自己自是不好发作。   邓一雷目光一转,投注到萧翎身上,问道:“这孩子又是什么人?”   无为道长道:“这孩子么?哈哈!很多武林高人,今宵上我们武当山来,都是为了这孩子。”   邓一雷双目一瞪,打量了萧翎几眼,道:“为他,难道这孩子牵缠到什么武林恩怨……”   无为道长接道:“如只是牵缠到一桩武林恩怨,那也不致便惹出这样大的麻烦了。”   邓一雷高声说道:“你不用卖关子,干脆说个明白吧!”   无为道长脸色突然转变的十分肃穆,把萧翎牵扯上“禁宫之钥”的事,说了一遍。   邓一雷沉吟了一阵,道:“这‘禁宫之钥’,牵连太大,我们老大曾经说过,如想要江湖上能保得一片祥和之气,第一件要事是毁去那‘禁宫之钥’,想不到竟然被他言中了……”   微微一顿之后,接道:“但这些人舍本逐末,不去找那岳小钗和中州二贾,却来找这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孩子。”   只听一阵喝叱之声传了过来,展叶青身子一晃,闪电一般穿了出去。   邓一雷霍然起立,道:“你那位小师弟武功不错,我瞧他将来的成就,绝不在你之下,只是锋芒太露。今宵来犯之敌,据我邓老二所见,有两个极为难惹的魔头,我去给他观战。”也不容无为道长说话,脚步一抬,人已到了室外。   萧翎忽然长叹一口气,道:“我非得学会武功不可,哼!那时候,我要好好的教训教训他们。”   无为道长微微一笑,道:“你的志气不小,你可知……”   突听一个阴沉的声音,遥遥传来,道:“老夫北天尊者,法驾行经此地,风闻‘禁宫之钥’,出现江湖之中,室中那小娃儿。就是这追寻‘禁宫之钥’的唯一线索……”   话至此处,声音突然断去。   萧翎抬头望去,不见人踪何处。   再回顾无为道长时,只见他脸色大变,头上隐隐现出汗水。   忽然间室中炉火摇颤,微风拂面,丹室中已然多出了三个人来。   正中一个身着盘龙锦袍,胸垂雪白长髯的老者,两侧分站着两个身着白衣的中年儒士。   无为道长挺身站了起来,合掌说道:“不知尊者驾到,贫道有失远迎。”   那居中老者微微一笑,道:“老夫路过此地,风闻传言‘禁宫之钥’重现江湖,老夫昔因闭关错过了那场盛会,数十年来,耿耿于怀,一直引为大憾……”两道森冷的目光投注在萧翎身上,接道:“老夫虽无取得这禁宫中遗宝之心,但却希望能得一入禁宫,查看一下进入禁宫的昔年故友,是否还有活着的人。”   无为道长虽然凝立着不动,暗中却已把苦修数十年的玄门罡气,提聚到十成,留神戒备。   北天尊者眼看无为道长一言不发,脸色微变地接道:“但那开启禁宫的密钥,却有如投注在海中的沙石,数十年仅有传闻,始终未得出世的传说,老夫亦曾三入中原,暗访禁宫的下落,可是始终未能如愿,此次闻得传言,故而登山造访,老夫曾目睹无数高手,齐向这武当山中集聚而来,想那传言,绝非妄语。”   经过这一阵时间,无为道长反而静下了心神,淡淡一笑,回目望了萧翎一眼,道:“传言中那唯一可寻‘禁宫之钥’的线索,就是这孩子了,老前辈神目过人,请看这孩子,可是习过武功之人?江湖上以讹传讹,闹出这一场风波。”   北天尊者一拂胸前白髯,仔细打量了萧翎一眼,双目中迸射出冷电一般寒芒,庄肃的说道:“你可知道欺瞒老夫,是何等下场?”   无为道长心头一震,道:“这个贫道不知。”   北天尊者语气冷漠的说道:“一门诛绝,鸡犬不留!日后如若被老夫查出其事有诈,武当一派,将永远绝迹于江湖之上,老夫告退了。” 第六章 几经风险难脱困   萧翎圆睁着一双又大又圆的眼睛,竟是没有看清楚三个人怎么走的,只觉眼睛一花,三人的踪迹顿沓,看得心中大为羡慕,暗道:这些人的武功,当真是高强的很,唉!我如能练成此等武功,那就用不着岳姊姊分心照顾我,也可助她替那死去的云姨报仇。   只听无为道长轻轻叹息一声,缓步向室外行去。   萧翎突觉胸中热血上冲,紧随无为道长说道:“道长不用叹气,贵派这次纷争,全由我萧翎身上而起,只要我离开此地,他们就不会再来生事了。”   无为道长回顾了萧翎一眼,道:“好倔强的孩子。”突然纵身一跃,飞出室外,口中厉声喝道:“什么人?”呼的一掌,遥遥劈出。   花树影中,陡然跃出一条人影,右手一挥,接下了无为道长一记劈空掌力,人却借势飞跃出两丈多远,口中冷然答道:“武当掌门,名不虚传,好雄浑的劈空掌力。”话声划空而去,一闪而没。   无为道长也不追赶,两手左右探出,分别一捞,反身一跃,飞回丹室。   萧翎凝目望去,只见无为道长一手抱着一个青袍道童,两人背上长剑,尚未离鞘,显然还未和人动过手,已被人点了穴道。   无为道长在两人身上查看了一阵,突然双手齐分,拍在两个道童的右肩云门穴上。   只听两个道童长长吁了一口气,同时转动眼珠,望了无为道长一眼,面泛愧色,拜伏地上,道:“弟子等无能,替本门丢人现眼,愿领责罚。”   无为道长摇头说道:“起来,不怪你们,今宵来敌之强,大出了为师意外。”   他心知这两个道童定然是被北天尊者点中穴道,以那北天尊者武功,无为道长自知尚非敌手,何况两个随侍弟子。   两个道童伏身一拜,道:“谢师父破格施恩。”   无为道长一挥手,道:“丹室花树之中,可能已潜伏着不少武林高人,你们在丹室一丈之内警戒,只要那隐身在花树中人,不犯丹室,那就不用管他。”   两个道童应了一声,霍然拔出背上长剑,并肩而出,这两人吃了一次苦头,那里还敢大意,仗剑贴背而立,四外搜望敌踪。   无为道长脸上泛现出一片深深忧郁之色,目光却投注在丹室中的青色火焰之上。   萧翎望着无为道长忧苦的神色,心中百念杂陈,往事历历,尽浮脑际,暗暗地忖道:我萧翎怎的是这样一个不祥之人,生我那年,父亲被陷害罢官;云姨对我亲情如山,但却死于那枯井之中;岳姊姊待我好,此刻却生死下落不明。我到了武当不足三日,却替武当一派招来了许多麻烦。心念一动,愈想愈觉不错,只觉热血沸腾,突然失声叫道:“我是个不祥之人,谁也不能管我!”   无为道长一怔,道:“孩子,你怎么了?”   萧翎小脸庄肃的说道:“我要问你几件事情,你可不许骗我。”   无为道长只觉他双目充满激忿之色,不禁一皱眉头,道:“孩子,你问吧。”   萧翎道:“你说过,我如要离开此地,你决不拦阻于我,是么?”   无为道长道:“不错。”   萧翎突然伏身拜了一拜,道:“道长待我一番恩情,萧翎终身不忘,我如能活在人世,学会武功,定当补报今日之情。”   无为道长茫然说道:“孩子,你要干什么?”   萧翎道:“我要离开这里。”   无为道长轻轻叹息一声,道:“目下强敌四处,三元观中,到处杀气弥漫,你手无缚鸡之力,身上余毒未净,你要到那里去?”   萧翎道:“不用你管。”大步向丹室外面行去。   无为道长身子一闪,拦在萧翎前面,道:“孩子,你如真要修学武功,贫道当尽我之力,造就于你。”   萧翎摇摇头道:“道长盛情,我感激不尽,但我不要拜在你的门下,我要走了。”   忽听微风飒然,一个蓝衣仗剑的少年,拦在丹室门口,挡住了萧翎去路,长剑上血迹未干,顶门间汗水隐隐,显是刚经过一场剧烈的恶战。   萧翎望了少年一眼,昂然挺胸,大步行去。   那蓝衣少年左手一抄,抓住了萧翎,道:“不知进退的孩子,武当掌门人是何等身份,收你为徒,那是你的造化了。”   无为道长慈和地接道:“贪念一动,灵智立闭,贫道数十年,一直严令约束门下弟子,不得妄生是非,想不到仍是免不了和武林同道,闹出这一场风波……”   萧翎接道:“事由我起,如若我离开了武当山,他们自然不会再找上三元观了。”   无为道长道:“话虽不错,不过……”   萧翎道:“不过什么?道长可是也想用我作饵,诱我那岳姊姊,迫她交出禁宫之钥么?”   他这段时光之中,连连目睹江湖上的凶诈,似是长大了不少,词锋大见犀利。   无为道长道:“贫道虽有一窥禁宫之意,但却并无用你作饵之心。”   萧翎道:“那你为什么不放我走?”   无为道长道:“三元观激战正烈,你不会武功,如何能走得了?”   萧翎庄严的说道:“来人虽多,但他志在擒我作饵,绝然不会伤我。”   无为道长道:“你如肯投在武当门下,贫道当不惜闭关三月,疗好你三阴绝脉,你禀赋骨格,都是上上之材,不难尽传贫道衣钵。”   萧翎大眼睛眨了一阵,说道:“你比那北天尊者如何?”   无为道长闻言,脸色一变,沉吟不语,良久之后,才突然一挥手,道:“师弟,放开他。”   那蓝衣少年心中虽然不愿,但又不敢抗拒师兄之命,左手一松,放开了萧翎。   萧翎右手腕被那蓝衣少年握了一阵,他虽然未敢用力,但萧翎已觉着血脉不畅,右腕隐隐作痛,正待举步而行,突闻衣袂飘风之声传来,几条人影疾奔而至,一字排开。   左边两人,正是浙北向阳坪璇玑书庐主人宇文寒涛,他身侧,紧随倒提长剑的百手书生成英。   靠右两人,却是中州二贾,这时,两人手中都还握着兵刃,商八左手拿着宝光闪闪的金算盘,杜九的左右手,分握着护手银圈和铁笔。   那蓝衣少年突然一挫腰,直扑过去,快如电火,长剑挥转,剑花飘飘。   无为道长低喝一声:“回来……”那蓝衣少年应声而回,来去之间,不过是眨眼工夫,就这一瞬之间,他已向中州二贾攻出三剑,迫的商八、杜九,齐齐挥舞兵刃,封架他的剑势。   那蓝衣少年心中不服,沉声对无为道长说道:“今宵如若让这几人生离而去,传到江湖之上,岂不大损咱们武当派的威名?”   宇文寒涛和中州二贾,似是都不愿和武当派结下梁子,对那蓝衣少年狂放的口气,都未出言反驳。   无为道长脸色严肃,未理那蓝衣少年相询之言,两道眼神,却扫掠了宇文寒涛和中州二贾一眼,道:“诸位能在本派森严的戒备之下,闯过重重拦截,直逼丹室,足见高明了。”   商八哈哈一笑,道:“贵派弟子,泱泱大度,未出全力,咱们兄弟才得闯过拦截……”   宇文寒涛接道:“这话不错,如若贵派中散布要道之上的弟子,全力拼战,兄弟也难冲过重重防守。”   无为道长淡然一笑,道:“诸位武功高强,贫道自知门下弟子之能,绝难拦挡得住,以诸位的功力,想必伤了本门中不少弟子。”   说话之时,目中精芒闪动,不停向几人脸上打转。   金算盘商八笑道:“咱们兄弟,虽然侥幸的闯过了贵派三道拦截,但却是兵不血刃,互无伤亡。”   宇文寒涛道:“兄弟点伤了贵派中三名弟子,但事出非常,情非得已,兄弟不能让五剑合壁,组成贵派那扬名天下的五行剑阵。”   但闻厉叱怒喝之声传了过来,显然尚有多处,恶战正酣。   无为道长脸上的愠色渐渐平和,微微一叹道:“今宵中来了下少武林高手,乃百年以来,我们武当从未有过之事……”   商八接道:“咱们做生意的幸未辱命,如约而到,不知道兄可否卖给咱们生意人一个薄面,让我们把人带走……”   宇文寒涛冷笑一声,接道:“商兄说的未免太轻松了,兄弟在此,如想轻轻易易的带人而去,岂不是使兄弟难看么?”   冷面铁笔杜九道:“哼哼!宇文兄,若硬想插上一脚,那咱们只有各凭手段了。”   商八打了两个哈哈接道:“事关血本,我们兄弟赔不起这笔买卖。”   那蓝衣少年突然接口说道:“天地辽阔,何处青山不埋骨,诸位想拼命,最好不要在我们的三元观中。”   无为道长道:“如若贫道推断不错,定还有武林高人赶来,四位最好是能再耐心等待一会。”   语声甫落,耳际间已响起衣袂飘风之声,三条人影,有如闪电般,疾跃而入。   中州双贾和宇文寒涛,都不自禁的转头望去,只见来人一色的银灰劲装,黑布包头,只露出两只寒光闪动的眼睛,手中各提着一柄长剑。   从三人飞跃身法上,和那冷电一般的眼神中,不难了然,都是内外兼修的一流高手。   无为道长心头暗生懔骇,忖道:这三人不知是何等来路,竟然能闯过拦阻的弟子……   心中念头未完,又是两条人影,并肩跃入。   这两人装束十分怪异,左面一人,身着大红长袍,前胸之处,用金线绣了一个火炬,背上斜着一柄三尺八寸长短,儿臂粗细的青铜管子,手中倒提了一把亮银打穴镢,年纪四旬上下,短须如戟,脸长似马,一双三角怪眼,精芒外射,身高在八尺以上,头戴着一顶金冠。   右面一人,长发披肩,穿着一件宽大的白色长袍,腰间却系了一条白麻绳子,手中提一支蛇头拐杖,足登着高腰白靴,这两人一入花园,放缓了脚步,大剌剌的旁若无人一般,直向丹室行去。   中州二贾和宇文寒涛回目打量了来人两眼,缓缓向后退了两步,默然不言。   无为道长修养过人,暗中凝聚功力戒备,但表面之上,对两人的滔滔来势,却是视若无睹。   那蓝衣少年却是沉不住气,长剑一领,欺进三步,右腕挥摇之间,撒出一片剑花,挡住了两人,冷冷喝道:“站住。”   那长发披肩的白衣人手中蛇头拐杖一伸,当的一声,封开了长剑,说道:“老夫三阴手刁全。”   蓝衣少年从未在江湖上走动过,除了二位师兄,别无相识之人,就算比刁全名气再大十倍,也是唬他不住,当下长剑一振,暴闪起一片寒芒,道:“管你阴手、阳手,到了我们三元观,都不得有撒野举动。”   无为道长望了师弟一眼,也不出言喝止,显然,这位修养过人的全真道长,也瞧出今宵局势,已难免一场凶恶的搏斗,势成水火,纵然阻止住了师弟,也是难以消弭今宵兵战之灾。   三阴手刁全怪眼一翻,道:“娃儿胆子不小,你是什么人的门下,报个名字上来。”   蓝衣少年冷冷说道:“武当门下展叶青。”   刁全冷笑一声,道:“你不是老夫之敌,你想动手,请你那掌门师尊出来。”他见展叶青不过二十一二,误认他是无为道长的门下弟子。   展叶青冷冷说道:“在下那掌门师兄身份何等尊高,岂肯随便出手,你先胜了我手中长剑,再找我师兄不迟。”   刁全心中一动,道:“你是无为道长的师弟?”   展叶青道:“不错,怎么样?”   刁全道:“这么说来,倒是老夫小觑你了?”右手一抬,蛇杖陡然点出。   展叶青右手长剑一抖,内力贯注在剑身之上,那百炼精钢的剑身,柔若软枝的闪了几闪,贴在蛇头拐杖之上,向外一滑,把刁全点来一杖,封开一侧。   两人兵刃相触,不闻一点声息,其实这一攻一拒之间,却已暗交了一次内劲,展叶青虽然把对方蛇头拐杖封开,右臂却隐隐发麻,心中暗暗吃惊道:这怪老儿功力深厚,不可轻敌。   三阴手刁全心中亦是暗生惊骇,忖道:此人这点年纪,内力竟如是之强,武当派能卓立武林盛名不衰,果非虚传。   彼此交接一招,两人的心中,都有了警惕之意,谁也不敢再稍存轻敌之心。   刁全冷哼一声道:“武当派名非幸获,老夫今宵要领教贵派中几招镇山之学。”蛇杖伸缩,疾点而出,倏忽间,攻出三招,分袭展叶青三处大穴。   展叶青和他暗拼一招内力之后,已知他功力深厚,非同小可,自己宝剑乃轻兵刃,硬封他沉重的杖势,先已吃了大亏,当下一提真气,避开杖势,长剑侧进,横里削去,这一剑变出意外,刁全身不由己的退了一步,手中蛇头杖,突然展开,剎那间杖影滚滚,劲风呼啸,攻了过来。   他在众目睽睽之下,被迫得退了一步,心中羞怒交加,挥杖抢攻。   展叶青长啸一声,领动剑诀,一道银虹,疾射入那滚滚杖影之中。   这是一场武林中罕见的恶斗,但见杖影如山,裹着一道白芒,旋封扑击,敌我难分。   无为道长双目中神光如电,凝注场中,暗中蓄集了十成功力,只要一见师弟不支,立时全力出手抢救。   那身着红袍,头戴金冠的怪人,圆睁着一对三角眼,看着场中搏斗,脸上是一片愕然神色,似是未料到武当一派中,除了无为和云阳子外,还有这等年青的高手。   一侧观战的宇文寒涛和中州二贾,亦都看的暗暗心惊,想不到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年轻人,竟能和名满江湖的大魔头三阴手刁全,打一个平分秋色。   杖影纵横,剑光旋转,片刻之间,两人已恶斗了三十余合,仍是个不胜不败之局。   那红衣人一扬手中亮银打穴镢,冷冷对着无为道长说道:“那一位有兴致,和兄弟玩上几招?”   无为道长道袍飘飘,缓步行来,道:“贫道来领教几招。”   忽听一声大喝道:“师兄且慢,待小弟先会会他。”   群豪转目望去,只见云阳子仗剑飞奔而来,身后紧随着十二个中年道人,每人手中捧着一柄长剑,神色肃穆,大步行来。   云阳子来势奇快,一掠而至,距那红衣人还有四五尺远近时,陡然停下了身子,长剑斜垂,肃然说道:“贫道武当门下云阳子,领教高招。”   那红衣怪人冷森的说道:“兄弟毒火井伽。”   云阳子道:“闻名已久,今宵幸会,主不欺宾,请出手吧!”   毒火井伽冷笑一声道:“武当正大门派,一向讲究江湖礼数,兄弟草莽之人,不懂这个。”亮银打穴镢一扬“天外来云”,呼的一声,点向云阳子的玄机重穴。   出手一击,就是致命的所在。   云阳子长剑斜出“金丝缠腕”,削向井伽的握镢右腕,以攻迎攻,迫使井伽撤招。   毒火井伽冷哼一声,道:“好剑法。”右腕一沉,避开剑势,左掌疾拍而出,同时旋身欺进,亮银打穴镢“腕底翻云”,呼的一声,由下面卷袭而上。   云阳子长剑,幻起一朵剑花,人却疾退三步,但一退即进,侧袭而上,剑势绵绵而出,但见寒光电旋,剑花飘飘,上手就是连环八剑。   这一轮急攻,抢尽了先机,迫得毒火井伽连连后退。   但云阳子八剑攻过,井伽立就振腕反击,亮银打穴镢,有如灵蛇吐信,伸缩变化,极尽诡奇,招招指袭向大穴要害。   云阳子凝神运剑,剑转如轮,精芒闪闪,门户封守的严谨无比。   宇文寒涛目光一转,拱手对无为道长笑道:“道兄,可需要兄弟出手相助么?”   无为道长淡淡一笑,道:“不敢有劳。”   这时,那相随云阳子而来的十二个中年道人,已分别布成了两座五行剑阵,举剑待敌。   武当的五行剑阵,和少林罗汉阵,驰名天下,极少有人能在剑阵合围中全身而退,这十二个道人,都是云阳子由门下弟子中,十中选一而来,可算得武当门中下一代的精英,每人浸淫剑术,都有二十年以上的工夫,对五行剑阵,更是熟练异常,两座剑阵,隐隐布成了合围之势。   冷面铁笔杜九眼看大战形势已成,武当似是尽出全力,保护萧翎,心中暗急,低声对金算盘商八道:“老大,今宵来人虽然不少,但未必能是武当之敌,咱们难道等他们打出胜败,才出手不成?”   商八道:“能闯到此地,岂是平凡之辈,咱们如出手过早,势必成众矢之的,那三个银灰劲装、黑布包头的人,不知是何许人物,等他们一动手,大战必起,咱们就在混乱之局初成之际,动手抢人。记着,你抢人,我开道,一得手立刻突围,千万别让五行剑阵缠上。”   这两人暗用传音入密之术,低语相商,算计虽然不错,可惜那三个银灰劲装人,竟也似存心耗上,自从现身之后,始终一语不发,三人站成一个三角形,动也不动一下。   这时,展叶青和刁全的恶斗,已渐入紧要关头,蛇杖、长剑,愈打愈见辛辣,展叶青胜在剑招变化灵巧,刁全却功力较为深厚,扯成平手,成了一个全力死拼的局面。   云阳子和毒火井伽,也是棋逢敌手,难分上下,云阳子早闻毒火之名,如让他施展出毒火之技,今宵势非要吃大亏,是以长剑一路紧迫急攻,不让他腾出手来,施展毒火暗器。   宇文寒涛仰脸望望天色已近四更时分,他别有用心而来,并未重视萧翎,眼看云阳子和展叶青都还有耐战之力打下去,也非百招内可分胜败,如不挑起一点炽烈的恶战,今宵算是白跑一趟,约定之人,还不见到,心中渐感不耐起来,目光一扫那三个银灰劲装的大汉,冷冷说道:“三位可也是为那‘禁宫之钥’来的么?”   他心知中州双贾难缠,商八又老奸巨猾,机智过人,说不定会弄巧成拙,不惹中州双贾,却找上了三个黑布掩面的劲装大汉。   这三个银灰劲装之人,六道目光。一齐转注到宇文寒涛的身上,那当先一人,冷冷说道:“是又怎样?”   宇文寒涛道:“既然敢来武当山,又闯过重重拦截,绝非无名之辈,这般藏头露尾,不觉着丢人么?”   那当先大汉道:“我们兄弟的事,不劳多费闲心。”   宇文寒涛笑道:“那不行,在下非得看看三位的真面不可。”右手一扬,快如电光石火,向当先一个大汉扑去,五指箕张,要扯他包头黑布。   那大汉长剑一撩,刷的一招“帘卷西风”,向上削去,出剑之快,大大的出了宇文寒涛的意料之外。   宇文寒涛懔然跃退,避过一剑。   那大汉仍然站在原地,不肯追袭。   无为道长暗暗一皱眉头,忖道:这三人不知是何来路,单看这出手一剑,只怕武功不在那毒火井伽和三阴手刁全之下。   只听宇文寒涛纵声大笑,道:“好快的剑招,就冲你出手这一剑,兄弟也得领教领教了。”扬手一掌,劈了过去。   那大汉长剑疾举,迎着掌风劈出。   掌风过处,飘起那大汉衣袂,但他人却依然站在原地未动。   宇文寒涛只觉那大汉挥来一剑中,暴射出一缕锐风直逼过来,心中暗暗吃惊道,这小子竟然能把内力贯注在剑身之上。   心中在想,双掌却连环劈出,内劲山涌,直撞过去。   那大汉接下宇文寒涛一掌,表面虽然装作若无其事,其实心神大为震荡,只觉此人掌力雄浑,乃生平仅遇的强敌,见他双掌交互劈出,心知难以硬挡,左掌一扬,迎着宇文寒涛的掌势劈出,人却急向旁侧退去。   另外两个银灰劲装人,一见同伴身子移动,似是已知他用心,但见两人疾快的一转,由三角形,排成一线,同时伸出左掌,抵在前面一人的背心之上。   原来,这三人施展上乘内功中传力之法,合力硬接下宇文寒涛的掌势。   两股潜劲一接,霍然旋起一阵狂风。   宇文寒涛只觉一阵强大的反震之力,弹了回来,身不由己的退后了两步。   就在四人硬拼掌力的同时,中州二贾也同时发动,商八一挥手中的金算盘,宝光闪闪的直向萧翎扑去。   无为道长大袖一挥,怒声喝道:“两位当真未把我们武当派放在眼中么?”一股疾风,横里卷来。   商八金算盘向前一推,但见宝光流动,响起一阵劈劈啪啪之声,口中却哈哈笑道:“道长好雄厚的劈空掌力。”身子摇了一摇,硬把一掌接下。   冷面铁笔杜九紧随在商八身后,商八接下无为道长一击,杜九却借势跃出,右手执笔护身,左手一抄,抱起萧翎,翻身一跃,腾空而起,直向外面冲去。   无为道长怒喝一声,大袖一挥,人如巨鹤,凌空而起。   忽见宝光耀目,商八一式“潜龙升天”,跃入空中,金算盘呼的一声,直推过来。   无为道长盛怒之下,右手一摆“手挥五弦”,直拍而出。   商八金算盘“逆水行舟”,硬向无为掌上迎去。   但闻呼的一声,商八连人带算盘,横飞出六七尺外,落着实地。   无为道长也在一招硬拼之下,真气一懈,落在地上。   商八长叹一声,道:“武当掌门,功力果然非凡,兄弟不是敌手……”   无为道长冷冷接道:“如若当真让你们把人抢走,武当派还有何颜在江湖上立足。”   喝叫声中,人已扑近商八,右手五指箕张,抓了过去。   商八挺着大腹,身躯肥胖,但动起手来,却是灵活异常,身子一转,避开无为道长一击,说道:“咱们兄弟血本有关,因此不得不动点心眼了,道长右手之上,已然中了剧毒,如着勉强运气动手,不出十招,毒性即将发作。”   无为道长呼的一掌迫得商八退了两步,抬起右手一看,果见掌心五指之上,有着无数黑点。   金算盘商八接道:“兄弟早知道道长的武功高强,内力深厚,那寻常的暗器毒物,绝难伤得道长,因此,不惜工本,在算盘之内暗藏了化血金针,此物出自西域天山一门,用千年寒铁制成,细如牛毛,浸有奇毒,锐利可穿铁石,纵然是金刚之躯,也难抵受得住,道长想必是早已听说的了。”   无为道长低头看去,果见手掌之上,一片紫黑,逐渐向手腕之上蔓延,连忙止住右臂行血,左手连挥,自点了几处穴道,冷冷说道:“贫道可以断去这只右臂,决不受你们中州二贾的威胁。”   商八回目一顾,只见杜九左手抱着萧翎,右手铁笔飞舞,左冲右突,身外剑光重重,密如光幕,已陷入武当名震天下的五行剑阵之中,不禁暗暗叫苦。   他久走江湖阅历丰富,心中虽急、表面上仍能保持镇静,微微一笑、道:“贵派名门大派,武当三元观天下皆知,纵然今宵你留下萧翎,但此后登山的武林人物,必然是络绎不绝,不像我们兄弟,可以隐秘行踪,流浪天涯,何况那‘禁宫之钥’并不在萧翎身上,我们兄弟只不过是答应了岳小钗,保护这萧翎的安全,让他们姊弟相见,一言如山,不容损坏招牌。江湖上以讹传讹,好像是谁要带去萧翎,就可轻易取得那‘禁宫之钥’。试想那岳小钗既落入我们兄弟手中,这萧翎岂能真有大用不成,道长请三思兄弟之言,是否有理。”   无为道长冷冷说道:“话虽不错,但贫道已答允相护萧翎,岂肯为一身之生死,有违承诺之言。”   商八突然收敛起嘻笑之容,肃然说道:“道长,咱们兄弟只不过有些爱财,其实,我们积敛的财宝、古玩,虽深宫内苑,也是难以及得,这些身外之物,生带不来,死带不去,咱们兄弟一旦死去,这些东西还不是一样的辗转流失。论说是早该收山,只是一点贪念,甚难遏止,再加上一点好名之心,情不自禁的又接下这笔生意。我兄弟做买卖虽然施展心机,迫人就范,但却从没有强抢豪夺之事,在下兄弟一生中,亦从无毁约弃诺之事,兄弟今宵愿向道长许下一个诺言,那‘禁宫之钥’如若是在中州双贾手中揭开,定当算你道长一份。”   无为道长冷然一笑,道:“贫道岂能是屈服在威迫利诱之下的人。”   商八正容说道:“咱们兄弟,只不过是贪财,但还有要命的人物……”   突闻一声惨叫,传了过来,三阴手刁全突然倒拖蛇头拐杖,疾跃而去。   毒火井伽听得刁全惨叫之声,心中一寒,疾攻两招,一挡云阳子的剑势,腾身而起,一跃三丈,伸手去拉背后青铜管子。   云阳子知那铜管之中,藏着井伽赖以扬名的毒火,此火恶毒无比,如若被他施放出来,势必有人遭殃、心中大急之下,厉声喝道:“鼠辈敢施毒火。”一提真气,连人带剑直飞过去。   他举动虽快,但仍是晚了一步,那毒火井伽,已取下了背上的青铜管子。   就在千钧一发之间,一股暗劲悄然涌至,井伽闷哼一声,打两个踉跄,手中那青铜管子,跌在地上,他想伸手去捡,但云阳子已连人带剑飞奔而至,剑光幻出朵朵银花,当头罩落。   毒火井伽来不及再捡地上青铜管子,倏然飘退七尺。   耳际间响起三阴手刁全的阴沉之声,道:“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咱们走。”   一个中年道人,长剑一摆,斜里冲了过来,却被五尺外的刁全扬手一记阴风掌击中,那道人只觉全身一寒,身子摇颤,向厅退去。   云阳子左脚一抬,挑起地上的青铜管子,左手接过,张口咬住长剑,腾出右手,扶住那摇摇欲倒的中年字人,低声说道:“快些坐下,运气疗伤。”   抬头看时,毒火井伽和刁全已借机遁走,隐入夜色之中不见。   金算盘商八目光一掠场中变化,探手入怀,摸出一粒丹丸,道:“此药可解那化血之毒,道长快请服下,再用气迫住毒针,施用磁铁吸出,以道长的功力,休养上一两天,大概就可以复元了。你刚才那一记内家上乘无形掌力,击落了毒火井伽的青铜管子,但只怕也将使那化血之毒,趁机浸过你封闭的穴道之中……”   话至此处,声音突然转低,道:“谨防那宇文寒涛,道长虽然不在江湖上走动,但却弄巧成拙,因他这份神秘,更增加了你的重任,道长任重道远,切不可轻贱生命,在下言尽于此,我要走了。”一挥手中金算盘,直向五行剑阵之中冲去。   云阳子长剑一振,挟一阵道袍飘风之声,冲了过来,寒芒一闪,直点商八背心。   商八回手一抡,宝光闪动,响起了一声金铁交鸣,挡开云阳子手中长剑。   云阳子只觉右臂微微一麻,心头暗暗吃惊,忖道:中州二贾之名,果不虚传,功力尤在那毒火井伽之上,心中在想,手中的剑势未停,剎那之间,连续刺出三剑。   商八抡动手中金算盘,劈劈啪啪声中,硬接下云阳子的剑势。   无为道长手中托着商八交来的药丸,沉思片刻,突然仰脸吞下,沉声说道:“师弟,散开五行剑阵,放他们走。”   云阳子怔了一怔,长剑领动,化解开五行剑阵。   商八低声说道:“有劳道兄。”   挥动金算盘,当先开道,冲出围困,转眼间,消失于夜色之中。   三元观中,虽仍有重重拦截,但两人武功高强,武当弟子又早奉令谕,不可死拼,不到顿饭工夫,两人已闯出了三元观。   冷面铁笔杜九回首望着三元观,长长吁一口气,道:“牛鼻子老道那五行剑阵,果然是利害的很。”   商八无限感慨地长叹一声,道:“老二,做完了这笔买卖,咱们也该洗手归隐了。”撩起长衫,放好金算盘,当先大步而行。   两人放腿一阵疾奔,天色黎明时分,已到武当山下。   商八霍然停下脚,回头问道:“老二,那娃儿怎么了,听不到一点声息。”   杜九道:“我点了他的穴道。”   原来萧翎被杜九抱起,不停挥动手脚挣扎,在强敌环攻之下,杜九只好点了他的穴道。   商八举手连挥,推活了萧翎的穴道。   只听萧翎长吁一口气,睁开了双目。   这时,天色已亮,晨曦中,景物清晰可见。   萧翎转动一下大眼,望了两人一眼,冷冷的说道:“可是你们两人带我出来的?”言词之间,大不客气。   杜九道:“难道那几个牛鼻子老道,还能真的拦住我们兄弟不成?”   萧翎道:“你们带我到那里去?”   商八道:“去见你那岳姊姊。”   萧翎道:“你们的武功很好,竟然能在三元观中,把我抢了出来……”   杜九道:“中州双贾,数十年来的金字招牌,岂是容易闯得的么?”   萧翎道:“你们两人武功虽然高强,但作事霸道,为人险恶,我所不喜……”   杜九怒道:“小鬼头,你敢骂人。”举手一掌,拍了过去。   商八横出一臂,架开杜九掌势,笑道:“小娃儿,你的胆子不小……”   萧翎一挺胸,道:“打什么紧,顶多不过是一个死字。”   商八怔了一怔,道:“好倔强的孩子。”   杜九道:“你可尝试过那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滋味?”   萧翎道:“那有什么?杀一刀是死,杀上千刀百刀也是死,我不怕死,还怕你杀我几刀么?”他幼小诵读杂学,胸中记下了甚多一知半解的故事,这几句话说来,竟是昂胸、挺首,大有视死如归的豪气。   杜九目中寒光一闪,冷冷说道:“好啊!今日要不让你吃点苦头,你这娃儿当真是不知天有多高,地有多厚了。”举手一指,点了过去,手指将要触及萧翎,突然又收了回来,长叹一声,道:“我杜九要和你这个小娃儿一般见识,那还能在江湖之上混么?”   商八哈哈一笑,道:“小娃儿,咱们毫无加害之心,我背着你赶路吧!”   萧翎双目圆睁,道:“我有两只脚,自己会走。”大步向前行去。   杜九右手一伸,抓向萧翎右臂,却被商八拦住,笑道:“让他自己走吧!”   萧翎凭着锐气,竟然一口气走出了七八里路,但他身体虚弱,岂能久支,行来大是不易,只累得满脸汗滚如雨,衣裤尽湿,两腿一软,栽倒地上。   商八伸手一把抓起萧翎,笑道:“孩子,累了吧?”   萧翎举袖一抹脸上汗水,挣扎着叫道:“放开我!”   杜九一皱眉头,道:“老大,这娃儿个性倔强,我瞧还是点了他穴道带他走吧!”也不容商八答话,伸手点了萧翎的睡穴。   萧翎在晕迷之中,不知过去了多少时间。   待他醒来之时,见自己正卧在一木榻之上,耳际间水声奔腾,不知置身何处。   转目望去,只见商八面含微笑,停身在木榻旁侧,说道:“娃儿,睡醒了么?可要吃点东西?”   萧翎一挺身,坐了起来,道:“这是什么地方?”   商八道:“长江之中,咱们现在一艘大船之上。”   萧翎只觉头重脚轻,眼前金星乱闪;但他仍然下了木榻,手扶船板,向舱外行去。   商八身子一闪,让开了去路。   萧翎扶着板壁,行出舱去,一阵江风吹来,神智陡然一清。   艳阳高照,水天一色,江流滚滚,浪花翻白,远处帆影点点,心胸为之一阔,自己正停身在一艘双桅巨帆的大船之上,行驶在江心之中。   身后传来商八柔和的声音,道:“孩子,江风甚大,你要站稳了脚跟。”   萧翎回头望了商八一眼,凝目沉思不言。   商八只觉他目光变化不定,似在想着什么心事,不禁微微一笑,道:“孩子,你在想什么心事?”   萧翎道:“我在想我虽然不喜你们为人,但你们也不算很坏的人,日后我如练成武功,不杀你们就是。”   商八哈哈大笑,道:“你要跟什么人习练武功……”   舱门口人影一闪,冷面铁笔杜九已到甲板之上,冷冷一笑,道:“娃儿,这当今之世,只怕还找不出能够教得你能杀了我们的师父。”   萧翎忽然想起无为道长,听到那北天尊者之名后的紧张神色,当下冲口而出,道:“那北天尊者如何?”   商八呆了一呆,道:“北天尊者,你在那里听到了他的称号?”   杜九冷哼一声,道:“小娃儿,满口胡言,那北天尊者,早已死去多时,难道又还魂重生不成?”   萧翎道:“你可是不信么?”   杜九道:“自然是不信了。”   萧翎道:“好吧!你不信,那就算了。”   商八却是神色凝重的沉思片刻,道:“孩子,你当真见过那北天尊者么?”   萧翎道:“自然是真的了,我为什么要骗你……”   忽听橹声咿呀,一只小船破浪而来,将近大船时,突然飞起一条人影,扑向萧翎。   商八怒喝一声,一掌劈去。   萧翎身子虚弱,吃那掌力荡起的风势一逼,双脚站立不稳,一个筋斗,栽入了那滚滚江流之中。   那跃飞向大船的人影,突然一个大转身,直向那波涛汹涌的江流之中落去。   中州双贾武功虽然高强,但两人不解水性,眼看那人投入水中不见,只有干瞪眼的份儿。   转眼望去,只见那小船后梢之上,端坐着一个身披蓑衣,头戴竹笠的大汉,背对大船而坐,看不清他的面容。   只见他一手掌舵,一手支颐,小舟在滚滚江流之中起伏不定,但始终保持着稳定的航向,保持着和大船的距离。   冷面铁笔杜九低声说道:“那身着蓑衣的人,绝非正当来路,我先去把他生擒回来……”   商八道:“老二不可……”   杜九动作奇快,商八话刚出口,他人已飞起了一丈多高,悬空一收双腿,变成头下脚上的扑向那小舟之上,人未落地,右手五指,已向那身披蓑衣的大汉抓去。   眼看五指就要搭上那大汉的肩头,那大汉突然一伏身子,险险让过一击,人却借势跃入江流之中。   杜九这一招“飞鹰搏兔”的身法,可算得到了炉火纯青之境,飞跃扑击之间,不带一点声息,那大汉竟能够在指力近身之际,险险避过,杜九立时警觉到,遇上了劲敌,当下一提真气,双臂一振,双脚先踏在船头。   他生平不知水性,此刻生怕那蓑衣大汉突然自水中冒起,趁机将他翻落水中,是以身形不敢在小船之上停留,竟在这滔滔江水之上,施展“大力千斤坠”的内家绝顶身法。   但见他身形落处,那小船竟随之向下猛然一沉,两旁江水,涌泉般飞溅而起,杜九的身形,也借着这一踏之势,冲天而上。骤眼望去,宛如一尾蓝色鲤鱼,突然自如山江浪中跃出,凌空一个转身,借着双臂一抡之势,掠上了大船,双足一沾船板,身形立刻稳住,双掌护胸,目光四扫,不敢有丝毫大意,显然,直到此刻他还是生怕那大汉自水中突施袭击。这冷面铁笔多年来未在江湖栽过筋斗,端的不是侥幸,胆大心细,处处谨慎。   那知过了约莫一盏茶时分,非但萧翎踪影不见,那两条投入江中的大汉竟也未再露面。   放眼望去,只见大江浊浪滔滔,奔流东去,那小舟已然翻覆,在江流中缓缓打转。   此刻虽是午后,但残冬未尽,江面甚是凄清,除了这一大一小两艘船外,附近一里之内,却瞧不见别的船只。   商八、杜九两人对望了一眼,面上都现出惊奇之容,杜九沉声道:“老大,你瞧他三人若是自水中钻出,咱们会瞧不见么?”   商八微微一笑,道:“咱们兄弟又不是瞎子,怎会瞧它不见。”   杜九沉声道:“既是如此,他们显然是还未出来。”微一沉吟接道:“这两人既是有备而来,水性必是十分精通,想必不会在水中淹死。但那萧翎如何能在水中闷得许久,怎地直到此刻,还未出水?”   商八道:“他们不上来,咱们又不能下去,就这样耗着吧,看是他们闷得住,还是咱……”面色突然一沉,闭口不语。   他平日满面笑容,团团和气,纵然临敌对阵,亦似行若无事,若非情况十分严重,绝不致如此,杜九与他多年兄弟,自是知道他脾气,当下屏息静气,也不敢胡乱开口。   只见商八俯首沉吟半晌,方自缓缓道:“老二,你快去下游巡视一下,那两人可是带着萧翎自水底潜至下游上岸,你我却在此呆等,岂非冤枉。”   杜九心头一震,道:“不错……”方自举步,却又缩了回来。   商八道:“你还等什么?”   杜九道:“江水滔滔,难以施展轻功,下游如何去法?”   商八道:“运筹料敌,乃老大的事,如何去法,是老二的事了。”   杜九呆了一呆,道:“小弟遵命。”   微一挫腰,身形突又跃起。   只见他去势有如海燕凌波,身形一闪,又自跃上了那只小船。   小船舟底朝天,难以操桨,但船身覆在水面上,船舱与江水间有一段中空,却是稳妥已极,再也难以沉覆,杜九既不识水性,亦不识操舟,这覆舟对他来说,实比不覆还要好许多。   商八见他身形落下,方才微微一笑,道:“去吧!”扬手挥出一股掌风。   这掌风看来并不凌厉,但力道之大,却令人难以置信,那小船竟随着他挥手之势,箭一般顺流窜下,杜九回首一笑,气贯丹田,反手又是一掌击向船后的江水,江浪山涌而起,小船自然向前窜去,他接连挥掌,小船顺流而下,端的快如离弦之箭,船后江水此起彼落,波涛如龙,景象更是壮观。   商八卓立船头,眼见小船顺流飞奔,目光四扫,不敢丝毫松弛,他早已令那梢公掌稳了船,让大船在水中打转,那两条大汉只要稍一现身,商八的暗器与掌风便要令他们浮尸江上。   忽然间,上流一艘乌蓬船扬帆而来,商八精神一震,目光如鹰,气布四周,那两条大汉若想跃上这艘乌蓬船而不被他发现,实是难如登天。   那乌蓬船来势好快,两船擦身而过,霎眼间便又去远,渐渐变为一点黑影,渐渐在江水间消失无踪。   但江水间仍是毫无动静,冬日昼短夜长,眼见日色已沉,夕阳映得万丈江水,金鳞闪动,江水中几曾钻出半条人影?   商八面色越来越沉重,双眉也皱得更紧,直到黄昏时分,杜九方自雇了条小型快舟回来,两人面面相觑,良久良久,都说不出话来。   杜九神色疲倦,似已累得精疲力竭,显然,他在下游搜寻得必定十分辛苦,但他素性不喜多言,只沉声说了句:“找不着。”   商八知道他必已尽力,也不问他。   又过了良久,杜九忍不住长叹一声,缓缓抬起头来,道:“老大,你可猜得出那两条大汉,究竟是什么来历?”   商八叹道:“我非但猜不到那两人来历,就连人家武功强弱都难以断定……唉,看他方才避过你那一招‘飞鹰搏兔’的身法,似是武功绝高,但又怎知他不是被你那一招逼入了水中……”   说到这里,两人又复默默无言,他两人行走江湖多年,虽非事事称心,但似今日这样的扎手,却是生平从未遇到。   江船顺流而下,那梢公探首数次,方才壮起胆子问道:“两位要在那里泊岸?”   金算盘商八冷哼一声,扬手一掌,劈在那江面之上,登时波翻浪涌,滚滚浊流中,涌起了一个巨大的水柱。   那梢公晴叫一声,我的妈呀!缩回头去,那里还敢多问。   只听商八纵声长笑,声如龙吟,直冲霄汉,良久之后,才收住大笑之声,脸色严肃的说道:“老二,咱们数十年的金字招牌,想不到竟然砸在了两个名不见经传的人物之手。”   冷面铁笔杜九接道:“河流滚滚,也许那两人和萧翎早已沉尸江心了。”   商八长叹一声,道:“不论萧翎生死,但咱们不能带他回去,还有何颜去见那岳小钗呢?”   杜九道:“事非得已,难道就不能从权应变?”   商八双目一瞪,厉声喝道:“什么?难道咱们要自毁数十年坚守的诺言?”   他平常之时,总是面带微笑,不论遇上何等大事,始终不动怒火,但此刻却似完全变了一个人般,一张圆团团的脸上,暴起了一片紫红,双目圆睁,激动、愤怒,完全流露于神色之间。   冷面铁笔杜九道:“咱们数十年来,一诺之信,从无更改,眼下既难把那萧翎带交给那岳小钗,自是无颜再去见她,也无颜再见天下英雄,岂能再向人讨那‘禁宫之钥’。”   这中州双贾在江湖之上走动,虽然处处谋利自饱,但却从未失信于人。一言既出,绝不更改,武林道上对两人这坚守信诺举动,早已有了极深的认识,只要中州双贾一句话,那是无不坚信,两人也以此沾沾自喜,奉作金字招牌。此刻萧翎沉江失踪,生死不明,也是商八对岳小钗许下的诺言,无法兑现,他一生以此自重武林,这时,顿觉豪气尽消,无颜面再在江湖之上走动。   杜九长长叹息一声,道:“事已至此,大哥也不用大过自责……”   商八突然抬起头来,一双炯炯的眼神,凝注在杜九的脸上,接道:“老二,咱们兄弟合伙数十年,历生死共患难,可算是情重骨肉,想不到数十年的英名,信用,竟然毁于一旦,为兄已有了自处之道,但却不愿强迫兄弟,和我同走此路……”   杜九激动的说道:“大哥说的什么话,中州双贾,有如秤不离锤,锤不离秤,大哥请说明咱们应走之路,做兄弟的皱上一下眉头,那就算不得堂堂七尺男儿。”   商八一拍大腿,道:“好!咱们砸了招牌,那就是无颜再在江湖之上走动了,从此刻,江湖上算是没有咱们兄弟两人,别提去见那岳小钗了,我要易容改装,追查那萧翎下落,一日不得萧翎,咱们就一日不复中州双贾之名……”   杜九道:“如若萧翎淹死在江中呢?”   商八哈哈一笑,道:“那咱们中州双贾之名,也算随着那萧翎永沉于滔滔的江流之中。”   杜九轻轻叹息一声,道:“如若那萧翎还活在世上,咱们兄弟就还有复名之日。”   商八道:“只要咱们能把那萧翎带交给岳小钗,实现了承诺之言,中州双贾之名,岂不更加见重于江湖。”   杜九道:“好吧!反正咱们和那岳小钗相约之言,也未确定日期,十年八年,也不算失信于她。”   商八心念既经决定,激忿之情,大为消减,回顾了驶船的艄公一眼,道:“船靠江岸。”   那艄公适才见到两人身手,那里敢分辩半句,明知不是码头,强行靠岸,要冒着触礁之险,但也只有硬着头皮向江岸靠去。   商八似是急欲下船而去,距江岸还有两丈多远,突然纵身而起,有如巨鸟凌空,飞落到江岸之上。   杜九掏出一锭黄金,放在甲板上,紧随商八身后,飞落江岸。   这是一段十分荒凉的江岸,放眼一片碎石、淤泥,数里内不见村落。   三株古老的垂柳,并生在一处,矗立在江岸上。   商八望了那古老的三株垂柳一眼,缓步走了过去,暗运内力,挥指在正中那株老柳之上写道:丙寅十一年二月二日,萧翎在此落江,中州双贾留书。   金算盘商八写完之后,仰天大笑一阵,道:“这行留书,算咱们兄弟给那岳小钗的交代,也给那些有心夺取那‘禁宫之钥’的武林同道一个无法揭开之谜。”   杜九道:“不错,多邀一些武林人物,陪陪咱们兄弟,找找那娃儿的死活。”   商八仰脸望着西沉落日,突然纵声长啸,转身疾奔而去。   且说那萧翎被商八劈出一掌带起的掌风,震落江中,只觉全身一凉,直向下面沉去,暗叫一声:完了!   他虽生来身体虚弱,但性格倔强,坚毅过人,在这生死之间,心神不乱,闭住呼吸,随着那滚滚的江流,忽沉忽浮,正感气闷难支,忽觉身体被人一把抱住,向上升去,同时有一根竹管,伸入了口中。   萧翎正觉得难过,立时借那管子,吐出一口闷气,但感身子被人抱着,在水中游行,江水混浊,双目难睁,无法看清那人、但口中借那竹管呼吸并无气闷难过之感。   中州双贾,虽然走了大半辈子江湖,见闻广博,但两人不会水中工夫,那能想到来人借一根竹管之力,维持住萧翎的生命,不让他闷死,江流起伏,竹管微小,虽然浮出水面,也不易看出来。   萧翎身子被人抱住,也不知在水中泡了多久,但感全身愈来愈冷,手脚都已冻僵,浮出水面时,全身已难挣动。   但他神志尚还清醒,觉着被人放在榻上,脱去衣服,盖上棉被,身子逐渐回暖。   睁眼看去,自己正卧在一座小舱之中,天色早已入夜,舱中点着一支烛火,一个身披蓑衣的老者,年纪五十上下,留着山羊胡子,正和一个三旬左右,身着黑油布水靠的大汉,对坐喝酒。   两人的菜肴十分简单,一盘干鱼,一盘炒花生,便盛酒的杯子,也是吃饭的大碗。   萧翎伸动一下手脚,暗暗忖道:看来这两人,也不是好东西,八成也是追问那“禁宫之钥”的人。   当下转过脸去;不望两人。这两人也不和萧翎多言,吃完酒,立时起碇行去。   萧翎睡在舱中,但闻怒潮澎湃,水声隆隆,小船似是逆水而行。   他的身体本已虚弱,在水中泡了几个时辰,早已疲累不支,晕晕糊糊的睡了过去,醒来已是红日满窗。   那身披蓑衣的老者,送来饭菜,打量了萧翎一眼,放下菜饭,离舱而去。   萧翎腹中饥饿,只好坐起身来自用,那两人很少进舱,一日过去,也未与萧翎说一句话。   天色渐渐入夜,满天繁星,捧出来一轮明月。   那大汉走进舱来,道:“下船了。”   也不容萧翎说话,一把抱起,背在背上,跳下船向前行去。   借着月光看去,只见那人手足并用,向一座峭壁之上爬去,回头探视,峭壁千寻,江河奔腾,景象吓人。   萧翎暗道,完啦!他把我送上这等险峻的高峰之上,不知是何用心?   那人动作甚快,爬了一顿饭工夫,已然将近峰顶,却不料他突然向右一折,转入了一个黑暗山洞之中。   萧翎早已把生死置之度外,心中倒很坦然,只觉那人左弯右转,走的速度甚快,行了很久、才陡然停下来用手向前面一推,呀然声中,眼前忽然一亮。   那大汉放下背上的萧翎,整了整衣衫,肃容而立。   萧翎打量四周一眼,但见这座石室,不过两间房子大小,顶上高吊着一盏琉璃灯,四壁莹莹如玉,室中除了一张松木椅子之外,别无陈设,心中暗暗奇怪,忖道:这人把我带入这山洞之中,不知是何用心?   正忖思间,突听一阵轻咳,石室的一角缓缓开启出一扇门来,走出一个青衣少年。   那身着黑衣的大汉,欠身对那少年一礼,说道:“幸不辱公子之命。”青衣少年一挥手,那大汉退了出去,回手带上了石门。   石室中,只余下萧翎和那青衣少年二人,只见那青衣少年一招手,低声说道:“小兄弟,你不要害怕……”   萧翎一挺胸,道:“我不怕。”   青衣少年先是一怔,继而淡淡一笑,道:“你的胆子很大,家父特令人请你到此,只不过想向你打听一件事情,只要你据实而言,绝不会伤害于你。”   萧翎道:“你们尽管问吧!”   那青衣少年举手一招,道:“小兄弟请随我来。”   萧翎随在那青衣少年身后,进了那启开的石门。   这间内室,比外间大了很多,靠后壁处,有一张椅子及铺着虎皮的木榻,榻上面侧卧着一个老人,身上盖着棉被,看样子,似是正在卧病。   青衣少年轻步行近木榻,低声说道:“爹爹。”   只听榻上老人长长吁了一口气,缓缓转过身子,道:“扶我起来。”   青衣少年双手齐出,扶那老人坐起来,拉一下棉被,围在他身上。   萧翎凝目望去,只见那老人骨瘦如柴,全身只余下皮包骨头,但骨骼粗大,想他当年未病之前,身躯定然十分魁梧。   那老人两道目光,凝注在萧翎的身上,望了一阵,说道:“孩子,你识得岳云姑么?”   萧翎心中暗道:这人忽然提起我云姨,不知是何用心?口中却朗朗应道:“自然识得了,那是我姨母。”   瘦老人一皱眉头,道:“你叫什么名字?”   萧翎道:“我叫萧翎。”   瘦老人道:“江湖之上盛传那岳云姑得到了‘禁宫之钥’,此事是真是假?”   萧翎道:“自然是真的了。”   他答话坦然,干脆,倒是大大的出了那瘦老人的意外,呆了一呆,又道:“她得到‘禁宫之钥’,可是天下武林之敌,不知她此刻身在何处?”   萧翎黯然一叹,道:“死了……”   那枯瘦老人脸色忽然大变,道:“这江湖传说她逝世之讯,是当真了?”   萧翎道:“是啊!云姨虽然死去,但面目如生,除了不会说话行动之外,和活着一般无二。”   那枯瘦老人心情似是受到了巨大震撼,热泪盈眶,神色凄伤,低声对萧翎道:“孩子,那岳云姑可有子女么?”   萧翎道:“有一位姑娘。”   枯瘦老人一挥手,说:“你去休息吧!江湖之上,到处张满罗网,追查你的行踪,但在此地,你可放心的玩耍,不要担心事了。”   萧翎心中甚多疑窦,正待出言相询,那青衣少年却忽然伸出手来,抓住萧翎右腕,道:“小兄弟,我带你去休息吧!”也不容萧翎答应,硬把他牵出石室。   这山腹密洞,半出天然,半由人工修整,到处是开阔的石室,那青衣少年,带着萧翎绕行一阵,扬手指着一间石室,说道:“这间石室,就是你养息之处,进去瞧瞧吧!有什么事,你招呼一声,自会有人过来效劳。”   这青衣少年,对萧翎似甚厌恶,也不待萧翎答话,立时转身而去。   行出室门,突然停了下来,回顾萧翎说道:“你最好学安分一些,不要乱跑,免得招惹了杀身之祸。”   萧翎道:“什么事?”   那青衣少年道:“告诉你,你也不懂,你只要记住除你室中之物以外,不论见到什么希奇古怪的事物,都不要妄生乱动之念,那就够了。”转身急行而去。   萧翎望着那消失的背影,心中不自禁生出来强烈的反抗意识,暗道:你不让我看,我偏要到处瞧瞧不可。   他生性倔强,想到就做,缓步离开石室,沿着石壁向里行去。   这山腹石洞,岔道虽多,但要属主洞最为广大,萧翎信步而行不知走了多少时光,穿行过多少岔道,忽听轰轰隆隆,水声奔腾,不禁心中大奇,暗道:这石洞之中,那来的水势奔腾之声?   凝神听去,清晰异常,似是那奔腾的水声,就在前面不远之处。   萧翎忽然想着,这一座山腹石洞之内,充满着神秘,似是每一座紧闭着的石门内,都有着一件隐秘新奇的事物。   忖思之间,那石道已到了尽处,奔腾的水声,也更加清晰,似是就在石壁外面。   萧翎伸手摸去,石壁上生满了青苔,这地方不但人迹罕至,而且异常阴湿。   忽然间,手指触到了一块突出的石头,微一用力,那石头竟然有些活动。   萧翎心头大急,不自禁用力一旋。   只听一阵轧轧之声,传入耳际,整个石壁,开始动摇起来。   萧翎大惊,骇然而退。   忽然间亮光透入,水气拂面,那当前的石壁,竟然裂开一扇门来,敢情那突出的石块,是这暗门机关的枢纽。   开裂石门之外,有一条倒垂的宽大瀑布,整个的石门,都在那瀑布笼罩之下,声势夺人,蔚为奇观。   萧翎瞧了一阵,忍不下好奇之心,缓步向前行去。   这座石门,宽约三尺,萧翎双手扶石壁,探首向外望去,只见峭壁千寻,下面是一道深不见底的绝壑,瀑布由山峰上直垂下来,因水势太过猛烈,冲力奇大,一泻而下,看上去,有如一道水帘,垂在洞口,其实相距石洞还有一丈多远,除了可见日光隔水透入之外,景物尽被那水帘挡住。   萧翎看得大是神往,暗道:行过万里路胜读万卷书,这话当真不错,此等险绝的奇景,岂是在书上能够看得。   正自看的入神,突听一声轻微的冷笑传来,道:“哼!自寻死路……”   萧翎还未来得及回头瞧瞧那发话之声,忽感全身被一股轻微的潜力一推,身不由主的冲出洞口,直向那万丈绝壑之中沉落下去。   那劲道用的恰当无比,只把萧翎推出洞口,让他贴着石壁向下落去。   激瀑澎湃,溅飞出蒙蒙水雾,石壁间一片潮湿,青苔盈寸,滑溜无比,别说萧翎是个丝毫不懂武功之人,就是身负绝世武功,也难在这等峭壁青苔间,停留剎那。   下望绝壑,弥漫着一片蒙蒙水雾,正不知多深多远。   萧翎暗暗叹息一声,道:完了,绝壑千丈,摔下去,势非粉身碎骨不可。   他生具绝症,幼小之时,就一直面对着死亡的威胁,这些时日,连经凶险,生死的事,在他已看的十分轻淡,心中虽知摔下去,尸骨无存,但却毫无死亡的恐惧。   生命中潜在的求生本能,使他明知在无望中,仍不甘束手待毙,不停的伸手乱抓。   忽然,他似觉出抓住了一件事物,只是那对象十分柔脆,无法挡住他疾冲而下的身体,一冲之间,立时折断。   顿觉无数柔脆之物,挡住了身子手臂,纷纷折断,但经此一挡,他冲落之势,大见缓慢。   忽然间,觉出向下冲落的身子一顿,双脚之上似是受了重重一击,不自主两腿一分,似是骑在了一块冰冷的石笋之上。   萧翎定定神,仔细看去,只见自己正骑在一条突出的石笋之上,这石笋横生在千寻峭壁之间,粗如巨碗,长不过三尺,在石笋的周围,生满了白色菌形植物,每一株不过三寸,茎杆淡红,细如线香,顶端形如张伞,大的有如人掌,小的直径盈寸。   下面是绝壑千丈,上面是水瀑帘天,除了那银白的菌状物外,触目一片青苔。   这真是上不见天,下不着地,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一处险恶之地。   那激射而下的瀑布,到此散布的更见辽阔,横面足有一丈六七尺宽,水雾更浓,片刻间衣履尽湿。萧翎惊魂甫定,刚刚脱离了死亡的边缘,好奇之心又动,暗道:奇怪,这峭壁辽阔数百丈,为什么其他之处不见生物,只有这根石笋附近才生出这些菌状物来?   原来那红茎白盖的菌状物,只生在这突出石笋周围三四丈内。   萧翎伸手向壁间摸去,竟然觉出停身壁间,甚是松软,心中暗道:是啦,这一片山壁,含的土质最多,才会生出这些菌状物来。   冲动的好奇,逐渐消失,天色也忽然暗了下来,原来太阳爬过了山峰,光线忽的暗淡了许多。   他觉着腹中有些饥饿起来,暗道:这地方鸟兽绝迹,入夜后定然十分寒冷,看来不被摔死,亦将活活的饿死,冻死。   只觉腹中饥肠辘辘,甚是难耐,忍不住随手采了一株白菌,放入口中。   入口之后,但觉一阵清香,直透肺腑,口中微微觉着一股甜味,竟然是香甜可口,十分好吃。   萧翎一口气吃下了七八株,腹中的饥饿,才觉消去,心中暗道:如今是食物暂无可虑,这石笋四周生的白菌最密,双手所及之处,也可以吃上个三两天,眼下忧虑的是如何能抵御夜间寒冷,和怎生设法离开这个地方。   他轻淡仇恨,只想如何离开险地,对那推他下来之人,并未生出怨毒之心。   天色渐渐的黑暗下来,风势转强,那激射而下的垂瀑,吃那强劲的夜风吹袭,不时飞溅过来一片浓重的水珠,打在萧翎的身上。   但也全凭宽阔的垂帘,挡住了那吹来的寒风。   寒夜漫漫,绝壑幽深,除了那声如雷鸣的激瀑之声外,只有那呼啸的夜风伴着孤独凄凉的萧翎。   这险恶无比的境遇,已非萧翎之力所能改变,似乎除了坠入那深谷摔死之外,只有在这石笋上熬受着死亡前的痛苦。   他靠在山壁间,闭上双目,按照岳云姑授与他的内功口诀,运气调息起来,希望借运气调息之力,挡受寒夜的凄冷。   出于他意外的,并未觉得如何的寒冷,漫漫一夜,就在他调息中过去。   天色大亮了,金黄色的阳光,照在峭壁上,萧翎又觉着腹中有些饥饿。   随手采来几株白菌,吃了下去,又要等待另一个黑夜降临。   凄凉的日子,痛苦的熬煎,就这般渡过三天三夜。   萧翎又觉到腹中饥饿,但这石笋左右的白菌早已被他食用干净,附近白菌虽然还有很多,但已非萧翎能够取得。   潜在的求生本能,使他开始寻思延续生命的方法,他脱下衣服,撕成布条,连接在一起,一端绑在石笋之上,一端绑在自己的腰间,缓缓向下滑去,采得一些白菌,重又攀索而上,骑在石笋之上,心中暗暗想到:这白菌虽多,但总有食完之日,我纵然不被冻死,亦必被活活饿死,何况这峭壁石笋之上,只要一个失神,摔将下去,亦自是非死不可。想来想去,也是想不出一条活路来,只有过得一日算一日了。   匆匆数日,那石笋下面的白菌,又已食完,上面和左右两侧,余量虽丰,但萧翎却已无法取得,屈指算来,在这上不见天,下不见地的峭壁之间,竟然是渡过了十日十夜。   这日黎明,天气忽的大变,风雨交加,雷鸣电闪,骤雨和那激射的瀑布连结,天地间一片混沌。   萧翎已数日未食,腹中早有饥饿之感,但精神却是极为健旺,他上衣早已撕去,结作索绳,用作取食之需,但并未感受到寒冷。   这场暴风雨来势猛恶,一连下了三四个时辰之久,才停了下来,虽然几个时辰,但在萧翎的感受之上,却如过了几年一般。   狂风骤雨,来势迅急,但去势亦快,片刻之后,风住雨敛,日光重现。   萧翎在这怒瀑悬崖之间,停了十余昼夜,长了不少经验,一看日光,已知是午时过后不久。   原来这绝壑四面高山拱围,一日之中,只有两个时辰可见到日光。   萧翎仰脸望望上面的白菌,腹中更觉饥饿,忖道:怎么想个法子采它几支下来,以疗饥饿。   心念转动,人也不自觉的站了起来,左手向壁间抓去。   只觉石壁一软,一片沙石应手而下,五指竟是深入石壁之中。   萧翎心中大喜,暗道:原来这石壁如此柔软,右手一抓,又深入石壁之中,微一用力,身子升高了甚多,抽出左手,采了几支白菌,又落在石笋之上。   身子刚刚转过,尚未坐下,一片水珠急射而来,紧接着一团黑影,急冲而至,萧翎还未看得清楚,那黑影已落在了石笋之上。   那黑影虽然落在石笋之上,但却似站立不稳,摇摇欲坠,萧翎伸手一把抓去,只觉入手一片柔软,原来是一只大鸟。   那大鸟得萧翎一扶之力,才收敛好双翼,稳稳的站立在那石笋之上。   萧翎看那巨鸟,站在石笋上,仍是高达胸前,如若是扬起头来,还要高过自己,萧翎幼习杂学,看那巨鸟雄伟,颇似书中记述的大鹏一般,心中不禁一喜,暗道:如若我萧翎不是被困在这峭壁之间,如何能见得此鸟。   忽然发觉那巨鸟垂首闭目,似是染上重病,奄奄一息。   这时,萧翎的右手仍然抓着那大鹏羽毛,用力一拉,竟把那大鹏拉近身前,却不料那巨鸟突然张开口,抢吃了一支白菌。   萧翎心中忽生怜惜,原来这只大鹏是饿坏了。   把采得的几支白菌,尽行给它服下。   那大鹏连食了六七支白菌之后,忽然精神大振,仰首长鸣,声音嘹亮,震得萧翎耳间嗡嗡直响。   萧翎吃了一惊,暗道:这白菌怎得如此神效,这巨鸟大病奄奄,眼见将死,食得几支,精神尽复。他本是聪慧异常之人,这一联想,觉着这些时日,十几个白昼夜晚,只不过倚在石壁间,稍作养息,既不畏山间阴寒,又不觉疲累,扯衣结索,垂首采菌,指入石壁,借力而升,这片石壁虽是土砂凝结不够坚牢,但亦非自己往日所能,想来都是食用这白菌之力……   那大鹏精力恢复,振动双翼,似欲飞去。   萧翎心中一动,暗道:这大鹏鸟染得重病,飞来此地,取食白菌,这一去不知几时再来,这是千载难逢的脱身之机,何不借这大鹏离此绝境,念转心动,低声说道:鹏兄,鹏兄,有劳你带我一下,离此绝境了。   右手解去结在石笋上的布索,抬腿跨上鹏背。   那大鹏张开双翼,微一振动,呼的一声飞了起来,穿过瀑布,双翅疾飞,破空而去。   萧翎坐在大鹏背上,但觉耳际风声呼呼,心中大是惊骇,双手紧紧的抱住鹏颈。   大鹏双翅生风,壮观奇丽,虽然骇人,但飞行的却是极为平稳,过了一阵,萧翎胆子渐大,探首望去,但见群峰罗列,壮观奇丽,生平未见。   忽觉身子有如陨星飞坠,直泻而下,几乎摔下鸟背,赶忙伸出双手,抱着鹏颈。   原来,那大鹏束敛双翼,直向一座深谷中泻下去,待要将着实地之际,忽然双翼一展,稳住了下坠之势,轻灵的落着在实地之上。   萧翎转眼四顾,只见这深谷中青松苍翠,绿草如茵,夹杂着无数山花,景物秀丽,暗暗喜道:原来这深山绝谷之中,也有这等好所在。翻身下了鹏背,向一株巨松之下行去。   这巨松不知历经了千百万年,粗如磨盘,密枝茂叶,荫地亩许,萧翎行近松下,忽见一座木屋,倚松而搭,心中大喜,暗道:好啊!原来这里早已有人住了。   那木屋半借巨松作壁,双门紧闭,萧翎大喜之下,直向木屋冲去,双手用力一推,木门应手而开。   推开木门,似是才觉到自己太过莽撞,顿然停下,高声说道:“室中主人请恕晚辈无礼。”   但闻室中传出回音,竟是无人相应。   萧翎略一犹豫,举步而入。   室中四壁萧条,除了一张木榻,别无陈设,木榻上盘膝坐着一个面蒙白纱的人,萧翎一步步行近木榻,那人动也不动一下。   萧翎心中纳闷,暗暗忖道:这人不知是死是活,这般静坐不动,口中却高声说道:“晚辈萧翎,打扰老前辈的清修,这里先谢罪了。”   那人仍是端坐不动,有如一座木雕的神像一般。   萧翎心中有气,想道:好啦!你装聋作哑的不理,我也不理,看咱们那一个先说话吧!退到木屋一角,盘膝坐了下去,竟闭上双目,也自运气调息起来。   待他运息完毕,已是黄昏时分,回头望去,那人仍是端坐如故,萧翎心想和他呕气,也不再出口喝问,只觉腹中又饥又渴,大步行出木屋。   这道山谷,气候温暖,生了甚多果树,累累果实,满谷皆是,大都是未闻未见之物,萧翎爬上树去,摘了几个果实吃下,忽然想起那只大鹏鸟来,满谷不见踪迹,不知已飞往何处。   这谷中别无存身之处,萧翎只好又回到木屋之中,想起借宿别人之室,先得打个招呼,当下深深一揖,道:“晚辈流落在此,此谷别无宿处,不得已只有借住老前辈的木屋了。”   他自觉说过就算,也不奢望那人答应,退在屋角,倚壁睡去。   他这些时日中,一直未曾好好睡过一次,这木屋虽然简陋。却是比那峭壁石笋安全的多了,心中一宽,沉沉睡熟过去。 第七章 循循善诱传绝技   萧翎醒来天已大亮,看那蒙面人时,仍是原姿端坐,暗道:哼!你不理我,我也不再和你说话。走出木屋,摘了一些水果吃过,又找了一处山泉洗洗脸,看阳光满谷,景物更见秀丽,想到回那木屋中去,也是一人孤坐,不如在这谷中走走,遂信步行去。   这山谷不过百余丈长,萧翎虽是走的很慢,但也不过是片刻之间,已到尽处。   只见两座山峰在此连接一处,一块高逾两丈的大岩石,挡在双峰交接之点,萧翎童心大起,绕过大岩,忽见一座石门,半启半闭,心中喜道:好啊!这里有座石室,如是可以宿住,那就不用借他的木屋了。   那石门开启不过三寸,容不得一人通过。   萧翎双手用力一推,沉重的石门竟也应手而开。   他在无意之中,服食了许多极为难得的千年石菌,气力大增,只是他自己并不知道罢了。   这是座天然的岩洞,用人工加了一扇石门,岩洞甚浅,深不过两丈,宽不足九尺,室外天光透射全室,景物清晰可见。   萧翎仔细一瞧,不禁心中一跳,原来这岩中,也有一个身着黄袍的人,面对石壁而坐,不禁暗暗一叹,想不到这石洞也有人住了。   目光转处,只见光滑的石壁上,画了八幅人像,或坐或立,或卧或伏,姿势各自不同,痕迹宛然,似是用刀刻在壁间。   除了八幅画像和那面壁而坐的黄袍人外,这室内竟连一座木榻也没有。   萧翎绕过身去,想看看那人的面貌,但那人面颊极近石壁,鼻尖和石壁几相接触,除了搬动那黄衣人的身体之外,别无可想之法。想到私自闯入了别人的安居之室,乃是太不礼貌的事,急急抱拳一礼,道:“晚辈萧翎,无意之间,闯入了老前辈清修之室,还望恕罪。”   那面壁端坐的黄袍人,竟也是理也不理,端坐不动。   萧翎心中有气,忖道:怎么这谷中之人,尽都是些不肯讲话的怪人。   一阵山风吹了进来,飘起那黄袍人的衣袂,猎猎作响。   但那黄袍人仍是动也不动一下。   一个念头,闪电般掠过了萧翎的脑际,暗暗想道:这些人端坐在此地,既不见食用之物,也不闻呼吸之声,我推门而入,满室绕走,如是活人,那是万万忍受不住的,难道他们都是死了的人不成……念头一转,又暗自思忖道:这山谷之中,定有虫蚁之物,如是死人,岂有不招来虫蚁之理?   这两人是死是活,各有其理,在萧翎心中盘旋不决,竟是无法料定。忽然间他想起了云姑的死状,也是这般盘膝而坐,面目如生,风华犹在,想这两人,能到这重山隔阻,绝壁拦道,四面峭壁千寻,人迹难至的深谷之中,那自是身负绝世武功之人,纵然死去,也能和云姑一般保持着尸体不坏。他虽然聪慧绝伦,但究是孩子之心,想到这些人孤苦伶仃的死在这大山深谷之中,连一个凭吊祭奠之人,也是没有,不禁悲从中来,黯然泣道:“老伯伯,你们死在这等深山之中,终年山洞处孤寂,可怜连一个祭奠之人也是没有,这深谷之中,没有纸钱,我去采些生果,当作祭品,拜祭你们一番,聊表一番尊敬之心……”说完,跑出石洞,采了一些生果,供在那老人身后,拜倒地上,说道:“老伯伯,我萧翎给你叩头了。”跪在地上大拜三拜。他本是一时动了敬老之心,采来生果,作奠相拜,但想到此地四面绝壁,人迹罕至,今生只怕也将老死这深谷之中,再也难和岳姊姊见上一面,竟引动了心中的愁苦悲伤,忍不住放声大哭起来。他生性倔强,纵是遇上生死交关的大事,也是从不落泪,但此刻情由心生,悲从中来,这一哭,直哭的哀哀欲绝,泪尽肠折,大有一泻千里,不可收拾之局。   那面壁而坐,形如泥塑木刻,心似古井铁石的黄袍人,似是也被萧翎凄绝的哭声所动,突然轻轻叹息一声,黄袍颤动,回过身来,出指点在萧翎的“下极”穴上。   萧翎已哭的人如酒醉,感觉早失,那黄衣人叹息转身,均无所觉,糊胡涂涂的被点了穴道,沉沉睡去。那黄袍人点了萧翎穴道之后,凝目沉思良久,才长长叹息一声,伸出双手,在萧翎全身上下摸了一遍,说道:“倒是一付百世难得的习武之材,可惜生具三阴绝脉的缺陷……”声音微微一顿,哈哈笑道:“是啦,他如不生具三阴绝脉之症,似此等良好的习武之材,自是早被人收罗门下,那里还能遇得到老夫。”   这石室中只有他和萧翎两人,那萧翎晕迷不醒,可算只他一人了,但他这般自言自语放声而笑,生似和别人说话般,忽然一皱眉头暗道:“我们相约各自参悟绝学,我如相救此子,定然消耗不少时间,那一定比不过他们了。”一念至此,对萧翎生出了极深恨意,想道:莫要是他们故意找这孩子,用来耗我参悟神功的时间,这计策果然毒辣,哼!此事误我神功,留他不得!杀机上涌扬起掌来,一掌劈下!   掌势将要触及萧翎的天灵要穴,心中又是一动,暗道:他适才哭得肠折气竭,泪尽血流,那绝非装得出来,他误认我已死去,采摘甚多生果,奠祭于我,是何等仁慈之心,我如一掌把他打死,那是终生一世,难以心安了。再想到自己已是年登百岁之人,纵然悟通神功,也是难以再活多久时间,此子和我素不相识,这般待我,其情是何等深厚,倒不如把我这身武功,传授于他,由他承继我的武功,虽死犹生……他心中念头百转,忽善忽恶,面上神色也随着心念变化不定,忽而面涌杀机,忽而满脸仁慈,可怜那晕迷在地上的萧翎,已然数历生死之劫,而不自知。   只见那黄袍老人面上的煞气,逐渐退去,代之而起的是一脸慈祥笑容,望着那晕卧在身侧的萧翎,低声说道:“孩子,你在我神功将通之际,来到此地,误了我大乘之学,这究竟是缘是孽,连老夫也是无法分辨它了。”两手挥动,在萧翎全身推拿起来。   他掌指所到之处,萧翎全身的骨骼,一阵格格作响,阵阵白气,由那掌心指尖之间冒了出来。那白气越来越浓,片刻之间,笼罩了萧翎全身,有如浓雾轻云。这黄衣老人竟用出了数十年苦修而得的真元之气,替萧翎化解那与生俱来的三阴绝脉。   萧翎穴道虽然被点,但他内藏功力未息,仍然有着强烈的反应,全身的肌肤,随着那黄袍老人移动的掌指,微微的颤动。足足有一顿饭工夫之久,那老人的脸上,开始泛出汗水,再过片刻,已然汗落如雨,但他仍然不肯停手。汗水湿透了他的黄袍,滴在萧翎身上。直待他开始喘息起来,才停下两手,长吁了一口气,探手由怀中摸出了一个白玉瓶来,启开瓶塞,倒出了一粒白色的丹丸,托在掌心,举手拂拭一下头上的汗水,望着那白色的丹丸,脸上泛现出无限惜爱之情,良久之后,才长叹一声,托开萧翎的牙关,把那粒白色的丹丸放入了萧翎的口中,自言自语的说道:“孩子,你好好休息一会。”一掌拍活了萧翎的穴道。萧翎突然睁开了双目,望了那老人一眼,似想要开口说话,但他困倦难支,口齿启动,话还未说出口,人已睡熟了过去。   醒来时,室中景物大变。只见石室一角处,火光熊熊,两只又大又肥的山鸡,正架在火上烧烤,阵阵香味,传了过来,身旁边,坐着那银髯垂胸的黄袍老人,面色慈和,望着他微微而笑。萧翎舒展一下臂腿,但觉全身舒畅无比,有如脱胎换骨,一挺身爬了起来,怔怔地望着黄袍老人,暗道:原来他没有死……   只听那黄袍老人笑道:“孩子,你醒了么?”   萧翎道:“老伯伯,你还好好活着么?”他想到那老人面壁而坐的情景,目下虽然见他笑容慈和,明明是好好的人,但仍似不敢深信。   黄袍老人笑道:“自然是活着的人。”   萧翎叹道:“老伯伯,你在深谷中很久了?”   黄袍老人道:“大概有三十年。”   萧翎吃了一惊,道:“三十年,啊!好长的一段时光!”   黄袍老人叹道:“孩子,日月轮转,数十年弹指即过,老夫入这山谷之时,你还未出生人世,但此刻老夫已然行将就木了。”   萧翎暗暗想道:这人生在世,总是要难免一死,你活了这大年纪,还这么贪生。他因是身罹绝病,难以活过二十,幼小之时,常常听父亲谈论这生死之事,他早知自己难以活得多久,是以十分轻淡生死。   那黄袍老人看他只管望着自己出神,似是正在想着一桩极重大的心事,当下问道:“你是在想些什么?”   萧翎心中大急,暗想:总不能告诉他,说他活的太长命了吧!大急之下,忽然想到那木屋之中,白纱蒙面之人,当下随着说道:“老前辈既然未死,想那木屋中的人,定然也是活的了?”   黄袍老人道:“你见过她了?”   萧翎道:“我看她盘膝坐在木榻之上,面上垂着厚纱,看不出她是否还有气在,你既然未死,想来那人定然也不会死了。”   黄袍老人笑道:“你想的不错啊!要知内功深厚之人,再习过龟息之法,闭上几个时辰的呼吸,那可算不得什么难事。”   萧翎无限羡慕的说道:“原来习武有这么多好处!”   那黄袍老人道:“你可想学武功么?”   萧翎沉吟了一阵,道:“想学,不过我要学世间第一流的武功。”   黄袍老人笑道:“那你算找对人了,当今之世,能胜过老夫之人,可算绝无仅有了。”他虽已是发髯俱白,但因久年僻处深山,孤独伶仃,仍然保有一些赤子之心。   萧翎一皱眉头,沉思不言。   黄袍老人道:“怎么?你可是有些不信任老夫的话么?”   萧翎道:“你自称武功高强,世无敌手……”   黄袍老人接道:“谁说我无敌手,只不过不多罢了。”   萧翎道:“那是有人胜过你了?”   黄袍老人道:“不对,不对,至多是打一个平分秋色。”   萧翎道:“你比北天尊者如何?”   黄袍老人不由呆了一呆,接道:“那老魔头的武功高强,盛名久着……”   萧翎无限失望的说道:“那你是打他不过了。”   黄袍老人双眉陡然一耸,道:“谁说的,老夫虽然知那老魔的凶名,但却从未和他动过手,这胜负之分,便也不能预料……”此老争胜之心,似是很强,顿了一顿,又道:“但在老夫想来,他未必是我的敌手,至多打上一个半斤八两。”   萧翎喜道:“此话当真么?”   黄袍老人道:“自然是真的了。”   萧翎抬头望着那黄衣老人,目光中流露出无限敬佩之色,道:“老伯伯你可要收我为徒么?”   黄袍老人摇着手,道:“不成,我不能收你。”   萧翎突然长叹一声,道:“可是我说话得罪了你老人家么?”   黄袍老人笑道:“你如想学成第一流的武功,那就不能拜我为师,但如你想学第二流的武功,那就快给老夫叩头,拜我为师。”   萧翎呆了一呆,道:“我越听越不明白了,老伯伯可否说明白些?”   黄袍老人哈哈大笑,道:“天机不可泄露,如果告诉你就不灵了。”言下面有得色,心中似是极为欢畅。萧翎一时间想不出个中玄妙,抱头苦思。   黄袍老人停下大笑之声,目光投在萧翎脸上,凝注了良久,叫道:“喂!小娃儿,咱们商量一件事情成不成?”   萧翎抬起头来,道:“老伯伯尽管吩咐。”   黄袍老人道:“你想学第一流的武功,那是不能拜我为师了!”   萧翎道:“是啊!晚辈正觉百思不解。”   黄袍老人道:“这事不用想了,你想破脑袋,只怕也是想不明白,眼下倒是有一件重要之事,咱们先要商量一番,咱们无亲无故,我如传你武功,岂不是太吃亏了。”   萧翎道:“那样怎么办呢?”   黄袍老人道:“老夫吃一点小亏,收你作个干儿子吧!”   萧翎怔了一怔,忖道:你收我作为弟子,父子师徒辈份如一,你那里吃亏了。   那黄袍老人看萧翎满脸迷惘之色,神色间更是得意,笑道:“老夫如不告诉你,那你是永远想不明白了,如论老夫的年岁,作你祖父,也不为过,我收你作为义子、岂不是吃了亏么?”   萧翎暗暗笑道:原来如此,他既这般斤斤计较辈份,想来他在武林之中,定然是一位辈份极高的人物!   只听那黄袍老人接道:“还有一件事,你必须先答复老夫,我才收你作为义子。”   萧翎暗道:好啊,认干爹还有这样多的规矩。口中却问道:“什么事?”   黄袍老人道:“你学会老夫武功,日后在江湖上行走之时,不论遇上武功何等高强的人物,只要他是活人,那就要和他平辈论交,不能让老夫吃亏。”   萧翎暗自忖道:他想的当真是远。起身一揖道:“翎儿记下了。”他聪慧绝伦,看这老人古古怪怪的,生怕他等一会,又改了主意,赶忙起身一揖,接着拜了下去。   那黄袍老人端然而坐,受了萧翎三拜九叩的大礼,直待萧翎拜完起身,才微微一笑,说道:“从此刻起,咱们父子相称了。”   萧翎道:“义父说的是!”   黄袍老人喜道:“你这孩子,当真是聪明得很,也不枉老夫耗消真元,打通你三阴绝脉了。”   萧翎似懂非懂的说道:“翎儿的三阴绝脉通了么?”   黄袍老人道:“自然是通了,你如不通。我岂肯收个短命的干儿子么?”   萧翎扑身跪倒,说道:“义父恩赐,翎儿感激不尽。”   黄袍老人笑道:“起来吧!我有话告诉你。”   萧翎站起身子,坐在那老人一侧,道:“义父有何训教?”   他左一个义父,右一个义父,只叫的那黄袍老人心花怒放。   黄袍老人伸出手来,拂着萧翎乱发,道:“义父练的是童子一元功,如若你随我练此武功,基础一奠,那是终身一世,不能娶妻,岂不绝了老夫的干孙子么……”   萧翎道:“这个翎儿不怕!”   黄袍老人双目一瞪道:“不成,我因练这童子一元功,树下了一个强敌,缠斗了几十年,还是未能解决,何况这武功,属于纯刚至猛的路子,刚则易折,我不能害了自己的干儿子。”他似是觉出适才之言、太过小觑自己,忍不住又接口笑道:“刚虽易折,但极刚则柔,不过那非要数十年苦修难以办到,几十年虽然转瞬即过,但人生有限,等你由刚则柔,岂不要变成了小老头子,因此你学不得义父这种功夫。”   萧翎吃了一惊,暗道:要学上几十年,我真变成老人,岳姊姊也将两鬓班白,欺侮我岳姊姊的那些人,只怕都已死去……   那黄袍老人看萧翎沉思不言忍不住哈哈大笑,道:“孩子,你怕了么?”   萧翎道:“翎儿……翎儿……”   黄袍老人突然一整脸色,道:“老夫只怕难以活得多久了,孩子,你既然认我做义父,我如不能把你造成一株武林奇葩,日后你在江湖之上走动,受人轻藐,岂不要大大损及老夫的威名么?”   萧翎道:“翎儿愚笨,不解义父之言。”   黄袍老人笑道:“不能怪你笨,只怪老夫没说清楚,在这条深谷之中,除了义父外,还隐居着两位绝世高人……”   萧翎接道:“啊!那木屋中,面垂白纱的人……”   黄袍老人接道:“不错,但她是以轻功、暗器和指法独步武林,至于修习的内功,也属于一种偏激之学。”   萧翎大为惊奇道:“怎么?难道这深谷之中,还有第三个人不成?”   黄袍老人笑道:“不错,三个人你已经见了两个,还有一个,住的地方更是古怪,要是我不指点,你绝然找他不着。”   此人虽然白髯长垂,但言笑无忌,仍带着几分天真之气。   萧翎童心大动,急急问道:“他住在什么地方?”   黄袍老人笑道:“孩子,你猜猜看吧!”   萧翎暗想道:义父住在石洞中,还有个住在木屋里,那人住的地方更是古怪,想来一定更不平常。当下脱口说道:“可是住在树上么?”   黄袍老人道:“不对,不对,住在半空中。”   萧翎奇道:“住在半空中?”   黄袍老人笑道:“不错啊,我们三人在此地修练三十年,隔上一些时间,总要比试武功一次,但比来比去,这深谷数十年不秋色,谁也无法胜得……”   他本正谈的兴高采烈,却忽然长长叹息一声,黯然说道:“孩子啊!你可知道,我为什么住在这里几十年不出去么?”   萧翎忽然想到那“禁宫之钥”,无数的武林高手,追踪抢夺,口头上虽说是为了一窥那禁宫之秘,其实还不是各存私欲,想从那禁宫之中,得点前辈遗留的武功,以作争雄武林之图。习武之人,最重名心,我这位义父,在这深谷绝壑之中,一住数十年,只怕也不是出于甘心情愿,定然和那争名之心有关。念头一动,微笑说道:“义父定是为盛名所累,才在这深壑幽谷之中,一住数十年。”   黄袍老人叹道:“孩子,你只算猜对了一半,唉!幽居数十年,除了为一点争名之心外,还牵缠到一个情字,此事说来话长,咱们父子,日后相处的时日正多,以后再告诉你也是一样,直到你那哭声闹醒我之后,我还未参透名字一关,但此刻我却茅塞顿开,回首前尘,尽是那可笑可悲的事。”这几句话,语含禅机,那萧翎虽然聪明,却也是听不明白。只见那黄袍老者轻捋胸前白髯,沉吟了一阵,严肃的说道:“孩子,急不如快,咱们就去找那酸秀才去。”拉起萧翎,大步向室外走去。   艳阳当空,百花如锦,小溪潺潺,幽谷中景色如画。黄袍老人仰脸长吁一口气,伸手遥指着正东说道:“翎儿,看到了么?那就是酸秀才住的地方。”   萧翎极尽目力望去,果见正东方一处悬崖之下,晃动着一点黑影。   黄袍老人一手提起萧翎,道:“欲习上乘武功,必得先从内功着手,那酸秀才习的玄门正宗内功,你如能得他传授内功、剑术,再辅以我的掌法,和柳仙子的轻功、指法、暗器,不出五年,你就可以游侠江湖去了。”他奔行时速很快,萧翎只觉两耳风生,山壁花树,掠目而过,就那几句话的工夫,人已到了晃动的黑影下面。抬头望去,只见那晃动的黑影,竟然是一个藤子编成的软榻,隐隐可见一个人盘膝坐在上面,两侧峰上,各有两条长藤,系在那软榻之上,吊在两峰之间,山风吹来摇摆不定。   萧翎估计那软榻距地,至少要三十丈以上,万一不慎掉了下来,别说血肉之躯,纵然一块坚石,也将摔的粉碎,大为担心的问道:“义父,他日夜就坐在那藤床上么?”   黄袍老人道:“孩子,你可是担心他摔下来么?”   萧翎点点头,道:“如若遇上大风大雨,那山峰两侧的长藤,如何能系得住一张软榻?”   黄袍老人哈哈大笑道:“这个不用替他担心,他坐了几十年,就没有摔下来过。”   萧翎在那峭壁石笋之上,渡过了数日夜,虽是上不见天,下不见地,危险异常,但那石笋坚硬,足可承受人体之重,比起这软榻来,那是安全的多了,一个人能在此等险恶的环境之中,一住数十年,当真是匪夷所思了。   只听那黄袍老人高声叫道:“酸秀才、想通那宗神功了么?”   悬空软榻上,传下来朗朗的笑声,道:“怎么?南兄可是有些技痒了么?”   黄袍老人笑道:“算老夫打你不过,咱们以后不用比了。”   此言似是大大的出那软榻上人的意外,良久之后。才听那软榻上传下来一声叹息,道:“南兄的武功,实在不在兄弟之下。”这吊榻距地甚高,但两人对答之言,却听得清清楚楚,连那叹息之声,也清楚的传了下来,如在耳际。   黄袍老人突然附在萧翎耳边说道:“那酸秀才外和内刚,你说话时要小心一些。”   萧翎点头道:“翎儿紧记义父之言。”   这黄袍老人性格孤傲,为了名气之争、隐居这深谷数十年不履尘世,但此刻为了萧翎,却自甘承认打人不过。   只见一条长藤,由软榻上垂了下来,紧接着传下来一阵笑声,道:“南兄这般给兄弟面子,兄弟是感激不尽,你叫那娃儿上来吧。”言下之意是说,你自认打不过,那是有求于我,垂藤接引萧翎,更是一针见血,尽揭那老人心中之秘。   黄袍老人黯然一笑,道:“孩子,你上去吧!”缓缓转身而去。   萧翎只觉义父那笑容中,包括着无比的委屈,无限的凄凉。只是一时间,想不出原因何在。他怔怔地望着黄袍老人的背影,像是突然老了甚多,蹒跚而去,消失在花树丛中。回头看时,垂藤已到头顶,当下伸手抓住垂藤,向上攀去。他无意中服了千年石菌,又得那黄袍老人凭借本身真气,打通了三阴绝脉,不知不觉,气力大增,攀藤而上,速度竟然甚快,不大工夫,已攀上了四五丈高。   只听一声:“抓牢了。”垂藤突然向上收去,萧翎觉着眼睛一花,有如骇浪驰舟、天空行马,糊胡涂涂的翻上了软榻。   定神望去,只见一个身着浅蓝长衫的儒巾中年文士,盘膝坐在榻中,面露微笑,正望着自己,想到义父相嘱之言,此人外和内刚,赶忙拜了下去,道:“萧翎叩见老前辈。”   中年文士神色慈和地笑道:“你坐下。”   萧翎道:“晚辈站着也是一样。”挺身站起,垂手肃立。   中年文士淡淡一笑,道:“定是那南逸公说了我的闲话,你才这般拘谨。”   萧翎心道:不错啊!我义父说你外和内刚,要我说话小心,口却是默不作声。   中年文士上下打量了萧翎一阵,收起脸上笑容,道:“孩子,你能到了此地,可算得旷世奇缘,而且来的时间又恰当无比。”   萧翎茫然应道:“晚辈幸得遇上我义父和老前辈,要不然势必被活活困死这深谷之中不可。”   两人问答之言,却是各不相关。   中年文士突然朗朗一笑,道:“怎么?那南逸公收你作为义子了?”   萧翎暗道:惭愧,我连义父的姓名,也不知道。当下含含糊糊的应道:“就是那送我来此的人。”   中年文士道:“就是那黄袍老人,他叫南逸公……”微微一顿,又道:“他送你到此,你可知为了什么?”   萧翎道:“他要晚辈相求老前辈传授内功,剑术。”   中年文士沉吟一阵,笑道:“我如不允传你武功,你那义父势非要和我拼命不可……”   萧翎突觉胸中热血浮动,忍不住说道:“老前辈也不用太过以为难,如若晚辈的才质愚鲁,不堪造就,那就不用多费心了。”   那中年文士微微一笑,道:“就因为你的禀赋过人,我才犹豫该不该传你武功。”   萧翎虽是智慧过人,但终还是一个十几岁的孩子,如何能够想得通语中的玄机,一时间茫然不知所措,遂凝目不言。   那中年文士轻轻叹息,道:“孩子,不用多想了,你小小年纪,如何能够穷通事理……”萧翎接道:“晚辈无知,还望老前辈多多指点。”那中年文士两目突然暴射出两道精芒,脸色严肃的说道:“南逸公和我比了数十年武功,始终是不分胜败,他本是喜好游乐之人,为了争一口气,竟然会在这深谷中,幽居了数十年,未出此谷一步,虽说山中无甲子,岁月逐云飞,但数十年时光,在一个人有限的生命之中,实非一个短暂的时间,他竟然为你放弃了争胜之心,自认打我不过,这虽是一句谦逊之言,但在他而言,实比杀了他还要难过。”   萧翎似懂非懂的点点头,道:“义父爱我甚深,这个翎儿知道。”   中年文士道:“他既肯相求于我,那是早已抛却名心,照样可以去求那柳仙子。”   萧翎道:“义父已对我提过。”   中年文士道:“我们三人,虽是所学不同,但却是各擅胜场,这几十年来,大家幽居这深谷之中,与世隔绝,各尽其能的参研武功,希望能够胜得对方,也好出此绝谷……”   萧翎道:“要是你们三人比不出胜败来,就永远不出谷么?”   中年文士道:“不错,我们来到此地之时,相约许下誓言,谁要能胜得两人,就可以出此绝谷,余下两人,再行比试,那得胜之人,亦可离此,但必得相距那第一位离谷人三年之后。”   萧翎道:“那两次落败之人,难道就永远不能离去么?”   中年文士道:“那人要终老此地,一生不能出谷。”   萧翎暗暗想道:这等打赌的办法,也未免太过残忍了,一个人留在这等人迹罕至的深谷之中,忍受一生凄凉岁月,这份幽深的痛苦当真是难以忍受,无怪他要专心一志,刻苦求进了。只听那中年文士接道:“起初几年,我们彼此之间,都是充满得胜的信念,每半年比试一次,为了求得公平,各出心裁,轮流主持打赌,先由两个赌输之人,出手相搏,再依序轮番搏斗,但却始终无法分出胜败,他善以掌法称绝,柳仙子以指法领先,我以剑术制胜,每场比过之后,三人都累到精疲力竭,寄望于下一场胜得两人。但五年之后,连经十场比试,彼此心中都有些明白,要想压倒两人,实是困难万端,三人协议改为一年比试一次,又五年,改作三年比试一次,忽忽数十年,就在我们三人争胜之心下,渡了过去。”   萧翎心想:既不分胜败,那是各有所长,还要比个什么劲呢?   中年文士仰脸望天,长长吁一口气,接道:“我们隐此绝谷,渡过数十年的光阴,但却也有一种好处,那就是我们三人的武功,都有了惊人的进步,昔年甚多不解之处,都在这数十年中参悟了出来,如若能得出江湖,那是足以傲视武林了……”他忽的长长一叹,黯然接道:“可是我们都已面临到体能的极限,这数十年来用尽心智,想创出一两招深奥的手法,以求制胜,肉身虽然是端坐不动,但内心脑际却是江海浪潮,从未休息,数十年来,可算得没有片刻宁静,大大的背逆了修身养生之道,这几月来,我已不如你那义父,但我习的内功,却是玄门中上乘心法,如若能稍注养生之道,活上一百岁,实是轻而易举,只为一点名心所累,竟然饮鸩止渴,明知错了,却偏是如箭在弦,不得不发,我既如此,想你那义父和那柳仙子,亦必有此不久人世的感觉。”   萧翎听得大为震惊,暗道:原来他们都已有了死亡的感觉。那中年文士两道锐利的目光,凝注在萧翎的脸上,道:“因此,我说你来的太巧了,你如早来几年,我们争胜之心仍切,不管你惊扰到那一个人,也难活命;如是晚来几年,只能见到三具白骨。可是你却无巧不巧的,在我们死之将至,名心渐淡的当儿,赶来了此地。”   一阵山风吹来,吊榻突然晃动起来,萧翎心中一慌,站立不稳,一个筋斗,向下栽去。那中年文士右手一抖,手中软藤突然飞了出去,缠住了向下急坠的萧翎,手腕一挫,萧翎身不由己的翻了上来。又落在软榻之上,中年文士微微一笑,道:“害怕么?”   萧翎道:“有一点怕。”   中年文士道:“你如学会了我们三人的武功,天下恐难再有胜你之人,你要是一旦沦入魔道,岂不是世间一大祸害。”   萧翎道:“老前辈此虑不错,但晚辈又该将如何?”   中年文士道:“再过三月,就是我们三人比武之期,届时我当和你义父相商,想个法子在你身上加些限制。目下我先传你内功筑基之法。”   萧翎心中暗暗奇道:在我身上加些限制,这倒是从未闻过的奇事。   那中年文士传了萧翎坐息之法,起身离开软榻,踏着那吊榻的藤索而去。   萧翎心想:我还道他是跳下去的,原来是借这藤索而去。   需知那吊塌距地三十余丈,再好的轻功,也是难以一跃而下。   那中年文士去势奇快,眨眼间,已看不见,只余下萧翎一人坐在软榻之上,他既怕山风吹动吊榻,把自己翻了下去,又怕那藤索突然断去,忧心重重,但却又无可如何,只好不去想它,依照那人传的口诀,运气行功。   直待天色入夜,那中年文士才回到吊榻上,手中拿了几枚鲜果,和一只烤好的山鸡,笑道:“这是你两日食用之物。”交给萧翎,转身又去。   夜色朦胧,山风渐强,吊榻的晃动,重见厉害,摇摆不定,惊心动魄。萧翎心中害怕,只好运气行功,也只有如此,才能忘去身处的险境,随时有粉身碎骨之危。   一连两日夜,不见那中年文士回来,萧翎眼见山鸡生果尽都用完,如若那中年文士再不回来,那是只有挨饿了。一想到食物用尽,顿觉腹中饥肠辘辘,仰望云天,正是落日时分,彩霞绚烂,映照着山峰积雪,幻出了绮丽无伦的景色。   萧翎被那景色吸引,忘去了饥饿之事,心中暗道:夕阳返照,彩霞映雪,只可惜这等奇丽景色,难有多久时光……忖思间,瞥见那白雪峰后,现出一点黑影,那黑影来势奇快,片刻之间来到谷中,已然清晰可见,正是那带自己到此的巨鸟大鹏。   萧翎看的高兴,大声叫道:“鹏兄,鹏兄,快来带我下去,摘几枚生果。”   他只觉那巨鸟硕大无比,世所罕见,颇似书上记载的鹏鸟。   那巨鸟却不理他呼叫之言,双翼一敛,落入谷底,萧翎估计它落地之处,距离巨松下木屋甚近。萧翎暗暗想道:鸟儿究竟不是人,岂能解得人言。   太阳沉下山去,绚烂的彩霞,已为朦胧的夜色掩去,天上闪起了明灭的星光,但仍不见那中年文士回来。萧翎长长叹息一声,自言自语的说道:“看来他今晚上,又不会回来了。”失望中无法排遣,只好又开始运气行功起来。   时光匆匆,又过三天,萧翎在饥饿中渡过了三昼夜,但也在饥饿中有了成就。他赌气要忍受饥饿,把心神集中在修习内功之上,只有在真气流达四肢,浑然忘我之际,才能忘去饥饿,他虽然有着过人的毅力,坚强的性格,但却无法克服那饥饿加诸的痛苦。当他由那浑然忘我中,不时就觉腹中的饥火上腾,饿肠折转,除了忍受饥饿之外,他还得忍受那太阳曝晒的痛苦,唯一能使他忘去痛苦的,是屏弃胸中所有的杂念,忘去自己的存在,但每次由行功运息,进入那浑然忘我之境,必得先经过一番饥饿痛苦的折磨,才能澄清思虑,进入那浑然无我的境界。   这日,他坐息醒来,忽然闻到一阵强烈的肉香,扑入了鼻中。   回头望去,只见那中年文士面带微笑,站在身后,手中提着一只烤好的山鸡,强烈的肉香,勾动萧翎腹中饥火,恨不得伸手抢过山鸡,一口吞下,但他却强自忍了下去。   那中年文士举起手中烤好的山鸡,递了过去,笑道:“孩子,艰苦么?”   萧翎想到这几日受的饥饿、曝晒之苦,实非人所能忍受,但他一向嘴强,淡淡一笑,道:“一点饥饿之苦,算不了什么。”   中年文士点头说道:“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劳其筋骨,饿其体肤,苦其心志。孩子,你的成就,大大的超出了我的预料之外,快把这只山鸡吃下。”   萧翎心道:你差一点把我饿死了!接过山鸡,立时大嚼大吃起来。他腹中饥饿难耐,一只肥大的山鸡,竟然完全吃了下去,抬头看去,那中年文士,早已不知何时走去。萧翎暗暗想道:他这一去,又不知要几时才能回来,我势必又得作忍耐着饥饿的准备。   在这上不着天,下不着地的境遇之中,他唯一能想到的,就是饥饿的事,既然克服了饥饿的威胁,自是极易澄清心中的杂念,玄门上乘内功的筑基工作,就在他存心和饥饿的搏斗中,奠定了起来。果然,那中年文士这一去,过了四天,才转回吊榻上,又带来了一只烤好的山鸡和很多水果。   萧翎内功大进,禅定的时间渐久,肉体上的痛苦,逐渐减少。   轮转日月,匆匆时光,转眼之间,过了三月。   在这三月之中,他尝试了从未经历的惊险,狂风大雨,闪电奔雷,软榻像一艘行驶在狂涛怒海中的小舟,起伏波荡,忽升忽沉,他担心那起沉的软榻被狂风吹翻,把自己跌摔下去,又忧虑那系在两峰上的藤索,突然断去,当真是经常面临着生死边缘。   每当他面临惊险时,他就用禅定之法,使自己浑然忘我,在萧翎只不过用此来逃避那惊心魂魄的感觉,但他却不知这正是玄门上乘内功心法中,最难的大慧定力。   渡过了最难的一关,正好颠倒了这上乘内功修为的法则,由深入浅,短短三月,竟然扎下了极深厚的基础。这时,他由禅定无我中,清醒过来,只觉全身气血流畅,舒适无比,似欲要腾空飞去,但下临深谷,一个忍耐不住,那将要摔个粉身碎骨,他极力按捺下心中那跃跃欲动的冲动,不得不疏导那涌集在丹田中的一口真气,渐渐的由烦恼进入寂静,那一股跃跃欲动的感觉,也随着流转的真气,消失于无形之中。   这正是内功初奠之后,面临的最大干扰,平常之人,在这种成败交关的当儿,都有师长或同门师兄弟从旁相助,以本身真气,疏导他胸中的冲动,这一股冲动之气,如是无法疏人经脉,势必在身上到处流窜,形露于外,是暴急焦躁,内则有岔气,破穴之危,亦即道家所谓的走火入魔。萧翎凭仗着一股强烈的求生意志,生恐跌下软榻,竟然未借外来助力,把蠢动于胸腹间的一股流动真气,流归经脉。   醒来时,天已入夜,冰轮高挂,月华似水,那中年文士,不知何时又回到了软榻之上,双目中闪动奇异的光芒望着萧翎,点点头赞道:“孩子,你的禀赋,实非常人能够及得,竟然能不借外力,渡过了一次险关。”   萧翎茫然问道:“什么险关?”   中年文士道:“你适才可有冲动欲飞的感觉么?”   萧翎道:“是啊!但我怕从这软榻上跌了下去,只得硬把那冲动的念头,给压了下去。”   中年文士道:“这正是我玄门上乘心法要诀,孩子,你在无意中,体会得了个中的重大诀窍。”   萧翎若有所知地点头应道:“这个,晚辈还不大了解。”   中年文士仰脸望望天上明月,道:“此刻,已经没有时间给你说了,咱们走吧!”   萧翎道:“去见我义父么?”   中年文士道:“还有那柳仙子。”   探手一把,抓起萧翎,沿着那藤索,疾奔而行。   萧翎探首下望,只觉一阵头晕,赶忙闭上了眼睛。但觉身子悬空而行,急风扑面,心中却在担忧那中年文士抱着自己,重量增了甚多,如若藤索负荷不了,骤然断去,势必要摔一个尸骨无存。正忖思之间,突觉身子停了下来,睁眼看去,只见停身在一个积冰堆雪的绝峰上。   这片峰顶只不过两丈见方,坚冰如镜,滑难留足,反映月光,一片通明。左面七尺外,盘膝坐着一个长发披垂、面目姣好的中年妇人,想来定是那柳仙子了。右面坐着那黄袍老人南逸公。两人都闭着两目,面容异常严肃。   中年文士缓缓放下萧翎,也盘膝坐了下去,闭下双目,不再理会萧翎。   萧翎站起身子,行了几步,只觉地上坚冰滑难落足,当真是举步维艰。   南逸公忽然睁开眼来,望着萧翎微微一笑,道:“庄兄辛苦了。”   那中年文士道:“幸未辱命,令郎确已得兄弟内功心法要诀,如若兄弟今宵不死,三年内可传兄弟衣钵。”   柳仙子冷冷说道:“今宵咱们如是还不能分出胜败,只怕再难有比试的机会了。”   那中年文士朗朗一笑,道:“兄弟亦有同感。”   南逸公接道:“庄兄的内功、剑术,高过兄弟一筹、兄弟自知难以胜过他了……”   柳仙子冷笑一声,接道:“那你是胜过我了。”右手一扬,点出一指,疾劲指风,直袭向南逸公的前胸。   南逸公左掌一推,劈出了一掌,迎向指风,但见两人身躯,同时晃动一下。身不由己的向后滑退半尺。   柳仙子冷冷道:“三年时光,你的掌力又强了不少。”双手连扬,点出五指。   南逸公说:“好说,好说,柳仙子的指上功力,进境不在兄弟之下。”   口中说话,双掌连连挥舞劈出,强劲的掌风,排山涌出,挡过五缕指风。   萧翎正向义父行去,只因这坚冰上滑难着足,虽只数尺的距离,走起来却是十分艰苦,行及一半,那柳仙子已和南逸公打了起来,指劲掌力。交相激荡,余力不衰,波及萧翎,那里还能向前走动,就是坐也无法坐稳,这还是南逸公早已留心到他,尽量把柳仙子点来的指力引开,不使伤着萧翎。   这时,两人打的更见激烈,那柳仙子一指连一指的点向南逸公。南逸公却是全采守势,两掌左拍右推,引开、化解柳仙子的指力。   萧翎本想呼叫义父,但见两人掌指挥动,战斗激烈,生恐分了义父的精神,不敢随便出口。回头看去,只见那中年文士闭目静坐,对眼前激烈的打斗,恍如未见。   忽然间,一股强猛的力道波荡而来,萧翎被那强力一撞,那里还能坐得住、直向峰下滑去。南逸公眼看萧翎被伤,心头大怒,厉喝一声,呼呼反击两掌,劈向了柳仙子。   他虽有反击之能,但却无分心救助萧翎之力,眼看萧翎双手挥抓,却抓不住可资借力之物。那中年文士忽的反臂一抓,萧翎骤觉一股强大的吸力,把自己硬吸过去。   萧翎举起衣袖,擦拭一下头上的汗水,低声说道:“多谢老前辈相救。”   中年文士既不答话,也未睁动一下双目,似是连说一句话的工夫,也腾不出来。   萧翎仔细看去,皎洁的月光下,只见他顶门之上,似是浮动着一层白气,脸色庄严肃穆,知他行功正值紧要关头,刚才出手相救,已是极度危险之事,那里还敢出言打扰,心想这三人打斗,自己势难从中排解,如若妄自行动,反而碍了几人手脚,影响所及,非同小可,但看到他们比试武功的险象,又由不得不替义父担心,唯一的办法,就是不管他们比武,当下闭上双目,竟也运气调息,想进入那浑然忘我之境,不理身侧打斗之事。但这次却是难以如愿,真气似调息不均,始终无法使心情平复下来,忍不住还是睁眼去瞧。   这时,南逸公和柳仙子的打斗,似已不若适才的激烈,相对良久,才互攻一招,发出的指、掌,也不似刚才那般激烈,暗劲应手而生,划空风啸。他那里知道,这等看是平淡的斗法,才是真的凶险之搏,一指、一掌的攻袭,无不是运足了全身功力,而且各凭内功,硬把对方指力,掌劲,承受下来,如若有一人功力稍有不济,立时将重伤当场,轻则残废,重则殒命。   两人互攻了一十三招之后,突然停了下来,不再出手。不知过去了多少时光,皎月已然偏西,再未见两人出手互攻。忽然响起一声柳仙子娇脆,冷漠的声音,道:“庄山贝这五年以来,不知你的剑术如何?”   庄山贝微微一笑,道:“柳仙子可要较量较量在下的剑道么?”   柳仙子道:“正要领教,你亮剑出来吧!”   庄山贝探手入怀,摸出了一把五寸八分左右的短剑,退了皮鞘,道:“柳仙子,请留心了。”   柳仙子冷笑一声,道:“尽管施为,量你也伤我不了。”   萧翎看那庄山贝手中短剑,只有匕首大小,不由心中暗暗忖道:你这宝剑,如此短小,岂能伤得了人……   正自觉着奇怪,忽见那庄山贝手中短剑一震,脱手飞出,绕空打了一转,飞攻向柳仙子。   萧翎暗暗忖道:我说呢?原来他这短剑,可当作暗器使用。   只见柳仙子扬手一指,点向短剑。短剑吃那指力一震,在高空旋转了两次,又向柳仙子攻了过去。   但见柳仙子指力乱点,那短剑有如生了翅膀一般,始终不肯退落,庄山贝却似由掌中发出了一股暗劲,吸住了短剑,手臂舞动,挥转之间,短剑随着团团乱转。足足过了半个时辰,庄山贝突然右掌一挥,短剑直向正西飞去。   一道白光,疾如电奔,啪的一声,击落在一块山石上,那山石应手而裂成两半。   南逸公道:“庄兄这驭剑之法,果然又长进了许多。”   庄山贝一招手,收了短剑,道:“南兄过奖小弟了。”   柳仙子道:“纵然他驭剑术独步武林,也是无能伤得我柳仙子。”   南逸公道:“这事何足为奇,只要伤不了你柳仙子,兄弟也自信绝难伤到我……”   庄山贝突然长长叹息一声,语意深长地道:“两位说的不错,兄弟再练五年,也难胜得两位。”   柳仙子,南逸公各自沉默不言,其实,两人心中感慨万千,三人比了几十年,表面之上,虽然没有分出胜败,便两人心中知道,庄山贝实要强过两人一些。   良久之后,南逸公才接口说道:“庄兄不用谦虚,庄兄如想把兄弟完全打败,虽非易事,但兄弟自知内力上恐难及庄兄绵长,如若上天能再假咱们三个人十年寿命,庄兄可能在千招内胜得兄弟。”   庄山贝道:“好说,好说,南兄过奖兄弟了。”   柳仙子冷哼一声,道:“南逸公,你认输了?”   南逸公道:“兄弟说的句句真实之言。”   柳仙子道:“你知不知道,咱们已难活过五年……”目光一掠庄山贝,接道:“如若咱们都死了,庄山贝自然是不劳而获。”她言语之间,断言自己和南逸公难以活过五年,但对庄山贝,却是不能预断。   南逸公道:“兄弟自料能够再活上三年,那已是够长的了。”他仰脸望望夜空,接道:“唉!其实兄弟三年前,就该认输,就是庄兄这一手驭剑气功,已非兄弟所及。”   那柳仙子虽是女流之辈,但她好胜之心,实则尤过男儿,冷哼一声,道:“武功一道博大深奥,人生短短百年,如何能够尽都学会!庄山贝驭剑气功虽然强过咱们,但掌力、指功,却是逊上一筹。”   庄山贝忽然微微一笑,道:“柳仙子说的不错,咱们三人比武数十次始终是个平分秋色之局,唉!两位都觉着难以再践下一个比武之约,兄弟又何尝不是如此……”他脸色一整,缓缓吁一口气,道:“兄弟在近月之中,已觉出身体有了变化,不瞒两位,如是再像昔年比武一般,咱们三人都打到精疲力竭,只怕难再活上三个月了。”   南逸公道:“这个兄弟亦有同感。”   柳仙子望望庄山贝,又瞧瞧南逸公,突然长长一叹,道:“两位都不愿再作盛名之争了?”   庄山贝哈哈一笑,道:“柳仙子的指法、轻功,世无匹敌,兄弟再习上三十年,也是难以及得。”   南逸公道:“柳仙子那几手‘三元联第’、‘漫天花雨’、‘五凤朝阳’的暗器手法,兄弟更是望尘莫及。”   柳仙子嗯了一声,突然站起身子,转身疾奔而去,眨眼间,人已下了冰峰不见。   庄山贝一挥手,道:“南兄,能在生死交关之间,放弃了好胜之心,对咱们三人而言,都有着莫大的益处,至低限度,可以使咱们多活上两年时光。”   南逸公目注萧翎,说道:“庄兄请多多照顾兄弟的义子,兄弟就感激不尽了。”站起身子,缓步向峰下走去。   庄山贝道:“兄弟亦不愿使一生辛苦得来的武功,随尸骨埋葬此谷,南兄只管放心。”   萧翎突然站了起来,叫道:“义父!”放腿向前追去。   这峰顶积冰滑溜异常,萧翎行得两步,扑的一声,跌在地上,但他冲奔之力未消,人虽跌倒,但仍然向前滑冲过去。南逸公右手一翻,立时有一股暗劲,推了过来,力道柔和,但却很强,萧翎向前滑冲的身子,吃那力道一推,立时倒向后退去,耳际间同时响起了南逸公的声音,道:“孩子,修武筑基,最怕分心,事关你一生的成就,不要以我为念,好好的追随你庄伯伯,学习武功,他修习的玄门正宗心法,你如能得他垂青,是终身受用不尽了。”声音中充满着慈爱之情。   萧翎只觉一股热血冲了上来,热泪盈眶的抬头望去,冰峰上,那里还有南逸公的影子。   庄山贝突然伸出右手,按在萧翎背后的命门穴上,说道:“孩子,快些静下心来。”萧翎只觉一股热力,由庄山贝的掌心内,源源而出,攻入内腑,直透四肢百脉,赶忙运气相引。   耳边响起庄山贝的声音,道:“孩子,你那义父南逸公,一生孤傲自负,当年我们相约到此比武,就是他的主张,山居数十年,竟是改了个性,昔年他嗜杀任性,凡是犯到他手下的人,纵然能够保得性命,亦必要落下残废之躯,武林中人,闻他之名,无不退避三舍,想不到他垂暮之年,竟然动了慈爱之念,对你这般爱护。孩子,你不能负了他一番苦心,他不仅希望我尽传所能,而且寄望你能尽得我们三人的绝学……”轻轻叹息一声,接道:“你义父用心虽苦,但此事谈何容易,尽我们余生之年,全力造就于你,你能学得多少,那要看你的造化了。”   萧翎只觉他掌心之内的热力,愈来愈强,有如长江大河般,汹涌攻入内腑,心想说几句话,竟是难以分神。   只听庄山贝接道:“我本想和你义父谈谈,要我尽传所能可以,但必须点死你一处穴道,使你终身一世,难通任、督二脉,这样可以限制你日后的成就,也消灭你艺成之后的狂傲之气,以你义父为人,想他绝然不至反对。适才我用传音入密之术,和他商量,竟遭他一口回绝,他说你至情至性,绝对不会为害武林,又说他昔年杀人太多,虽然杀的都是恶人,但因生性急躁,难免误伤了不少好人,他要假你之手,多积一些善功,以弥补他两手血腥之咎,你义父这般苦心,我倒不便坚持了。”   萧翎虽想答话,但那攻入体内的热力,有如野马奔腾,全力控制,尤恐不及,那里还能抽暇说话。   只听庄山贝接道:“这些日子里,你的成就,大大的超过了我的预想,因此,也激起了我的好奇之心,世上如能有一个人,集你义父、柳仙子和我的武功于一身,不知世间是否还有敌手?”   他自说自话,萧翎能闻难答。   过了片刻,萧翎已能控制那攻入内腑的热力,随着行血,运转于经脉之间。   庄山贝突然欢一口气,道:“我还有一个私下的心愿,希望你的武功学成之后,望代我找两个人,这两个人一个是我哥哥,另一个是我的女友……”   萧翎此刻已能抽出时间说话,问道:“晚辈如能出得此谷,定然不负老前辈的期望,尽我之能,找寻两位老前辈……”微微一顿,又道:“只不知他们现在何处?”   庄山贝道:“唉!此事说来容易,行却很难,也许他们早已死去,也许陷身到禁宫之中……”   萧翎听得“禁宫”二字,不由心头一震,几乎行岔了气。   庄山贝内功精深,立时警觉,一提真气,一股强大的热流,攻入萧翎内腑,帮助他逆气归脉,低声说道:“孩子,咱们这般谈话,乃行功之间的大忌,快些澄清杂念,我再助你试攻几处真气难到的穴脉。”   萧翎只觉他掌心之中,热力忽强,翻翻滚滚的涌了进来,心知一不小心,岔气伤脉,重则殒命,轻则残废,至少也得数月生息调理,才能恢复,怎敢轻视,果然凝集心神,澄去杂念,一心一意的运气行功,和那外来热力融合一起,冲行于经脉之间。   渐渐的,进入了忘我之境。醒来时、阳光耀目,已是日出三竿。   这座绝峰,高出群山,峰顶之上,虽然终年在太阳照射之下,但坚冰盈尺,凝结了数千百年,每当盛夏之日,阳光强烈,峰顶上积冰,表层融化,但阳光一弱,积水立时又成坚冰。此刻,朝阳照射在积冰上,反射出片片金芒,远山上皑皑积雪,幻出一片闪光彩霞,景色绮丽,人生罕见,不禁心中一喜,叫道:“老前辈,山峰积雪,彩霞绚烂,这景物能得几回见。”只觉空山寂寂,不闻回应之声。   回头看去,那里还有庄山贝的人影。萧翎心念一转,是了,他把我一人留在那吊榻之上,要我全心一意,进修内功,这时,又把我一个留在这绝峰之上,必然另有作用。   时近中午,太阳光更见强烈,萧翎曝晒于日光之下,身上肌肤隐隐作疼,但峰上的冰层,经过阳光曝晒,泛起缕缕白烟,寒冷更浓,烈日积冰,在山峰上交织成一种寒热各极的感受。萧翎为了抗拒寒热交迫的侵袭,不由得运起内功抗拒,他虽已得庄山贝玄门上乘心法,初奠内功基础,但还不知如何运气和外来的侵袭对抗,但在这寒热交迫之中,为了减少疼苦,极自然的,又会运功抵抗外来的侵袭。   天色入夜,狂风怒吼,积冰光滑的峰顶上,风势尤为猛恶,萧翎觉着那猛烈的风势,直似要拔山而起,心中大为震骇,暗道:这风势来的如此猛恶,峰顶积冰光滑无物可攀,岂不要被吹下峰去。一种强烈的求生意志,使他挥拳在坚冰上敲打,积冰终于被他打了一个缺口,然后用手挖了一个可资攀着小洞,伏身冰上,渡过了漫漫的长夜,身上坚冰,溶化成水,湿透了他仅着的一条棉裤。原来他上身的衣服,都在悬岩石笋间,采食那千年石菌时,结作索绳之用了。   流光匆匆,萧翎在这积冰如镜的峰顶,渡过了百日之久,一百个白天和寒夜,日晒、雨打、风吹、寒侵。   庄山贝每隔上几日,总是来看他一次,指点那内功心法,送给他一些食物,但却绝口不谈带他下峰之事,倔强的萧翎,竟然也忍住不提。在这等艰苦、险恶的积冰绝峰之上,激发了萧翎生命中的潜能,昼抗烈日,夜御严寒,内功进境奇速。   这一夜,蓝天如洗,皓月当空,山风轻吹,萧翎绕峰顶行了一周,月色下见群山罗列足下,不禁豪情大发,仰天纵声长啸。啸声中,忽然响起了一声轻轻叹息,道:“好一个坚强的孩子。”萧翎回头望去,只见身后六七尺处,站着一个全身蓝衣的中年妇人,百日之前,他目视三人比武之事,对这妇人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一眼之下,立时认出来人正是那柳仙子,当下抱拳一揖,道:“晚辈萧翎,见过柳老前辈。”   柳仙子微微一笑,道:“孩子,你留在这冰峰上多久了?”   萧翎道:“今夜明月当头,刚好是一百天了。”   柳仙子冷哼一声,道:“那酸秀才中了孔孟之毒,说什么,身担大任者,必行劳骨、饿体,把你留在这绝峰之上受苦,我就不信,不受这日晒,雨打之苦,就学不成上乘武功,走!跟我下峰去,我要叫他瞧瞧看,不受这些折磨,能不能学成上乘武功。”   萧翎心下为难,暗暗忖道:我义父要我跟那庄老前辈学武,我虽未拜他为师,未定名份,但事实上已有师徒之实,岂可不告而去……   正自为难间,突然一个极细微声音,传入耳际,道:“孩子,求人不如等人,你这百日之苦,并未白受,跟她去吧!”   语声熟悉,正是那庄山贝的口音。   萧翎抱拳一礼道:“多谢老前辈的成全。”   柳仙子道:“我要让那酸秀才见识一下,不习玄门干清气功,亦可入登峰造极之境……”她越说越火,扬手一指,点了出去,无形劲气,激射而出,击在丈余的冰地上,嗤的一声,冰屑纷飞,那坚逾铁石的积冰,应手裂了一尺方圆、五寸深浅的凹坑,接道:“那酸秀才的干清罡气,手中利剑,未必就强过我这修罗指力。”身躯一晃,人已到萧翎身前,一把抱起萧翎,疾奔而出。   此刻的萧翎,实已有了很好的内功,胆子大了甚多,睁眼看柳仙子,飞奔下峰的身法,有如流星飞坠,一起一落间,就是数丈,只需借物一阻下落之势,立时又飞身而起,端的是惊险绝伦、触目惊心。   柳仙子带萧翎飞落谷底,直入那巨松下的木屋之中。   这时,木屋中的情景,已和萧翎初见时,大不相同,只见锦帐绣被,陈设的十分豪华。柳仙子微微一笑,道:“孩子,这地方可比那山峰好些么?”   萧翎道:“自不可同日而语。”   柳仙子道:“我要你在这舒适的环境之中,仍然能习成绝技。”   萧翎从此过上了安适的生活,那柳仙子好胜之心,十分强烈,萧翎生活虽然舒适,但柳仙子督促他习武却严厉异常。   一年时光,匆匆而过,萧翎在柳仙子严厉督促之下,修罗指功大有进境。   这柳仙子以轻功、修罗指和暗器,称绝一代,萧翎在一年苦学之中,尽得窍诀。   一年来,他未见过义父南逸公和庄山贝,虽然两人近在咫尺,但柳仙子督促严格,竟然抽不出片刻时光,去探望两人。   这天早晨,萧翎用功完毕,睁眼忽见南逸公和一个身着大红袈裟的和尚,在木屋外面青草地上,相对而立,各出右掌相触一起,似是正在比拼内力,那和尚神色自若,南逸公却是满头大汗,处境甚是险恶。萧翎心头大震,一跃而起,冲出木屋。只见庄山贝手执短剑,站在一侧,目注双方搏斗,柳仙子却依在木屋壁上,脸上的神情极是奇异。   萧翎一年来武功大进,心知莽撞不得,如若大呼小叫,分扰义父心神,只怕南逸公立时要伤在那和尚手中,是以心中虽然惊骇震荡,但却极力压制着呼喝的冲动。   只听一声细微的声音,传入耳中,道:“孩子,快些过来。”   虽然年余不见,萧翎一听之下,仍能辨出是庄山贝的声音,回顾了柳仙子一眼,缓步向庄山贝身前行去。   那柳仙子虽然眼见萧翎由身前走过,却是视如不见。   萧翎心中盘旋着千百疑问,放快脚步,行到了庄山贝的身前,低声说道:“老前辈,我义父形势危殆,你去替他下来吧!”   庄山贝神色肃穆的说道:“你义父内力雄浑,还可支撑一些时候……”   他虽是在和萧翎说话,但两道目光,却仍然注视在南逸公和那和尚的身上,关注之情形,露于神色之间。   萧翎暗暗忖道:义父和庄山贝、柳仙子,武功各擅胜场,数十年来,就未打出一个胜败来,如是我义父不敌那红衣和尚,庄山贝、柳仙子,自然也不是他的敌手了。   朝阳由谷口透射入来,照在南逸公和那红衣和尚的身上,那身躯高大的红衣僧人,脸上也隐隐现出汗水,南逸公形状更是狼狈,汗水湿透了整个黄袍。   萧翎只觉热血沸腾,伸手从庄山贝手中夺过短剑。   庄山贝忽不及防,竟然被他一把夺去,但庄山贝的武功,何等高强,右手一挥,扣住了萧翎右腕脉穴,低声说道:“孩子,你要干什么?”   萧翎道:“我要去助义父,杀了那红衣和尚!”   庄山贝摇头接道:“你义父尚且无能胜他,你去了岂不是白送性命!”   萧翎道:“我虽不能胜他,但却死而无憾。”   庄山贝低声说道:“孩子,不能冲动,今日之事,种因于数十年前,而且牵连柳仙子和你义父之间的恩怨,你虽有着很深的孝心,但你的武功,却是难挡那红衣和尚的一击,我如出手,恐将激起那柳仙子的反感,弄巧成拙了。”   右手微一加力,夺下了萧翎手中的短剑。   萧翎似懂非懂的说道:“难道你就看着我义父伤在那红衣和尚的手中么?”   庄山贝脸色严肃的说道:“这一年来我和你义父,论道石室,彼此间情意甚重,如若形势迫的我非得出手不可,今日恐将是一个血溅寒山的惨局……”   萧翎心中一震,接道:“怎么?难道那柳仙子要帮助那红衣和尚么?”   庄山贝道:“柳仙子此刻的心情如何,连我也无法忖度,但这一年来,我和你义父,都大改了昔年那苦苦静参武学的生活,笑傲松月,石室论道,但武功却反而大有进境,始知数十年来各穷心智,实犯了欲速不达之病,妄图以苦修超越人体的极限,却忘了宁静而致远,这中间微妙消长之机,一时间,也无法给你说的清楚……”庄山贝说到这儿,突然住口不言,双目暴射出冷电一般的寒芒。   萧翎转脸望去,只见南逸公身着黄袍,波纹荡漾,全身后仰半尺,显是已难抗拒那红衣和尚深厚的内力,不自觉脱口大叫一声。   南逸公突然转过脸来,望了萧翎一眼,后仰的身躯,一挺而起,扳平劣势,双方又成了一个平分秋色之局。   庄山贝长长吁一口气,道:“你义父不愿让你看到他败在和尚手中,运功反击对方了。”   萧翎道:“但愿义父能够胜过那大和尚。”   庄山贝心中了然,南逸公这尽出余力的反击,反将要减少他的支撑时间,暗暗叹息一声,道:“翎儿,我有两句重要之言,你必得牢牢记着,全心奉行。”   萧翎道:“什么事?”   庄山贝道:“我一出手,你必需立刻回到你义父石室中去,在那石室中,我已手录了一本绢册,以你的才智聪明,和现已奠下的基础,只要你肯用心去学,不难尽得你义父和我的真传……”   突然一声尖叫道:“住手!”只见那紧依木门而立的柳仙子,纵身一跃,直向场中飞去。   庄山贝喜道:“好啊!柳仙子如肯出面……”一语未完,突见南逸公整个身子飞起了一丈多高,向外摔去。   柳仙子本是向两人搏斗之处跃去,身子还未着地,大变已生,立时一提真气,身躯一转,向南逸公摔落之处飞去。她轻功卓绝天下,但见人影一闪,竟是先那南逸公摔落的身子而到,双臂一展,把南逸公接在怀中。   庄山贝早已怒声喝道:“好一个黑心和尚,乘人不备,暗施算计,岂是英雄所为。”喝声中,白芒一闪,直向那红衣和尚扑去。原来那红衣和尚,在柳仙子大喝住手声中,乘着南逸公收回内力之际,陡然用出全身功力攻出一掌,南逸公骤不及防,吃他强猛的内力一震,伤了内腑,人也被震的飞了起来。   庄山贝含愤出手;剑势威猛异常,人未到,强烈的剑气,已破空先至。   那红衣和尚反手劈出一掌,一股强猛绝伦的掌力,直击过来。   庄山贝一沉丹田,向前疾冲的身子,陡然停了下来,手中短剑摇挥,幻起朵朵剑花,剑气掌力一触之下,那个红衣和尚,陡然向后退了两步,庄山贝也被震的双肩晃动,身不由己的向后退了一步。   那红衣和尚冷笑一声,道:“倚多为胜,佛爷要失陪了。”喝声中转身一跃,疾如流矢般飞奔而去。   庄山贝未料到,他竟然会返身逃走,略一犹豫,那和尚已到三丈开外,追赶已自不及,当下提聚真气,短剑脱手飞出。一道白光疾如闪电,直向红衣和尚飞去。   只见那红衣和尚突然回头拍出一掌,横向剑上击去,短剑旋转,悬空打了两个翻身,斜落一侧,那红衣和尚,却一伏身疾窜而去。   萧翎眼看那红衣和尚兔脱而去,心中大急,说道:“庄老前辈,那和尚逃跑啦!”   转脸望去,只见庄山贝闭目而立,顶门间隐隐现出汗水。   萧翎心中一惊,怎么?难道他也受了伤么?缓步走了过去,说道:“庄老前辈,你怎么啦?”   庄山贝缓缓睁开双目,道:“我很好,孩子,你可看到我刚才那投掷出手的一剑么?”   萧翎道:“看到了。”心中暗想:你追人不上,那是只好把兵刃当作暗器出手了。   只听庄山贝严肃的说道:“孩子,那就是剑道最高的心法,驭剑术,只不过我火候不够,难以身剑合一,伤敌于五丈之内。”   萧翎口虽不言,心中却是大不为然,暗道,把兵刃投掷出手,那还算什么剑道中上乘心法。   庄山贝又道:“那和尚虽然伤了你的义父,但他也没有讨了好去。”回目望去,只见柳仙子盘膝而坐,右掌按在南逸公的背心上,正在替他疗伤,当下又道:“孩子,咱们走远些,柳仙子内功深厚,身上又怀有二位前辈遗留人间的两粒灵丹,有她相救,你义父当可无恙,咱们不要惊扰她。”牵着萧翎,直向那短剑飘落之处行去。   萧翎心中虽然惦念义父的安危,但却又不敢抗拒庄山贝之命,只好任他牵着行去。   庄山贝捡起短剑,叹道:“此人武功,果是高强,我这全力一击,只不过削落他两个手指。”   萧翎凝神望去,果见那青草地上,遗落有两个血淋淋的手指。   庄山贝短剑一挥,挑起了两个断指,说道:“这是无名指和小指,可惜呀!可惜……”   萧翎奇道:“可惜什么?”   庄山贝道:“可惜我的火候,差那么一点,唉!只要能再增加一成火候,今日这红衣和尚,纵然是能够逃得性命,至少将留下一只手掌。”   萧翎道:“老前辈这驭剑术,有了几成火候?”   庄山贝道:“差的远,只能说初入门径,还未登堂入室。”他脸色忽然间变得十分严肃,接道:“可惜这一门绝技,或将至我而绝。”   萧翎只觉这句话,大有含意,只是一时间却思解不透,不禁皱起眉头,苦苦思索起来。   这时,庄山贝已带着萧翎转过几丛花树,说道:“孩子,你在想什么?”   萧翎道:“我在想,如何才能使这驭剑术,留传世间?”   庄山贝道:“此技非同小可,岂是人人可传,如果是禀赋不好,那就是学上一辈子,也只能和我一般,止于掷剑伤敌而已,终生难有大成。”   萧翎暗暗想道:我如想助岳姊姊,抗拒天下无数的英雄人物,那是非得练成上乘武功不可,当下说道:“老前辈,不知晚辈可否学此神技?”   庄山贝笑道:“你骨格清奇,乃百世难求的习武之材,如肯下苦功,十年内当有大成。”   萧翎悠然神往,说道:“还请老前辈慈悲。”   庄山贝仰脸望着天上一片浮动的白云,道:“尽我所知,这驭剑之术,该是剑道中登峰造极的大成之术,剑道中若还有高过此技之学,那就是我的孤陋寡闻了。”   萧翎道:“我义父夸赞老前辈的内功是玄门正宗,剑术卓绝一时。”   庄山贝接口笑道:“你义父说的不错,但他说的是我胸中所知,并非武功上的成就……”他仰起脸来,长长吁了一口气,道:“我受了先天体质的限制,又是在弱冠之后,才开始习学武功,虽得良师,却是难有大成,为了不负恩师厚望,我亦曾痛下苦功,想以勤补拙,可惜禀赋难当大任,虽有良师,亦然无可奈何……”他缓缓转过头来,两道目光,凝注萧翎身上,道:“孩子,你明白我的话么?”   萧翎先是点头,但又立时摇头接道:“我不大明白。”   庄山贝指着草地上的两个断指,道:“那红衣和尚断指的一笔仇恨,已记在你的帐上了,唉!我们隐居这幽谷中数十年,虽然自己没有比出一个胜败,但心中却有着一种十分自负的感觉,心想,我们三人虽是今生难以分出高低,但这数十年来,静居参悟,武林中该唯我们三人为尊了。但今日和这红衣和尚一战,使我隐藏在心中的部分自负,立刻消失,而且又为你树下一个劲敌,日后你如在江湖之上行走,那和尚绝然不会放过你的……”   萧翎接道:“难道老前辈和柳仙子,都打他不过么?”   庄山贝道:“他这负伤一去,定然将先找一处隐秘的所在疗治伤势,谅他受此挫折,也不敢再来三圣谷。”   萧翎暗道:原来此地叫三圣谷,定是他们自己起的名字了。   庄山贝轻咳了一声,接着道:“我担心的就是他日后迁怒于你。”   萧翎道:“不要紧,我如打他不过,就跑到三圣谷来……”   庄山贝黯然接道:“只怕我们难以活到那久时光……”   说话之间,瞥见柳仙子急急奔来。   庄山贝起身相迎,说道:“南兄的伤势如何?”   柳仙子向庄山贝道:“不妨事了。想不到他竟是一个那等卑下的人,日后如若我们再见到他,绝不放过。”   庄山贝微微一笑道:“他遁入空门,无非是装给你看……”微微一顿接道:“这样也好,南兄虽是受了点伤,但却化解了你们之间数十年的嫌怨,这点伤受的值得!”   柳仙子目光凝注到萧翎身上,岔开话题,道:“酸秀才,你看翎儿的禀赋如何?”   庄山贝道:“上上之才,世所罕见。”   柳仙子道:“那你为什么不成全他?”   庄山贝笑道:“我已答允南兄,传我所学,还要如何成全?”   柳仙子道:“你既垂爱,为什么不要他拜列门墙。”目光一转,望着萧翎,道:“笨孩子,还不快些拜见师父。”   萧翎应声拜倒,行了大礼。   柳仙子娇声笑道:“翎儿虽是我南师兄的义子,但却是你的徒弟,日后他如打人不过,可是你庄山贝没有教好。”   庄山贝脸色一整,抱拳一揖,道:“还得柳仙子多多成全。”   柳仙子笑道:“倾尽所能,绝不藏私。”   笑声中转身一跃,人已到两丈开外。   庄山贝摇头晃脑的说道:“恨起来刺骨椎心,爱起来油里调蜜,此女人之所以为女人也。”   萧翎心中虽然升起甚多疑问,但却不敢多问,只好闷在心头。   庄山贝回顾了萧翎一眼,道:“走!瞧瞧你义父去。”   两人行入木屋,只见南逸公仰卧在木榻之上,柳仙子站在榻旁,正在运内功推拿南逸公的穴道,见两人进屋来,微微一笑,仍不停手。   庄山贝望了望南逸公的脸色,笑道:“南兄伤势,虽已无碍,但也得三五天养息,才能尽复神功,我暂带翎儿借住南兄石室。”   柳仙子停下双手,笑道:“徒弟是你的,你高兴带到那里都好。”   庄山贝微微一笑,带萧翎离开木屋。 第八章 挥泪拜别三圣谷   五日之后,南逸公、柳仙子联袂同来石室,萧翎行功正值紧要关头,虽知义父入室,却是不能起身拜见。   庄山贝眼看南逸公伤体尽复,神采奕奕,人也似年轻了不少,心知这一对师兄妹,纠缠了数十年,闹不清楚的嫌恨,已然完全消除,只可惜青春难回,时光不能倒流,两人都是花甲以上的迟暮之年,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   南逸公眼看萧翎练功勤奋,心中快慰,一拉柳仙子,低声说道:“咱们不能扰乱庄兄课徒,翎儿用功。”双双转身而去。   匆匆岁月,似水年华,萧翎在师父、义父、柳仙子严厉的督促之下,过了数年,虽然火候尚差,但却已尽得三人的武功窍要真传。   这日,萧翎习剑完毕,转回石室,只见庄山贝盘膝而坐,睁着双目,似是正在等他归来。   萧翎放下短剑,拜伏地上,道:“师父,可有话训教徒儿么?”   庄山贝点点头,道:“翎儿,你可记得你在这山谷中住有多久时光?”   萧翎凝目寻思了片刻,道:“五年有余。”这些时日之中,不论晴雨,日夜都在苦习各种神功,连在这山谷中住了几年,也得想了半天才算出来。   庄山贝道:“不错,五年多了,你也应该到江湖上去历练历练了。”   萧翎呆了一呆,道:“弟子武功尚未学成……”   庄山贝摇头接道:“学无止境,你再多留五年,一样是觉着尚未尽窥堂奥,其实你已尽得我们三人绝学,只要能刻苦自励,自有进展……”   萧翎习艺繁忙,对周围事物,都未留心,此刻仔细一想、才想到,近半年来,师父,义父和柳仙子三人,很少离开木屋、石室,隐隐间觉着三人都老了很多。   抬眼看去,师父那满头青发,已渐成苍白之色,不禁心头大痛,低声叫道:“师父……”   庄山贝突然一瞪双目,冷厉地接道:“你义父和柳仙子,都在木屋中等你,今天日落之前,离开此谷。”   这几句说的斩钉截铁,萧翎那敢多言,拜了三拜,起身离开石室,向那木屋之中行去。   木门大开,南逸公和柳仙子,并肩盘坐在木榻之上,南逸公须发如银,脸色枯黄,似是大病初愈的样子。   容色明艳的柳仙子,竟也形貌大变,苍白的脸色,堆累的皱纹,己不复初见时照人的艳光。   三人在这深谷中,一住数十年,比武数十次,但均能青春长驻,那南逸公虽早已白髯如银,但脸色红润,有如童子,庄山贝儒衫青发,看上去,不过四十许人,柳仙子更是驻颜有术,明艳若青春少妇。   但此刻,这三人都显得那般老迈,使人顿感觉三人已入风烛残年之境。   萧翎黯然神伤,热泪夺眶而出。   南逸公轻轻叹息一声,道:“孩子,不要哭,天下无不散的筵席,你在这深谷留居五年有余,也该到外面去看看了……”   伸手指着木榻前一个黄色的包袱,道:“那是你柳姑母生平最为珍视的,一并送你,以壮行色。”   萧翎道:“翎儿五年日砥武学,未能尽过一日孝心,容翎儿晚走三日,也好为义父、姑母,尽几日孝道。”   柳仙子摇头微笑道:“孩子,你能有此心意,十分难得,但限你今日离山之事,早已在半年之前决定,你义父、师父和我,几经商讨,才留你到今日,唉!孩子,我们已尽到最大的心力了,只要能多留你一个时辰,我也不愿你早走一个时辰,你不用求告了……”   她轻轻叹息一声,慈爱地接道:“榻前的黄色包袱之内,有一张地图,那是你师父手笔绘制,指明你下山之路;还有一副千年蚊皮手套,可避刀剑,那是我珍藏一生之物,你也带下山去。备不时之需;两粒灵丹,功能起死回生,疗伤除毒,好好珍惜用它。快些去吧!”   萧翎提起了黄色包袱仍是恋恋不舍,倚门挥泪,不肯离去。   南逸公突然睁开双目,大声喝道:“痴儿,还不快走,尚恋什么?”   萧翎心头一震,长揖拜别,道:“义父、姑母,多多珍重,翎儿去了。”缓步退出木屋。   柳仙子举手一挥,两扇木门,砰然关上。   萧翎孺慕情深,对木屋又拜了两拜,才起身行去,走了几步,突然想起,还未向师父辞行,匆匆又奔入那石室中去。   但见石室已空,那里还有庄山贝的影子。   萧翎只觉一阵悲苦,泛上心来,绕室行了一遍,才缓步离开。   萧翎这时已是武林中第一流的身手,和来时大不相同,提聚真气,纵身攀登上百丈峭壁。   峰上冰封依旧,但冰中反映出来的影子,已非是当年的萧翎模样,那时的萧翎,还是不满五尺的儿童,此刻却已是昂然七尺的英俊少年。   看到衣服,萧翎才想起,这些时日中自己一直未穿过衣服,全身只穿着一条短裤。   萧翎穿上衣服,回顾留居数年的三圣谷,只见谷中山花如锦,开的和来时一般繁盛,细想这五年来,从未发现过花树凋谢,暗道:原来这谷中的花树,四季不谢,八时常春。   他对着那山谷拜了三拜,暗暗祝道:三位老人家圣寿无疆。拜后起身,依照图上所示,下山而去。   庄山贝手绘地图,十分清楚,萧翎依图索骥,走了半日一夜,次日天色微明时分,已出了山区。   放眼江流滚滚,又到长江岸畔。   萧翎望首那滔天的浊浪,心中泛起来无限感慨,回想落江往事,历历如在目前,但流光如轮,转眼间已然过了五年,五年来,在人生中也不算太短的时光,不知岳姊姊是否还安好无恙。一想到岳姊姊,不禁豪气忽发,仰天长啸一声,迈开大步,向前行去。   太阳爬上中天,已然是近午时分。   萧翎一阵放腿而行,也不知走了多少路程,但见行人接踵擦肩,竟然到了一座热闹的城市中。   那庄山贝所绘的地图,只是指示他出山之路,出山之后,图上已无记载,萧翎随着人潮,进入了闹区,忽觉一阵酒肉香气,扑鼻袭来。   酒气饭香,勾动他辘辘饥肠,抬头看去,只见一座高大的酒楼,矗立眼前,萧翎腹中饥饿,信步走了进去。   这饭店生意兴隆,十几张桌子上,坐满了人,萧翎衣着破旧,又不合身,而且赤着双足,穿了一双草履,这是他在三圣谷中,自己采集山藤编制而成,经过这一段奔行早已经破去,有道是车、船、店、脚、牙,最是势利,看萧翎赤足草履,衣衫不整,又是正在午忙时间,也没有人过来理他,萧翎还不解人间冷暖之事,只道店伙计无暇招呼,看楼下食客拥挤,就举步向楼上走去。   登楼一看,大大出了萧翎的意外,只见窗明几净,打扫的异常明亮,却不见一个食客,不禁心头纳闷,暗道:楼下那等拥挤,座无虚席,但楼上却连一个食客也是没有……   忖思之间,瞥见一个店伙计急急跑了进来,打量了一阵,道:“大爷可是周爷请的客人么?”   萧翎这身奇形怪状的装束,反使那店伙计,迷惑起来,竟然不敢怠慢,萧翎微微一皱眉头,道:“周二爷,那一个周二爷?”   店伙计眼睛一瞪,吼道:“好小子,你是混水摸鱼来了,快给我滚下去!”   萧翎怔了一怔,道:“为什么?”   那店伙计看萧翎乱发破衣,赤足草履,既不是周二爷宴请的江湖豪客,定是乡下放牛的野孩子跑进了城,一面怒声喝道:“你这野小子,滚是不滚?”一掌向萧翎胸前推去。   萧翎此时的武功,岂同小可,纵是不运气,也有一种本能的反击之力,店伙计一掌击中萧翎前胸,只觉如击在坚石金铁之上,腕骨剧疼如裂,同时有一股强劲的反震之力,回撞过来,竟身不由己一个筋斗,倒翻了过去,撞在桌子上,一阵彭彭乱响,桌倒椅翻,杯碗乱飞。   这一跤跌得那店伙计鼻青脸肿,但也跌开了他的心窍,挣扎站起,兜头一个长揖,道:“大爷,你老真人不露相,小子有眼无珠,不识泰山,周二爷到来时,你老千万别提这回个,你请坐,我给你提壶热茶。”   萧翎看他前倨后恭之态,心中暗暗好笑,正侍说出自己根本不认识什么周二爷,那店伙计已抱着头溜了下去。   望着那店伙计奔下楼梯的背影,心中晴自盘算道:那周二爷不是巨绅,定然是一方的绿林雄主,我要访查岳姊姊的下落,势非得在武林中的人物口中打听不可,何况袋中无钱,腹中又甚饥饿,只好先混它一顿吃吃再说。   片刻之后,那店伙计头上包着白纱,双手捧着茶盘上来、先给萧翎倒了一杯茶,才去收拾那摔破的杯盘,神情之间,恭谨无比。   萧翎选了个靠窗的位子坐下,望着楼下攘攘人群,想着此次入江湖,欲要打听出岳姊姊的下落,只有先找中州二贾,这两人声名甚着,想来不难寻得……   忖思之间,忽听一阵步履之声传来,回头望去,只见一个花白长髯,身躯魁梧的老叟,带着一个全身青衣的少女,只不过十五六岁,但眉宇间却笼罩着一层淡淡的忧郁,步履间端庄严肃,一派冷若冰霜的神情。   那老叟浓眉、虎目、方脸、海口,精神奕奕,满脸红光,两道眼神,有如冷电暴射而出,扫了萧翎一眼,在萧翎对面坐了下去。   青衣少女坐在老人的身侧,眼观鼻,鼻观心,目不斜视。   那店伙计看这两人神情,那里还敢多问,先沏上一壶茶,才陪笑说道:“老爷子,可是周二爷的高宾?”   那老人冷哼一声,不置可否。   店伙计已被萧翎吓破了胆子,看那老人神色不好,放下茶壶,打个躬,退了下去。   那老人两道目光,一直注视着萧翎,萧翎被他看的有些不好意思,偏过头去,望向窗外。   只听脚踏楼板之声,那老人竟然站起了身子,缓步走了过去,举起手中茶杯,道:“小兄弟高名上姓?”   萧翎端杯而起,道:“在下萧翎,老前……”他本想称呼老前辈,说了一半,忽然想起义父之言,不论遇上何等武林人物,都要和他平辈论交,当下改口说道:“老兄有何见教?”   那老人长眉耸动,脸色微微一变,就是那微闭双目正襟而坐的青衣少女,也不禁闪动秀目,望了萧翎两眼。   只听那老人自言自语的说道:“世间同名之人甚多,此萧翎,未必就是彼萧翎?”   萧翎听得心中一动,道:“难道老兄台,还见过另一位萧翎不成?”   那老人道:“老夫虽未见过,但却是久闻他的大名了。”   萧翎哦了一声,道:“有这等事?”   那老人道:“老夫八手神龙端木正。”   萧翎道:“端木老兄。”暗暗忖道:惭愧!我竟然忘记请教别人的姓名了。   那老人缓缓放下茶杯,伸出右手,道:“今日得会萧大侠,实乃老夫的荣幸。”   萧翎看他右手已近前胸,只好伸出手去,道:“以后还望端木老兄多多指教。”   只觉五指一紧,那老人已握住自己的右手。   他从无江湖阅历,虽和老人双手相握,仍然无备,只感到那老人的掌势愈收愈紧,才忽然警觉到不对,暗中一提真气,内劲直贯右手。   那老人突觉掌中紧握的五指,由柔而坚,变的有如钢条一般,心中暗暗吃惊,忖道:那萧翎出道不足一年,竟能名声大噪,果是名不虚传。当下松开右手,哈哈一笑,道:“萧兄的盛名,果非幸至,老朽得罪了。”言语间大见恭敬起来。   萧翎道:“好说,好说,端木兄的武功内力,都不在兄弟之下。”心中纳闷,暗暗忖道:他叫我萧大侠,定然误认我为另一个萧翎了。   那老人端起茶杯,正待转身而去,萧翎却突然拱手一礼道:“老兄台慢走一步,在下还有事想要请教。”   八手神龙端木正停下身子,缓缓回头,笑道:“萧兄有何见教?”   萧翎道:“兄弟已往从未在江湖之上闯过,这次是初入江湖。”   端木正呆了一呆,道:“萧兄是和老朽说笑呢?还是真心相问?”   萧翎道:“自是真心相问,那有说笑之理。”   端木正道:“这么说来,萧兄当真不是那位真萧翎了?”   萧翎道:“兄弟才是真真正正的萧翎,只怕那位萧翎才是假冒兄弟之名。”   端木正两道目光,一直在萧翎身上打量不停,良久之后,才轻轻叹息一声,道:“如若两位果非一人,那就连老朽也有些搞不清楚了!”   萧翎道:“请教原因何在?” txt80.com   端木正道:“江湖传言,那萧翎人品俊雅,出没无常,武功奇高,年岁也和萧兄相仿,萧兄此刻虽着布衣草履,但却掩不住轩昂英气,俊雅人品……”   只听一阵咚咚之声,似是有很多人上楼而来。   端木正一拱手,道:“此事咱们有暇再谈。”说完一句话,人已归了座位。   萧翎暗暗赞道:这老兄好俊的轻功。   就这眨眼工夫,楼门口处,已拥入十几个人来。   这些人穿着各异,有着长衫,有着劲装,但个个目透精芒,一望之下,立可辨出都是武林人物。   八手神龙侧过去身子,故意避开了登楼之人的视线。   几十道精芒闪动的眼神,一齐闪转在萧翎以及八手神龙和那青衣少女的背影之上。   除了萧翎之外,端木正和那青衣少女一直是不停的侧转身子,避开那投向两人的目光。   突然间,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大汉,排众而出,直向萧翎走了过去,冷漠地问道:“大驾何人?可接过敝庄二庄主的请帖了么?”   萧翎目光一转,看这人尖头削腮,心中没有好感,当下冷冷答道:“萧翎。”   两个字却似有绝大的威力,那中年大汉骇然倒退了两步,抱拳一揖,道:“原来是萧大侠,失敬了!”   萧翎心中奇怪,暗道:好啊!这萧翎的名字,竟然是这般的有煞气,威风,口中冷冷的说道:“好说了。”   那中年大汉堆下满脸笑容,又是一个长揖,说道:“二庄主想是不知大驾行踪敝处,致未能奉上请帖,还望萧大侠大度包涵。”   萧翎道:“那倒不用了。”   只听步履声传了过来,一个身着华衣的少年,带着两个小童,大摇大摆的走上楼来。   楼上群豪纷纷抱拳作礼,行态之间,对那华衣少年,似是十分恭敬。   萧翎暗道:不知道是何许人物?   适才和萧翎说话那尖头削腮的大汉急步行了过去,和那华服少年低语一番,那华服少年先是微耸眉头,继而点头一笑,直对萧翎行了过来。   他距萧翎还有四五步远,停了下来,拱手说道:“兄弟周兆龙,不知萧兄驾临敝地,未能远迎,还望原谅。”   此人眉目清秀,一身华衣,听他口气,大概就是那店伙计口中周二爷了,当下站了起来,道:“言重了,兄弟初……”   微微一顿,接道:“初到贵地,人地生疏……”   周兆龙伸手一把,抓住了萧翎的右腕,暗合五指,发出内劲。   萧翎吃过那八手神龙端木正的苦头,他骤然出手,几乎叫自己应变不及,周兆龙重施故技,萧翎已有戒备,当下运气右臂,也不让避,故作不知。   周兆龙一把握住了萧翎右腕,正是脉穴要害之处,他存心恶毒,如若此人真是萧翎,必然将避开脉道要穴,如若不是萧翎,这一握,立可置他死地。   初入江湖的萧翎,那知江湖上的险恶狡诈,竟是不知让开腕脉要穴,但他内功深厚,玄门无上心法的干清气功,已有七成火候,这一气贯右臂,行气似珠,运劲若钢,竟然把脉穴封住。   周兆龙只觉如握在一根铁条之上,而且隐隐觉着,萧翎肌肤之内,真气流动,心头大吃一惊,暗念道:这小子好深厚的内功。赶忙放手笑道:“萧兄的盛名卓著,兄弟早已倾慕,只恨缘悭一面,无由识荆,今日幸得一晤,足慰生平的渴慕。”一面挥手对群豪说道:“诸位快请入席。”   那尖头削腮大汉,躬身说道:“剑门二英,和唐家的三姑娘,大驾还未赶到。”   周兆龙挥手笑道:“不用等他们了。”   那大汉面现难色,低声说道:“二庄主今日之宴,原为替三位远客接风……”   周兆龙笑接道:“今日之宴,改为替萧兄洗尘。”   那大汉不敢再说,回首对店伙计道:“摆酒。”   酒席早已备好,片刻间酒菜齐上。   周兆龙和萧翎坐了上席,举杯笑道:“萧兄游戏风尘,真如见首不见尾的神龙,今日肯赏兄弟一个薄面,自报姓名相见,实叫兄弟感觉到荣宠万分。”   萧翎虽想解释,但又觉其中复杂万端,一时间也不知从何说起,只好举杯说道:“周兄实是太客气了。”心中念头轮转,想道:那人冒我之名,我就借借他的名誉,也不为过,何况此时心情,纵用千言万语,只怕也无法分说的清楚,念转意决,立刻安下心来。   周兆龙似是有心和萧翎结交,曲意奉承,极尽礼遇,满楼群豪眼见周兆龙对萧翎曲己结交之情,立时纷纷敬酒,词态恭谨,把萧翎捧上了三十三天。   萧翎涉世未深,初入江湖受人如此的宠敬,虽是聪明人,也不禁有些飘飘然难以自持,觉得这些人如此对待自己,实是盛情可感。   那周兆龙更是奉承的恰到好处,恭而不卑,每一句话都流露无限情意,只把个初出茅庐的萧翎安抚的心花怒放,大有相见恨晚之慨。   在这猜拳行令,群豪拱托萧翎的热闹之下,八手神龙端木正和那青衣少女,僻坐一角,更是显得凄凉、孤独。   周兆龙早已暗示随来群豪,不得查问那僻处一角的老人、少女,是以群豪尽管哄闹,却无人去搅扰那老人。少女的清静,但周兆龙却在暗中留神看那老人和少女的一举一动。   如若萧翎是常在江湖闯荡的人,或是他稍为留心一些,必可查觉那周兆龙对那一老一少作戒备的神情,但他已被那争献殷勤的群豪包围,何况那周兆龙又十分谨慎,每当和萧翎谈笑之时,又装出一付神情欢愉的轻松神态。   欢笑敬酒声中,突然奔上来一个满头大汗的劲装汉子,刚一登上楼梯,立时遥对周兆龙一个长揖,道:“报二爷,剑门双英的侠驾,已到了归州城外。”   周兆龙一挥手,道:“知道了。”   那劲装大汉抱拳一揖,转身下楼而去。   那大汉刚去不久,又一个汗透劲服。满脸尘土的大汉,奔上楼来,躬身在楼梯口处,躬身抱拳,说道:“报二爷,四川唐三姑娘的驾轿,已到了城外三里之处。”   周兆龙笑道:“好,我这就亲往相迎。”   那大汉翻身一跃,下楼而去。   周兆龙目注萧翎,微微一笑,道:“等会儿兄弟要替萧兄引见几位名震武林的大英雄……”敞声大笑一阵,接道:“这几人虽然都是武林中一时俊杰,但如和萧兄的声名相较,那又是输上一筹了。”   萧翎道:“周兄这般夸奖,兄弟如何敢当……”   话还未完,突闻一声低沉的叹息声,传了过来。   萧翎闻声回头,瞥见那青衣少女,已站了起来,翠袖扬处,三道白芒,悄无声息的袭向了周兆龙的背后三处大穴。   陡然惊变,萧翎未及思索,已扬手拍出一掌,口中大声喝道:“周兄,小心了。”   周兆龙闻声警觉,肩头微晃,人已横跨出三尺多远,才转身回头望去。   萧翎势在意先,出掌奇快,周兆龙回头望去,那三道白光已被萧翎掌势震的偏向一侧。   那青衣少女眼看发出的三柄淬毒飞刀,被萧翎掌力震的偏向五尺外飞去,心中又惊又恨,既惊萧翎雄浑的内家劈空掌力,又恨他多管闲事,冷笑一声,一双翠袖齐扬,四道金芒,电射而出,两柄奔向萧翎前胸,两柄射向周兆龙。   萧翎双手并出,一挥之间,竟然把两道金芒,一齐接在手中。   周兆龙显是不敢冒险,右手一抛,绿芒暴闪,叮咚两声,近身金芒,尽为击落。   萧翎看手中的金芒,竟是两柄形如短剑之物,两侧形如锯齿,无数铁刺,泛出一片蓝汪汪的颜色。   这时,楼上群豪,暴喝一声,分头向八手神龙及那青衣少女扑去。   只听周兆龙低声叹道:“萧兄艺高胆大,实叫兄弟佩服,这金剑两侧无数的锋刺,尖利无比,纵然是练过铁砂掌的功夫,也是无能禁受,上淬剧毒,人中必死,萧兄竟能凭借两指之力,挟着金剑的剑身,毫厘之差,生死殊途……”语声微微一顿,接道:“下次最好不要这般冒险了。”   萧翎暗叫一声:惭愧。放下手中金剑,转眼望去,只见周兆龙右手之中,握着一支翠玉尺,长约一尺二寸,隐隐泛现一片绿芒。   周兆龙不待萧翎询问,已抢先说道:“兄弟这翠玉尺,虽然谈不上什么稀世之宝,但却是一种极为少见的千年寒玉,坚如铁石,不畏刀剑,萧兄如若喜爱,兄弟愿以玉尺相赠。”   萧翎急忙双手乱摇道:“这个兄弟如何敢当?”   只听两声闷哼,紧接着响起了砰砰两声大震。   转眼望去,只见那些扑向八手神龙和青衣少女的群豪,已然躺下了四五个。   八手神龙功力深厚,劈出的掌势,威猛无俦,群豪虽然分由四面八方扑击,仍是无法近他之身。   萧翎扫掠那青衣少女一眼,只见那原本端庄严肃的脸上,此刻却现出激忿之容,一双圆圆的大眼睛中,充满着仇恨和怨毒,萧翎和她的目光一触,不自觉心中一震。   回头望去,只见那周兆龙带着微笑,望着场中搏斗的形势。   这时,又有两个人倒了下去。   但周兆龙仍是凝立不动,彷佛那些伤亡,都和他无关一般。   萧翎眼看着伤者渐多,心中老大不忍,突然一迈步,欺身而上。   他一出手,立时有两个大汉闪身退到两侧,让开了一条路。   八手神龙端木正双目尽赤,看萧翎攻了上来,不禁大怒,厉声喝道:“接老夫一掌试试。”呼的一掌,当脸劈到。   萧翎初次和人动手,毫无经验,看掌势猛恶,竟不敢硬接,右手斜里划出,五指拂向端木正的脉门。   端木正霍然一惊,疾退两步,道:“兰花拂穴手。”   萧翎道:“是啊!”忽见金芒一闪,刺向左肋,兵刃来到,寒风先至,萧翎吃了一惊,身子一侧,反臂拍出一掌。   他惊惶之间,无暇转头,这一掌势在意先。   只听啪的一声,一只金剑,斜里飞出,那青衣少女疾退两步,左手抱着右腕,双目中泪水盈睫,显是受伤不轻。   原来萧翎反臂一掌,正击在那青衣少女右腕之上。   萧翎微微一怔,心中甚觉歉然,正想说几句告罪之言,忽见八手神龙袍袖一抖,一片金星银芒,漫天袭来。   耳际响起了周兆龙的声音,道:“萧兄小心暗器。”   那端木正号称八手神龙,暗器手法,独步武林,挥手之间,飞刀、袖箭、银梭、金镖等多达十余件,当真是密如骤雨,分袭萧翎全身十余处大穴要害。   萧翎心中大惊,暗道:一手能发出这多暗器,当真是闻所未闻。右手疾急的拍出一掌,人却向后跃去。   一股强猛的内劲,涌了出来,那飞来暗器,有如撞上了一堵无形的气墙,斜飞横走,纷纷向两侧偏去。   端木正突然长叹一声,说道:“孩子,咱们走吧!”左手一探抱起那青衣少女,右手疾快的劈出了一掌,人却穿窗而去。   萧翎微一挫腰,人已到了窗口,但见人影一闪,周兆龙跟踪而至,道:“萧兄,有道是穷寇莫追,放他们去吧。”   萧翎本无追人之心,只是想看看那端木正抱着一个人,能否跃下高楼,只见他右手一按窗台,借力跃上一座屋面,去如惊鸿,转眼不见,暗暗舒一口气,回头说道:“这两人和周兄有过节么?”   周兆龙微微一笑,道:“江湖上恩怨是非,自是难免,这两人兄弟不相识,不知为何要行刺兄弟,今日多亏萧兄相救,要不然兄弟恐早已伤在那淬毒飞刀之下了。”   萧翎暗想:我那岳姊姊又何尝和那些人有仇恨了,他们只为贪图“禁宫之钥”,就不惜使用各种手段,和我岳姊姊为难。当下叹道:“周兄说的不错,这江湖间的是非,当真是莫可预测。”   只听一个低沉的声音说道:“报二爷,剑门双英的侠驾,已到了楼下。”   周兆龙低声说:“快些把受伤的人扶下楼去。”牵着萧翎右手,接道:“走!萧兄弟,我替你引见一下剑门双英,多识几个人,总是无害。”   萧翎只好随着周兆龙走下楼梯,刚行到店门口处,两匹高大的健马,已到店外,马上坐两个身着浅灰劲装,身披黑色斗篷的大汉。   周兆龙放开萧翎,双手抱拳,道:“兄弟适才遇上了刺客,未能远迎二兄,还望恕罪。”   马上人一跃而下,齐声说道:“周兄言重了,那刺客可曾抓到?”   周兆龙笑道:“刺客已逃,有劳二兄下问。”   那当先一个年龄较大,留有黑色长髯的大汉说道:“可惜我们兄弟晚了一步,如若能早到一步,量他难以逃走。”   后面一个年纪较轻的,白面无须之人,接道:“什么人吃了豹胆熊心,敢对周兄无礼?”   周兆龙笑道:“来人武功高强,连伤了敝庄七位好汉……”目光一转,投注在萧翎身上,接道:“如非这位萧兄援手,兄弟恐早已伤在那刺客的淬毒飞刀之下了。”   那黑髯大汉叫道:“有这等事,那还得了……”目光一转,望着萧翎,道:“这位是……”   周兆龙笑道:“兄弟忘记为二位引见了……”指着萧翎道:“这位就是近年中崛起江湖的萧大侠萧翎,萧兄年纪不大,但艺业惊人,早已是名重武林的人物了。”   那大汉上下打量了萧翎一眼,似是不信,微一拱手,道:“久仰大名了。”   萧翎虽觉此人词态冷漠,但还未觉到对方有着看不起自己之心,抱拳还了一礼,道:“好说,好说。”   周兆龙指着当先那黑髯大汉,道:“这位是剑门双英的老大,追风剑裴百里……”   微微一顿,又指着白面无髯的大汉接道:“这位是老二,无影剑谭侗。”   萧翎又一抱拳,道:“以后还望二位多多指教。”   裴百里冷冷的说道:“咱们兄弟不敢当。”   周兆龙眉头一皱,道:“二兄跋涉远来,腹中想已饥饿,楼上备有酒饭,为二兄接风洗尘。”牵着萧翎,闪到一侧,欠身让客。   谭侗紧随裴百里的身后,行近萧翎身侧时,突然屈指一弹,一缕指风,袭向萧翎左膝间的“阳关”穴。   萧翎万不料他突然弹指施袭,一时慌张失措,骇然避开。   谭侗微微一笑,道:“萧兄好快的闪避身法。”词意刻薄异常。   如以萧翎的武功而论,运气闭穴,硬挡他这弹指一击,也是无碍,只是他从无对敌经验,是以临事慌乱,不能自已。   周兆龙生恐萧翎气愤之下,绝袂而去,暗施传音之术,说道:“萧兄看在兄弟份上,不用介意,这两人雄居一方,狂放惯了,再有机会时,萧兄不妨露一两种绝技,给他们见识一下,以后,他们就自知收敛了。”   萧翎本想发作,但听得周兆龙这一劝,反倒不好意思起来,强忍下这股闷气。   楼上残席早已重整,周兆龙牵着萧翎和剑门双英,同坐一桌。裴百里抢过酒壶先倒了一杯酒,站起说道:“萧兄,咱们初度见面,兄弟先敬一杯。”   萧翎已有戒心,缓缓站了起来,正待举手去接酒杯,突听一声微响,一枚隐泛蓝光的银针,刺入了酒杯之中,同时耳际响起了一个娇若银铃的笑声,道:“好啊!客人还未到齐,你们就喝起酒来,我瞧那一个有脸子,敢把那杯酒喝下肚去。”   转头望去,只见一个身着红衫红裙的妙龄少女,斜倚在楼梯口处,咯咯大笑。   周兆龙起身一个长揖,道:“三姑娘好俊的轻功,咱们这样多的眼睛,竟然未见三姑娘几时上了楼来。”   那红衣少女笑容突然一敛,冷冷的说道:“周二庄主飞函相请,邀我来此,竟然是这等怠慢,那是显然瞧不起我唐三姑了。”   周兆龙拱手赔笑,道:“唐三姑说的那里话,兄弟对四川唐门绝技,仰慕万分,岂有存心怠慢三姑娘的道理,只因兄弟适才遇上一件意外之变,才致有失远迎,失了礼数。”   唐三姑道:“什么意外之变?”   周兆龙道:“兄弟遇上了刺客。”   唐三姑秀眉耸动,星目在剑门双英脸上一转,道:“有这两位名剑在此,想那刺客,不死亦要伤在剑下了。”   裴百里心中早就不乐,唐三姑一现身就发出一枚毒针,射穿他手中酒杯,但碍于周兆龙的情面,不便发作,那里还能再忍受唐三姑的撩拨,冷笑一声,接道:“四川唐门的暗器,威震江湖,这个咱们兄弟是早就听说过了,今日见识姑娘这毒针穿杯的绝技,又开了一次眼界……”   唐三姑淡淡一笑,道:“好说,好说,你可是有些不大服气么?”   裴百里话未说完,又被她接了过去,心中更是恼怒,脸色一变,愠道:“四川唐家的毒药暗器,虽然毒绝天下,但剑门双英还未放在心上……”   唐三姑一面缓步行来,一面接道:“你如不信唐家的暗器之毒,那就不妨把手中一杯酒喝下去试试看?”   裴百里低头一看,只见杯中之酒,已变成了一片紫黑之色,心头骇然,但神情仍是十分镇静,冷笑一声,道:“就算吃了这一杯药酒,也未必能把我裴某人毒死。”   唐三姑淡淡一笑,道:“那就请吧。”   裴百里暗运内力,杯中毒酒突然化作一道细小的喷泉飞起三尺多高,直向唐三姑樱唇中射了过去,口中却淡淡说道:“来而不往非礼也,在下先敬三姑一杯。”   楼中群豪目睹此等内功,相顾失色,暗自惊骇不已。   唐三姑樱口轻启,吹气如兰,那射向樱口的毒酒忽然又折转向裴百里酒杯之中射出。   这两人各以上乘内功,逼出杯中毒酒,往返折射,蔚为奇观,只见楼上群豪个个凝神相注,目瞪口呆。   周兆龙微微一笑,道:“两位神功惊人,不用再比,免伤和气。”左乎举起手中酒杯,右乎挥掌招劲,那一缕酒泉,竟飞注他的杯中,仍是满满一杯毒酒,点滴未少。   裴百里暗暗惊叹道:这唐三姑一个女流之辈,武功如此了得,江湖上只传四川唐家的暗器,毒绝天下,未免是委屈他们。   唐三姑也为对方的深厚内功所慑,暗自吃惊,心想:无怪这剑门双英,能得周兆龙这般尊敬,果是名不虚传,武林中只传诵剑门双英剑术,却不料内功竟也是这般精纯。   这两人相互生出了敬仰之心,敌意顿消,相视一笑,齐齐坐了下去。   萧翎眼看两人各以内力逼出酒线,来回折返,心中亦甚惊骇,暗自忖思,不知自己是否也有此等功力。   只听周兆龙朗声说道:“在下再替三姑娘引见一位朋友……”   唐三姑接道:“什么人?先说给我听听再说。”   周兆龙道:“大大的有名人物,三姑娘定已是早就听过他名头了……”指着萧翎接道:“就是这一位,鼎鼎大名的萧翎萧大侠。”   唐三姑秋波一转,投注到萧翎身上,他虽然衣着破旧,满脸风尘之色,但却掩不住那天生的秀拔英挺,不禁微微一笑,道:“江湖间盛传那萧翎,剑如神龙,人如玉,今日方知见面尤胜传言许多,只可惜这身装束,未免不够风雅。”   萧翎被一个大姑娘在人前这般称赞,甚觉不好意思,双颊间,顿时泛起了两圈红晕。   周兆龙笑道:“萧兄不愿炫露,这般衣着,无非便于江湖之上行动罢了。”   萧翎暗道:我连吃饭的钱都没有,那还有银钱来做衣服,但此等之言,自是不好出口,淡淡一笑,默然不言。   剑门双英已领教过唐三姑的武功,那确实高明的很,但萧翎这名不见经传的人,不但极受周兆龙的礼遇,而且唐三姑对他似是亦很服贴,心中好生不服,但那萧翎沉默寡言,两人一时间想找岔生事,却是无从找起。   只见唐三姑缓缓站起来,伸出纤纤玉手,挽起酒壶,满斟了一杯酒,轻启樱唇,笑道:“萧相公布衣玩世,那正是名士丰采,适才贱妾言语间多有得罪,奉敬一杯水酒,聊表歉意。”   众目睽睽、她这般婉转道来,直似旁若无人。   萧翎有着手足无措之感,他心中本想说几句谦谢之言,再婉言拒酒,但行动却是刚刚和心中所想的背道而驰,缓缓站了起来,茫然端了酒杯,说道:“唐三姑娘言重了。”仰脸喝了下去。   唐三姑一仰脸,也把杯中酒喝个点滴不剩。   周兆龙微微一笑,端起酒杯,道:“三位不辞劳苦,千里而来,给兄弟这个面子不小,兄弟这里先干为敬。”   此人心机深沉,随时留心着四周形势,看谭侗脸色大变,唯恐引起纠纷,赶忙举杯敬酒。   剑门双英只好也陪着干了一杯。   唐三姑的为人一向是我行我素,萧翎破衣草履本不起眼,唐三姑原也未把他放在眼中,但经过一番仔细品量,却不禁怦然心动,只见他轮廓端正,英华内蕴,清秀中含蕴一种刚健气度,有着温文尔雅的美,也有着豪情慷概的英雄气质,但最是撩人处,还是那一双黑白分明、朗如寒星的眼睛,犹如深壑大海,雾里冬阳,有时清澈照人,有时却一片迷茫,叫人看不真切。   她幼小在唐门的威名翼护下长大,行走江湖,任性放浪,武林中人,大都怕结怨唐门,对她都逊让三分,十余年来,养成一股骄狂之气,有如脱缰之马,心之所愿,那是从不顾及旁人。   她既对萧翎生出了好感,纵然在大庭广众之间,也是不多顾忌,缓缓站起身来,走到萧翎身边坐下。   萧翎只觉一阵脂粉的幽香,扑入鼻中,不安的移动了一下身躯,正襟而坐。   无影剑谭侗冷冷的望了唐三姑一眼,缓缓站了起来,道:“兄弟也敬萧兄一杯。”右手一伸,平托酒杯,递了过去。   萧翎想到适才他弹指袭穴一事,料想这杯酒定非好意,星目中寒芒一闪,暗自运起了干清罡气,护住身子,正待伸手去取,忽见一只粉白皓腕,横由身前伸过,耳际间响起唐三姑的娇笑,道:“你不能吃!这杯酒让我替你喝吧!”   无影剑谭侗,五指暗蓄功劲,只待萧翎接取酒杯时,暗点他的脉穴,却不料半路里忽然杀出个程咬金来,唐三姑横里插手,竟是代他喝酒,而且动作奇快,玉腕一伸,纤纤玉指,已搭在酒杯之上。   萧翎一看唐三姑代行出头,知她一番好意,只好坐着不动。   谭侗冷冷说道:“三姑娘如若想和在下拼酒,谭某人自是舍命奉陪,这杯酒是敬萧兄的,三姑娘何苦要扫兄弟的面子?”   唐三姑道:“反正是一杯酒,谁喝也是一样。”取过酒杯,一饮而尽。   谭侗脸色大变,但却忍了下去,五指上蓄劲未发。   周兆龙眼看情形,愈来愈行紧张,再吃下去,势非要闹出事情不可,赶忙起身说道:“大庄主还在庄中相候诸位,咱们也该去了。”也不容剑门双英答话、举手一挥,道:“回庄。”   四周群豪,纷纷站起,下楼而去。   剑门双英脸上一片阴沉,随着站起了身子。   唐姑娘却依然是笑容满面随着萧翎身侧下来。   店门口,早有人牵马恭候,周兆龙欠身肃客,先让剑门双英上了马,说道:“三姑娘坐的轿子,已经备好……”   唐三姑接道:“我要骑马。”   周兆龙微微一笑,道:“兄弟早已教人多备了一匹,三姑娘请上马吧!”   唐三姑侧身低声对着萧翎,道:“剑门双英处心积虑要暗算于你……”微微一顿,接道:“不过,你和我走在一起,就不用怕他们了。”一伸手,把接过的马缰,转交到萧翎手中。   萧翎跨上马鞍,周兆龙早已控缰在等候,道:“两位慢慢走,兄弟要先行一步。”   唐三姑道:“尽管请便,你要去劝劝那剑门双英,别要自寻苦吃。”   周兆龙微微一笑,道:“在我们百花山庄,量他们也不敢多生是非。”一带缰,转身纵马而去。   唐三姑回眸一笑,道:“咱们也该走啦!”一掌拍在萧翎的坐马上,健马一声长嘶,放腿向前奔驰而去,唐三姑纵马急追,和萧翎并骑而行。   快马如飞,转眼问跑出了六七里路。   萧翎的心中,正在想念岳小钗,暗自忖思道,如若此刻和自己并骑而行的,是日夜想念的岳姊姊,岂不是一件莫大的赏心乐事……倏见周兆龙驰马迎向二人道:“有人犯庄,请两位暂停进庄。”   唐三姑俏目流转,看萧翎端坐马上,正在凝目沉思,若有无限心事一般,神情痴呆,忍不住嗤的一笑,道:“喂!你在傻想什么?”   萧翎道:“我在想一个人……”   唐三姑一扬柳眉儿,道:“什么人?是男人还是女人?”   萧翎回目望去,只见唐三姑满脸期待之色,等待答复,他涉世未深,不善谎言,心中明明知道,不便说出实言,但却不自禁的脱口说道:“女人。”   唐三姑先是脸色一变,继而淡淡一笑,道:“那一定是人间绝色,比我这丑丫头漂亮多了。”   萧翎上下打量了唐三姑一阵,道:“你很美,只是没有我姊姊那种清高的风标……”   唐三姑那眉梢眼角间,展布开一片喜气,接道:“你是在想你姊姊?”   萧翎正待答话,瞥见周兆龙纵马如飞而至,遥遥抱拳笑道:“有扰两位谈兴。”   唐三姑道:“什么事?”   周兆龙道:“小事情,有几位武林同道,下顾敝庄,两位请慢一点走,兄弟先回庄去,此事原本不愿惊扰两位,但恐两位入庄之时,误以为兄弟怠慢佳宾。”一带缰,就要放马疾奔。   唐三姑道:“二庄主慢走。”   周兆龙道:“三姑娘有何见教?”   唐三姑道:“二庄主可知那犯庄之人,都是些何等人物?”   周兆龙笑道:“兄弟适才接到消息,还未了然内情。”   萧翎突然接口说道:“既是有人相犯贵庄,在下等亦当同去,或可略助一臂。”   周兆龙道:“区区小事,怎敢有劳萧兄和三姑娘。”   萧翎道:“彼此相交,正该如此。”   周兆龙道:“如此劳动两位,叫兄弟如何安心。”   唐三姑道:“救人事急,咱们得快些走了。”一抖缰绳,当先纵马急驰。   三匹快马,急如流星闪电,飞奔在一条碎石铺成的大道上。   这条路行人甚少,但修筑的却整齐宽阔,两旁插柳植花,风物宜人。   绕过了一座突起的石岗,景物忽然一变。   触目百花杂陈,五色缤纷,那宽阔大道,也至此而断。   花丛后,转出来好几个青衣少年,垂手肃立道旁。   周兆龙一跃下马,拱手笑道:“到了。”   唐三姑和萧翎双双跃下马背,几个青衣人,伸手接过几人坐马,转入右侧花丛之中,消失不见。   萧翎追随庄山贝,学艺数年,不但尽得庄山贝武功真传,而且学得了易理五行,一看那杂陈百花行列分布,已瞧出暗合五行之数,微微一笑,道:“寓奇阵于花树之中,当真是高明的很。”   周兆龙眉宇间闪掠过一抹惊异之色,口中却微微一笑道:“雕虫小技,萧兄见笑了。”   萧翎胸无城府,那周兆龙又是有意笼络于他,处处讨好,萧翎如何能不跌入圈套之中,当下纵目四望,一面笑道:“正奇变化,相互为用,如若这花树阵中,再布上一些反五行,那就更见佳妙了。”   周兆龙心中大为震骇,暗道:此人小小年纪,但却身怀绝技,胸罗万象,幸是他涉世未深,还未尽解江湖间的权谋运用,如是假以时日历练,必将是武林中一代天骄人才,如果不能收为己用,必得趁早杀之……   萧翎不闻周兆龙言笑之声,还道这等不留余地的批评,伤了他自尊心,接口说道:“兄弟是随口胡言,周兄不要见怪才好。”   周兆龙笑道:“萧兄言重了,兄弟是正在想着,如何能够留萧兄几日,兄弟也好向萧兄多讨一点教益。”   两人大谈花阵布置,五行妙用,唐三姑却是接不上口,以她平日为人的骄气,早就拂袖而去,但此刻,她却是异常驯服,温柔的随在萧翎身侧,浏览花色,微笑不言。   穿过十丈花阵,但见翠树迎风,楼台亭阁,景物绮丽。   两扇黑漆巨门,早已大开,只见十二个身着劲装,怀抱雁翎刀的大汉,分列大门两侧。   萧翎抬头望去,那十二个黑衣大汉,身材一般高大,都是二十二三的精壮少年,一色青绢包头,白裹腿倒赶千层浪,雁翎刀把处,飘垂着二尺长短的红绸子,心下愕然,暗道:这些人都是劲装抱刀,如临大敌,排列门侧,不知是何用意……   只听唐三姑娇声笑道:“啊哟!二庄主,这等重礼迎接,叫我们如何敢当。”   萧翎暗暗叫道:惭愧,这原是迎客之礼,幸好我还未问出口来。   周兆龙笑道:“萧兄初度驾临敝庄,自是应该大礼迎接……”忽然觉着冷落了唐三姑有点不对,赶忙又接口说道:“三姑娘虽然和兄弟相识已久,但这番应邀而来,给足了兄弟的面子,自是也该大礼相迎。”   唐三姑笑道:“迎接他也是一样。”   周兆龙回顾唐三姑启齿一笑,唐三姑才觉出这句语病太大,不禁脸上一热,泛起了两朵羞红。   萧翎却是懵无所觉,大步儿直往前走。   将近门前,十二个劲装大汉,突然挥动手中雁翎刀,但见刀花一错,红绸子飘飘乱飞,十二人姿势全变,右手单刀,斜指地上,左手立掌当胸,欠身垂首,神态恭谨无比。   萧翎一时间,不知是否该答人之礼,不禁停了下来。   周兆龙大迈一步,挽着萧翎的左手说道:“萧兄请啊!”并肩而入。   进得大门,乐声忽起,十二个分执弦管乐器的彩衣少女,缓缓奏起细乐。   周兆龙侧身让萧翎行前半步,穿过一道白石铺成的小径,步入大厅。   大厅中极尽豪华,红毡铺地,白玉作壁,画梁雕栋,四个身着白绞的垂髫美婢,手捧玉盘,款步迎来。   周兆龙肃容让客,笑道:“两位请稍坐片刻,兄弟去请大庄主来。”   萧翎道:“如此大礼相待,兄弟心已不安,如何还能惊动大庄主。”心下暗自狐疑,想道:“我一路行来,不见半点迹痕,想来那来访之人,定是百花山庄的朋友了,下人传事不明,才有误报。”   周兆龙道:“不瞒萧兄和三姑娘说,在下义兄,一向很少见客,但萧兄名重一时的大侠,兄弟有幸攀交,三姑娘武林世家,门望盛誉,百年不衰,自是又当别论了。”转身行了几步,突然又停了下来。   原来,他突然想到自己一走,萧翎如若问起这百花庄的底细,唐三姑口没遮拦,泄露了自己身份之秘,大有不便,目下和萧翎初交不久,对他为人性格,尚未了解,唐三姑一泄底细,萧翎或即将拂袖而去,这一场用心,岂不是白费了。当下举手一招,唤过一个美婢,低言数语,那美婢匆匆出厅而去,自己却重又退了回来,拱手一笑道:“兄弟一去,实有怠慢佳宾之嫌……”   萧翎接道:“周兄尽管请便。”   周兆龙道:“我已着人去请大庄主。”   唐三姑笑道:“百花山庄二庄主这般的屈己待客,我还是初次见到。”   周兆龙道:“兄弟和萧兄虽是初交,但却一见如故,但愿萧兄能折节下交,也把我周某人当个朋友看待……”   萧翎急急接道:“兄弟得周兄垂顾,幸何如之。”   这时,三个白衣美婢,行了过来,手托玉盘,奉上香茗。   萧翎取过玉杯,喝了一口,但觉清香可口,不禁赞道:“好茶。”   他山居五年,一直吃的是粗茶淡饭,此刻骤饮香茗,自是倍觉甜香。   周兆龙看他神情举动,确非装作,心下暗暗喜道:看来是不难网罗于他,口中却朗朗说道:“此茶乃兄弟亲手焙制的菊松香,萧兄能一口品出,足见渊博。”   萧翎被他不着痕迹的捧来捧去,不觉间对周兆龙生出甚深的好感。   唐三姑大眼睛转了两转,忽然问道:“贵庄中全无警兆,犯庄之人,可是退走了么?”   周兆龙道:“江湖之上,虽是难免是非,但冤家宜解不宜结,敝庄……”   唐三姑道:“哼!武林中有谁不知你们两兄弟心……”   周兆龙重重咳了一声,接道:“三姑娘此次虽是应了兄弟之邀,束装东来,但得以结识萧大侠,可算得不虚此行,日后两位并骑江湖,英雄佳人,珠联壁辉,定然将大大哄动武林。”   唐三姑只觉心中一甜,回眸望着萧翎一笑,道:“只怕我没有这好福气。”   萧翎心中若有所觉,但却又不全然明了,怔了一怔,道:“好说,好说……”   正自苦思不出措词,瞥见一个白衣小婢,急奔而入,步履矫健,分明是身怀武功,直奔三人身前,欠身说道:“大庄主在望花楼恭候佳宾。”   周兆龙一挥手道:“知道啦!”起身抱拳对萧翎一礼道:“有劳萧兄登楼一行,兄弟心甚不安。”   萧翎道:“兄弟应该拜见大庄主。”   周兆龙当先带路,穿过了二重庭院,但见松花罗布,环绕着一座青石砌成的高楼。   萧翎约略一眼,暗估那石楼要高在九丈以上,工程宏伟,异常壮观。   周兆龙带两人拾梯而上,直登楼顶。   萧翎心中暗数,这石楼共有一十三层,每一层都有一人把守,把守之人的年岁,越到上层越大,到了十二层楼,守门之人,已是个发髯皆白的老叟了。   七层之前的守门人,还对周兆龙欠身作礼,愈高愈冷漠,十层之上的守门人,竟是望也不望周兆龙一眼,看样子,不拦他已然是很给面子了。   萧翎心中想道:这大庄主不知是何等人物,气魄如此之大?   忖思之间,已登了第十三层。   周兆龙抢先一步,抱拳说道:“拜见大哥。”一撩衣襟,似要跪拜,只听一个微带沙哑的声音,说道:“不用施礼了。”   萧翎转目看去,只见北面壁间靠窗处,一张雕花的檀木椅上,坐着一个黑须及腹,儒巾长衫,驼背的中年文士,面色红润,丰颊隆额,浓眉海口,气度威严,凛凛然慑人心神,如若他不是驼背,神态将更见肃穆。   周兆龙放下衣襟,欠身行到那人身侧,指着萧翎道:“这位就是小弟结交不久的萧翎萧大侠。”   驼背文士微笑颔首道:“后起之秀,果是神采不凡。”   萧翎听他口气托大,不由激起傲气,右手微微一挥,道:“兄弟萧翎,请教老兄贵姓。”   周兆龙脸色微变,心中暗叫糟糕,生恐大庄主突然变脸,下令逐客,他熟知大哥性格,此事几乎是定而不移。   但事情却大大的出了他意料之外,那驼背文士微微一笑,道:“在下沈木风,号称血影子,你满意了吧?”   萧翎淡淡一笑,道:“原来是沈兄,久仰,久仰。”   唐三姑娇躯微微颤动了一下,她虽知百花山庄盛名,向为江湖视作畏途,但却不知百花山庄的大庄主,竟然是江湖上人人畏惧的血影子,当下欠身说道:“小女子常听祖母谈起沈老前……”她本想说老前辈,但话将出口之际,突然想起自己和周兆龙平辈论交,这血影子是他义兄,自己如若叫声沈老前辈,岂不自贬身份。   沈木风似是知她心中之难,淡淡一笑,道:“在下和唐老太太,有过数面之缘,但武林无长幼,咱们各交各的朋友就是。”   萧翎突然接口说道:“这话不错,在下是一向主张,和人平辈论交。”他心中一直牢牢记着那南逸公嘱咐之言,行走江湖,不论遇上何等人物,都要他平辈称呼。   沈木风笑道:“好一个平辈论交。”举起双手突然互击一掌。   只听一阵轧轧之声,屋壁间,突然裂现出一扇门来,四个身着红衣的美艳少女,每人手中捧着一个锦墩,款步分行到几人身侧,放下锦墩。   沈木风微微一笑,道:“两位请坐。”   萧翎首先移步,大模大样的坐了下去。   唐三姑嫣然一笑,也随着坐了下去。   沈木风回顾了周兆龙一眼,道:“二弟也坐下吧!”   周兆龙道:“谢大哥赏坐。”行近锦墩,正襟挺胸的坐了下去。   萧翎暗暗忖道:这两人虽是称兄道弟,但这周兆龙对这血影子的敬畏,似是尤过师徒。   忖思之间,瞥见那裂开的石门中,又走出四个绿衣的美艳少女,每人手中托着一个玉盘,盘上放着一只瓷杯,分行到四人身前,屈下双膝,高高举起玉盘,顶在头上。   萧翎心想这沈木风好大的排场,当先伸手入盘取过瓷杯,打开盖子,立时有一股清香之气,冲入了鼻中。   低头看去,只见杯中一片深绿的浓汁,也不知是什么东西,酒不像酒,茶不像茶。   沈木风扫掠了萧翎和唐三姑一眼,道:“不知两位驾临寒庄,未备美味待客,请吃千年松蔘茶,聊表在下待客之诚。”当先举起瓷杯,一饮而尽。   萧翎取过瓷杯,但见那少女仍然跪地不起,心中好生奇怪,忍不住说道:“姑娘请起。”   那绿衣少女抬起头来,嫣然一笑,但却仍跪着不动。   周兆龙微微一笑,道:“萧兄,请用蔘茶。”   萧翎微微一皱眉头,举起手中瓷杯,一饮而尽,把瓷杯放在那玉盘之上,那少女才欠身站了起来,悄然退去。   沈木风缓缓把目光移注到萧翎的脸上,道:“萧老弟出道不过年余时光,但已声名大噪武林,想必是身怀绝世之技了?”   萧翎正待否认,那声名大噪武林的萧翎,是另有其人,并非自己,沈木风已接口说道:“不知萧老弟,可否显露出一两种绝技,让在下也开开眼界。”   周兆龙道:“萧兄的武功,兄弟是亲眼看到,还望能给我们兄长一个薄面。”   萧翎暗暗忖道:我假冒那个萧翎而来,虽未当着周兆龙之面承认,但亦未否认,此刻再出言否认,岂不是有些太过突然。   只听沈木风说道:“在下绝不让萧老弟吃亏,自当奉陪一二种雕虫小技。”   萧翎只觉心头乱跳,不知显露那一种武功才好。   沈木风接道:“萧老弟,需用何等之物,尽管请说,在下立刻叫人备来。”   萧翎目光一转,只见四个绿衣少女,并肩站在靠壁之处,心中忽然一动,想起柳仙子穷尽了数年苦功,研练而成的一种绝技“回旋指力”,当下举手对着一位绿衣女一招,说道:“请借姑娘玉盘上的瓷杯一用。”   那绿衣女望了沈木风一眼,才款行近萧翎身侧,屈膝跪下,双手举起玉盘。   萧翎伸手取过一只瓷杯道:“兄弟如若失手,诸位不要见笑。”这番话虽是谦词,其实也是实情,他虽得庄山贝、南逸公、柳仙子三人传授,但自己究竟有了几成火候,学得多少,心中却茫然不知。   周兆龙笑道:“萧兄不用谦辞,兄弟等拭目一观。”   唐三姑看他取过一个瓷杯,心中暗自着急,忍不住低声说道:“萧兄弟,这沈木风乃武林中大大有名的人物,你如无出奇之技,那就不如藏拙的好。”   但事情已如满弦之箭,不得不发了,萧翎心中虽无把握,也只有硬着头皮挺了下去,缓缓站起了身子,暗运内力,手腕一振、一只瓷杯,穿窗飞了出去。   唐三姑暗暗叹息一声,忖道:这等拙劣的暗器手法,也敢拿出来丢人现眼。   她心中对萧翎情意真切,对他的荣辱,关怀异常,眼看萧翎竟以此等平淡无奇的暗器手法,打出瓷杯,心头难过至极。   那瓷杯飞出窗外,有如投海泥牛,半晌不闻声息。   周兆龙脸上微现讶然之色,望了萧翎一眼。   沈木风神态肃穆,一语不发,他为人一向阴沉,别人也无法看出他心中是怒,是乐,就是那追随他十余年的拜弟周兆龙,也是无法预测他的喜怒。   望花楼一片静寂,静的可听得心跳声音。   萧翎心头暗急,忖道:糟糕,莫非是用错了暗劲,那瓷杯直飞而去,或是力道用的不够,瓷杯认向不准,中途碰上了什么物体撞碎,这个丑可是出得大了。   正自焦虑之间,忽然沈木风脸色一变,侧身让开窗口。   只听呼的一声,一团白影,由沈木风身后窗中飞了进来,直向萧翎扑去。   唐三姑惊叫一声,正待扬腕发出暗器,萧翎右手已突然疾伸而出,道:“三姑娘不用惊骇,这是瓷杯。”   凝神望去,只见萧翎手中托着的正是那只掷出窗外的瓷杯。   楼上又是一阵沉寂,但这次沉寂,却和上次不同,是惊骇的一种沉寂。   半晌之后,周兆龙才长身而起,抱拳一礼道:“名不虚传,萧兄这惊世骇俗的武功,让人叹为观止矣,兄弟又开了一次眼界。”   唐三姑长长吁了一口气,粉脸上绽开出如花笑容,道:“我们唐家世代以暗器驰名武林,但我却未见过这样手法。”   沈木风微微颔首道:“数十年前,有一位巾帼女杰柳仙子,以轻功,暗器、修罗指,名震武林,号称武林三绝,在下出道晚了几年,未能得睹那柳仙子的丰采,但萧兄这等回旋暗器的手法,纵然柳仙子重临江湖,只怕也要自叹弗如了。”   他当着唐三姑之面,却不肯称赞唐家暗器手法,隐隐间流现着内心的狂傲之气。   唐三姑正满心为萧翎高兴,虽然听得了沈木风的话,也未放在心上。   萧翎心中暗道:这暗器手法正是柳仙子传授之技,除她之外,世界上人只怕再也无人有这奇奥的暗器手法了,心中却微笑说道:“诸位过奖。”缓缓将手中瓷杯,放入玉盘之中。   只见沈木风举手一招,那托着玉盘的绿衣女,立时急步行了过去,沈木风伸出右手,取过一只瓷杯言道:“在下也用这一只瓷杯献丑。”缓缓伸出左手,掌心托着瓷杯,此人除了驼背之外,玉面长髯,生相十分俊雅,纤长手指,莹白如云。   只见他五根莹白的手指,逐渐由白泛红,片刻之后,成了一片血赤,掌中瓷杯,也渐渐泛起一片殷色。   大约有一盏热茶工夫,沈木风掌指上的红色,逐渐退去,又恢复那莹白之色,但那雪白的瓷杯,却变成了一片灰白,沈木风轻轻一吹,掌心瓷杯突然化作一阵细灰,飘落一地。   萧翎心头骇然,暗暗惊道:是什么内功,如此利害?   但闻沈木风朗朗一笑,道:“献丑,献丑。”举手一挥,道:“摆酒。”   周兆龙先是一怔,继而微微一笑,走近萧翎身旁,低声说道:“望花楼乃大庄主静修之地,平常之人,难得登上一步,在此地设筵待客,那可是从未闻过之事,足见大庄主对萧兄的推崇了。”   萧翎口中谦逊道:“得蒙庄主如此盛情款待,兄弟甚感不安。”心中却是暗自忖道:这又有什么稀奇之处,也值得这般郑重,令兄也不过是一个庄主而已。   但闻细音传来,十分悦耳动听,一对美艳小婢,鱼贯由那壁间门户中走出,送上餐具桌椅,桌椅刚刚摆好,酒菜随着上来。   沈木风缓缓站起身子,萧翔暗暗吃了一惊,原来此人身体奇高,这一站,足足有九尺以上,如若不是驼背,只怕要一丈开外了。   周兆龙拱手笑道:“萧兄请入上座。”   萧翎道:“这个兄弟如何敢当。”   沈木风道:“百花山庄,立庄以来,萧兄是我沈某人第一次在这望花楼上欢筵的佳宾。”   萧翎道:“兄弟亦甚感荣宠。”   沈木风微微一笑,坐了下去,唐三姑却傍着萧翎一侧坐下。   沈木风、周兆龙,各坐一方相陪。   席间的佳肴美味,无一不是珍品,大都是萧翎未曾吃过之物。   他虽然出身官宦世家,吃过不少罕奇之物,但这筵席上的东西,却大都是未曾品尝之物,只觉吃来味美可口。   一席酒罢,沈木风起身送客,抱拳对萧翎笑道:“在下身体有些不适,还未疗养复元,恕我不送下楼了。”   萧翎一挥手,道:“不敢劳动大驾。”转身大步而行。   周兆龙紧行一步,走在萧翎身侧,笑道:“萧兄那回旋暗器手法,当真是技绝人世,兄弟今日还是初次闻见,如若萧兄不吝绝技,还望今后能指点一二。”   萧翎心下为难,一时间不知如何回答于他,此技乃柳仙子毕生心血研创而成,岂能随便授人。   正自为难之际,唐三姑却接口说道:“此等师门绝技,萧兄未得师父允准之前,只怕是不能随便传人。”   周兆龙微微一笑,道:“兄弟只不过是一句玩笑之言,萧兄不用认真。”   萧翎甚感不好意思,说道:“周兄如若是真的想学,兄弟当自告……”   唐三姑此刻已然心向萧翎,怕他承担下来,以后难以改口,当下重重的咳了一声,打断了萧翎未完之言,接道:“奇怪呀,怎么未见那剑门双英他们那里去了?”   周兆龙心中虽然恨她打岔,但却话题已被岔开,自是难再接上,只好微微一笑,道:“剑门二英,已被兄弟派人引入别院休息,唐姑娘可是想见见他们么?”   要知萧翎那“回旋指力”,打出暗器的手法,乃武林从未闻见之学,周兆龙原想趁他几分酒意,用话挤着他承诺下来,好叫他无法反悔,却不料唐三姑从中打岔,叫他心愿难偿。   唐三姑道:“谁稀罕见他们了。”忽然想起来此之时,自己曾大言不惭的要保护萧翎,此时知他武功高过自己甚多,不禁泛起一阵羞惭,双颊飞红,望了萧翎一眼,缓缓垂下头去。   周兆龙抢前一步,把萧翎和唐三姑带入一座风景幽美的跨院之中。   这百花山庄,占地不下百亩,庄院辽阔,放眼望去,但见亭台楼阁,不知有多少院落。   百盆奇种兰花环绕着一座精细的瓦舍,红墙绿门,极尽华丽。   两个容色娇艳的翠衣小婢,早已迎候门前,见三人缓步行来,齐齐跪了下去。   萧翎赶忙欠身还了二婢一礼,说道:“两位姑娘快快请起,这等大礼相迎,叫在下如何敢当?”   周兆龙微微一笑,道:“这座兰花精舍,乃敝庄贵宾下榻之处,不知萧兄是否看得上眼?”一面说话,一面举步入室。   萧翎道:“萧翎有何德能,承蒙如此款待,实叫兄弟难安。”   周兆龙道:“萧兄能够看得上眼,兄弟就大感荣幸了……”语声微微一顿,接道:“萧兄一路风尘劳累,也该早些休息了,兄弟不多打扰……”   目光一转,扫掠了两个翠衣小婢一眼,道:“好好侍候萧爷,如果有怠慢贵宾之处,你们就别想活了。”   两个翠衣小婢齐齐躬身应道:“奴婢等不敢。”   萧翎暗道:这百花山庄好大的气魄,好严厉的家法。   周兆龙欠身抱拳,说道:“萧兄如有什么需要,尽管支使这两个丫头,兄弟告退了。”   萧翎还了一礼道:“周兄尽管请便。”   周兆龙回顾了唐三姑一眼,道:“三姑娘的宿住之处,就在萧兄这兰花精舍西首的梅花阁,兄弟领先带路!”   唐三姑望着萧翎,嫣然笑道:“萧兄休息吧!我要走了。”   萧翎道:“三姑娘一路劳累,也是该休息一下。”抱拳送客。   周兆龙带着唐三姑离开兰花精舍,穿越过一段碎石小径,直入梅花阁。   这梅花阁,顾名思义,满植梅花,品类繁多,不下十余种,看上去又有一番古雅清丽的景象。   梅花环绕中,有一座耸立的阁楼,两个白衣小婢,早已迎候阁外。   兰花精舍和这梅花阁,虽然是紧相连接,但因庭院广大,精舍和阁楼,相距亦有十余丈远近。   周兆龙带着唐三姑步入阁中,轻轻咳了一声,笑道:“三姑娘,那萧翎的人品如何?”   唐三姑常年在江湖之上闯荡,虽还是姑娘身份,但却是早已没有了儿女情态,当下微微一笑道:“嗯!英俊潇洒,秀出群轮,比起你周二庄主,那是强的多了。”   周兆龙淡淡一笑,道:“不敢,不敢,兄弟从未对三姑娘存有非分之想。”   唐三姑笑道:“那是最好不过,要不然就要尝尝我唐家一十八种绝毒天下的暗器滋味。”   周兆龙道:“唐门一十八种绝毒暗器,不知三姑娘学会几种?”   唐三姑道:“不怕周兄见笑,小妹么,只会一十二种。”   周兆龙道:“了不起,一十二种绝毒暗器,那是足以行遍天下了。但不知唐家的暗器手法,比起那八手神龙端木正如何?”   唐三姑笑道:“那八手神龙端木正,我虽未曾见过,但却听家母说过,以暗器扬名武林,博得八手神龙的雅号。”   周兆龙道:“两下相较,孰优孰劣?”   唐三姑笑道:“如说手法,或将是各有千秋,但如讲到对敌伤人,端木正岂足以和我们唐家相提并论。”   周兆龙道:“愿闻高见。”   唐三姑道:“唐家一十八种绝毒暗器中,有九种是小巧之物,落时无声无息,且可一发数十枚,剧毒淬炼,见血封喉,谅那端木正也难以及得。”   周兆龙道:“领教了……”脸色突然一整,接道:“三姑娘接得在下函邀,肯翩然惠临百花山庄,使蓬荜生辉不少,但兄弟有一件事,如鲠在喉,不吐不快,还得望三姑娘大度包涵。”说话时神情严肃,郑重其事。   唐三姑微一沉吟,道:“可是为了萧翎么?”   周兆龙道:“三姑娘说对了一成。”   唐三姑见周兆龙说她只说对了一成,不由问道:“此话怎么说?”眼看周兆龙肃冷的神色,不禁暗自运功戒备。   周兆龙道:“此事不但关系着萧翎,而且也关系着你三姑娘,还牵扯我们百花山庄和区区在下,因此三姑娘只算说对了一成。”   唐三姑道:“你说吧,我洗耳恭听。”   周兆龙道:“兄弟想和三姑娘来个君子协定。”   唐三姑道:“什么事呢?”   周兆龙道:“三姑娘和萧翎的私人情事,兄弟不加过问,而且还一力促成……”   豪放的唐三姑,听到周兆龙这等单刀直入的说法,也不禁羞红泛颊,急急接道:“你说说看要我怎么办?”   周兆龙道:“简单的很,只要三姑娘不与萧翎谈起我百花山庄中的一切情事!”   唐三姑一皱眉头,沉吟了一阵,说道:“如若他问起我呢?我既不能骗他,也不能推委说是不知道啊!”   周兆龙道:“其实三姑娘知道的也不过是百不及一,只不过是听到江湖上一些传闻罢了,如若是萧翎问你,你尽可推到兄弟身上,要他问我就是。”   唐三姑道:“如若我说了,那要怎么办呢?”   周兆龙双目精芒闪动,说道:“兄弟自然也要在萧翎面前说三姑娘的坏话了……”   唐三姑急道:“我有什么坏话可说?”   周兆龙道:“三姑娘纵然是没有什么可说的坏话,但当该知道那谣言足以中伤,兄弟如编些故事,自信也能说的十分逼真。”   唐三姑轻轻叹息一声,道:“好吧!咱们就此一言为定。”   周兆龙一抱拳,道:“三姑娘早些安息,兄弟告辞。”大步出阁而去。 第九章 结义金兰望花楼   再说萧翎眼望两人去远,返身回入精舍,尚未坐下,一个翠衣小婢已捧了一杯茶送上,萧翎接过茶杯,道:“有劳姑娘。”   那翠衣小婢欠身说道:“萧爷这般称呼我们,如被庄主知晓,定然难免一场好打,小婢叫玉兰,她叫金兰,萧爷以后请呼叫我们名字就是。”   萧翎喝了一口茶,笑道:“好吧!既然如此,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玉兰掩口一笑,道:“萧爷太客气,奴婢等担当不起。”   金兰接口说道:“浴汤早已备好,萧爷,可要沐浴一下么?”   萧翎想到跋涉奔走,已然快两天没有洗澡,点头笑道:“劳请带路,在下也实该洗个澡了。”   金兰转过身子,款步行去,穿过敞厅,直入浴室,果是浴汤早已备好,蒸蒸热气上腾。   玉兰随后而入,回手关上室门,伸手去脱萧翎的衣服。   萧翎愕然退后两步,道:“你干什么?”   玉兰道:“萧爷沐浴,难道就不脱衣服么?”   萧翎双手乱摇,道:“你们不出去,我如何好脱衣服。”   金兰笑道:“奴婢侍候萧爷沐浴。”   萧翎急道:“那怎么成?我不是三岁小孩子,你们快些出去吧!”   玉兰道:“我等如若侍奉不周,只怕庄主责罚。”   萧翎道:“男女授受不亲,古有明训,何况沐浴的事,你们快退出去。”   二婢相视一笑,齐齐躬身说道:“既是如此,奴婢告退了。”   萧翎道:“快些出去吧。”   二婢鱼贯退出浴室,萧翎关好室门,才宽衣沐浴。   浴罢出室,二婢早已恭候在门外,与萧翎直入卧室。   卧室中锦榻绣被,极尽豪华。   金兰捧过一套新衣,说道:“庄主吩咐奴婢等为萧爷备好了衣履,萧爷先行试穿一下,看看是否合身。”   萧翎望了那新衣新履一眼,道:“你们出去,我自己试着穿吧!”   二婢已知他固执,只好齐齐退了出去。   萧翎刚刚换好新装,玉兰已推门而入,手托玉盘,盘上放了一杯人蔘莲子汤,笑道:“萧爷换着新装,更见俊雅,奴婢等三生有幸,得以侍候萧爷。”   萧翎出身官宦世家,儿时身受婢女的侍候,尤有记忆,忍不住嗤的一笑,道:“你很会说话。”   玉兰嫣然一笑,道:“不是小婢讨好萧爷,这百花山庄中,佳宾川流不息,倒也有不少潇洒的俊雅人物,但如和萧爷这一比较,实不啻天壤之别。”   二婢不但生得面目姣好,亭亭玉立,而且言词温文,显是受过了长期的严格训练,才培养出这般尔雅娇柔的风情。   萧翎回头望了玉兰一眼,笑道:“你们这百花山庄,不但风物绝佳,而且气魄宏大,豪华瑰丽,虽王宫亦难比拟。”   玉兰笑道:“奴婢等自幼在这百花山庄中长大,住久了,倒也不觉有什么豪华之感。”   萧翎点头吟道:“入芝兰之室,久而不觉其香……”   金兰掩口笑道:“萧爷年少英俊,资兼文武,无怪能受我们庄主敬重,这兰花精舍,一向是甚少迎客,就奴婢记忆所及,数年来,不过三次而已。”   萧翎道:“这么说来,你们百花山庄的迎客之处,是很多的了。”   玉兰接口道:“就奴婢所知,除了这兰花精舍之外,还有梅花阁、牡丹亭、翠竹轩等三处,百花山庄,一向是高朋满座,宾客川流不息,但这兰花精舍,却是终年空着,很少人住过,但今年倒是两度作迎宾之用,开前所未有的先例。”   萧翎心中忽然一动,暗道:听她之言,凡是能得住进这兰花精舍之人,似是百花山庄极为敬重的宾客,我和周兆龙不过是萍水相逢,初次论交,竟然得他们这般敬重,心中在想,嘴里却随口问道:“两位姑娘可是常住在兰花精舍中么?”   二婢似是和萧翎极是投缘,竟是有问必答,金兰微微一笑,道:“是啊!凡是留住在兰花精舍中的客人,都归我们姊妹接待,百花山庄中,每一座待客阁轩中,都有专司待客之责的人。”   萧翎道:“那你们可记得上次居住这兰花精舍的佳宾是何等人物么?”   二婢沉吟了一阵;玉兰才低声说道:“庄中之秘,奴婢等本是不敢多言,但萧爷正人君子,与众不同,奴婢不能相欺,但望萧爷先行答允奴婢等一事,我姊妹才敢畅言所知。”   萧翎道:“什么事,你们说吧。”   玉兰道:“也不是什么大事,只要萧爷答应我们今宵所言之事,不对外人谈起!”   萧翎好奇之心大起,点头应道:“好吧!我不说出去就是。”   玉兰道:“三个月前吧,那位留住这兰花精舍的人,也极得我们庄主敬重,他叫宇文寒涛。”   萧翎心中低吟道:“宇文寒涛,宇文寒涛,啊,好熟悉的名字啊……”   金兰盈盈一笑道:“除了那位宇文寒涛之外,这兰花精舍还有一次留住佳客的传说,但那时候奴婢等年纪还小,已不复记忆是何等人物了!”   萧翎仍然在想着宇文寒涛这个名字,只觉耳熟的很,却是想不起几时见过。   玉兰看萧翎凝目沉思,忍不住叫道:“萧爷,你在想什么?”   萧翎如梦初醒般啊了一声,道:“那位宇文寒涛,是什么样子的人物?”   金兰道:“看上去四十多岁,儒巾长衫,黑髯及腹,怎么?萧爷认识他么?”   萧翎道:“这个名字很熟……”   玉兰接道:“那宇文寒涛,有一个极其容易记起的特点,那就是他整日提着一个描金箱子,寸步不离,也不知那箱子里放的是什么珍贵之物,睡觉时枕在头下,吃饭时放在身侧,哼!生怕给别人偷了去似的!”   萧翎只觉脑际中灵光一闪,五年前三元观中的往事,一幕幕展现脑际,心驰神往,久久不言。   金兰嗤的一笑,道:“萧爷,你好像有很多心事,可要奴婢等为你高歌一曲?”   萧翎微微一笑,道:“不敢再多劳动两位,二位自管休息去吧!”   二婢相互望了一眼,粉脸上突然飞起两颊红晕。   萧翎奇道:“你们还有什么事?”   玉兰羞泥一笑,垂下头去,说道:“萧爷如有需要奴婢等的地方,只要呼唤一声……”   萧翎道:“这个我早就知道了,你们休息去吧。”   二婢欠身辞去,萧翎随手掩上了房门,盘膝坐在榻上,运气调息,但觉重重疑云,泛上心头,竟是难以安心行功。   他毫无江湖阅历,心中虽然觉着这百花山庄有些不对,但却想不出那里不对。   天色逐渐的暗了下来,室门启处,玉兰手捧着一支红烛,款步行来,缓缓把红烛放在案上,柔声说道:“萧爷,天要下雨了,可要早些安歇,我帮你款下衣服。”   萧翎道:“不用了。”   玉兰知他脸嫩,不敢相强,放下绣帐,悄然退出。   突然间,亮起了一道闪光,紧接着雷声大震,真的下起雨来了。   萧翎扬手一探,一阵暗劲,涌了过去,熄去火烛,仰卧在床上,想着日来所闻所见,越想竟是越觉不对,自己言语中尽多破绽,那周兆龙似该早发觉自己并非那名震江湖的萧翎。   那一十三层的望花楼中,似是到处布满着机关,守护是那等严谨,好像随时都会有人攻袭一般。   他思绪如潮,难以入梦,不觉间,已然是二更过后,听窗外雨声潺潺,更是毫无睡意,披衣而起,轻启室门,步入庭院。他怕惊动了二婢,落步甚轻。   只觉一阵凉风,迎面吹来,心神陡然一清,抬头望去,望花楼上,灯光明亮,似是那沈木风还未安歇。   闪光划空而过,瞥见数丈外一条人影,漫步行来,匆匆一瞥面,萧翎虽是有过人的目力,也不过只看出来人是一个娇小的体形,当下一吸真气,横移数尺,贴壁而立。   只见来人也不隐蔽,竟是踏着石径而来。   萧翎究是初入江湖,沉不住气,忍不住低声喝道:“什么人?”   那人影顷然而住,答道:“是我,你可是萧兄么?”柔音细细,赫然是唐三姑娘的声音。   萧翎迎了过去,道:“深更半夜,你不睡觉,跑来这里作甚?”   唐三姑低声说道:“说话声音低些,不要惊动了那两个丫头,百花山庄中,人人都是会家子,耳目极是灵敏……”不容萧翎接口,又抢先说道:“你又为什么不睡呢?”   萧翎道:“我睡不着,想在雨夜中散散步。”   唐三姑笑道:“我也是睡不着啊!所以来找你谈谈。”   萧翎道:“深更半夜,孤男寡女,有什么好谈,你有事咱们明天再谈也是一样。”   唐三姑道:“亏你还是男子汉、大丈夫,我都不怕,你怕什么?”   萧翎正色道:“咱们虽然是心胸磊落,但终是男女有别,被人瞧见,难免要说闲话。”   唐三姑道:“咱们武林中人,那有那多规矩,如果和世俗儿女一般,岂还能在江湖之上走动。”   萧翎暗暗忖道:这话说的也是,武林中人,是无法严守一般世俗礼法。   唐三姑看他不言,心知已为自己言词所服,当下微微一笑,道:“咱们雨中走走如何?”   萧翎心中正闷着重重疑问,暗道:她虽是女流之辈,但出身武林世家,见闻甚广,倒是不妨向她请教一些疑难,当下举步,向一片花丛中行去。   唐三姑冒雨而来,全身衣服,已然淋湿,但见萧翎的衣服,未为雨淋,伸手牵着萧翎左腕,道:“咱们到那边花架下去,别要淋湿了衣服。”   萧翎知她是一番好心,也不便拒绝,只好任她牵着行去。   阴云低沉,夜色如墨,如非两人都有极好的内功,目力异于常人,绝难见三尺外的景物。   两人刚刚奔入花架下,突见一道红光冲天而起,升高约七八丈后,爆开了一片火花。   紧接着,亮起数盏红灯,高高挑起。   萧翎凝目望去,只见那数盏高挑的红灯,忽沉忽升,不停的移动。   唐三姑轻轻一扯萧翎的衣服,道:“有人摸进了百花山庄,如若不找到咱们跟前,你就不要多管闲事。”   萧翎道:“咱们既在百花山庄作客,岂有袖手不管之理。”   唐三姑道:“听我的话,决错不了,咱们如若擅自出手,不但难以使那周兆龙心生感激,反将招引起他们多疑之心。”   萧翎奇道:“为什么?”   唐三姑道:“他不愿咱们知道这百花山庄中太多的秘密。”   萧翎轻轻嗯了一声,道:“三姑娘的高论不错。”   定神看去,风雨中只见那红灯忽沉忽起,忽左忽右,但却听不到一点声息。   唐三姑看那红灯、沉浮移动,久久不停,又轻声对萧翎说道:“来人武功甚高,看样子,恐一时之间,还难击退,嗯!是啦,这些人定然白昼来探过道,对这庄中的布置,虽然未必能了如指掌,但却有了大略的了然。”   她似是要在萧翎面前表现出她的广博见解,微微一顿,又接着说道:“这些人,似是想攻向那望花楼。”   萧翎仔细看去,果然发觉高挑的红灯,都缓缓集中向望花楼。   这时,那望花楼上的灯光,早已熄去。   只听一阵娇嫩呼叫之声,传了过来,道:“萧爷……”   萧翎一皱眉头,大步出了花架,道:“玉兰么?”   一阵急促的步履之声,传了过来,道:“正是小婢。”声落人到,玉兰、金兰联袂而至,一色绢帕包头,劲装佩剑。   金兰目光一掠唐三姑,道:“姑娘也在此地,那是最好不过。”   唐三姑道:“我刚到不久。”   玉兰微微一笑,道:“小婢等适才接得二庄主传来的口谕,问两位是否有兴致去看看热闹,如是有此兴致,奴婢们即刻带两位前往,如是没有兴致,两位请早些休息。”   这几句话,听在萧翎耳中还没有什么,但唐三姑却是听得暗暗惊心,二婢之言,分明是早已在暗中监视着两人的举动了。   萧翎看那高挑红灯,突然沉落下去,只余一盏,在夜暗风雨中移动,不禁动了好奇之心,道:“既是周二庄主相请,我等自是应该去瞧瞧才对。”   玉兰道:“萧爷既有兴致,奴婢等走前一步,替两位带路。”   萧翎道:“不要慌。”飞步奔入卧室,取了随身带来之物,才随着二婢行去。   他暗中留心两人的身法,竟然十分快速矫健,心中暗自惊佩,道:想不到这百花山庄中的一个婢女也是身怀有上乘武功。   二人行速甚快,地势又熟,只见她们穿花绕树,片刻间,已到了望花楼下。   萧翎抬头望去,只见一个身躯魁梧的劲装大汉,手中高举着一盏红灯,周兆龙仍然是穿着一身华丽衣服,赤手空拳,但他身后却排列着一行怀抱利刃的劲装大汉。   但见玉兰脚步加快,两个飞跃,人己到周兆龙的身前,欠身说道:“萧爷和三姑娘大驾已到。”   周兆龙转身迎了过来,笑道:“有扰两位清兴,兄弟不安的很。”   萧翎道:“言重了,那犯庄之人那里去了?”   周兆龙笑道:“已进了望花楼。”   萧翎道:“周兄,何以不拦住他们呢?”   周兆龙笑道:“他们指名要闯望花楼,如若不让他们试试,只怕他们死也难以瞑目。”口气平和,行若无事一般。   但见火光闪动,望花楼一十三层,同时亮起了明亮的灯光。   萧翎心头纳闷,暗道:那有敌人想到那里,就让他到那里去,这倒是未闻未见之事。   周兆龙低声笑道:“怎么?萧兄和三姑是否想登楼去瞧瞧他们的搏斗?”   萧翎按不下好奇之心,说道:“如是可以的话,兄弟倒是想登楼见识一番。”   周兆龙笑道:“好吧!咱们就上楼去看看吧!”回顾身侧的玉兰、金兰一眼,说道:“你们回兰花精舍去吧!”二婢躬身一礼,返身而去。   目光一转,扫掠了那些怀抱利刃的劲装大汉一眼,接道:“你们守在楼下,如若那登楼之人,能够全身下楼,便送他们出庄,不许留难。”   萧翎只听得暗暗赞道:这周兆龙的气度,果然非常人能及。   只见周兆龙双手抱拳,微微一笑,道:“萧兄和三姑娘请。”   唐三姑正待谦辞,瞥见萧翎已大步进了望花楼,立时举步紧随萧翎身后而入。   周兆龙负起双手,走在最后。   萧翎凝目望去,只见那守护第一层楼的劲装人,面色苍白,靠在壁上,手中一柄锯齿刀,垂在地上,右臂间鲜血湿透了大半个衣袖,显是受了重伤。   周兆龙对那伤者淡淡一笑,道:“怎么?他们上了第二层么?”言词间,既无慰问之意,亦无代他疗治伤势之心。   那大汉挣动了一下身躯,说道:“奴才无能,挡不住那来犯之敌……”   周兆龙接道:“不要紧。”   牵着萧翎、登上了第二层楼。   只见那守门之人,盘膝坐在地上,身前放着一把奇形外门兵刃万字梅花夺,双眼眼角和两个嘴角间,尚在滴着鲜血。   周兆龙微微一皱眉头,沉声问道:“来人呢?”   那人道:“奴才中了一掌,伤及内腑,被他们冲上去了。”   周兆龙道:“萧兄,咱们上三楼看看。”拉着萧翎,奔上三楼。   三楼上打斗痕迹尤新,那守楼的劲装大汉,抱着左臂,靠在一张木桌上。   周兆龙不再问那伤者,拉着萧翎直登四楼。   烛光照耀之下,只见那守楼大汉,仰卧在地板上,全身有四五处创伤,仍在流着鲜血。   一阵兵刃的交击之声,由五搂传了下来。   周兆龙道:“萧兄,来人正在五楼,咱们快些去看。”   萧翎看那躺在地上的守楼人,伤势甚重,而且鲜血仍然不停往外涌出,显是已经无能自行运气止血,如不及早设法相救,纵然伤势不碍,亦必将流尽身上之血而死,心中甚觉不忍,挣脱周兆龙握住的右手,说道:“这人伤的很重,咱们救救他吧。”   周兆龙微微一笑,也不阻止。   唐三姑抢先奔了过去,掏出金疮药,敷在那大汉四处伤口之上。   萧翎右手连扬,点了他四处穴道。   那大汉微微一挺身子,道:“多谢援手。”   萧翎道:“一个时辰,最好是不要移动身子。”   但闻楼上兵刃的撞击之声,十分猛烈,显是恶战已到了紧要关头。   萧翎顾不得再和那大汉说话,翻身一跃,直奔五楼。   五楼上正展开着一场猛烈的恶战,剑花错落,刀光如雪,裹起了两条人影。   靠在楼梯口处,站着一个胸垂花白长髯的老者,右手握着一个李公拐,另一个三旬左右的大汉,手中横着一柄长剑。   那老者神态沉着,望了周兆龙和萧翎等一眼,仍然不动声色,但那大汉却有些沉不住气,长剑一挥,挡住了三人。   周兆龙微微一笑,道:“兄台尽管放心,我等并无出手之意。”   那老者冷冷说道:“你倒有自知之明。”   萧翎走在最先,那大汉伸来长剑,剑尖直逼萧翎的胸前,不及半寸,萧翎心中极是厌恶,冷冷的说道:“拿开。”   左手一拂,暗蓄修罗指力,弹在剑身之上。   但闻铮的一声,那大汉手中长剑,突然脱手飞了出去,撞在墙壁上,那胸垂花白长髯的老者,脸色大变,望着萧翎,说道:“兄台好惊人的一指禅功……”   萧翎道:“在下并非是用的一指禅功!”   那老者登时飞起满脸羞红,垂下头去。萧翎胸无城府,不知此言大伤了那老者的颜面。   在场之人,无一不看的暗暗惊心,他这随手弹指一拂,竟然能使对方紧握的兵刃,脱手飞出,除了少林的一指禅功外,世间还很少闻到此种惊人的指上功夫。   那握剑大汉,长剑被萧翎弹指一击,脱出手后,惊奇、惭愧,交集心头,呆在当地,说不出话,良久之后,才愕然一声长叹,退到那老者身侧。   只见那花白长髯的老名、一顿手中的李公拐,道:“住手!”声若突发的焦雷,震得人耳际嗡嗡乍响。   那交错的剑光刀影,乍然分开,现出两个人来。   一个二十上下,全身劲装的英俊少年,手中握着一柄长剑,另一个四旬左右的大汉,手中横着一柄厚背薄刃的鬼头刀。   那握剑少年欠身说道:“师父有何训教?”   那老者长叹一声,道:“百花山庄中藏龙卧虎,今生只怕已难报你爹爹的大仇了。”   那少年双目中滚下来两行热泪,道:“为人子者不能手刃亲仇,还有何颜立足人世。”长剑一扬,疾向颈上抹去。   那老者扬手一挥,一股暗劲冲了过去,正击在那少年右肘间的曲池穴,那少年但觉手肘一麻,长剑脱手落地,那老者冷笑一声,道:“好啊!你可想死给为师的看么?”   那英俊少年一屈双膝,跪了下来,道:“弟子,弟子……天胆也不敢有此用心。”   那老者脸上泛现出悲愤之容,长叹一声,道:“孩子,捡起兵刃,咱们走!”   那少年不敢再出言顶撞,捡起长剑,退到那老者身侧。   萧翎只看的如坠在五里云雾之中,茫然不知所措。   只见那者者回过头去,对萧翎一抱拳,道:“请教兄台高名上姓?”   萧翎道:“在下萧翎。”   那老者先是微微一怔,继而说道:“原来是萧大侠,老朽今宵承蒙教训,终生感激,青山不改,绿水长流,咱们后会有期。”回顾了身后两个弟子一眼,接道:“咱们走!”铁拐触地,当先行去。   那大汉、少年,脸上泛现出困惑、迷惘的神色,但见师父忿忿而去,只好紧随身后而行。   周兆龙一闪让开去路,抱拳一礼道:“三位慢走,兄弟不送了。”   那长髯老者冷冷说道:“如若老夫不死,三年内,定然重来。”   周兆龙笑道:“百花山庄日夜畅开大门,兄弟随时候教。”   那老者脸色一片惨然,目光移注到萧翎的脸上,道:“老朽已十年未履江湖一步,此番离山,已闻大名,想不到却在百花山庄幸会。”   萧翎一拱手道:“老兄台贵姓?”   那老者双目中寒芒一闪,道:“江湖无名小卒,说出来萧大侠也是不会知道。”   萧翎道:“在下初入江湖,的确是识人不多。”   那老者狂笑一声,道:“好一个识人不多。”回身一跃,下楼而去。   三人去如飘风,眨眼间走的踪迹全无。   萧翎一皱眉头,道:“周兄,这三位是何等人物?”   周兆龙笑道:“江湖上尽多狂妄之徒,萧兄不用理他们,也就是了。”   唐三姑突然接道:“那老头子好像是传说中跛侠常大海……”   周兆龙冷冷瞪了唐三姑一眼,道:“兄弟从未听过此人之名。”   唐三姑已然警觉,住口不言。   萧翎道:“跛侠常大海,这人既有侠名,那自然不会是坏人了。”   唐三姑想到和周兆龙相约之言,当下微微一笑,道:“我只听母亲提过此人之名,但是不是他,那就不清楚了。”   周兆龙道:“萧兄的大名,已然震动武林,这三人知难而退,算他们运气不错。”   萧翎道:“好说,好说……”   周兆龙道:“被这三人一扰,打搅了两位的安歇,此刻时光已是不早,萧兄和三姑娘也该早些休息了。”当先带路,直把萧翎送回兰花精舍才告辞而去。   金兰、玉兰,早已恭候室中,屈下一膝,替萧翎脱下靴子,笑道:“萧爷可想吃些夜点?”   萧翎一挥手,道:“不用了,你们去睡吧!”   金兰一笑而去,玉兰却在室内一张木椅上坐了下来。   萧翎又待催她去,玉兰已抢先说道:“萧爷尽管上榻休息,小婢守在这里等候使唤。”   萧翎两手乱摇道:“孤男寡女,长夜漫漫岂可同处一室,这不行,你快退出去,你坐在这里,我睡不着。”   玉兰缓缓站起身来,神色黯然,双目中流露出无限的忧苦,欲言又止的款步退了出去。   萧翎不愿再和她搭讪,虽然看出她神情有异,但也不愿多问,关上房门,登榻休息,心中暗暗地想道:这两个丫头似是有些不对,明日得告诉周兄,另行换两个来。念转意定,闭目睡去。   这一觉睡的十分香甜,醒来天已大亮,着衣起床,打开室门,金兰、玉兰晨妆早罢,相候室外。   二婢今天换着了一身银红短装,明艳照人,巧笑倩兮,齐齐躬身,娇声说道:“萧爷早安。”   萧翎笑道:“不用了,你们这百花山庄好大的规矩。”   玉兰道:“婢子们如若侍候不好,要受二庄主的责打,但得萧爷快乐,小婢等是万死不辞。”   萧翎不愿和二婢纠缠,说道:“我要到室外走走,你们不用跟着我了。”举步出室。   但见花色绚烂,兰香扑鼻,心神为之一畅,漫步向花间走去。   昨夜阴云早散,东方天际,旭日初升,金黄色的阳光,照在露珠上,闪闪生辉,有如千万颗珍珠,散在五色缤纷的花叶上。   萧翎徘徊在花丛中,心神一清,脑际登时泛升起重重疑云。   他感觉,这座美丽的百花山庄,似是潜伏着无数的隐秘,笼罩着一层神秘的气氛。   那大庄主沈木风,口头上虽和周兆龙称兄道弟,但那周兆龙对他的敬畏,却尤过父子师徒。   那金兰、玉兰二婢,看上去端庄秀丽,但举动却又是那般放荡轻浮……   正忖思间,突听一阵朗朗的笑声传了过来,道:“萧兄,怎不多睡一会,可是那两个丫头侍候不周么?”   萧翎转头望去,只见周兆龙一袭青衫,缓步行了过来,只好迎了上去,拱手笑道:“二位姑娘的礼数太多……”瞥见二婢,并肩站在丈余外傍花而立,柳眉轻锁,满脸哀愁,目光中流现出无限惊恐,他本想说二婢礼数太多,兄弟深觉不惯,要周兆龙调换两个新人,但见二婢那样惊恐之色,不自觉改口说道:“兄弟承蒙这般款待,心中不安的很。”   周兆龙笑道:“兄弟和萧兄一见如故,若有招待不周之处,萧兄尽管说出,如若这样,那就是见外了……”   微微一顿,接道:“大庄主心感萧兄昨宵代为逐敌之情,特命兄弟邀请萧兄再上望花楼头一叙,兄弟未便惊扰萧兄的好梦,不敢早来打扰。”   萧翎心中暗想:他如果真是感激于我,为什么不肯移樽就教,却要我上楼一叙,口中却应道:“兄弟去梳洗一下,周兄请稍等片刻。”大步奔入室中,二婢早已备好面水,萧翎匆匆梳洗完毕,随着周兆龙同向望花楼去。   周兆龙心思缜密,默查萧翎神色,已料到他心中所思,不待表示,抢先说道:“大庄主身体不适,尚未完全康复,不能亲来相请,特命兄弟向萧兄致歉。”   这一来,萧翎倒觉着不好意思起来,急急说道:“周兄言重了。”   周兆龙微微一笑,道:“大庄主自养疴望花楼以来,从未接见过宾客,独独对萧兄这般看重,确实从未有过之事。”   萧翎道:“周兄,可知大庄主请在下为了什么?”   周兆龙道:“这个萧兄见着大庄主后,自会明白。”   谈话之间,已到了望花楼。   昨夜的打斗痕迹,早已收拾,几个受伤的守门人,也换了新人。   周兆龙带着萧翎,直登上十三层楼。   沈木风早已在楼门口处,微笑相迎。   萧翎一抱拳道:“承蒙宠召,不知有何见教?”   沈木风笑道:“昨宵承蒙代退强敌,在下甚为感激。”   萧翎道:“区区小事,何足挂齿。”   目光转动,觉出这楼上,和昨日有些不同。   原来,靠东面壁间,垂着一幅八尺宽的黄绫慢子。   沈木风肃客入座后,说道:“周二弟昨宵谈起萧兄,对萧兄的武功为人,敬佩的五体投地,言中之意,颇有高攀萧兄的用心!”   萧翎茫然说道:“什么事?”   周兆龙接道:“大庄主亦觉着萧兄才华绝世,为百代难见之才,有心结盟相交,不知萧兄意下如何?”   萧翎怔了一怔,道:“这个兄弟如何能高攀得上两位,我不过是一个末学后进……”   周兆龙接道:“昔有刘关张桃园结义,患难与共,留下千古美谈,兄弟等不才,也不愿古人专美于前。”   萧翎暗暗想道:这两人突然对我这般器重,不知是何用心,难道当真是为了我的武功高强?   他虽身兼三位异人之长,但自己仍是不明白,自己武功究竟到了何等程度,在武林该列名第几流中人物。   周兆龙伸手拉开黄绫垂慢,只见一幅桃园三结义的画像,挂在壁间,壁前的香案上,早已摆好四色礼品,和一大碗好酒,两只高大的红烛,分列画像两侧。   看样子是只要萧翎答应,立时就可以各叙年庚,结作兄弟。   周兆龙双目凝注在萧翎的脸上,缓缓说道:“萧兄是否看得起我们兄弟,还望明言赐告。”   萧翎沉吟了一阵,道:“这个得让兄弟考虑考虑,才能答复。”   沈木风脸色微变,道:“此等结盟相交的事,岂可强人所难,萧兄如不愿和咱们结作兄弟,也就算了。”   这是个极为尴尬的场面,沈木风、周兆龙四道目光一齐盯注在萧翎的身上,那周兆龙目光之中,更是流露出无限的乞求之色,沈木风却是神色如常,叫人无法看出他心中之意,萧翎轻轻咳了一声,站起身子,道:“两位这般看重兄弟,兄弟如再推辞,那是不近情理了。”   周兆龙喜道:“萧兄答应了?”   萧翎点头应道:“兄弟少不更事,以后还得要两位兄长多多教诲。”他年轻面嫩,虽觉事出突然,却是难以坚持,被两人情面困扰,竟是答应了下来。   沈木风那毫无表情的脸上,绽开了一片笑容,道:“萧兄弟但请放心,咱们今日结盟之后,从此肝胆相照,生死与共,兄弟如有需用为兄等之处,自是水里水中去,火里火中行。”举步行进画像前香案上,合手轻击两掌。   但见壁间暗门启动,走出来两个素衣少女,点燃火烛后,悄然退下,沈木风当先拈起一住贡香,就高烧的红烛之上点燃,插在香案上的金炉之中,屈膝跪倒,合掌说道:“沈木风,现年五十八岁,今日和周兆龙、萧翎,结盟订交,从此患难相扶,生死与共,如有异心,不得善终,天神共鉴。”祝毕站起身来,取过桌上锋利的匕首,刺破中指,一滴鲜血,滴入酒中。   周兆龙和萧翎如法炮制,各在那刘关张画像之前,立下誓言,滴血入酒。   沈木风调开血酒,三人各饮一杯,举手一挥,两个素衣少女急急行了过来,收了香案。画像,撤下黄幔,退了下去。   沈木风心中似很欢乐,微微一笑,道:“三弟,从此之后,咱们是结盟的手足兄弟,彼此如有什么为难之事,尽管说出来。”   萧翎突然想起岳小钗来,说道:“小弟眼下就有一桩为难之事,不知如何着手。”   沈木风道:“什么事情?只要为兄力所能及,定当全力以赴。”   萧翎笑道:“也算不上什么紧要之事,只不过是寻找两个人。”   周兆龙笑道:“什么人?说出姓名来,好叫大哥为你做主。”此人巧言令色,处处讨人欢心。   萧翎道:“我想找中州二贾。”   他记忆之中,只有中州二贾,知道那岳小钗的下落,他若要想找到岳小钗,势必得先要找着中州二贾不可。   沈木风沉吟了片刻,道:“五年之前,中州二贾突然隐没江湖,匿迹不见,世人大都误以为他们死去,或是已经积够了金银珠宝,避世不出,但他们却逃不过为兄的慧眼,这两人不但未死,而且也未避世不出,仍然和往常一般的在江湖之上走动,只不过凭仗着奇妙的易容药物,改变了样子而已。”   周兆龙接道:“这中州二贾,乃数十年来出名的难缠人物,何以不肯以堂堂正正身份,在江湖上走动,却隐名埋姓,混迹在江湖之上?”   沈木风笑道:“这两人贪得无厌,软骗豪夺,积聚了世无伦比的财富,仍是乐此不疲,有道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这两人只要活上一天,必然是不肯收手。他们隐名埋姓在江湖上走动,定然在寻访什么,或是吃了大亏,尽负数十年之名,不好再在江湖上行动,只好借易容掩去本来面目,暗中在江湖之上行动,访查敌踪。”   周兆龙道:“那中州二贾和咱百花山庄,可有来往么?”   沈木风笑道:“昔年我们倒有过数面之缘,但道不同不相为谋,彼此井水不犯河水。”   萧翎接口道:“大哥可知道那中州二贾现在何处么?”   沈木风轻轻叹息一声,道:“十年来,我一直养疴在望花楼上,从未离开过百花山庄一步,对中州二贾目下的行踪,还难说出,但为兄的当尽我之力,绝不使兄弟失望。”   萧翎心中甚为感动,道:“多谢大哥……”   沈木风摇手拦住萧翎,不让他再说下去,接道:“兄弟,你急于要找那中州二贾,为了何事?”   萧翎心中暗道:此事牵扯到我岳姊姊和那“禁宫之钥”,眼下还是不要说出的好,但他又不善说谎,沉吟良久,仍是想不出适当的措词。   沈木风微微一笑,道:“兄弟如有不便出口之处,那就不用说了,为兄的当尽我之能,为兄弟追查那中州二贾的下落,五日之内,当可给你一点消息……”他微微一顿,又道:“你们下楼去吧!为兄的也已到了行功的时间。”   周兆龙和萧翎起身告辞,离开了望花楼,周兆龙一直送萧翎到兰花精舍,才告辞而去。   萧翎和衣卧在榻上,越想越觉不对,心中暗暗自责,道:这藏龙卧虎的百花山庄,似是隐藏着无限的神秘,自己尚未认清那沈木风和周兆龙的为人,竟然和人结作兄弟,情势已成,此后如若发现义兄都非好人,岂不是要自背誓言么……   但转念又想到,这两人相待的情意,在当时情景之下,如不答应,实在给人太过下不了台……   这两个矛盾的念头,不停的在他心中激荡冲突,他不愿去想这件事,但又无法抛得开这盘旋在脑际的两个冲突念头。   玉兰、金兰二人,悄然站在室中一角,看他凝目沉思,若有无限心事,也不敢惊扰于他,悄然退出室外……   归州城外酒楼上,八手神龙端木正行刺那周兆龙的一幕往事,又清晰的展现萧翎脑际,面容冷肃,端庄的少女,临去时眼神中流现出的怨恨,和脸上的激忿之色,有如一颗陨星,落在了他的心上,挥之不去。   还有那跛侠常大海,这些人,似都非凶恶之辈,何以竟然和百花山庄结下了很深的仇恨。   这些疑问,在他心中构成了重要的疑云。   正自忖思间,突听室门呀然而开,唐三姑缓步走了进来。   萧翎一跃而起,道:“卧室不便留客,咱们到外面厅中去谈吧!”   唐三姑摇头笑道:“你那来这样多的酸礼,内室外室,不都一样。”   口中虽是反驳,但人却退到了外室。   萧翎随后而出,肃容入座。   唐三姑开门见山地问道:“你去了望花楼?”   萧翎道:“是呀!你怎么知道,可是那金兰、玉兰告诉你的?”   唐三姑摇头说道:“她们不会说,也不敢说,是我亲眼看到你上了望花楼,不知那沈大庄主找你去干什么?”   萧翎沉吟一阵,道:“他们在那望花楼上,摆好了香案,要和我结为兄弟。”   唐三姑的脸上,泛起一种难以言喻的神色,不知她心中是喜是愁,半晌之后,才轻轻叹息一声,问道:“你答应了没有?”   萧翎道:“他们殷殷相请,我自是不好拒人于千里之外。”   唐三姑道:“那你是答应了?”   萧翎道:“答应了!”   唐三姑道:“你可知道江湖上极为重视长幼之序,师徒之间有如父子,那是不用谈了,结过盟的兄弟,亦都得终身受命于长兄,你既已和那沈大庄主,周二庄主结作兄弟之盟,此后,凡是两人所谕,你必要全力以赴了。”   萧翎想起心中积存的重重疑云,不禁一声长叹,道:“如若他们要我做的事,非我所愿,我自然要他们收回成命。”   唐三姑目光流动,四下望了一眼,道:“如若他们要你去杀一个人,你去是不去?”   靓道:“那要看那人是好还是坏,如是作恶多端的人,杀了他为世除害,有何不可?”   唐三姑低声说道:“如若是好人呢?”   萧翎呆了一呆,半晌答不出话,他心中想到此事,顿觉心中惶惶,不知如何措词。   唐三姑接道:“如是你不知那人的好坏,你又将该当如何?”   萧翎但觉心中一阵怦怦跳动,仍是答不出话。   唐三姑微微一笑,又道:“咱们是相识的人,你瞧瞧我是好是坏呢?”   萧翎道:“在下和姑娘相识不久,不敢妄言。”   唐三姑又道:“如是你那两位盟兄,此刻传下手谕,要你在一个时辰之内,提我的人头见他,你要怎么办呢?”   萧翎道:“这个,在下从未想到过此事!”   唐三姑忽然站起身来,满室绕走,目光却是不停的四下流转,似是要借这游动,查看四周,是否有人在暗中窥听。   萧翎早已心有所疑,此刻心中郁结更深,突然站了起来,道:“我要去找他们问清楚!”   唐三姑急道:“不行,你要去问他们什么……”突然伸出食指,轻轻按在樱唇之上,低声急急说道:“有人来了,快坐下去。”当先就原位坐好。   萧翎抬头望去,只见一群分着五色劲装的大汉,缓步向兰花精舍行来。   这些人个个佩带着兵刃,似是要出征一般。   萧翎心头茫然,猜不出这些人到兰花精舍,是何居心。   但见那些分着五色劲服的大汉,在兰花精舍外面排成五行,每行五人,共有五五二十五人,然后,五个当先领队之人,直向兰花精舍行来。   萧翎心中纳闷,回顾了唐三姑一眼,道:“这些人来这里做什么?”   唐三姑说道:“你不用紧张,反正他们绝对不是来捉你,急什么呢?先坐下来,听他们进来说些什么。”   萧翎心中暗想:这话倒是不错,看他们来说些什么,再行设法应付不迟,当下落座以待。   那五个分着五色服装的大汉,行近兰花精舍外面,一列横排,垂手肃立,那当先一个身穿红衣的大汉,缓步走入室中,遥遥对萧翎抱拳一揖,道:“小人等奉命而来,向三爷报到。”   萧翎微微一怔,举手一挥道:“什么事情?”   红衣大汉道:“我等奉命,此后终身追随三爷,听候差遣。”   萧翎暗暗想道:此后终身追随于我,不知是何缘故?嘴里却随口问道:“奉谁人之命?”   那红衣大汉道:“二庄主转下大庄主的手谕,要我等来见三庄主。”   萧翎有些茫然无策之感,侧脸望了唐三姑一眼,挥手说道:“你们先行退去,等我见过二庄主后,再作道理。”   那红衣大汉应声而退,和室外之人合在一起,退出了兰花精舍。   萧翎眼看那些身着彩衣的人去远,才低声问唐三姑,道:“三姑娘,这些人用心何在?”   唐三姑笑道:“事情很明白嘛,你已是这百花山庄的三庄主了,岂可无随行护驾之人,我已替你看过了,那行至室外的五个带队之人,都还不错……”   萧翎道:“什么不错?”   唐三姑道:“武功,那五人还都是内外兼修的高手。”   萧翎默然垂下头去,心中却是百感交集,理不出一个头绪。   唐三姑缓缓站了起来,行近萧翎身侧,柔声说道:“你可是有些……”   只听一声轻咳,打断了唐三姑未完之言。   抬头看去,只见金兰手托茶盘,站在室门口,双目盯注着唐三姑的脸上,神情间充满着敌意。   唐三姑故作不知。淡淡一笑,接道:“你既然有些后悔答应我的太快,那就不用跟我去了。”   施展传音入密之术,接道:“这丫头已然对我动了怀疑,咱们胡扯一通,让她听不出一个所以然来。”   萧翎心中奇怪,初和这唐三姑相见之时,只见她一付骄狂之气,就是周兆龙也未放入眼中,但自见了那血影子沈木风后,神态突然收敛了很多,好像忽然对百花山庄,生出畏惧之心。   只见金兰缓步走了过来,低声说道:“三爷用茶么?”   萧翎暗道:好啊!看来这百花山庄上上下下,都已知道我们结盟之事。   伸手取过茶杯,问道:“你怎么称我三爷起来?”   金兰笑道:“百花山庄中上上下下的人,有谁不知萧爷加盟之事,您已是百花山庄的三庄主。”   萧翎一皱眉头还未来得及开口,那金兰又接着说道:“二爷已派了快马传出金花令谕,晓知三爷加盟的事,百花山庄也将大开盛宴,邀请武林高手,祝贺三爷入盟。”   萧翎奇道:“这有什么好庆祝的……”   只听一阵朗朗笑声传来,接道:“这等大事,岂可不贺。”周兆龙大步行了进来。   萧翎起身说道:“二哥请坐。”   周兆龙笑道:“三弟,大哥对你器重异常,不但咱们百花山庄,要张灯结彩,为你祝贺,而且还请了当今武林中,几位出类拔萃的人物,在咱们百花山庄,来一次英雄大会,使三弟一举之间,成为江湖上人人皆知的英雄人物。”   萧翎道:“小弟何能,劳大哥这般铺张。”   周兆龙笑道:“兄长之命,咱们做兄弟的岂可不从……”   目光一转,望着唐三姑笑道:“三姑娘的祖母,也列在贵宾之中。”   唐三姑道:“沈大庄主能看得起我们唐家,那是我们唐家的荣幸。”   周兆龙微微一笑道:“届时尚望三姑娘和令祖母一起同来。”   唐三姑淡淡一笑,道:“周兄可是在下逐客令么?”   周兆龙道:“好说,好说,三姑娘太多心了。”   唐三姑道:“你们兄弟或将有机要之事相商,我要告辞了。”   周兆龙一抱拳,道:“在下不送。”   唐三姑道:“怎敢有劳。”步出兰花精舍而去。   周兆龙望着唐三姑背影去远,落座笑道:“大哥因修习一种至高的武功,不幸走火入魔,已绝迹江湖整整十年,近来沉疴已好,武功亦已圆满练成,又得三弟加盟,可算是百花山庄立庄以来,从未有过的大喜事。”   萧翎道:“大哥功行圆满,那自是一大喜事,但小弟加盟,却是算不得什么。”   周兆龙笑道:“三弟不可自轻,以你武功而论,当世武林,只怕还很难找出几个敌手……”   只听得一阵急促的步履之声,传了过来,一个身着红衣的大汉,扶着一个全身黑衣的大汉,奔入了兰花精舍。   那红衣大汉不敢闯入室中,扶着那黑衣大汉奔到门口,立时自动停了下来,肃然站在门外,高声说道:“二庄主、三庄主都在里面,你自己进去吧!”   那黑衣人有如酒醉一般,跌跌撞撞的冲了进来。   萧翎霍然离座,肩头一晃,人已到了门口,伸手扶住了那黑衣人。   凝目望去,只见那人左肋处,衣服破裂,血水已然凝结,想是受伤已经很久,又经一阵奔走,神志已然有些不清楚了。   周兆龙端坐未动,沉声说道:“三弟,放开他,让他休息一下。”   萧翎道:“这人受伤很重,只怕是很难复元了。”右掌轻轻按在那人背心之上,一股热力,由那人的命门穴中,直冲而入。   那黑衣人吃萧翎深厚的内力,攻入体内,催动的行血真气。   将苍白的脸色上,逐渐泛现出轻淡的血色,神志也缓缓的清醒过来。睁大了一双眼睛望着周兆龙,口齿启动了半晌,叫出一声:“二庄主。”   周兆龙面色肃穆,语气森冷的说道:“你怎么受了伤?”   那黑衣人讲话似已十分困难,常常是口齿启动了半天,才迸出一句话来。   只听断断续续的说道:“小的……在江畔,被人刺……了……一剑,伤的……很重……”   周兆龙接道:“我知道你伤的很重,只怕是已经救不活了,快些把经过讲出来吧!”   黑衣人道:“那人问我是不是百花山庄中人……大庄主……是不是叫血影子沈木风……”   周兆龙接道:“你可告诉了他么?”   黑衣人道:“小的牢记着咱们百花山庄的规矩……纵是身受严刑拷打,……也……也不会说出庄中情形。”   周兆龙微微点头,道:“那很好,你往下说吧!”   黑衣人道:“小的心中怒他出言无状,叱责了他几句,那人就拔出剑来,刺了小的一剑……”   周兆龙道:“你是死人么?站在那里等着他刺?”   黑衣人道:“他出手太快了……快的叫人看不清楚,我只觉眼前寒光一闪,人已中剑倒了下去。”   周兆龙脸色微变;道:“他只攻了一招,就伤了你么?”   黑衣人道:“不到一招,小的只看到他右手握着剑柄,接着就是寒光一闪,小的就受了伤,根本没有看清楚他如何拔剑出手。”   周兆龙道:“你还记得那人的形貌么?”   黑衣人道:“详细形貌,已然记不清楚了,只记得他年纪很轻,出手奇快……”话至此处,已然讲不清楚,唔唔呀呀,也不知他说的什么。   周兆龙霍然站立起来,抓过身旁的茶杯,举手一挥,把一杯冷茶,泼在那黑衣人的脸上,又厉声问道:“那人叫什么名字,你知道么?”   黑衣人吃那冷茶一激,神智忽然一清,道:“小的记不清了,好像叫什么萧……翎……”   萧翎听得怔了一怔,道:“他叫萧翎?”   那黑衣人身子一阵抖动,缓缓闭上双目逝去。   周兆龙脸色一片镇静,毫无激动之色,说道:“三弟,放开他吧!他已经死了。”   萧翎缓缓放下那黑衣人的尸体,弹了一下衣袖上的水珠,说道:“如若不是二哥问话太急,让他能运气调息,再由小弟用真气助他行血运气,这人或可有几分生机,至少他不致死的这么快,咱们也可以多问他一点事情。”   周兆龙笑道:“他重伤之后,又经过一阵奔行,失血甚多,救活之望,十分微小,万一救他不活,岂不是连这几句话,也是问不到了?”   萧翎口中不言,心中暗想道:这位盟兄看上去十分温文尔雅,怎的心地如此歹毒。只不过是想问几句话,就不惜见死不救。   只听周兆龙温和笑声,传入耳际,道:“怎么?三弟可是觉得我心地太狠么……”   微微一顿,接道:“唉!三弟,在江湖上扬名立万,必得讲究心狠手辣,有道是:量小非君子,无毒不丈夫,这量、毒二字,各自奥妙不同,但却要靠人去如何应用。”   萧翎轻轻叹息一声,道:“二哥,小弟有几句话,如鲠在喉,不吐不快。”   周兆龙微微一笑,道:“三弟尽管请说,为兄的洗耳恭听。”   萧翎道:“适才那黑衣人提起的萧翎,只怕……只怕那人才是真正扬名武林的萧翎。”   周兆龙道:“这么说来,三弟用萧翎之名,是冒充的了?”   萧翎道:“这倒不是,兄弟的名字,就叫萧翎,那人也叫萧翎,不知是何用心?”   周兆龙道:“世间尽多同姓同名之人,那也不算什么。三弟不用放在心上。”   萧翎道:“我要去找他问问,他这萧翎的名字因何起的。”   周兆龙只是微微而笑,不作答复。   萧翎接道:“小弟想到江畔去瞧瞧,那人是否还在。”   周兆龙道:“不用去了,他一定不在啦。”   萧翎回顾那黑衣人一眼,道:“难道咱们就任他伤人之后,平安而去么?”   周兆龙道:“三弟之意呢?”   萧翎道:“找那人讨还一个公道。”   周兆龙略一沉吟,道:“就以三弟之见。”举手一拍,那肃立在门口的红衣人,急步奔了进来,躬身一礼,垂手肃立,周兆龙一指那黑衣人的尸体,道:“把这人尸体拖出去埋了,再替我和三爷备两匹马。”   那红衣人应了一声,抗起那黑衣人尸体退去。   萧翎道:“二哥也要去么?”   周兆龙道:“三弟武功,天下都可去得,只是江湖上经验缺乏,难以对付狡诈人物,为兄的相偕同去,也好从旁照应。”   说话之间,那红衣人已去而复转,站在室外,抱拳说道:“请两位庄主登程。”   萧翎暗暗忖道:这百花山庄中的行动好快。   他那里知道这庄中,各种事物,都有专人管理,一声令下,立可办好。   周兆龙当先举步而行,笑道:“三弟用的什么兵刃,庄中皆有准备,吩咐一声,让他们取来。”   萧翎道:“小弟用剑。”   周兆龙一挥手,向那红衣人道:“替三庄主带上一把宝剑。”   那红衣人应声而去,沿花径疾奔如飞。   周兆龙带萧翎缓步而出,穿越花径,直向庄外。   庄门外早已排列了数十个劲装大汉,每人佩带兵刃,牵马肃立,眼看两人行来,齐齐躬身相迎。   周兆龙举手一招,五个分着红,黄、蓝、白、黑的大汉,迎了上来,抱拳作礼,神态间极是恭谨,周兆龙笑对萧翎说道:“不论一个人武功如何精深,亦必得有人相助,红花绿叶,相得益彰,这五人分着五色衣服,那是代表五行,每组五人,合共五五二十五人,都是大哥选出的资质绝佳之人,苦心训练而成的勇士,从未在江湖上出现过,三弟加盟百花山庄,大哥欢喜异常,不瞒兄弟你说,为兄的记忆之中,还从未见过大哥那等欢愉之情,特地把这二十五人,交由三弟统领,以三弟的神勇,加上这二十五人相助,扬名武林,立威江湖,实如折枝反掌之易……”   萧翎还未及答话,那周兆龙又接口说道:“还有一事,小兄还未告诉三弟,咱们这百花山庄中,不论男女,都会武功,一向被武林视作泰山北斗的少林寺,自诩寺中僧侣,无一不会武功,但咱们这百花山庄,却不让它专美归前,金兰、玉兰聪慧过人,秀出轮群,在诸婢中,武功最好,大哥已下令拨为三弟随身侍婢,二婢武功上的成就,三弟或已看出,不去说它,而且二婢还极善心机,日后追随左右,当可代三弟运筹、献策,分担忧苦……”   突闻蹄声得得,一骑健马,飞奔而来。   马背上驮伏着一个黑衣人,直向几人停身之处冲来。   周兆龙右手一摆,道:“看看他断气没有。”   那红衣大汉应声转身,迎着快马奔去,左手一探,抓住马缰,用力一带,那急奔健马,打了一个旋身,停了下来,右手一把抓起那黑衣人头骨,抱起一看,道:“禀告二庄主,这人断气多时了!”   周兆龙道:“伤在何处?”   那红衣人答道:“眉心之上,一剑致命。”   周兆龙道:“放他回庄,咱们上马赶路。”   那红衣人应了一声,放开缰绳,那健马驮着黑衣人的身躯,向庄中奔去。   萧翎目光一转,眼看二十五雄,都上了马,忍不住说道:“二哥,咱们只不过是到江畔找人,能否找着还难预料,带着这样多人同去,如临大敌一般,岂不要人耻笑咱们胆小怕事,倚多为胜。”   周兆龙道:“那咱们少带几个。”转身对身侧五个分着五色衣服的大汉,道:“你们既是五组中的首脑,就由你们五个去吧!”   五人齐齐应了一声,举手向后一挥,其余之人,转身退了回庄去。   周兆龙道:“三弟上马吧!那人又伤了咱们庄中一人,想必还在近处。”   萧翎一跃上马,道:“二哥请。”   周兆龙道:“咱们并骑而驰。”   双骑齐齐放辔,健马奔行如飞,片刻时间,已出去了七八里路。   周兆龙突然一收马缰,道:“三弟,等一下。”   萧翎疾收辔缰,快马人立而起,打了一个急转,才停了下来,道:“二哥有何见教?”   周兆龙道:“那边有咱们派出的暗桩迎来,或有要事禀告。”   萧翎抬头看去,只见一个头戴竹笠、身披蓑衣的渔人,大步行了过来。   那渔人行近了两人的勒马停身之处,低声说道:“来人在三柳弯。”匆匆行了过去,似是甚怕被人瞧出他的身份。   那人头上的竹笠,低压眉际,萧翎只看到他留着山羊胡子,竟未看清楚他的面貌。   周兆龙把马一带,低声说道:“咱们到三柳弯去。”   七骑马奔行在黄土小径上,又行数里,已无路径,放眼看一片碎石、淤泥,耳际间响起了澎湃的江涛。   马匹踏着淤泥,浆水溅飞。   周兆龙伸手遥指着遥远一丛树影,道:“那就是三柳弯了,这是一片荒凉的江岸,不知那人何以会来此地?”   萧翎抬头看去,果然不错,这是一片异常荒凉的地方,除了碎石、淤泥之外,数里内不见人迹。   三株老柳,并排而生,矗立在江畔,老柳下放着一张木桌,桌前放着一个香炉,炉中的烟气袅袅升起,随风飘散,阵阵香气,扑进鼻中。   木桌上摆着酒菜,还微微冒着热气,显然是这酒菜摆上的时间不久。   萧翎道:“不知在祭奠什么人……”目光一抬,瞥见那并生的三株老柳,正中一株上,挂着一方雕花的精致木牌,上面写着:亡弟萧翎灵位。   下款写道:断魂人奉立。   萧翎只瞧得心头大震,暗道:这世间不知究竟有多少萧翎,一个已然名重天下,我好好站在这里,又有人在这老柳之下,奠祭萧翎的灵位。   周兆龙回头望了萧翎一眼,道:“三弟,这是怎么回事?”   原来,萧翎虽和沈木风、周兆龙结拜兄弟,但却未把自己身世际遇,告诉两人,周兆龙虽然是才思敏锐,城府深沉之人,一时间,也是想不明白,不禁脱口一问,但话一出口,立时警觉。   萧翎茫然说道:“我也想不明白这是怎么回事,取下那灵位瞧瞧。”   周兆龙一伸手,拦住了萧翎,道:“三弟不可造次,江湖险诈,不可不防。”   萧翎道:“怎么?难道那灵位之后,还藏有什么暗器不成?”   周兆龙道:“这个小兄很难断言,但小心一些,总是没错。”   一跃下马,缓步行到那老柳之下,抬头看了一阵,低声对萧翎说道:“兄弟,那人挂这灵位,只用白线系上,显然是还要来取的……”   萧翎接道:“咱们大队人马一来,只怕是把他吓跑了。”   周兆龙凝目沉思了一阵,突然一跃而起,去取那挂的灵位,只听一声清叱传来,道:“不许动。”寒芒一闪。电射而来。   周兆龙跃起取那灵位之时,早已有了戒备,闻得那清叱之声,立时一沉真气,身子疾沉而下,右手挥处,一片绿光飞起,击落那射来寒芒。   转头望去,只见一个眉目清秀,十五六岁的青衣童子,双目中暴射出森寒的冷芒,手中长剑已然出鞘,凝注几人,神态倨傲,毫无畏惧之意。   那五个分着各色衣服的大汉,迅快的移魂身躯,布成了合围之势,兵刃出手,已成剑拔弩张之局,只要周兆龙一声令下,立时将一齐出手。   萧翎目注那高挂的灵位,耳听着滔滔江流,数年前的往事,忽然间回集心头,他想到自己被商八掌风震落江中的往事……陡然大声喝道:“二哥,请不要动手。”喝声中一跃而起,随手抓下那高挂的木牌。   但闻青衣童子怒声喝道:“不要动那灵位。”右手扬处,三点寒芒,一齐飞来,紧接着飞身急扑而上,长剑在日光下闪起朵朵剑花。   萧翎心中有备,左掌疾翻,劈出了一掌,右手已取下灵位,跃飞出一丈开外。   其实,不等他动手,周兆龙已代他挡住了那青衣童子的攻势,右手翠玉尺飞旋,连击脆响中,震飞了那青衣童子三支飞鱼刺,但他未料那青衣童子打出暗器之后,人也跟踪扑上,要待跃起拦住,已自不及,但萧翎翻手劈出一掌的内劲,却及时而至。   那青衣童子,接了萧翎一掌,人被震的落着实地。   萧翎取下灵牌,只见灵牌后面后面写道:成化十一年二月二日,萧翎在此落江,中州双贾留书。   这几个字写的歪歪斜斜,但却深深陷入树中二分多深,一望之下,立可辨出是用惊人的指力,刻在上面。   萧翎心中默算时间,那正和自己落江时间相合。   他落江一事,虽是记得清楚,但却不知在何处落江,目睹中州双贾的留书,心中再无怀疑,这人分明是来奠祭自己了,但不知那断魂人是谁?   这时,那青衣童子又仗剑冲上,却被周兆龙挥动翠玉尺截住,那青衣童子剑招十分辛辣,着着攻向周兆龙的致命所在,两人交手几招,已然是凶险百出。   萧翎大声喝道:“二哥请停手,小弟有话问他。”   周兆龙心中正自惊异那青衣童子小小年纪,剑招如此辛辣,听得萧翎呼喝之声,立时闪身让开。   那青衣童子长剑护胸,飞身一跃,人已到了萧翎身前,怒声说道:“快把灵牌还我!”   萧翎看他急怒之情,溢于言表之间,这灵牌对他似是十分重要,微微一笑,道:“灵牌还你不难,但你得回答我几件事情。”   青衣童子道:“那要看你问的什么。”   萧翎道:“这灵牌之上,写的萧翎,你可认识他么?”   青衣童子摇头说道:“不认识。”   萧翎道:“你既不认识他,为什么要祭奠他的灵牌?”   青衣童子道:“又不是我要祭奠他。”   萧翎道:“不是你,是那一个?”   青衣童子道:“是我们相公。”   萧翎道:“他现在何处?”   青衣童子怒道:“你这人问起话来有完没完?快把灵牌还我。”   左手电疾伸出,来夺灵牌。   萧翎肩头微晃,人已后退三步。   那青衣童子一把没有抓着灵牌,右手长剑却突然刺了过来,剑势奇快,一闪而至。   萧翎料不到他出剑如此之快,几乎被他刺中,当下一提丹田真气,横跨三尺,急急避开一剑。   只听周兆龙道:“三弟小心,此人剑招奇辣,甚难对付。”   那青衣童子已然在他说话工夫中,刺出了四剑。   萧翎闪开四剑后,一跃而退,笑道:“不用打啦,我还你灵牌。”   那青衣童子闪电般四剑,一气呵成,对方竟能在闪动剑光中脱身而出,心中亦是暗暗震骇,忖道:他们人数众多,个个武功似是都很高强,大是不好对付,听得萧翎说要还灵牌,立时停手不攻,道:“拿来,哼!你们要是不肯还我,事情就不能算完,我接受一顿责打,非得杀了你们不可……”   萧翎伸手递过灵牌,笑道:“这灵牌又不是什么珍贵之物,有什么好抢的!”   周兆龙却冷笑一声,道:“好大的口气。”   青衣童子接过灵牌,心中气愤顿消,微微一笑,道:“你们把灵牌还我,那自又当别论,等会我家相公回来,我不给他讲就是。”言词之间,对主人充满恭敬和信心。   萧翎回头对周兆龙道:“二哥,此事甚多可疑之处,小弟想多问他几句。”   周兆龙对这青衣童子的辛辣剑招,也动了好奇和怀疑,甚想查明对方的来历和底细,当下说道:“三弟尽管请问。”   萧翎回目望去,只见那青衣童子,竟然抱着灵牌,转身而去,不禁心头大急,厉声喝道:“小兄弟快站着,我有话问你。”   他不叫还好,这一叫,那青衣童子突然放腿疾奔而去,眨眼间已出去四五丈远。   萧翎怒喝一声:“你跑得了么?”拔步飞追。   周兆龙紧随萧翎身后追去。   五个随行大汉,也紧紧追了上去。   那青衣童子轻功奇佳,矫健如飞,疾逾飘风,萧翎追出百丈,只不过赶上二三尺远,周兆龙还可勉强赶上,那五个随行大汉,已被甩后了两丈多远。   只见那童子沿江而奔,行约四五里,突然跃上了一艘停泊在岸边的小舟,双手拖起铁锚。   船舱中人影一闪,又跃出一个青衣童子,竹篙一点江岸,小船立时向江心冲去。   这时,萧翎距那青衣童子,还有两丈多远,他拖锚动作虽快,总要延误一些时间,小船划动,萧翎已到了岸畔,纵身一跃,直向那小舟上飞去。   那撑篙的青衣童子一挥竹篙,一招“横扫千军”击了过来。   萧翎身子疾沉,竹篙掠顶扫过,左手疾快的伸了出去,顺势抓住了竹篙,沉身,出手、抓篙,在一剎那间完成,动作快的使人看不清楚。   那执篙童子突然振腕一掷,手中竹篙,斜向江里飞去。   周兆龙大声叫道:“三弟快退回来,他们绝跑不了。”   萧翎抓住竹篙,借势换一口气,原想借这竹篙之力,跃上小船,却未料到,那青衣童子突然投掷出手,身子吃那竹篙一带,斜向一侧,小舟却破浪突向江心,这一去一来间,又拉长了不少距离。   萧翎虽然身负着三位奇人传授的绝技,但他毫无临敌经验,应变不够灵活,直待那竹篙将要落水,才一振右臂,把竹篙下冲之力一收,乘竹篙下冲之势,左足踏上竹篙,一点水面,重又跃飞而起,飞向江岸。   这时,他距江岸已然四丈多远,那竹篙借力有限,距江岸还有丈余左右,已力尽向下落去。   只听周兆龙大声喝道:“三弟接着!”   一条白索,抛了过来。   萧翎伸手抓住绳索,双足已落入水中。   周兆龙用力一带绳索,萧翎又借势跃起,飞到岸上。   回头看小舟,已然远在数十丈外,不禁长叹一声,道:“想不到他小小年纪,竟是狡猾异常。”   周兆龙道:“江湖中本多阴诈,以后小心就是。”   萧翎望着渐远小舟,心中实有未甘,叹息一声,道:“二哥,可有办法追上去么?”   周兆龙沉吟了一阵,道:“他们行舟手法甚熟,纵有快舟,只怕也追赶不及,不如先回庄去,只要他们在归州境中百里之内,至多一日夜间,可查出他们的行踪。”   萧翎望着那消失于滚滚江流中的舟影,心中泛起了无数的疑问,那祭奠自己的人是谁呢?还有那两个青衣童子,只看那轻功的提纵身法,和那挥篙一击的雄浑腕力,分明都是从小即有良师调教的内家高手,这些人为什么跑到这荒凉的江畔,来祭奠自己?   他默算时日,那中州双贾留在那老柳树上的日期,正是他落江之日,世上也许有无数的萧翎,但却并未均在此地落江,那人来此祭奠,分明是有心而来,但使萧翎不解的,在茫茫人世上,他认识的人太少了,会有什么人,专程到这荒凉的江畔上,奠祭他呢?   回头看去,只见周兆龙低首凝目,亦似在用心思索,显然,他也对那两个青衣童子的武功,有着极深的震骇,良久之后,才见他抬起头来,目注萧翎,缓缓说道:“兄弟,那灵位上记着的萧翎,可是你么?”   萧翎道:“是的,中州二贾的留字,证明确是小弟。”   周兆龙目中光亮一闪,道:“兄弟,你仔细想想看,武林之中,会有什么人来这里祭奠你?”   萧翎低首沉吟,默然不语。   周兆龙微微一笑,道:“兄弟,这很好想,你也许认识很多武林人物,但身负有绝世武功的绝然不多,尤其那两个青衣童子,年岁不大,但剑招的辛辣、诡异,都是江湖上甚少见闻,如若你见过他们,那该是不会忘记。”   萧翎摇摇头,苦笑道:“二哥,那两个青衣童子,会不会是武当门下?”   周兆龙道:“武当门下的剑术,虽然驰名天下,但却不及那青衣童子的剑招辛辣……”   他忽然放声笑道:“兄弟不用想了,咱们早些回去吧!”牵着萧翎,直奔百花山庄而去。 第十章 落花流水空留恨   那通往百花山庄的大道上,一反平日的寂静、荒凉,衔接不断的快马,往来飞驰,触目一片紧张。   萧翎心中奇怪,低声问道:“二哥,咱们的百花山庄中出了事么?”   周兆龙摇头笑道:“大哥养疴数年,目下体能已复,又得三弟加盟,大哥为使兄弟一举成名武林,特地派出快马捷足,遍传金简,要在咱们百花山庄,举行一次英雄大会,一则庆祝三弟入盟,二则庆祝他功行圆满,三则昭告武林,血影子沈木风,重出江湖。”   萧翎道:“原来如此……”微微一顿,又道:“这么说来,大哥昔年在江湖上,名头是很大了?”   周兆龙笑道:“眼下咱们已经是生死与共的结盟兄弟,百花山庄中的隐秘,自然也用不着再避着你了。”   两道冷厉的目光,缓缓由萧翎的脸上扫过,道:“兄弟,咱们大哥的名头,何至是很大,在十几年前,凡大哥行踪所至,不是引起轩然大波,便是令那一带武林人,退避三舍。”   萧翎道:“这些年来,大哥退出江湖,不问武林中的是非,可是因为养病么?”   周兆龙低声说道:“大哥内功精深,那里会真的有病……”   萧翎道:“是啦!大哥要闭门不出,苦练绝技。”   周兆龙对萧翎似已十分放心,淡淡一笑,道:“三弟只能猜对了一半,大哥避世不出,固然是为了苦练绝技,怕人打扰,但也确实要借机养息伤势。”   萧翎道:“养伤,大哥被谁打伤了?”   周兆龙道:“这已是十几年前的事了,那时三弟只怕还在呀呀学语之中,大哥虽然被人打伤,但那一战,却是大大的哄动江湖,大哥是虽败犹荣。”   萧翎道:“大哥可是中了人家的暗算么?”   周兆龙道:“大哥武功高强,已有罡气护身,别人想暗算他谈何容易。”   萧翎道:“那是怎么败的?”   周兆龙道:“那一战,参与的高手甚多,九大门派中,有四家掌门人,亲率高手临敌,还有各处的寨主、帮主、教主等,都是一方之雄,大哥连胜十三场,击败了少林寺中罗汉三僧,武当派中的云阳子、终南二侠,和峨眉、青城两派的掌门人,当真是天下哄动,最后败在了少林寺达摩院主持十方大师手下。那十方大师号称当代少林门中第一高僧,岂不是虽败犹荣。”   萧翎心中暗暗忖道:常听人言,少林一派乃是武林中正大门户,沈大哥和少林派作对,只怕不是好人……   但觉一阵烦恼涌上心头,不愿再想下去,放腿疾奔,五个随行的大汉,又被甩落甚远。   百花山庄中,也开始了紧张忙碌,各处花树阵中,都有佩带兵刃的劲装大汉把守,刁斗森严,如临大敌。   周兆龙送萧翎进了兰花精舍,才告别而去。   金兰、玉兰早已迎候室外,一见萧翎归来,巧笑相迎,送茶捧水,极尽柔媚。   玉兰提着一双便鞋,屈下一膝,替萧翎脱下靴子,道:“三爷,奴婢和金兰姊姊,已奉庄主之命,拨作三爷随身侍婢了。”   萧翎嗯了一声,道:“这个我如何敢当。”   玉兰笑道:“我和金兰姊姊,为此欣幸万分,此后得常随三爷身旁,铺床迭被,执鞭随镫,不再侍客兰花精舍,但愿三爷能恩准留用,实奴婢姊妹之福。”   她脸上满是乞求哀怜,显然,这几句话是由衷而发。   萧翎轻轻叹息一声,道:“两位这般垂青于我,在下感激不尽。”   二婢慌的齐齐跪了下去,眼眶中泪光隐隐,同声说道:“三爷答应了?”   萧翎点头一笑,伸手去扶二婢,口中说道:“你们快站起来。”   二婢一跃而起道:“谢三爷的恩典。”萧翎心中仍然惦念着江畔灵牌之事,说道:“我要回房去休息一下,无事不要扰我。”   是夜二更,萧翎换上了一身黑色劲装,带上了柳仙子赐赠的千年蚊皮手套,赤手空拳,轻启室门而出。   那知二婢对萧翎的一举一动,都异常留心,萧翎刚出房门,二婢早已悄立室外,劲装佩剑,似已等候多时。   金兰轻声说道:“三爷,可要奴婢等随行听差?”   萧翎怔了一怔,道:“不用啦。”   玉兰解下背上长剑,道:“眼下这百花山庄,风云紧急,三爷最好带上兵刃。”   萧翎笑道:“不用啦!我随便走走!”大步离开了兰花精舍,穿越花圃,直出庄外。   花园中虽有守夜之人,他们都已识得萧翎,已是百花山庄中的三庄主,谁还敢拦阻于他。   萧翎仰望星辰,辨识了一下方向,突然一提真气,直奔三柳弯。   这是晚月之夜,星光朗朗,景物依稀可辨,三柳弯仍然一片荒凉,寒冷。   萧翎鹿伏鹤行,走近那三株老柳,提气跃起,抓住一个柳枝,借力一个倒翻,隐入枝叶密茂之处,探首向下望去,只见那木桌依然放在原处,香炉也好好摆在上面,只是金炉中,已没有那飘升起来的袅袅烟气,显然,在这一段时间中,无人来过。   江涛澎湃,浊浪滚滚,夜暗中望上去一片银白。   萧翎隐身在老柳密枝处,足足等候了一个更次,仍不见有何动静,不禁暗暗一叹道:看来今夜是不会有人来了。   正等跃下树去,突闻一阵木橹划水之声,传了过来,不禁心中一动。   转头望去,只见朗星微光下,一艘小舟,急驰而来,片刻间,已近江岸。   三条人影,连翩由小舟之上飞起,瞬间已到了老柳树下。   萧翎仔细一看,不觉心头一跳,暗道:我如早离开一刻工夫,也难见到他们了。   敢情那当先一人,正是白昼在此见过的青衣童子。   只见他身上斜背长剑,双手捧着那块灵牌。   紧随他身后,也是个身着青衣的童子,手中捧一架古琴。   最后一人,蓝衫白履,右手拿着一个折扇,缓步随在两个童子身后。   萧翎目光一转,瞥见二条黑影一闪而没,似是伏下了身子,心中纳闷,暗暗忖道:这二条人影,不知是何许人物?   就这一转念间,那蓝衫人和两个青衣童子,已然行近木桌。   那当先一个青衣童子,跃身而起,挂上了萧翎的灵位,然后取出三炷香来,晃燃火折子,点起了拜香,插入香炉。   借着火光望去,看出那蓝衫人,也不过二十左右,玉面剑眉,生相十分俊雅。   香烟袅袅升起,清香四溢。   蓝衫人放下手中折扇,微微一整衣衫,抱拳对着灵位说道:“兄弟年前到此,见兄大名刻在树上,一时动了奇想,借用了萧兄之名,萧兄地下阴灵有知,请恕在下冒名之罪。”   萧翎暗暗舒了一口气,道:原来如此,我还道这世上,当真有着两个萧翎呢。   只听那蓝衫人继续说道:“兄弟虽然是冒用了萧兄之名,但自信并未有辱萧兄的名讳。”   萧翎暗道:没有关系,只要你不做坏事,尽管用我的名字就是。   但闻蓝衫人接下去说道:“兄弟受人之托,带这灵牌,来此奠祭萧兄,今日己满七日,明晨兄弟就携这灵牌别去,交还那相托之人,但愿今宵萧兄能显些灵异,也好让兄弟归去时,讲给那相托之人听,唉!萧兄啊!你虽然已经死了,但世间还有一位红颜知己,为你痛不欲生,晨昏时分,对着你的灵牌流泪祈祷,比起兄弟来,萧兄是强得多了,萧兄阴灵有知,也可瞑目九泉了。”   萧翎听得心中纳闷,忖道:这人在胡言乱语些什么?我那里有什么红颜知己……   蓝衫人又朗朗接了下去,打断了萧翎的思路,道:“你那红颜知己,为你谱了一首凭吊你的曲子,兄弟今宵就弹此一曲,一慰萧兄亡魂。”   只见那青衣童子,捧过古琴,端放在木桌之上,蓝衫人扬手把折扇插入衣领之中,右手一挥,铮铮几声弦响,划破了寂寂静夜。   紧接着琴音丝丝扬起,果然是声声断肠,九曲百转,如泣如诉,古琴哀弦,闻之断魂。   萧翎心神受到了强烈的感染,不自觉黯然泪下。   突然,铮铮两声,哀哀琴音,倏然而止。   两个青衣童子霍然拔出长剑,跃向两侧,流目四顾。   原来那蓝衫人正弹到哀伤紧要之处,琴弦忽然断了两根。   只听那蓝衫人长长叹息一声,道:“可是萧兄的阴灵,来此听琴?”   他举起衣袖,轻拭去颊上泪水,道:“你那红粉知音,在伤心千回、断肠百折之中,谱出这一首‘流水断魂’的曲子,当真是每一声,每一字,都和她那哀哀哭声一般,萧兄啊!萧兄,你如阴灵有知,能忍心让她为你哀伤一世么?”   萧翎只听得大为感动,忖道:这个人不错啊!他不过受人之托,但却能这般的忠人之事……   但闻那蓝衫人口风一转,接了下去,道:“她为你这般伤心欲绝,萧兄也该为她想想才对,如若萧兄的阴灵,能显些灵异,使兄弟取信于她,兄弟不才,愿一生追随她罗裙之下,慰藉她的哀伤。”   萧翎听得怔了一怔,道:“好啊!原来你这般求我,要我显些灵异,好如你求凰之愿……”   那蓝衫人突然撩起长衫,不顾满地泥浆,跪了下去,说道:“兄弟借用了萧兄名讳,当尽我之能,使萧兄的大名,宏扬于武林之中,人人敬慕,流芳百代,兄弟这一生一世,永作萧兄的化身……”   萧翎暗道,你又不是真的为我……   那蓝衫人接了下去,道:“萧兄如肯答允兄弟之求,就请显灵给兄弟瞧瞧。”   这时,那同来的两个青衣童子,已然搜索过四周归来,一左一右的站在蓝衫人的两侧。   蓝衫人目光左右一扫,冷冷说道:“你们拔剑出鞘,如临大敌,岂不要吓跑了萧兄的阴灵,还不快给我收起。”   两个青衣童子依言还剑入鞘,看那蓝衫人跪在地上,也跟着跪了下去。   荒凉的江畔,恢复寂静,只有澎湃的江涛声,永不绝息。   萧翎居上临下,看的甚是清晰,那蓝衫人闭着双目面对灵牌,口齿还不住微微启动,似是在暗暗祈祷,一时间,倒不知是否该现身问他一声,那位红粉知音,究系何人。   正自拿不定主意当儿,忽见遥远处,一条人影,悄无声息的掩了过来。   那人举步落足,轻如落叶,虽是行走在泥浆地上,也是听不出一点声息。   蓝衫人和两个青衣童子,似都在至诚的期待着萧翎的阴灵出现,全神贯注,不知危难将至。   星光下,可看出那是个瘦高的人影,已然逼近那蓝衫人身后丈余之处。   那人的行动更慢了,似是对那蓝衫人甚多顾忌,蹑手蹑足,异常小心,生怕弄出一点声息,惊动了三人。   萧翎的心中也开始紧张起来,不知是否该出手救那蓝衫人。   沉默寂静中,弥漫着沉沉的杀机,那悄然而至的瘦高黑影,每向前移动一步,就加重了一分杀机。   蓦地里,江流中又传来一阵木橹划水声音,又有一艘小舟,如飞而至,那瘦高的黑影,似是被那划水的木橹声所惊,陡然停下了脚步。   急遽的变化,使萧翎有着目不暇接之感,回头望去,只见那小舟上飞起了一条娇小的人影,一跃飞下,落在江岸上。   来人是个全身劲装的女子,背上斜背着一柄长剑,脚落实地,略一回顾,纵身而起,飞向那蓝衫人停身之处。   就这一剎那,那悄然掩至近处的瘦高黑影,忽然不见,萧翎穷目搜望,才看出他伏卧在地上,想是因为那劲装少女出现的大快,那黑影自知逃避不及,才伏身倒卧了下去。   那劲装少女飞落在木桌旁侧,蓬然一掌击在木桌上,说道:“我到处找你不到,你躲在这里干什么?”   蓝衫人缓缓站起身子,语气中甚是冷漠,说道:“你这一闹,惊跑了萧翎的阴灵,我祈祷了半天,眼看阴灵将至,却被你这一闹,前功尽弃了……”   那劲装少女怒声接道:“那里来的阴灵,我瞧你是被鬼迷了心窍啦。”   蓝衫人道:“就算我被鬼迷了心窍,也用不着你来担心。”   那劲装少女呆了一呆,嘤的哭出声来,飞起一脚,踢飞了木桌,桌上的古琴、香炉,一阵乒乒乓乓飞出了两三丈远。   萧翎看她飞出一脚的威势,心中微微一动,暗道:这女子的武功不弱。   两个青衣童子,早已吓的呆了,眼看主人心爱的古琴飞摔出去,也不知飞身去接,半晌之后,那适才捧琴的童子,才讷讷的说道:“公子,那张古琴……”   蓝衫人接道:“快去捡回来,咱们走啦。”   青衣童子应了一声,跑去捡回古琴。   另一个青衣童子说道:“公子,那萧翎的灵牌,要不要带走?”   蓝衫人怒道:“那灵牌如是丢了,你就别想再活了。”   这青衣童子一惊,暗暗忖道:想不到那萧翎的灵牌,竟是比公子心爱的古琴更加重要。   心中忖思,人却返身一跃,直向那正中老柳之上飞去,伸手取下灵牌。   只听那劲装少女喝道:“什么人的灵牌,拿来给我瞧瞧。”   这少女似是也有着一种很高的身份,竟使那青衣童子大大为难,捧着灵牌,呆在当地。   只听她冷冷的接道:“好啊!连你们也敢欺侮我了……”   那捧着灵牌的青衣童子,道:“姑娘不要误会,这个小人怎敢,只是未得公子允准,小人们不敢作主。”   口中说话,两道眼神却瞧着那蓝衫人等候示下。   那蓝衫人沉吟了一阵,才冷冰冰的说道:“拏给她瞧瞧吧!”   青衣童子如命行了过去,双手奉上灵牌。   劲装少女接过灵牌,瞧了一眼,问道:“谁叫萧翎?”   青衣童子道:“这个小人不知,姑娘请问公子爷吧!”   劲装少女刷的一声,拔出背上长剑,冷笑一声,道:“哼!管它小翎大翎,我把它劈了就是。”   那青衣童子大叫一声:“姑娘使不得……”   劲装少女接道:“快告诉我,这萧翎是男是女?”   青衣童子接道:“姑娘如是擘了灵牌,公子定不放过小的,适才公子之言,姑娘单已听到了……”   劲装少女道:“我问你这萧翎是男是女,谁要你噜苏了?”   青衣童子道:“萧翎是位男子。”   那劲装少女手腕一挥,啪的一声,把灵牌摔在地上,道:“哼!臭男人,干什么要这样珍贵?”   那青衣童子捡起灵牌,用衣袖拭去泥浆,缓缓退到蓝衫人的身侧。   蓝衫少年伸手取过灵牌,冷冷说道:“剑童,你保护灵牌不力,该当何罪?”   剑童怔了一怔,欠身说道:“小的愿领责罚。”   蓝衣人道:“好!你自己掌嘴。”   剑童扬起手,乒乒乓乓,自己掌起嘴来。   他虽是自己掌罚,但落手很重,片刻之间,双颊都肿了起来。   那劲装少女越看越感觉得不是味道,厉声喝道:“住手!”   剑童停下双手,望了那劲装少女一眼,又继续打了起来。   那劲装少女羞怒交集,长剑一挥哭道:“好啊!你欺侮我还不算数,要琴剑二童也来欺侮我了?”   那蓝衫人举手一挥,道:“不用打了。”   剑童停下手来,但双颊已红肿起老高,嘴角汩汩流出血来。   那劲装少女哭了一盏茶工夫,那蓝衫人有如未闻未见,既不劝解,也不喝止。   萧翎隐身在老柳之上,看的十分真切,暗暗想道:看来这一对男女,有着很深的渊源,不知何故,蓝衫人竟然对她如此冷漠,唉!女的虽是泼辣一点,但这男的心肠却是太过冷酷一些。   那劲装少女哭了一阵,也不见那蓝衫人来解劝,似是下不了台,哭声愈发尖厉,一面怒骂道:“你们站在这里瞧什么?快些替我滚远些去!”   那蓝衫人不劝不问,似是就在等她这一句话,当下冷笑一声,道:“很好,可是你让我滚的。”抱起萧翎灵牌,大步而去。   琴、剑二童紧随身后,护拥着蓝衫人上了小舟,但闻木橹拨水之声,小舟去如惊鸿,片刻间走的踪迹不见。   那劲装少女耳闻小舟去远,似是真的伤了芳心,呜呜咽咽的当真哭了起来。   她适才的哭声,旨在撤泼,是以哭的声音尖锐刺耳,此刻哭声,却是由内心之中发出,哀哀切切,动人心弦。   萧翎心中忽生不忍之感,暗自想道:得想个法子劝她一劝才行……   心念初转,忽见那卧伏在地上的瘦高黑影,突地又站了起来,缓步向劲装少女行去。   那劲装少女哭的天昏地暗,耳目早已失去灵敏,那瘦高黑影逼近了她四五尺远,仍无所觉。   萧翎心中大为紧张起来,暗道:姑且不论这女子,是好人、坏人,但堂堂男子,乘人不备,暗算一个女子、实是有欠光明之举,我萧翎岂可坐视不救。伸手折了一段柳枝,分断三截,扣在手中,暗运内力,蓄势待发,如若那瘦高黑影,一声不响的暗中施袭,立时将以三元联第的手法,打出柳枝。   那知事情变化,又大大的出了萧翎的意外,那瘦高的黑影,逼近那劲装少女五尺左右时,突然停了下来,说道:“姑娘,不用哭了!”   他虽然尽量想使自己的声音平和,但听上去仍然带着一股冷冰冰的味道。   萧翎心中一动,暗道:这声音有些耳熟,当下运足目力望去。   那劲装少女,似是突被毒蛇咬了一口般,哭声顿住,一跃而起,剑随身转,护住了前胸,目注那瘦高黑影,冷冷喝道:“什么人?”   那瘦高的黑影道:“在下毫无恶意!”说话之间,人又向前跟了两步。   劲装少女宝剑一挥,划起一片寒芒,道:“快给我滚开,再要妄进一步,可别怪姑娘我手中宝剑无眼。”   那瘦高的黑影,突然放声一阵哈哈大笑,道:“姑娘今宵的际遇,在下已是亲目所见,亲耳听闻的了!”   那劲装少女道:“你看到了,听到了,又怎么样?”   那瘦高的黑影笑道:“那人对姑娘实在是太过份了。”   劲装少女道:“我们自己的事,用不着别人来管。”   瘦高的黑影道:“可是那人早已不把姑娘当作自己人了,哈哈,如若在下把今宵所见在江湖上宣扬出去,日后姑娘还有何颜在江湖之上走动?”   劲装少女怒道:“你敢!”   瘦高的黑衣人道:“为什么不敢,一个大姑娘家,向男人撒娇耍赖,人家却不顾而去,这件事当真是好笑的很,哈哈……”   那劲装少女怒道:“闭口,你这般耻笑我,可别怪我要杀你灭口了。”   萧翎暗作评论,道:那男子阴沉、险恶,施出各种手段,迫那女子就范,固是可恶,这女子要杀他灭口,倒也算得上毒辣的了!   那黑衣人冷笑一声,道:“只怕姑娘难以是在下之敌……”   那劲装少女怒道:“胡说!”刷的一剑,刺了过去。   那瘦高黑衣人侧身一闪,避开一剑,却不肯还击,冷然接道:“姑娘如肯听在下之言,和我合作,不但可挽回情郎变去之心,而且还可大大的在武林中扬眉吐气一番,当可使举世须眉,自愧失色。”   那劲装少女似是被说动了心,刺出的长剑,陡然收了回来,缓缓说道:“咱们要如何合作?”   黑衣人道:“只要姑娘听在下之言,假冒一个死去之人的名字,做几件惊人之事。”   那劲装少女对蓝衫人,似是有深挚异常的情爱,急急问道:“要我冒什么名字?”   黑衣人道:“萧翎。”   藏身那老柳树上的萧翎,只听得心头一震暗道:好啊!想不到我萧翎这名字,竟然是如此的吃香,除了那蓝衫人冒用之外,还有人威迫这劲装少女冒用……   只听那劲装少女低声说道:“萧翎,萧翎……就是那灵牌上的名字么?”   黑衣人道:“不错,那人因假冒萧翎之名……”   劲装少女接道:“你说的那一个?”   黑衣人道:“就是那个穿蓝衫的少年!”   劲装少女嗯了一声,道:“他叫蓝玉棠。”   黑衣人道:“就是那蓝玉棠了,他假冒萧翎之名,引出了一位绝代红颜,才使他见新弃旧,不再喜爱你了……”   那劲装少女急急问道:“那女子长的好看么?”   黑衣人道:“自然是好看了……”   劲装少女接道:“不知比我如何?”   黑衣人上下打量了那劲装少女一眼,道:“以在下的眼光,评论两位,那该是春兰秋菊,各极其美,不过,在那蓝玉棠眼中瞧来,那人是比姑娘好看多了。”   劲装少女道:“你又不是他,怎知道他的看法?”   黑衣人道:“事情明显的很,如是那蓝王棠觉着姑娘比她好看,也不会弃姑娘去喜爱那人了。”   劲装少女的杏目圆睁,冷哼一声,道:“我非得找着她瞧瞧不可,看她那里比我强了!”   黑衣人道:“那位姑娘武功高强,你纵然找得到她,也未必是她敌手,何况你也找她不到。”   劲装少女道:“这你怎么知道?”   黑衣人道:“姑娘还未答复在下之言!”   劲装少女道:“我这样去找她也是一样,为什么要假冒死去的萧翎之名?我不干。”   黑衣人道:“好!姑娘既是不愿,在下也不勉强,咱们就此别过了!”转身大步行去。   劲装少女心中大急,高声叫道:“站住……”   黑衣人停下脚步,劲装少女问道:“你话还没有说完,她叫什么名字,我要到那里找她?”   黑衣人冷笑一声道:“她远在天涯海角,世外仙境,你这一辈子,别想找到她了;近在咫尺毗邻,随时可在你身边出现。”   劲装少女垂下头去,沉吟不言。   黑衣人接着说道:“姑娘如肯听在下之言,和区区合作,咱们是各取其利……”   劲装少女奇道:“怎么各取其利……”微微一顿,接道:“是啊!因为那女子长的美貌,你可是想打她的主意……”   黑衣人接道:“区区在下的喜好甚多,唯独不爱女色,姑娘猜错了!”   劲装少女道:“那你要干什么?”   黑衣人道:“在下只要她身上一件东西,其余尽交由姑娘去处理。”   劲装少女道:“什么东西?”   黑衣人冷笑一声,道:“姑娘不觉着问得太多了么?哼哼!你若不愿答应,在下还得去找别人,无暇奉陪了。”   劲装少女突然长叹一声,道:“好吧!我答应你,但你可不能食言,要把她交我处理,杀剐任我作主。”   黑衣人道:“这是自然,在下生平,和人斗智用谋,倒是无计其数,自毁承诺,从不屑为。”   劲装少女道:“你等一下,我去取来应用之物。”   黑衣人道:“慢着!有一件事,在下必得先行说明,姑娘也可想一想,就是在未曾找到那位女子之前,姑娘必须听从在下之命。”   劲装少女道:“依你就是。”转身一跃,登上小舟,摇橹而去。   黑衣人道:“姑娘要快去快来,在下不能多等。”   劲装少女遥遥答道:“我要到坐来的大船上去,一则取应用之物,二则要他们自行回去,不用等我了……”   说到最后一句话,小舟已没入起伏的江涛之中不见。   黑衣人缓步走近江边,举目远眺。   萧翎暗中一提真气,悄无声息的跃下树来,正好落在那黑衣人的背后。   这时,如若他在暗中算计那黑衣人,只不过举手之劳,生擒打死,都无困难。   要知江涛如啸,声闻数里,那黑衣人又正在想着心事,虽然有很好的武功,过人的耳力,也是难免受到干扰,不若平时灵敏,何况萧翎的轻功,得自柳仙子的嫡传,飘身下落,不带一点声息。   那黑衣人心中似是焦虑,站立不安,转身游走,那知目光一瞬,突见萧翎站在身后,这一惊非同小可,但他久经大敌,遇事的应变能力过人,右掌一立,护住前胸,霍然横移三尺,冷冷的问道:“什么人?”   萧翎道:“萧翎……”   黑衣人心头一震,道:“什么……”   萧翎道:“货真价实的萧翎,你如是想找我,那就用不着请别人假扮了!”   黑衣人镇定一下心神,道:“那萧翎早已葬身江中鱼腹,世间那里还有真的萧翎,区区亲眼所见,你还骗得过我不成?”   萧翎冷笑一声,道:“哼!我道是谁,原来是你,好啊!当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的了。”   黑衣人越发惊异的说道:“你知道我是谁?”   萧翎道:“冷面铁笔杜九,中州双贾中老二,哼哼!你可以易容改装,却无法改变你的声音!”   黑衣人呆了一呆,道:“你当真是五年之前,落在这江中的萧翎么?”   萧翎道:“托天保佑,在下未死!”   黑衣人一拉包头黑巾,道:“那很好,在下正是杜九,你既然没有死,在下也用不着改装易容,掩去本来面目了!”   萧翎冷冷说道:“中州双贾一向是形影不离,你既然在此,想那商八也定在左近了?”   杜九道:“不错!”   萧翎道:“带我去见他!”   杜九道:“你要见他不难,但中州双贾一向是不受人令,何况你是否真是萧翎,在下还未曾认得清楚!”   要知萧翎跌入河中之时,不过是十二三岁的孩子,身罹绝症,瘦弱异常,此刻的萧翎,雄挺秀伟,英气逼人,五年之变,判若两人,那杜九阅人再多,也是难以辨识。   萧翎道:“你要怎样才肯相信?”   杜九道:“我要你说明那日落江的情形。”   萧翎道:“这又何难。”   当下把那日落江经过,说了一遍。   杜九上下打量了萧翎一阵,道:“果然是你了,我们兄弟,为你改扮易容,五年余未以真面目出现江湖,哈哈,从今之后,再也用不到这般……”   萧翎接道:“快带我去见那商八。”   杜九冷笑一声,道:“急什么呢?早一刻,晚一刻,又有何不同?”   萧翎怒声喝道:“我心急如箭,等它不得,你走是不走?”   杜九仍是那种冷冰的语气,道:“这五年的时光中,你一定有了奇遇?”   萧翎剑眉耸动道:“你可要试试么?”   杜九道:“该当领教。”   萧翎提起了右掌,道:“那就接我一掌试试!”缓缓推出右手。   他不知自己五年的成就有多大,但脑际中却记着中州双贾的武功十分高强,这一掌去势虽缓,却运足了十成劲力。   杜九疾快的抬起右掌,推了出去。   双掌接实,萧翎蓄蕴在掌心的暗劲,突然发了出来。   杜九在双方相触的一剎那,已然觉出不对,但已无法闪避,只好硬接下了一掌。   只觉一股强猛绝伦的劲道,直撞过来,心神一震,身不由己的退了三步。   萧翎收了掌势,道:“可以去见商八了吧?”   杜九长长吸一口气,纳入丹田,压制住翻动的气血,道:“皇天不负有心人,你真的投到了北天尊者门下。”转身放步而行。   萧翎急欲早见商八,也懒得解说,紧随在杜九身后而行。   杜九逐渐的加快行速,行了顿饭工夫,到了一处孤立的茅舍前面。   茅舍的木门紧闭,室中不见灯光。   杜九轻轻咳了一声,道:“大哥在么?”   木门呀然而开,一个竹笠鱼装的白髯老人,当门而立。   杜九晃燃火折子,点起了烛火,道:“大哥,从今以后,咱们用不着掩饰本来的面目了,萧翎他……没有死去……”突然张嘴吐出了一口血,摔倒在地上。   白髯老人两道冷电一般的目光,投注在萧翎的身上,道:“你真是五年前落江的萧翎么?”   萧翎应道:“正是在下。”   白髯老人突然举手在脸上一抹,白髯尽落,露出一张团团的圆脸,道:“可是你打伤了他?”   这张圆脸,留给了萧翎很深的记忆,正是那金算盘商八。   萧翎道:“适才在江畔,在下和他对了一掌。”   商八脸上泛现起困惑之色,道:“只一掌你就震伤了他?”   萧翎道:“他伤势本来不重,只因他太逞强好胜,不肯及时运气调息,又经过这一阵奔走,血气难平,故而吐出一口血来。”   商八伏下身子,扶起杜九,接道:“救人要紧,咱们等一会再谈。”   萧翎倚门而立,道:“既然见着了,我也不怕你逃走。”   商八仔细在杜九身上查看了一阵,道:“你能隔空点穴?”   萧翎道:“这有什么稀奇。”   商八不再言语,推活杜九的脉穴,摸出一粒丹药,送入杜九口中,低声说道:“二弟,你运气先调息一下,我和这位萧兄谈谈……”   萧翎冷冷接道:“道不同不相为谋,我瞧咱们也不用谈了,我记得五年前,我曾说过不杀你们,快些告诉我那岳姊姊现在何处?”   商八微微一笑,道:“萧兄的武功,诚然不错,但如说能杀了我们兄弟,却也未必!”   萧翎剑眉耸动,俊目放光,冷冷的扫掠商八一眼,道:“这些事,倒也不用争执,我只问你我那岳姊姊的下落。”   商八摇摇头,道:“不知道,自从你落江之后,咱们兄弟失信于那岳小钗,也无颜回去见她,屈指算来,五年有余,没有见过她了!”   萧翎眉宇间泛现出一片忧郁,冷然说道:“如若我那岳姊姊,有了三长两短,两位纵然被我斩作肉酱,也难消我心头之恨……”语音微微一顿,接道:“我那岳姊姊是被你们囚禁起来的,这话没有冤枉两位吧?”   商八道:“不错,岳姑娘确是我带她安居在一处安全所在,可是我们兄弟答应了把萧兄带去见她,交换那禁宫之钥,不幸你落江失踪,咱们兄弟在左近十里江面上寻找甚久,但却一直未能找到萧兄,中州双贾能在江湖之上立足,受到武林中朋友器重,就是因为一生中从未失信于人,既是找不到你萧翎的下落,那等于砸了我中州双贾的招牌,自是壮士无颜去见那岳小钗了……”   萧翎急急接道:“她在什么地方,快带我去见她!”   商八摇头说道:“岳姑娘的秘密居所,咱们只留有半年的食用之物,我们兄弟找不到萧相公,无颜回去见她,但却不能让她活活饿毙,因此,在萧兄落江五个月后,咱们兄弟易容改装,悄然潜返,给她送去些食用之物……”   萧翎接道:“这么说来,两位还是有点人心了。”   金算盘商八轻轻咳了一声,接道:“但当咱们兄弟回到那处秘居,岳姑娘早已自断铁栅而去,行踪不明,咱们兄弟化装寻访数年,足迹遍及大江南北,仍是找不出她的下落。”   萧翎冷笑一声,道:“未找到我岳姊姊之前,两位不能算脱干系,有劳两位随我一行……”   商八道:“到那里去?”   萧翎道:“百花山庄,咱们以三年为限,三年之内,如若找到了我岳姊姊,自是释放两位……”   杜九突然一睁双目,失惊道:“百花山庄!”   萧翎道:“不错,这也值得大惊小怪么……”语音微顿,接道:“如是三年之内,还找不到我那岳姊姊,我就杀了两位。”   杜九功力深厚,又得灵丹之力相助,经过这一阵调息,早已复元,一跃而起,道:“在下适才因是轻敌,被你一掌震伤,岂能心服。”   萧翎道:“那你是还想试试了?”   杜九道:“当然奉陪。”   萧翎目光一转,道:“室中狭小,咱们到外面较量。”   商八一伸左臂,拦住了杜九,道:“且慢,纵然要打,也得把话先说清楚。”   萧翎道:“什么话,快说!”   商八道:“你认识那血影子沈木风?”   萧翎略一沉吟,道:“那是我的结盟大哥!”   商八道:“他为什么不收你为徒?”   萧翎怒道:“这些事,你也要管。”   商八道:“你从那血影子沈木风学艺,武功自是了得,五年时间,不算太长……”他顿了一顿,又道:“纵然他细心相授,你天资聪慧,尽得他的真传,但真力内功方面,却未必就强过咱们兄弟,一对一的搏斗,你可以巧补拙,以血影子传你的诡奇招术,可打成一个半斤八两的平分秋色之局,你或可有取胜的机会,但如我们兄弟二人连手,你却是必败无疑之局……”   冷面铁笔杜九冷冷接道:“就算那血影子沈木风亲自到来,也难在百招内,胜得中州二贾。”   萧翎听得心中一动,暗道:听这两人口气,对我那结盟大哥沈木风,似是甚多畏惧,看来大哥的名头,果然是威震江湖,非同小可。   金算盘商八不容萧翎开口,又抢先接道:“你估量一下目下之局,在下是句句出自挚诚。”   萧翎道:“我从何人习武,不用两位多管,如若我存下了杀害两位之心,适才长江岸畔,那杜九早已横尸溅血了!”   杜九口虽不言,心中却是暗暗的想到:这话不错,如若他在岸畔出手多攻我几招,我在重伤之下,绝对抵拒不住,势必非伤在江畔不可……   忽听商八低声说道:“有人来了。”   萧翎暗凝功力戒备,运足目力四顾,提防中州二贾,暗中施袭。   但见商八双手托着木门,轻轻掩上,人却借门缝往外瞧看。   杜九背贴墙壁而立,紧靠着一扇窗户。   但闻一声急促的步履声由远而近,又逐渐的消失不闻。   金算盘商八转过身子,长长吁一口气。   萧翎忍不住问道:“来的是什么人?”   商八道:“神风帮的帮主,率领着属下高手。”   杜九道:“那神风帮主,突然在此出现,不知为了何故?”   商八道:“大概是追踪萧翎。”   萧翎接道:“追踪我……”   杜九接道:“这倒不是,要追也是追那个假的萧翎。”   商八咳了一声,道:“那位假萧翎,既然能骗得咱们兄弟,想来那不受他骗的人,只怕是也没有几个了!”   萧翎道:“这些人追踪那假冒的萧翎,可还是为了那‘禁宫之钥’么?”   商八道:“禁宫一日不开,萧翎就一日难得安宁,自岳小钗失踪之后,那萧翎该是追索那‘禁宫之钥’唯一的线索了!”   萧翎冷笑一声,道:“可是在下却要向贵兄弟,追开我那岳姊姊下落!”   杜九道:“可惜的是我们兄弟也不知道。”   萧翎道:“反正在下是唯二位是问,两位既然说不出我岳姊姊的下落,只有委屈同往百花山庄一行了!”   商八道:“如是我们兄弟不走呢?”   萧翎道:“由不得你两位做主。”   商八笑道:“好大的口气,中州双贾做了数十年的生意,好不容易创出的金字招牌,毁于一旦,害得咱们易容改装,在江湖上混了五年,这宗买卖,已然大亏血本,你还来讨债不成。”   萧翎道:“对本对利,找不到我岳姊姊,贵兄弟两条命抵她一条。”   商八道:“做生意讲究本钱,你这娃儿凭什么?”   萧翎道:“就凭我这一双掌。”   商八笑道:“那很好,我们兄弟是当得奉陪。”   萧翎道:“这室中狭小,动手时有碍手脚。”   商八道:“北行三四里,有一座荒凉的破庙,咱们到那里去如何?”   萧翎道:“事不宜迟,要走就得立刻动身。”   商八一跃而出,道:“兄弟带路。”   三个人影联袂而起,疾向正北方奔了过去。   果然,行约四里左右,有一座残破的大庙,商八带路,跃入庙中,直奔大殿后一座阴森的大院里。   这座后院,足足两亩大小,荒草及膝,四周长满了高大的槐树,只有中间三四丈见方处,长草已被铲去,露出一片黄土地。   商八伸手指着近东一排厢房,道:“在那排厢房中放有二口空棺材,如若我们兄弟伤亡在你的手中,那就有劳代为收了我们兄弟尸体,埋入这一片黄土地中。”   萧翎微微一怔,道:“如是兄弟战死,也要劳请两位代办一事。”   商八道:“但得力能所及,无不从命。”   萧翎道:“日后两位如能再见到我岳姊姊时,别告诉她我战死此地的事!”   杜九接道:“不行,中州双贾素不说谎。”   萧翎心知中州双贾的武功高强,如若二人一齐出手,实难有制胜把握,淡淡一笑,道:“有我遗言相托,自是算不得说谎。”   商八道:“好,咱们就此一言为定。”   萧翎道:“两位是一齐上呢,还是一个一个的动手?”   商八回顾了杜九一眼,道:“在下先单独领教,如若是你当真能把我打败,我们兄弟再联合出手如何?”   萧翎豪气飞扬的说道:“如若是我萧翎怕你们中州二贾连手合击,也不敢奉陪来此了。”   商八道:“那就请出手吧!我们人多,先让你三招。”   萧翎道:“且慢,还有一事,必得先说清楚。”   商八道:“在下洗耳恭听。”   萧翎道:“贵兄弟为了一世英名,此刻已有了拼命一战的决心,但兄弟此际却无杀害两位之意,如若我侥幸胜了两位,还得两位答允留下有用的性命,帮我寻找我那岳姊姊!”   商八哈哈大笑道:“看起来,萧兄这胜我兄弟之心,倒是坚强的很……”语声微顿,肃然道:“我兄弟如若当真是同败在你手下,那就终身听命于你,如果我兄弟胜了呢,也得你答允一事。”   萧翎道:“什么事?”   商八道:“寻得你岳姊姊之后,你得帮我们讨来‘禁宫之钥’!”   萧翎道:“好吧!小心了。”呼的一掌,劈了过去。   商八身躯横里一闪,一式脱袍让位避开一掌,只觉一股劲急的掌风,从身侧飞过,飘起衣袂,不禁吃了一惊,暗道:好小子,掌力果然不弱。   萧翎一击不中,跟着欺身而进,双手左右合击,拍了过来。   这一击却是无声无息,劲力蓄蕴掌心不发。   商八一式移形换位,身子滴溜溜一个大转身,又避开了一掌。   但觉人影一闪,萧翎双掌如影随形般,紧接而到,这次却是擒拿手法,五指搭向了商八右腕。   商八心头大骇,暗道:好快的手法,急施一招风回弱柳,脚尖微微一用力,身子飘飘而起,避开一击。   他虽然避开了三招,但人却退后一丈多远。   萧翎停手不攻,冷然说道:“这一次,你该还手了。”   商八道:“不劳费心。”身子向前一探,右拳迎胸击了过来,拳势将要接近萧翎时,突然一张五指化作神龙探爪,抓向萧翎肩头。   萧翎一塌肩,人立原位不动,右掌却疾然而起,食中二指急急划出,拂向肩头。   商八骇然而退,失手叫道:“兰花拂穴手!”   萧翎道:“不错啊!贵兄弟当真是见过世面。”左手一探,五指平屈半伸,拂向肩头。   商八那里还敢大意,右手一招惊涛裂岸,呼的一掌,劈了出来,强猛的内劲,山涌而至。   萧翎已打的性起,右手一挥,接了一掌,左手斜里拂出食、中、无名三指,半屈轻弹,点向商八左肩缺盆、堂门、中府三穴。   这一招兰香四射乃十二兰花拂穴手中一记绝招,金算盘商八,虽是久经大敌之人,也不禁有些应变不及之感,何况他右手已和萧翎硬拼上了掌力,闪避之间,更是困难。   匆忙中一吸真气,左肩疾沉,塌落五寸。   他应变虽已够快,仍是晚了一步,中府穴上,已被萧翎弹出的指力拂中。   冷面铁笔杜九,眼看商八已吃了亏,如不及时解救,三两招中,即将落败,冷冷喝了一声:“接我一掌。”   中州二贾,正好和萧翎相反,越打越是心惊,杜九首先为萧翎快速掌法所惑,右手斜里推出一招闭门推月,去封萧翎掌势,却不料萧翎左掌穿隙而入,拍向前胸。   杜九门户洞开,这一掌眼看招架不及,只好向后退避。   却不料萧翎拍向前胸的掌势,陡然收回,左掌一翻,拂穴手掠着右臂而过。   杜九只觉臂臑、消乐二穴一麻,一条右臂劲道顿失。   商八大惊之下,突然拍出一掌百鸟朝凤,幻起无数掌影,当头罩下。   萧翎毫无对敌经验,眼看对方掌势幻起罩下,心头微慌,身躯一转,准备避开,左手却施一招满天星斗,封架攻势。   就这稍一犹豫,已然慢了一步,商八的掌势,已然拍中右肩肩头。   萧翎得庄山贝传授干清气功,护身罡气,已有小成,商八一掌击中,立时有一股反震之力,弹了回来,心头更是惊骇,失声叫道:“护身罡气!”   萧翎受创之下,左手一招点出,修罗指力激射而至,点中了商八天池大穴。   金算盘商八身躯摇了两摇,一跤跌倒。   杜九大吃一惊,急急叫道:“大哥……”扑了过去。   他右手受伤,难以运劲,左手一探,抓起了商八的身子。   萧翎右肩挨了商八一掌,打的骨疼如折,他护身罡气,只不过三成左右的火候,如何能挡得商八的雄浑掌力。   这一战,三人尽皆受创。   但萧翎受伤一事,中州双贾却是懵无所觉。   要知那玄门罡气,乃武林一道中至高绝学,在中州二贾的观念中,萧翎既有罡气护身,自是不会受伤。   萧翎暗中咬牙,强忍伤疼,沉声说道:“不要动他,他中了我修罗指力,不知解救之法,不但徒劳无益,且将害他性命。”   杜九脸色一变,道:“修罗指力?”放下商八,缓缓退到一侧。   萧翎运起功力,抵拒伤疼,一面又施展柳仙子传授的独门手法,解开了商八为修罗指力所点伤的穴道。   他虽然解开了商八的穴道,但自己却疼出了一身大汗。   杜九冷眼旁观,还道他为了替商八解穴疗伤,累出了一身大汗,心中暗生感激之情。   商八穴道被解,挺身坐了起来,双目圆睁,望着萧翎出神,半晌之后,才长叹一声,道:“萧兄身兼数家之长,我商八今宵算是大开了一次眼界……”   长长叹喟一声,接道:“兄弟这一生之中,和人斗智比武,虽非第一次挫败,但却从未败的似今日之惨……”   他回顾冷面铁笔杜九一眼,道:“兄弟,今将如何?”   杜九一时之间,不明所以,茫然说道:“什么事?”   商八轻轻咳了一声,接道:“为兄的已答允了萧翎,如若是败在他的手中,那就终身听命于他,但此事是重过一个人的生死,为兄的虽然是答允,但也不敢迫使兄弟相随。”   杜九默然不言,但从闪烁不定的目光中,显见他心中正自有着强烈的变化,良久之后,才缓缓接口说道:“大哥之意呢?难道你当真的要追随于他,终身听他之命么?”   金算盘商八道:“为兄出口之言,几时不算过了,但兄弟并未亲口答允过他,眼下倒还有一个摆脱为兄代你承诺之策。”   萧翎心知此刻是两人今后一生作为所系,任由两人研讨相商,也不插口。   杜九心中为难,来回绕了两个圈子,道:“有何良策?”   商八道:“如若兄弟此刻和我割袍断义,划地绝交,从此两不相关,那兄弟自是可不受为兄承诺之言的约束了。”   但见冷面铁笔杜九仰脸长长吁一口气,突然放腿疾奔而去。   他奔行之势,迅若闪电飘风,眨眼之间,已走的踪影不见。   萧翎轻轻叹息一声,道:“一言承诺,事关终生,也难怪他要远远的离你而去了!”   商八摇头说道:“我那义弟,绝不是这等含含糊糊的人,他纵然要走,亦必是清清爽爽,绝不会拖泥带水,但此事关系太过重大,他一时难以决定罢了……”   语声微微一顿,又道:“在下有一事相求萧兄!”   萧翎道:“但能力所及,无不应允。”   商八道:“如若我那兄弟决心要和我割袍断义,划地绝交而去,萧兄请看在我的份上,不许出手拦阻于他。”   但见一条人影流矢一般奔了过来,绕着两人打个转,又疾奔而去。   萧翎看的真切,来人正是那冷面铁笔杜九,当下一挺胸,道:“商兄也不用太过为难,武林中人,视声誉重过生死,如果商兄有些后悔了,亦不必为此承诺所苦,尽可离此而去。”   商八双目中暴射出无限欢愉之色,但瞬即消失不见,长长叹一口气,道:“我商八一生之中,从没有说过不算的话,武林同道看得起中州双贾,其因在此,我商某人也因此自傲江湖,这是我商某人一生奉行的金科玉律,头可断,血可流,信念不可屈辱……”   但闻步履之声,传了过来,杜九重又奔了回来,行近两人身侧,突然停了下来,缓缓的说道:“大哥,小弟想了好久,才决定下来……”   商八哈哈一笑,接道:“为兄已和萧兄谈好,他已答允不阻拦兄弟,咱们兄弟半生劳碌,积聚的珠宝,算是兄弟你一个人所有……”   杜九接道:“小弟想来想去,还是要追随大哥,不论天涯海角,刀山剑林,生死不离。”   商八一皱眉头,道:“你并未亲口允诺,尽可独行其是,何苦要终身受人之命,兄弟你……”   杜九道:“我知道,但大哥答允了,和小弟亲口承诺,有何不同。”   此等友爱诚挚之言,出自他的口中,仍是有些冷冰冰的味道。   商八轻轻叹息一声,道:“为兄的害了你啦。”   萧翎突然一抱拳,道:“两位肯答应,帮我找寻我那岳姊姊,兄弟已感激不尽,此后咱们是兄弟相称,平坐平行,不要谈那些终身受命的事了!”   商八哈哈一笑,道:“萧兄的年岁不大,胸襟气度,实非常人能及,既是如此,兄弟也不再谦辞,从此刻起,萧兄是我们龙头大哥就是。”   萧翎道:“兄弟这等年岁,如何敢当……”   商八接道:“武林之中,强者为高,原本也无年岁之分,大哥请受兄弟一礼。”一撩长衫,拜了下去。   杜九紧随着商八拜倒地上。   萧翎也急急大礼相还,相对一拜而起。   杜九突然说道:“萧大哥,做兄弟有几句不当之言,不知是否该说出口?”   萧翎道:“江湖阅历,我不如两位甚多,这方面还得多承指教了!”   杜九道:“大哥言重了……”   他仰起脸来,望着满天繁星,重重的咳了两声接道:“我们今宵一诺,那是终身奉行,但却是只听你大哥一人之令,至于其他的人,不管和你萧大哥什么关系身份,咱们可是不卖这份交情。”   萧翎沉吟了一阵,道:“这个任凭两位。”   商八道:“兄弟也有句不当之言,如鲠在喉,不吐不快,大哥这身武功,是不是从那血影子沈木风学的?”   萧翎道:“不是,不过那三位授艺前辈,都已多年绝迹江湖,说将出来,只怕两位也不知道。”   他年轻面嫩,面对着两个几十岁的大汉,实在叫不出兄弟二字。   商八哈哈笑道:“大哥如是有不便告人的地方,那就作罢,但得无碍,何妨告诉小弟们听听。”   他心中对萧翎在短短五年多的时间中,有得这样一身成就,实是百思不解,疑问重重。   萧翎道:“已是自己兄弟,说说自是无妨,但两位却不可随便告人!”   杜九道:“大哥放心,小弟等岂敢乱谈大哥的出身。”   此人的声音,总是带着一股冰冷之味,纵然是天下最柔和的言词,从他口中说出来,听来也有着冷若冰霜的感觉。   萧翎道:“我这身武功,得自三位奇人,义父南逸公、恩师庄山贝,还有位姑姑柳仙子。”   商八双目圆睁,道:“这三人还活在世上么?”   萧翎黯然说道:“他们隐居在三圣谷内……”想到别离三位老人时,那等情景,心头一酸,再也接不下去。   商八道:“大哥旷世奇遇,能得这三位老前辈的垂青,各传绝艺,那是无怪大哥的成就,超逾了武学常规。”   杜九接道:“血影子沈木风,十年前凶名已震动江湖,大哥和他交往,还望要小心一些!”   商八道:“沈木风,周兆龙,阴险毒辣,最擅暗箭伤人,他们结交大哥,恐是别有用心,唉!大哥的事,小弟们本是不该多问,但此事关系大哥安危,务望大哥多多留心。”   杜九道:“最好把咱们今宵之事,别告诉两人,免得他们对你生疑。”   萧翎还未及接口、商八又抢先说道:“近日中,江湖上,似是起了甚大的波动,但小弟等一直全神在追查那蓝玉棠,希望能查出岳姑娘的下落,未曾留心其他的事,明日起当在暗中查明情势,禀报大哥……”   萧翎急急接道:“怎么?那位蓝玉棠和我岳姊姊有关连么?”   杜九道:“眼下还未查出眉目,小弟等还不敢妄言,大哥请耐心等待几日,小弟必有确讯禀报。”   语音微顿,立刻接道:“那蓝玉棠冒用大哥之名,出道不过年余时光,已然震动江湖,此人出身如谜,来历不明,但剑招之诡奇、辛辣,却是一时无两,小弟眼看他和人动手从未用过两招,拔剑一击,对方不死即伤,大哥日后遇得此人,还望多加谨慎小心,小弟已和江边那位姑娘有约,不奉陪大哥、二哥了。”转身一跃,人已到一丈开外,接连两个飞跃,消失在夜色之中不见。   商八道:“未遇大哥之前,小弟等是一心一意的查追那岳姑娘的下落,但此刻,小弟却不得不留神江湖上的动静了,大哥目下和绝世凶人相处一堂,诸事望多小心,兄弟要先走一步了。”   萧翎急道:“咱们日后要如何相会?”   商八道:“我等如有要事,自会找上大哥,传递消息,但如大哥相招,可用暗记指引。”当下把暗记告诉萧翎。   此人心思缜密,说完暗记之后,仍是有些不大放心,回头指着那正东厢房,接道:“如是江湖有甚惊变,咱们兄弟连络不易,或小弟等因要事困扰,难以晋见大哥,大哥可到那厢房之中,靠南方一口棺材里取阅小弟们的报告,但这等连络之法,乃非常手段,平常之时不可轻用,大哥珍重。”抱拳一礼,回身而去。   萧翎望着两人远去的背影,说不出心中是何感觉,两人再三警告他处境险恶,使萧翎生出一种惘惘然的感觉,想不到那日和周兆龙等结盟,确实是为人情、形势所迫扰,糊胡涂涂的答应了下来,事后想来,无疑中了圈套,但米已成饭,悔之已晚,日后要小心从事,相机应付了。   这番深深的思量,似是陡然间长了不少见识,仰天长长吁一口气,离开了荒凉的破庙,直向百花山庄而去。   夜色沉沉,寒风拂面,萧翎一路急奔,直待将近百花山庄,才放缓了脚步。   忽然间,瞥见一条黑影,一闪而没。   萧翎心中一动,暗道:什么人,深更半夜,这么慌急的赶路,而且不走大道,看去向,又似是赶往百花山庄。   正自难作主张,突然身后蹄声得得而来。   回头望去,只见一匹快马,闪电流矢一般,飞驰而来。   萧翎暗暗赞道:好快的马儿……心念初动,健马已到身侧。   马上人一身黑色的劲装,伏在鞍上疾奔。   萧翎还未看清楚来人面貌,那马上人已抢先喝道:“什么人?”呼的一声,一条长长的皮鞭,抽了过来,萧翎心中大怒,暗道:这人好生冒失,也不问清敌友,出手就是这样重的鞭子,左手一挥,疾向那马鞭抓了过去。   马上黑衣人武功了得,右腕一挫,长鞭陡然收回。   那前行的健马,快速惊人,那人收回鞭子,快马已远距萧翎两丈开外。   萧翎心头大怒,一提真气,正待施展轻功,追那快马,却不料那快马突然打了一个旋身,重又转了回来,长鞭扬处,又抽过来。   这一次,萧翎有了准备,那还容他收回长鞭,右手疾翻而起,一式破云摘星五指一合,已然抓住皮鞭。   萧翎这快速,准确的手法,使那马上黑衣人大力吃惊,冷哼一声,道:“放手。”寒光一闪,削向萧翎的右腕。   此人出手奇快,长剑紧随在长鞭之后削来。   萧翎暗暗吃惊道,好快的剑招。右手一挫,带动长鞭,左手兰香暗送,五指半屈半伸,拂向那人腕脉。   快马上的黑衣人,似是知道此招利害,虽然未失声叫出兰花拂穴手,人却松开了长鞭,一跃下了马背。   萧翎右脚一抬,直踏中宫而上,左手闪电劈出四掌。   南逸公那连环闪电拳掌,为武林一绝,出手之快,变化之急,世间拳掌,无与匹敌,这四掌快攻,迫的那黑衣人连退了四五尺远。   那黑衣人跃下马背时,长剑已横胸而立,准备出手抢攻,那知萧翎的动作,比他更快,一欺而上,照面攻出四招,抢尽先机,迫的那黑衣人不但无力还手,而且连招架也来不及。   但他武功确实不弱,待萧翎四掌攻过,势道一缓,立时展开了反击,长剑挥动,寒芒流转,快剑急攻,涌起朵朵剑花,又把萧翎迫退了两步。   萧翎怒气上涌,暗忖道:素不相识,无仇无恨,出手如此毒辣,非得教训他一顿不可!正等出手反击,忽听一声熟悉的大喝道:“快快住手,是自己人!”一条人影,疾奔而至。   那黑衣人当先一跃而退,收了长剑肃然而立,道:“不知二叔驾到,小侄未能迎候,尚望恕罪。”说话中抱拳一揖。   萧翎转眼望去,只见来人一身华衣,正是百花山庄的二庄主周兆龙。   周兆龙挥手微笑,道:“这位是你的萧三叔,快快过来见过。”   那黑衣人愣愣的望着萧翎,呆了一阵,抱拳说道:“小侄单宏章,见过萧三叔。”   萧翎凝目望去,只见那单宏章二十四五,面如锅底,黑中透亮,虎目阔口,两道浓眉,看上去一脸精悍之气。   这人的年龄大过萧翎甚多,这么恭恭敬敬的叫了一声萧三叔,萧翎心中倒觉得有些不好意思起来,急急还了一礼,道:“不敢当,单兄……”   周兆龙急急说道:“长幼有序,这辈份礼数,乱它不得,三弟不用客气了。”   单宏章一直瞪着一双虎目,不停的打量萧翎。   萧翎轻轻咳了一声,道:“单贤侄不用多礼。”   周兆龙微微一笑,道:“单贤侄乃大哥的入室弟子,派去塞外两年,今宵才赶了回来,不知三弟加盟之事,如有开罪兄弟之处,万勿放在心上。”   萧翎道:“小弟亦有莽撞之处,如何能怪得单贤侄。”   单宏章欠身说道:“小侄不识三叔,多有得罪,愿受责罚。”   萧翎只觉脸上一热,连连说道:“错在双方,不提此事也罢。”   周兆龙接口笑道:“有道是不知者不罪,贤侄也不用抱咎了,你这萧三叔武功绝世,日后你要向他多多讨教。”   萧翎道:“二哥不用捧小弟,这单贤侄的武功,不在小弟之下。”   周兆龙道:“彼此一家人,三弟不用太过谦辞……”目光一转,望着单宏章,道:“贤侄最得你那恩师器重,此行塞外,定有大成了?”   单宏章道:“只能说幸不辱命……”   微微一顿,又道:“我那恩师伤势可好了么?”   周兆龙笑道:“足以告慰贤侄,令师不但伤势痊愈,而且他数十年的苦练,始终未能大成的‘血影神功’,也借这养伤之机,功行圆满,连带几种绝学,均都练成,再有你萧三叔加盟相助,单贤侄塞外之行,又圆满如愿归来,行即将见百花山庄的金花令谕,号令天下武林。”   单宏章道:“这些年来恩师闭门养伤,庄中大事,都由二叔一人承担,这多年来二叔实也够辛苦的了。”   周兆龙笑道:“总算平安渡过了。”   单宏章抬头望望天色,道:“小侄还得先行回庄,禀报此次塞外之行的经过,两位叔父且请慢行一步,小侄得先走了。”   周兆龙道:“你那恩师正在望花楼上欢宴佳宾,遍寻三弟不着,庄中已派出一十八骑快马,传谕百里内的暗桩,找寻你萧三叔的下落,想不到你们叔侄,却在这里打了起来……”   他纵声一阵大笑,接道:“大哥久候三弟不见,又不便怠慢佳宾,已然开了筵席,咱们也得早些回去了。”带着萧翎,放腿而奔。   萧翎低声问道:“来的什么人物,竟得欢宴于望花楼上?”   周兆龙遣:“届时大哥自会替三弟引见,急也不在一时,咱们得快些赶路了。”   三条人影,疾如流矢般,奔行在宽阔的大道上。   单宏章虽然已和萧翎动手数招,觉出他武功确实不弱,但见他那点年龄,心中仍是有些不平,暗暗想道:师父也是,纵然是邀人加盟,也该找个年龄大一点的才对,此人年不过弱冠,此后我要以长辈之礼,侍奉于他,实叫人心下难服。   他胸中一股闷气,难以发泄,全力提气奔走,希望能在轻功之上,压倒萧翎,也好舒出一点闷气,弃马步奔,疾若流星,眨眼间已然超过了周兆龙和萧翎。   周兆龙何等狡猾,那还会猜不出单宏章的用心,当下放开萧翎手腕,低声说道:“三弟,咱们也走快一些。”全力奔驰,快如飘风。   萧翎的轻功,得自柳仙子的传授,那柳仙子昔年以轻功称绝江湖,一时无两,但是萧翎不愿太露锋芒,始终追随在周兆龙的身后,三个人保持不足一丈的距离,电掣垦驰般,冲向百花山庄。   这一段行程,不足五里,三人这般追奔,那消片刻,已然进了百花山庄。   单宏章陡然收住奔行之势,暗运一口真气,调息一下,转目望去。   只见周兆龙和萧翎并肩而立,相距自己不过二尺。   那周兆龙面上微现红晕,隐隐间有喘息之声,但萧翎却是行若无事,不禁心头微微震惊,忖道:看来,我和周二叔,都已使出了全力奔走,这位萧三叔却是轻描淡写的追踪而行,幸得这段行程很短,难以明显的分出优劣,如是长程奔走,只怕画虎不成反类犬了,不自禁的对萧翎多生出两分敬重之心。   周兆龙是早已知萧翎的武功,自是不放在心上,微微一笑,道:“贤侄北上塞外两年,轻功反是大有进步了,可喜,可贺。”   单宏章道:“小侄急欲晋见恩师,面告塞外之行的经过,致放肆抢先而行,两位叔叔勿怪。”   周兆龙笑道:“见贤侄武功日益精进,我们这作叔叔的高兴还来不及,那有见怪之理。”当先举步领路,大步直奔望花楼。 第十一章 暗箭伤人初起衅   高耸的望花楼上,灯火通明,隐隐可闻到传下来的欢笑之声。   周兆龙当先入楼,单宏章却欠身相护,走在最后。   萧翎目光微转,见各层楼门处的守护之人,都是兵刃出鞘,戒备十分森严,心中暗暗忖道:看来那来人身份不低。   三人直登上了十三层楼,见楼上盛筵已开,四名美婢,出侍两侧,首位坐着一个全身白衣、绣有金花的美妇,次位上坐着一位四旬左右,天蓝长衫,胸前黑髯及腹,脸色红如童子的人。   萧翎只觉那人十分面熟,似在那里见过,目光一转,看到他脚旁放着一个三尺长短,二尺宽窄的描金箱子,心中灵光一闪,暗道:是了,这人是浙北向阳坪璇玑书庐的主人宇文寒涛。   主位上坐着沈木风。   周兆龙急行两步,欠身说道:“大哥,小弟已把三弟找回来了。”   沈木风缓缓转过脸来,望了萧翎一眼,拍拍身边的椅子,道:“你过来,坐在这里。”   他气度言行,自有一种威严,萧翎不自主的走了过去,在他身旁坐下。   周兆龙独自在下首落座。   单宏章屈下一膝,道:“弟子叩见师父。”   沈木风道:“你回来了,塞外之行如何?”   单宏章道:“未辱师父之命。”   沈木风举手一挥,道:“知道了,你下楼休息去吧!”   单宏章起身倒退至楼梯口处,抱拳说道:“弟子告退。”转身下楼而去。   沈木风指着那胸绣金花的美妇,道:“这位金花夫人,远由苗疆到此,三弟快敬一杯酒。”   萧翎端起酒杯,道:“兄弟萧翎,夫人多指教。”举杯一饮而尽。   金花夫人樱唇轻启,笑道:“传言中原多灵秀,今宵见得小兄弟,可证传言不虚。”皓腕轻伸,取过面前酒杯,也干了一杯。   沈木风道:“在下这位兄弟,武功虽小有成就,但江湖见闻不多,以后还得夫人多指点他一些。”   金花夫人眼波流转,风情万种地笑道:“如若令弟有兴,我绝不吝绝技。”   她口中虽是在和沈木风说话,但两道目光,却是一直在萧翎的身上打转。   萧翎暗道:好大的口气,这不过是一句客气之言,难道我萧翎还真的要向你求教不成。   沈木风道:“在下代三弟谢谢夫人了……”目光一转,望着宇文寒涛,接道:“这位是璇玑书庐主人,宇文寒涛先生。”   萧翎一抱拳,道:“久闻大名,有幸一会。”   宇文寒涛笑道:“萧兄出道江湖,不过一年有余,便已盛名大噪,今宵得能一见,实偿渴慕。”   那宇文寒涛虽在武当山上听蝉阁中见过萧翎,但那时萧翎还是个弱不禁风的小孩子,和此刻大不相同,那里还能记得萧翎的样子。   沈木风见宇文寒涛称赞萧翎,淡笑道:“宇文兄夸奖了。”他抢先出口,不要萧翎有辩证的机会。   萧翎心知这等缠夹不清的事,纵然解说,也是难以说的明白、索性默默不言。   宇文寒涛道:“沈兄神功已成,金花夫人也从苗疆赶来,眼下时机已熟,但不知沈兄作何安排?”   沈木风道:“兄弟想到几点办法,但却不敢专擅,两位来的正好,兄弟正想听听两位的高见。”   金花夫人道:“我僻居边疆,对中原武林形势不甚了然,但凭两位做主就是。”   沈木风道:“宇文兄近年足迹遍及大江南北,暗里审度武林形势,想必早已成竹在胸。”   宇文寒涛道:“目下各大门派中,除了武当派中的无为道长之外,都还如在梦中一般……”   金花夫人突然接口说道:“宇文先生数度驾临武当山,难道还没有说服那无为道长么?”   宇文寒涛道:“那牛鼻子老道,虽曾数度和我接谈,但却一直没有和咱们连手之意,每当我话及正题时,他不是装胡涂,就是顾左右而言他,硬把话题岔开,兄弟也不便讲的太过露骨,虽然数度晤面,却是一无所成。”   沈木风道:“那无为牛鼻子,自认是正大门户中人,自是不肯与咱们连手了!”   宇文寒涛笑道:“这个沈兄但请放心,一个月之内,我料他必然到百花山庄之中求救。”   沈木风奇道:“求救?”   宇文寒涛道:“不错,求救,兄弟前数日和无为道长见面之时,暗中施放了金花夫人相赠之物,那毒物发作虽然缓慢,但却利害无比,除了夫人的独门解药外,无法解得,故而我料他一月之内必来。”   沈木风淡淡一笑道:“那无为道长一向自负,只怕他宁让毒发而死,也不肯来这百花山庄求救!”   金花夫人突然接口说道:“除非那无为道长是钢筋铁骨,不畏疼苦的人,只要他是血肉之躯,就难熬受那金虻噬体之苦……”   她带着笑容的脸上,突然泛现出一片冷厉之色,两道勾魂摄魄的秋波,也暴射出一片寒芒,凝注着宇文寒涛,道:“宇文兄,可知那无为道长会到百花山庄中求救么?”   宇文寒涛道:“夫人但请放心,在下离开那武当山时,曾经面告无为道长……”   金花夫人接道:“你可是告诉他暗中放出了我的金虻?”   宇文寒涛笑道:“在下虽然愚拙,也不至如此的冒失,我说他近日气色不佳,或将身罹怪疾,在下现在借居百花山庄,道兄如有不适之感,不妨派人赶往百花山庄之中。”   沈木风道:“那无为道长聪慧过人,宇文兄这几句话又说的十分露骨,难道他就未当场发觉么?”   宇文寒涛道:“也许那牛房子当时已发觉,也许他真的还懵无所知,我起身告别,他还送出丹室,但却一直未发一言。”   金花夫人凝目沉思了片刻,说道:“你暗放金虻袭攻那无为道长,今日是第几天了?”   宇文寒涛道:“算上今日,已有七天,不知那金虻该在何时发动?”   金花夫人微作沉吟,道:“算来早该发动了!就算他内功精湛,开头两天能忍得住,但昨天便该躺下,彼等若是见机得早。今日就该有人赶来。”   突然莞尔一笑,接道:“如果三日之内尚无人前来,那就只好打消与武当连手之议了。”   沈木风道:“夫人的意思是……”   金花夫人道:“那时武当派忙着料理掌门人的丧事,自然更无余暇沾惹江湖是非了。”   沈木风暗暗一惊,忖道:事情尚未发动,如若先废了无为道长的性命,武当弟子势必鼓噪起来,那可弄巧成拙,想不坏事也不能了!   他心中在想,口中却含笑道:“在下虽是久知苗疆绝艺的厉害,却还不知厉害到这等境界。”   金花夫人毫不谦逊,目光一转,笑道:“一个人身怀绝艺,难免好强,其实呢,以真实功夫取胜固然也好,只是多费手脚,有时大不值得。”   萧翎暗暗忖道:她东扯西拉,讲出此等闲话,不知用意何在?   他心中早已惊疑不已,隐隐听出这几人聚在一处图谋着一件大事,那无为道长似是首当其冲,先遭毒手……   忽听一阵喝叱之声隐隐传来,似是第三层上有了事故。   沈木风忽然端起酒杯,笑道:“夫人的见解高人一等,三弟入世未深,多向夫人讨教,一定得益匪浅。”   金花夫人微微一笑,一伸皓腕,酒杯朝萧翎一晃,萧翎只好举杯就唇,三人干了一杯。   这几人谈笑自若,镇静逾恒,全都不将下层隐约的喝叱声放在心上。   酒过三巡,宇文寒涛忽道:“沈兄,来人能够硬闯到七层楼上,必然不是泛泛之辈……”   沈木风面庞一转,道:“二弟下去瞧瞧,来人若是武当派的,就将他领来此地。”   周兆龙急忙放下酒杯疾步走下楼去,片刻之后领着一位仙风道骨、飘飘出尘的道人登上楼来。   沈木风转面一看,原来竟是武当门下名重一时的云阳子到了,这云阳子面如满月,黑髯拂胸,十多年间,相貌一些未变,沈木风虽然与他久违,仍旧一眼即认了出来。   云阳子乃是武林中的知名之士,沈木风未便失礼,当下离座而起,拱手笑道:“我道是谁,原来是云阳道兄,未曾远迎,罪甚罪甚。”   沈木风离座相迎,萧翎主人身份,也随同起立,跟在他的身后,宇文寒涛与云阳子亦是旧识,彼此未曾破脸,因而也出座相迎,只有金花夫人留在座中,恍若未睹。   只见云阳子走前两步。朝沈木风稽首一礼,道:“昔年一别,匆匆十余载,沈庄主英风胜昔,可喜可贺。”   沈木凤见他气定神闲,飘逸雍穆,一点刚刚激斗过的痕迹也没有,心头亦是暗暗佩服,听他恭维自己,不禁哈哈一笑,道:“这位是武当派下大名鼎鼎的云阳道长,三弟先行见过。”   萧翎忙一拱手,道:“不才萧翎,道长多指教。”   云阳子先是一怔,随即单掌当胸,道:“原来是萧公子,恕贫道眼拙了。”突然转过身子,将手一伸,含笑道:“宇文施主果然在此,贫道那掌门师兄是有救了。”   他口中讲话,手已伸了过来,按照江湖规矩来说,这举动显然含有较量功力之意,宇文寒涛微感意外,暗道:这老杂毛急昏了头,居然也来这俗套。   他坦然无惧,伸手迎去,纵声笑道:“日前到武当拜访,适逢道长云游在外……”   说话中,两人的手掌业已紧紧握住,云阳子的手掌灼热无比,内力非同小可,不过宇文寒涛劲力足以承受。   云阳子好似点到为止,略略一握,立即内力一收,把住宇文寒涛的膀臂,笑道:“贫道的掌门师兄对施主佩服不已,叮嘱贫道一定要向施主好好请教。”   沈木风肃容入座,心头直是犯疑,暗道:这老道的言语举动不伦不类,大是反常,其中必然有诈。   众人坐定,沈木风一指金花夫人,道:“这一位是苗疆奇人金花夫人,道长可曾见过?”   云阳子举掌一礼,道:“贫道前此无缘识荆,夫人的大名却是久已耳闻。”   金花夫人淡淡一笑,道:“听道长先时之言,莫非贵掌门玉体违和了?”   云阳子道:“夫人猜的不错,敝掌门忽然身罹怪疾,百药罔效,想起宇文施主曾经讲过,有事可至百花山庄求救的话,贫道因掌门人的安危非比寻常,故尔不揣冒昧,擅自闯到此地来。”   宇文寒涛哈哈一笑,道:“在下虽然善观气色,略识休咎,却无回春妙手,不懂针灸药物,不过道长宽心,沈庄主这百花山庄之内,时有奇人异士来往,无为道长的贵恙,包在宇文寒涛身上便了。”   云阳子举掌为礼,道:“宇文施主鼎力相助,贫道感激不尽。”   金花夫人倏地冷冷一笑,道:“道长此来,除了求药之外,难道就没有旁的事?”   云阳子道:“贫道来此之前,也曾问过掌门师兄……”   宇文寒涛道:“令师兄可曾交待什么?”   云阳子故作沉吟,道:“没有啊,敝师兄言道,那药求得到则求,万一求不到么……”   众人见他欲言双止,全都感到为之一怔,那金花夫人冷哼一声,道:“求不到则怎样?”   云阳子道:“万一良药难求,那就只有交换了。”   金花夫人黛眉一耸,道:“武当派有什么稀世之宝,能够换回掌门人的性命?”   云阳子神情肃然,目光由沈木风,宇文寒涛脸上掠过,最后落在金花夫人的脸上,缓缓说道:“自然是价值连城之物。但贫道要事先了解你们如何能救得敝掌门的性命。”   金花夫人冷笑一声,道:“只要那宝物的价值,确能重过于无为道长的生死,我自然有药到病除的手段;如是那宝物不值一顾,倒也有两条路可以选择。”   云阳子道:“那两条路?”   金花夫人道:“一条是由贵派和百花山庄连手合作,听命于沈大庄主,一条是你立刻回归到武当山去,为贵派掌门人准备后事。”   云阳子脸色一变,似要发作,但立刻又忍了下去,淡淡地笑道:“可有第三条路么?”   宇文寒涛接道:“道兄不用太急,慢慢的商量,总可以找出两全其美之策。”   金花夫人冷笑一声说道:“这第三条路么,那就瞧瞧道长那价值连城的宝物了。”突然撩起衣衫,探手入怀,摸出一个淡青色盒子,扬手一挥,叭的一声,投在那楼梯门口之处,盒子应手而碎。   她这出人意外的举动,不但使云阳子瞧的莫名其妙,就连那沈木风和宇文寒涛,也瞧的有些大惑不解,却不禁凝目望去。   一瞧之下,室中群豪,都不禁为之心头一震。   原来那淡青色盒子破裂之后,八只黑色人面蜘蛛,一拥而出,交错游走,片刻之间,在那楼梯门口结了一片蛛网。   灯光照射之下,那蛛网上泛现出一片惨绿之色。   八只黑色蜘蛛,分盘在一大片蛛网之上。   金花夫人举起雪白的右手,理着鬓边散垂下来的秀发笑道:“诸位纵然认不出这黑色蜘蛛是何等可怖的毒物,当该从那绿芒闪闪的蛛网上,瞧出异常之处,别说被它们咬一口了,单是那蛛网丝沾在身上,就足致人死命了……”   她洋洋得意一阵娇笑,接道:“中原武林之中,盛传我们苗疆女子,善于放蛊,却不知除了放蛊之外,尚可役施百毒。”   萧翎突然插口说道:“那蛛网纵含奇毒,但却未必能够伤得到人。”   此言如是出自别人之口,金花夫人必然大为震怒,但自萧翎口中说出,情势大为不同,金花夫人不但毫无怒意,反而柔媚一笑,道:“小兄弟这般说来,想是已有高见了?”   沈木风本想喝止萧翎住口,但见金花夫人毫无怒意,也就不再阻拦。   萧翎道:“那蜘蛛纵有奇毒,但它行动缓慢,岂能追得上人,至于那片蜘蛛网,更是不足为害,缕缕弱丝,当不得一阵风雨,难道还能挡得内家掌力一击不成?”   金花夫人咯咯一阵娇笑,道:“问得好,亏你想得这般周到,可惜,这等苗疆特产的毒蜘蛛,不但绝毒无伦,而且生命力十分坚强,行动虽然迟缓一些,但如它们结成了蛛网之后,那就又当别论了,小兄弟如是不信,何妨试它一掌。”   萧翎心中暗作忖思,道:云阳子昔年曾对我有过救命之恩,看今日形势,他似已陷入了十分险恶之境,我何不设法助他一臂之力,只怕今宵他已难安然离开这望花楼……   只听沈木风说道:“我这位三弟少不更事,出手不知轻重,还是夫人自行试它一掌吧!”   原来这沈木风的为人,老奸巨猾,他虽然瞧出蛛网大不同于一般蛛网,但想到萧翎的内力,何等的深厚,掌力是何等的雄浑,如若一掌把那片蜘蛛网劈碎,伤了黑蜘蛛,金花夫人颜面大伤,可能会恼差成怒,这人虽然极力模仿汉人生活、习惯,但终是出身边荒,只怕难有汉人那等顾合大局的胸襟、气度,万一他这黑蜘蛛确有异常之处,萧翎一掌伤它不了,说出去也不好听,是故,从中阻劝。   那知金花夫人淡淡一笑,道:“那就请沈大庄主,试它一掌吧!”   沈木风微微一怔,回顾了云阳子一眼,笑道:“咱们彼此之间,都是结盟好友,如是一掌击不破一片蛛网,只怕云阳道长难以心服,在下之意,不如由云阳道长试它一掌,结果如何,也好叫他心服口服。”此人阴险恶毒,不肯出掌相试,却嫁祸于云阳子。   金花夫人秋波一转,笑道:“不错,让这牛鼻子老道试上一掌,也好让他开一开眼界。”   云阳子心念掌门师兄的安危,不得不忍气吞声,抬头看了那蛛网一眼,缓缓举起右掌,道:“既是如此,贫道是恭敬不如从命了。”右掌一挥,发出了四成内力。   一股潜力,直涌过去。   别说云阳子,就是室中所有之人无不认为那区区一片蛛网,如何能挡得内家掌力,还不是应手而飞。   那知事情的变化,大大的出了几人意料之外,云阳子掌力击中那蛛网之后,分布在那蛛网的黑色蜘蛛突然四面分开,口吐毒丝,悬空一荡,竟向发掌之处游了过来,扑向云阳子。   那片蛛网,在掌力催动之下,一阵起伏,竟然是完好无恙。   这意外的变化,不但使云阳子为之大吃一惊,就是沈木风也有些脸色微变。   金花夫人咯咯娇笑道:“道长小心了,如是沾上毒丝,或是被蜘蛛咬上一口,那就比令师兄的伤势严重多了!”   就这几句话的工夫,那八个黑蜘蛛已随扩大的蛛网,向四壁和屋顶伸延开去。   这黑蜘蛛看上去行动虽然迟缓,但在那游丝上行动,却是快捷异常,只见那毒丝愈荡愈长,逐渐的接近了云阳子。   云阳子一翻右腕,唰的一声,拔出背上长剑,道:“夫人如若再不制止这些毒物,只怕贫道要失手伤了它们。”   金花夫人淡淡一笑,道:“道长如若自信能够伤得了它们,尽管出手就是。”   云阳子道:“这般说来,贫道倒要试试了。”眼看一只蜘蛛荡了过来,立时一振右腕,长剑疾点而出,劈了过去。   沈木风右手突然一拍,一缕潜力,激射而出,点向云阳子长剑之上。   云阳子手中长剑,将要点中那黑蜘蛛时,突觉长剑向下一沉,几乎脱手,不禁心头一震。   耳际间传来了沈木风冷冷的声音,道:“道长到敝庄来,是为救令师兄的性命呢?还是来展露武功来了?”   云阳子心中暗道:江湖上传说这血影子沈木风武功惊人,看来果是不错,单是这无声无息击来的暗劲,就非我能力所及,口中却冷冷说道:“沈大庄主这弹指震剑的功力,果然不凡。”   沈木风眼看那蛛丝愈扩愈大,由屋顶上蔓延而来,已然将近席筵之上,忍不住说道:“夫人快请设法制住这几只毒物,别让它们把整座房屋,都盘上毒网。”   金花夫人笑道:“这蜘蛛虽是绝毒之物,但它究竟非人,只要那位道长向后退开两步,那蜘蛛找不出施袭之人,自然停下,不再扩张毒网了。”   宇文寒涛哈哈一笑,道:“道长请退后两步如何?生死大事,犯不着和几个蜘蛛呕气。”   云阳子想到师兄命在旦夕,此来旨在讨药,小不忍则乱大谋,虽受着宇文寒涛的讥刺,只好忍了下去,向后退了两步。   这时,室中所有之人,都把目力集中那黑蜘蛛上,几个蜘蛛荡游在云阳子停身之处,未找着施袭之人,就自动停了下来。   沈木风道:“夫人这毒蜘蛛,也使在下开了一次眼界,看来倒还是有些通灵,酒席之上,有这几个毒物,大不雅观,不如把它们收起来吧。”   金花夫人笑道:“大庄主的眼光果是超人一等,这几个蜘蛛,不但毒绝千古,而且已有些通灵,如是把它毁去,那是太可惜了。”   沈木风心头一震,暗道:毒网已然蔓延半个房子,楼门亦被毒网封死,如是不能收起,咱们都将被困在这层楼上,最毒妇人心,莫要她借机,把我们也算计其中了。   他为人心机深沉,心中虽已动疑,但神色却是丝毫不露痕迹,微微一笑,道:“怎么?这毒蜘蛛无法收回了么?”   金花夫人道:“办法倒有两个,但不知那一种好。”   沈木风道:“夫人请把两个办法都说出来,也好让我们长些见闻。”   金花夫人道:“第一个办法,是让我的白线儿,把它们一齐吃掉,只是这一来,却白耗了我十余年的心血,而且这等异种毒蜘,求之不易,实在太可惜了。”   萧翎心中奇道:“什么是白线儿?”   金花夫人娇声笑道:“小兄弟想见识一下么?”探手从怀中取出一个尺余长短、直径不足半寸的玉盒,接道:“在这里了。”   萧翎去接,金花夫人却一缩手,把玉盒收过去,笑道:“不是我小气不让你瞧,只是白线儿性情躁急,万一伤着了你,如何是好!”   沈木风接道:“第二个办法呢?”   金花夫人道:“解铃还需系铃人,既是这位道长惹恼了它们,还是请这位道长施舍点东西,喂喂它们。”   沈木风道:“什么东西?”   金花夫人笑道:“最好是一条手臂,如是这位道长舍不得的话,那就请斩下三恨手指……”   云阳子冷哼一声,道:“贫道如若不答应呢?”   金花夫人笑道:“那就只好用你的心肝喂它们了。”   她言词锐利、毒辣,这等惨酷之言,由她口中说出,却始终面带笑容,若无其事一般。   沈木风回顾了云阳子一眼,笑道:“云阳道兄远来是客,我沈木风为一庄之主,岂可这般对待佳宾,在下自有道理。”   举起双掌,互击一响。   一个绿衣美婢,应声走了过来。   沈木风神情冷肃的说道:“你叫什么名字?”   绿衣美婢道:“小婢荷花。”   沈木风道:“本庄主想向你借点东西,不知你肯不肯答应?”   荷花道:“庄主之命,奴婢怎敢推辞。”   沈木风道:“很好,很好,把你的左臂斩下来吧!”   荷花呆了一呆,道:“奴婢自奉命调到望花楼来,从没有半点错误……”   沈木风接道:“这个我知道……”目光一转,望着周兆龙道:“二弟可带有匕首么?”   周兆龙躬身而起,从身上摸出一把匕首,恭恭敬敬的递了过去。   沈木风接过匕首,放在桌上,道:“你自己动手吧!”   萧翎只瞧得热血上腾,激动的说道:“大哥,无缘无故,如何要她自残肢体……”   沈木风伸出左手,轻轻拍了萧翎两下,接道:“三弟不用多管,难道当真要云阳道长自断一只手臂不成?”   荷花似是已自知难免,一咬牙,伸手去取桌上匕首,道:“庄主之命,奴婢怎敢不遵。”   云阳子长剑一探,按在匕首之上,说道:“姑娘且慢,贫道有几句话说。”   沈木风道:“道长请说。”   云阳子道:“贫道惹出的事情,岂肯让一个无缘无故的女子担当,要贫道自断一臂,亦非难事,但先请庄主交出解药。”   金花夫人笑道:“解药虽有,但却不在沈大庄主那里。”   云阳子道:“那是在夫人你那里了?”   金花夫人道:“除我之外,世间恐怕已无第二个人有!”   云阳子道:“看起来,我掌门师兄,也是被你施放毒物算计的了?”   金花夫人道:“你如一定想知道,那就不妨告诉你了。”   云阳子道:“贫道洗耳以待。”   金花夫人道:“毒物是我所有,但却借宇文兄的手中放出。”   云阳子脸上神情,片刻间,连现数种变化,道:“夫人如肯相赠解药,贫道愿自断一臂。”   金花夫人道:“此一事,彼一事,两件事岂可混为一谈。”   只听嚓的一声,红光迸冒,溅飞一片血珠,荷花一条左臂,已然齐肘而落。   原来云阳子和金花夫人谈话,荷花突然抽出匕首,自己斩了一条左臂。   萧翎两目中冷芒如电,凝注着金花夫人,道:“我还未听说过蜘蛛能吃人手臂。”右手疾伸而出,点了荷花左臂穴道,替她止了流血。   沈木风提起断臂,递给金花夫人,道:“这只手臂,不知是否可用?”   金花夫人接入手中,道:“自然是可以用了……”目光一转望着萧翎,道:“小兄弟不是想见识一下么,留心了。”   右手一挥,半截断臂直向蛛网中投了过去。   断臂沾在那蛛丝之上,前后一阵闪荡后,停了下来。   八只黑蜘蛛疾快的回奔过去,齐齐奔向那只断臂,动作之快,目不暇接,一剎那间,八只黑色的蜘蛛,竟然一齐叮在那断臂之上。   眼看着那雪白的小臂,缓缓的枯了下去,断臂中的存血,似已被八只黑蜘蛛吸完。   萧翎只看的脸色微变,长叹一声,道:“吸血的蜘蛛!”   金花夫人咯咯娇笑道:“不错,吸血的蜘蛛,这是毒绝天下的奇种蜘蛛,小兄弟,你今天是否算开了眼界?”   萧翎心中既是惊骇,又对金花夫人生出了无比的厌恶,暗暗忖道:这女人的心肠当真是毒过蜂针蛇蝎……   沈木风素来是喜怒不形于色,但目睹这一幕蜘蛛吸血的奇事,亦不禁脸色微变,轻轻叹息一声,言道:“兄弟久闻金花夫人为苗疆第一位役施百毒的高手,今日算是有幸一睹了!”   金花夫人伸出雪白的玉手,理了理头上的长发,笑道:“好说,好说,沈大庄主夸奖了,妾身虽然僻居边陲,但却常和中原武林人物往来,久闻沈大庄主身负绝世武功,不知可否现露一二,让妾身也一广见闻?”   她虽然是苗疆夷人,但言词文雅,声音清脆,有中原儿女的气度。   沈木风暗暗忖道:她逼我现露武功,不知是何用心,这女人娇媚迷人,全身带满了无数奇奇怪怪的毒物,虽然还不知她真正的武功如何,但心机的深沉,已然可见端倪,倒是不得不防她一着。   心念警惕暗生,口中却是微笑说道:“兄弟一点微末之技,只怕有污夫人的双目,好在来日方长,总有让夫人看到之时,此刻此情,高宾远来,兄弟如不藏拙,恐难脱炫露之嫌。”   金花夫人淡淡一笑,道:“沈大庄主说的不错,咱们谈论正事要紧。”   那荷花虽被萧翎点了穴道,止了流血,但断臂之疼,岂能易受,只疼得脸色惨白,冷汗直流,但她深知百花山庄的规矩,一向森严,故仍强自咬牙忍受,静立不动,一声不出。   沈木风回顾了荷花一眼,道:“你可以退下去休息一下了。”   荷花躬身说道:“多谢大庄主的恩典。”回过身子,缓步而去。   她虽然极力保持平静,和走路姿势的端正,但伤疼刺心,疼得她娇躯微微颤动,身躯摇摆不定。   云阳子望着她踉跄的步履,不禁心头黯然。   八只奇毒的蜘蛛,吸完荷花臂上存血,立时静止不动。   沈木风回顾云阳子一眼,笑道:“武当派在江湖地位崇高。道长在武当一门,身份仅次于掌门无为道长,无为道长派道兄大驾亲临敝庄,想是定能全权做主了?”   云阳子道:“贫道奉敝掌门的令谕而来,只限于谈论易换解药之事,不及其他。”   沈木风道:“如是令师兄不幸逝去,武当一派掌门之位,自是舍道兄莫属了?”   云阳子道:“各门各派,都有它们的规矩,掌门之位如何传接,似和别人无涉。”   沈木风淡淡一笑,道:“如是在下相助道兄一臂,接掌武当门户,荣任掌门之位,不知道兄意下如何?”   云阳子严肃的说道:“本门中人才鼎盛,敝掌门纵然是当真的毒发而死,也轮不到贫道接掌门户,此事不劳费心了。”   沈木风看名位利禄都难诱使云阳子投靠百花山庄,不禁脸色一变,道:“好!那咱们就谈谈令师兄的生死之事。”   云阳子道:“这才是贫道此来最首要的大事,也是唯一的一件事情。”   沈木风望了金花夫人一眼,道:“这位道兄性格高傲,不屑和咱们论事,夫人,你和他谈谈解药的事吧!”   金花夫人笑道:“但凭沈大庄主裁决,妾身是无不遵命。”   沈木风道:“夫人言重了……”目光又转到云阳子身上,道:“不知道长要以何物,易换解救令师兄的解药?”   云阳子道:“如是普通之物,想来庄主也不会答应……”   沈木风哈哈大笑,道:“无为道长是何等身份之人,自非普通之物,可以换回性命。”   云阳子道:“一本三奇真诀价值如何?”   沈木风呆了一呆,道:“三奇真诀在你们武当门中?”   云阳子肃然说道:“此物虽在武当门中,但据敝师兄说,上面记载的武功,和本门法统不合,奇则奇矣,但太过偏激,失之于残,故而本门中人,没有一个学过。”   沈木风道:“无为道兄一向固执成性,又深信贵派武学,师法正宗,故不愿旁支混杂其中,想来定是不错……”   云阳子道:“贫道只问其价值如何。”   沈木风道:“三奇真诀虽然可列武林之宝,但如和贵掌门性命相较,仍显得有些份量不够。”   云阳子沉吟了良久,道:“再加上一幅玉仙子的画像如何?”   沈木风双目一瞪,道:“你说什么?”   他耳目何等灵敏,云阳子说话的声音很大,满室中人,个个闻听得十分清楚,那沈木风岂有听不清楚之理,但他仍是忍不住失声一问。   云阳子道:“玉仙子的画像。”   沈木风缓缓移动一下身子,道:“但不知是否真迹?”   云阳子道:“那玉仙子的画像,天下只有一幅,那自然是不会错了!”   金花夫人突然插口问道:“玉仙子是何等人物,区区一幅画像,有什么稀奇之处?”   沈木风道:“夫人不知,那玉仙子的画像,乃中原武林中盛传的一件奇物,据说那画像出于百年前画圣时天道之手,彩笔传神,栩栩如生,那时天道生具怪僻,不愿把绝世画笔,传留人间,逝世之前,把他所有的画,全用火焚去,只有一幅半画,留在人间……”   萧翎听得大为神往,忍不住问道:“何谓一幅半画?”   沈木风笑道:“因那时天道焚画之时,只留下玉仙子一幅画像未毁,这是留传于世唯一完整的一幅画笔;至于半幅画,据传是在焚画之时,一幅画烧了一半,另一半被隐伏一侧,准备抢他手绘图画的武林高人,暗发劈空掌力,震飞室外,那时天道不但画笔精绝一时,而且武功之高,亦为当时极少数高人之一,在那个时代中,能和他颉颃的武林人物,很难找出三五个来,时天道眼看未烧完的半幅画,被人震得飞出室外,心中大为震怒!”沈木风顿了一顿,接道:“他提聚了毕生功力,一举之间,击毙了那随伏在一侧的武林同道……”   萧翎叹息一声,道:“这人也真奇怪的很,为什么不肯把他的绝世画笔,留传于世呢?”   沈木风哈哈大笑,道:“假如那时天道在人间留上千幅、万幅的名画,那也不会被人视作价值连城的珍贵之物了!”   宇文寒涛接道:“这话不错,但据兄弟所知,那时天道一生呕心沥血,也不过画成了十幅名画,纵然全都留传于世,也不能算多。”   沈木风微微一笑,道:“宇文兄隐居璇玑书庐,读尽万卷书,跋涉名山胜水,行过万里路,见识自然是强过兄弟,但不知那时天道留下的半幅画,是画的什么?”   宇文寒涛笑道:“据兄弟所知,那是一幅众星捧月图,可惜的是那最耗时天道心血的半轮明月,已然为火焚去,余下的只有一十二颗星星了。”   沈木风道:“宇文兄果然是博闻广见,那时天道遗留人间的正是一幅众星捧月图,稍有不同的是,留下的星星,只有十一颗半。”   萧翎问道:“那时天道既然出手击毙那暗发掌力的人,何以不肯追回那半幅飞出室外的图画?”   沈木风道:“那时天道其时已是大病奄奄,行将绝气,又在震怒下拼尽余力一击,病势发作更快,那半幅众星捧月图被震出室外之后,又被一阵大风吹走,他纵有追回之意,但追至室外,已然力尽而死,两只脚还留在室门口。”   萧翎道:“他焚尽了一生心血结晶的画笔,何以单单留下这一幅玉仙子,不肯焚去?”   沈木风道:“那一幅玉仙子,是他一生中大半的精力所铸,他虽然不愿名画留存于世,只怕也不忍心一并毁去……”   宇文寒涛接道:“据兄弟所知,那幅玉仙子的画像还包括一个情爱故事,传说那幅画像确有其人,此事倒十分可信,不论那时天道天赋多高,手笔多妙,也无法凭借想象之力画出那玉仙子的轮廓……”   云阳子心悬掌门师兄的安危,忍了又忍,还是忍耐不住,接道:“两位的宏论,贫道虽然神往,但敝师兄命悬旦夕,无心多听,两件价值连城的珍物,换取解药一事,还得请沈大庄主早作决定,也好让贫道安心。”   沈木风抬头望着金花夫人,道:“在下之见,三奇真诀和一幅玉仙子的画像,已然重过那无为道长的生命,但不知夫人意下如何?”   金花夫人凝目寻思片刻,道:“妾身有一个不情之请,但不知庄主是否赐允?”   沈木风道:“夫人尽管请说,在下力能所及,无不答应。”   金花夫人笑道:“妾身原来无所需求,是否给他们解药,全由两位做主,但闻两位把一幅玉仙子的画像,讲的天下少有,世间无双,使妾身亦动了好奇之心……”   素来喜怒不形于色的沈木风,此刻也不禁脸色一变,道:“夫人可是想得那幅玉仙子的画像?”   金花夫人道:“正是如此,不知庄主是否赐允?”   室中突然沉寂下来,静得可听到彼此心跳的声音。   金花夫人突然咯咯娇笑起来,望着萧翎说道:“小兄弟,你可要见识见识我这白线儿的威力么?”   萧翎心中虽然对她厌恶,但却按不下好奇之心,忍不住说道:“什么是白线儿?”   金花夫人取出怀里那只长约尺余。直径不及半寸的玉盒,笑道:“小兄弟,看清楚了。”玉手突地一挥,一道白芒,由那玉盒中激射而出,盘空打了个急旋,落在席筵之上。   萧翎仔细一看,竟然是一条白色的小蛇,下半身盘成一个小盘,抬起蛇头,口中红信伸缩,四下张望,在群豪目光注视之下,竟然毫无所惧,大有一副唯吾独尊之概。   金花夫人又从怀中摸出一只淡青磁盒,打开盒盖,投向蛛网之上,口中发出一种低沉的怪啸。   八个钉在那已然干枯手臂上的蜘蛛,闻得那怪异的啸声之后,突然向那磁盒中游去,鱼贯而入。   尚有最后一只未入磁盒,金花夫人口中的低啸,忽然一变。   只见白光一闪,那盘居在宴席上的白线儿,突然跃飞而起,扑向那蛛网之中。   那余下的黑蜘蛛,本来长退挺立,神态十分威猛,但见到那白蛇之后,忽然自行收足缩头,片刻之间,身躯缩小了一半。   小白蛇红信一伸,点在那蜘蛛身上,卷入口中吞下。   这一幕蛇蛛自相残杀之事,只看得群豪个个神色为之一变。   金花夫人突然离开座位,缓步走了过去,合上那淡青磁的盒盖,把余下的七只蜘蛛,藏入怀中。   那小白蛇吞下一只黑蜘蛛,突然发起威来,咕咕两声大叫,全身的白鳞倒立起来。   金花夫人突然举手一挥,小白蛇应手而起,又落在筵席之上,目光四下转动,红信伸缩,似欲择人而噬。   萧翎只看的暗暗惊心,忖道:这条小白蛇纵跃如此迅速,实是叫人难防。   沈木风目光一掠金花夫人,道:“在下答应夫人。”   金花夫人咯咯一笑,道:“大庄主果然是慷慨的很,妾身定当有以相报。”举起玉盒,日中又发一种怪异的啸声,那条小白蛇缓缓的游入盒中。   沈木风阴沉的脸色上,泛现一片笑意,道:“云阳道兄,咱们就这样一言为定,但不知那玉仙子的画像和三奇真诀现在何处?”   云阳子道:“此物眼下并不在贫道身上。”   沈木风淡淡一笑,道:“这个早在我沈某预料之中,道长请说出一个交换之法,咱们作一场公平的交易。”   金花夫人接口说道:“如是在一十二个时辰之内,不让令师兄服下解药,异种金虻奇毒,攻入他的心脏之中,纵然取回解药,也难再救他的性命了!”   云阳子目光缓扫了室中群豪一眼,道:“此刻什么时辰了?”   沈木风道:“四更过后,五更不到,寅末卯初。”   云阳子道:“今日己午之间,贫道乘小舟一只,恭候于三柳湾江面之上,双方不许多带人手,各乘小舟一只,在江心之中会晤,彼此交换。”   沈木风笑道:“很好,很好,但不知双方准备许几人参与?”   云阳子道:“各以四人为限,不得超过。”   沈木风道:“就依道长之意。”   云阳子单掌,冷冷望了宇文寒涛一眼,道:“敝师兄对宇文先生,优容有加,却不料中了宇文先生的暗算。”   宇文寒涛干笑一声,道:“江湖上斗智斗力,各凭才能,令师兄虽然对我很敬重,那也是他别有用心,讲不上情义二字。”   云阳子冷笑一声,道:“如若敝师兄有了三长两短,宇文先生可算是首恶元凶。”   宇文寒涛道:“道兄夸奖了!”   云阳子目光转到沈木风的脸上,道:“贫道就此告别。”   沈木风目光一转,望着周兆龙道:“有劳二弟,代我送送云阳道长。”   周兆龙应声而起,抱拳应道:“道长请。”   云阳子也不谦辞,转身向前行去。   金花夫人突然起身喝道:“慢着,那蛛丝之上,奇毒甚烈,两位如是被蛛丝碰着,只怕将先那无为道长而死。”   沈木风道:“那就有劳夫人,送他们下此楼门了。”   原来,那楼梯门口之外,仍然是蛛丝盘绕,封住了出路。   金花夫人笑道:“大庄主养尊之处,如若有这片绝毒蛛丝,代封门户,岂不是多了一层险阻,全都毁去,未免是太可惜了?”   沈木风微微一皱眉头,笑道:“百花山庄,虽然谈不上铜墙铁壁,但防备足以御敌,夫人的盛情,在下心领了!”   金花夫人笑道:“既是如此,妾身恭敬不如从命,代庄主除去这片蛛丝就是。”莲步款移,行了过去。   室中群豪个个凝神相注,看她如何除去蛛丝。   沈木风心机深沉,要她除去封门的蛛网,用心也就在于瞧她除去毒网的方法,日后也好有个破解之策。   但见金花夫人探手入怀,摸出一只长不逾尺的金色短剑,举手一挥,立时闪起一片蓝焰,所有封门蛛网,顿然化作乌有。   金花夫人似是不愿让厅中群豪,看清楚手中兵刃,极快的把金剑藏入怀中,回头笑道:“两位可以走了。”   周兆龙抢先一步,道:“在下替道长带路。”   云阳子紧随在周兆龙的身后,大步下楼而去。   金花夫人缓缓地坐回原位,笑道:“大庄主可是当真准备把金虻的解药给他交换么?”   沈木风道:“不错,江湖之上,虽然讲究险诈,但这信诺之言,却是必得遵守,如若那云阳子当真以三奇真诀和玉仙子的画像交换解药,咱们不能失信于人。”   金花夫人道:“如若我另易药物给他呢?”   沈木风微微一笑,道:“那武当派能够屹立江湖数百年,盛誉不衰,岂是很好对付的么,夫人适才听云阳子的安排,各以小舟一只,在江湖之上交换,当知他们是如何的细心了。”   金花夫人笑道:“如若我随便拿出一种药物,说是可解金虻之毒,只怕大庄主也难瞧得出来。”   沈木风先是一怔,继而淡淡一笑,道:“夫人大小觑中原武林人物,也低估了武当派中的人才!”   宇文寒涛生恐两人言语冲突起来,赶忙接口说道:“沈兄十年前已然领袖中原绿林,夫人也坐镇苗疆,雄视一方,两位都是号令一方的霸主……”   语声微微一顿,笑道:“但此刻形势不同,携手合作,贵在相互忍让,何况目前已然骑上虎背,欲罢不能……”   轻轻叹息一声,回望着金花夫人,接道:“夫人已在那云阳子的面前,承认了咱们暗算无为道长的事,那无疑与武当为敌,武当派声势浩大,而且和少林、峨眉、青城等互通声息,守望相助,事情闹开之后,少林,峨眉等定然会拔刀相助,夫人和沈大庄主,如再不能和衷共济、诚心合作,正好授人以可乘之机。”   沈木风点头说道:“宇文兄的高论不错,兄弟是由衷的佩服。”   金花夫人沉吟了一阵,笑道:“你言未尽意,怎的忽然不说了?”   宇文寒涛轻轻咳了一声,道:“夫人当真是有着过人之才。兄弟的意思,是想由夫人和沈兄两人之中,推举出一位主盟大局之人,也好收事令统一之效。”   沈木风道:“夫人千里跋涉而来,应为盟首。”   金花夫人凝目寻思了片刻,道:“大庄主不用客气,强宾不压主,还是由大庄主主盟的好。”   宇文寒涛笑道:“如论两位的才智武功,都足以主盟大局,不过兄弟之见,还是沈兄主盟的好,夫人虽然身负绝技,但因久居苗疆,对中原形势,不甚了然,不如沈兄调度得宜。”   金花夫人道:“妾身也是这般看法,沈大庄主也不用再推辞了。”   沈木风道:“两位这般说法,兄弟是恭敬不如从命,但兄弟有一件心愿,必得先予说明,能得两位允准,兄弟才敢答允。”   金花夫人回顾了宇文寒涛一眼,默不作声。   宇文寒涛道:“沈兄有何高见,尽管请说。”   沈木风道:“运筹帷幄,决胜千里,贵在事令统一,兄弟才学平庸,势难独当大任,因此每一件重大决定,还得两位参与其中,共商良策。”   金花夫人道:“应该如此。”   沈木风淡淡一笑,道:“事情如经决定那就义无反顾,两位还得率先遵行,以重盟规,因此兄弟主张设制一面盟旗,令旗所至,任何人不得有违。”   金花夫人笑道:“那玉仙子画像一事,当不在此限之中……”   沈木风接道:“夫人取笑了,在下既然已答允了那玉仙子的画像,归于夫人所有,难道还会反悔不成?”   宇文寒涛道:“沈兄言之有理,那盟旗当由兄弟负责设计。”   沈木风道:“好!兄弟已派出快马,邀请昔年故友、旧属,和几位盛誉卓著的高人,举行一场群英大会,兄弟想借机邀请他们入盟。”   宇文寒涛笑道:“沈兄重出江湖一事,已然使武林震动,这一场群英大会,势必将引起各大门派的注目。”   沈木风微微一笑,道:“宇文兄过奖了。”   金花夫人接口说道:“群英大会,尚有一段时间,咱们尽可从长相商,眼下有一桩事,还得沈庄主早作决定。”   沈木风道:“可是云阳子那正午之约?”   金花夫人道:“是啊!那牛鼻子只限定一只小舟,四人与会,庄主可曾想过那四个人去么?”   沈木风道:“有劳夫人一行,宇文兄随伴夫人同行。”   宇文寒涛颇感意外的说道:“沈兄不去么?”   沈木风笑道:“兄弟不去了,由我二弟、三弟代我就是。”   金花夫人笑道:“百花山庄的隐秘已露,庄中随时可能会有强敌来袭,由大庄主坐镇庄中,自是上策。”   沈木风笑道:“夫人才慧过人,此行定然是马到成功,在下先为夫人浮一大白。”举起面前酒杯,一饮而尽。   金花夫人也举起面前酒杯,一口喝干,笑道:“但愿不负庄主厚望。”   沈木风目光一转,扫掠了周兆龙和萧翎一眼,道:“二弟、三弟,下楼去休息一会,听我之令,随从夫人赶赴正午之约。”   萧翎欠身而起,当即下楼而去。   望花楼半宵时光,使他大开了一次眼界,也使他感觉自己跌入了一个布好的陷阱之中。   他满怀着激忿忧郁,直奔入兰花精舍。   金兰、玉兰,早已盛装含笑,迎候在兰花精舍之外,但见萧翎满脸愠意,不禁笑容一敛,悄然随萧翎身后而入。   玉兰捧了一杯茶,轻步走到了萧翎身侧道:“三爷,可是生奴婢们的气么?”   萧翎摇摇头叹息一声,说道:“和你们毫无关系,你们退下去吧,我要静静的坐一会。”   二婢知他脾气,不敢停留,悄然掩门而退。   萧翎熄去烛火,和衣而卧,只觉思绪如潮,涌上心来,那里能够睡的安稳。   突然间,传来了一个沙哑的声音,道:“三弟睡了么?”   这声音异常熟悉,萧翎一闻之下,立即辨出是沈木风,一跃而起,道:“大哥么?”   但闻门声呀然,火光一闪,金兰举着火折子当先走了进来,燃起烛火。   沈木风背负双手,缓步踱入室中,笑道:“今午之约,金花夫人为主,兄弟要听她之命行事。”   萧翎欠身应道:“这个小弟知道。”   沈木风道:“那玉仙子的画像,乃一代画圣时天道的绝笔,珍贵无比,如说价值,实在高过那三奇真诀,如是落入那金花夫人之手,未免是太可惜了!”   萧翎望着沈木风,茫然说道:“大哥不是已经答应,那玉仙子的画像,归于金花夫人所有么?”   沈木风点头笑道:“不错,为兄的虽然是答应了,但兄弟没有答应啊!”   萧翎道:“可是要小弟抢回画像么?”   沈木风道:“眼下咱们正在需人之际,那金花夫人武功高强,尤其是那满身毒物,举世间,不作第二人想,对咱们乃是大大的一个帮手。”   萧翎一皱眉头,道:“大哥既想得回那玉仙子的画像,但又不让小弟由金花夫人手中抢来,这就使小弟难以区处了。”   沈木风微微一笑,道:“咱们不能失去那玉仙子的画像,也不能由金花夫人手中去抢,难道兄弟不可以由那金花夫人手中骗过来么?”   萧翎呆了一呆,道:“骗过来……”   沈木风笑道:“天生一物,必有克制,那金花夫人善役百毒,智能绝人,除了兄弟之外,放眼当世之人,只怕难再有第二人能够使她服贴……”   萧翎接道:“大哥不用取笑,小弟才智阅历,件件不如金花夫人,如何能骗得到她的画像?”   沈木风道:“正因兄弟毫无江湖阅历,不带风尘气息,才使她无法防备……”   语声微微一顿,接道:“历来武林之中,确曾出过不少绝世才女,貌美如花,心毒手辣,武功、才智,都不在男人之下,但试看今日武林,有几个女英雄,创出了百年不朽大业,在武林独树一派门户?她们本身最大的一个缺点,那就是由来才女最多情,不论她们把多少男人们玩弄于掌股之上,但终归为情所困,抱恨而终……”   他脸色突然间转变成一片肃穆,接道:“苗女多情,尤胜汉人,兄弟如能动之以情,不难取回那玉仙子的画像。”   萧翎道:“这个小弟不屑……”   沈木风轻轻咳了一声,打断了萧翎未完之言,接道:“三弟可记得你立下的誓言么?”   萧翎道:“小弟记得。”   沈木风道:“那很好,长兄之命,万死不辞,何况那金花夫人,并非良善之辈,为兄的告辞了。”   萧翎一抱拳,道:“小弟送大哥……”   沈木风举手在萧翎肩上,轻轻拍了一掌,笑道:“为兄对你寄望甚深,日后能继我大业者,非你莫属。”   缓缓转过身子,慢步而去。   萧翎望着沈木风远去的背影,心中更加深一重烦恼。   太阳爬过了树梢,秀致的兰花精舍,沐浴在一片金黄的阳光中。   萧翎满怀着郁闷,烦恼,徘徊在花丛中。   金兰、玉兰悄然站在数丈之外,望着那绕花踱步的萧翎,暗暗为他的生死担忧,二婢从小在百花山庄中长大,对这里排除异己和惩治叛徒的惨酷手段,了然甚深,萧翎这形诸于外的不满神情,只怕已埋下了杀身大祸的种子……   二婢虽然是同在一起长大,情如姊妹,但心中仍然是彼此有疑,不敢互相吐露为萧翎担忧的心事。   金兰轻轻叹息一声,道:“三爷好像有着很沉重的心事?”   玉兰正待接口,忽见周兆龙一身华衣,急奔而来,改口说道:“你去迎接二庄主,我去通报三爷一声。”   二婢还未来及行动,周兆龙已然急奔而入,高声叫道:“三弟起来了?”   萧翎回身一抱拳,道:“起来了。”   周兆龙道:“金花夫人和宇文先生,己在厅中相候咱们,三弟去收拾一下,咱们也该去了。”   萧翎道:“不用收拾了,咱们走吧!”   两人行入大厅,那金花夫人和宇文寒涛,果然已早在相候,宇文寒涛一拱手,道:“有劳二庄主和三庄主了。”   周兆龙道:“彼此乃是一家人,宇文兄太客气了。”   金花夫人换了一身轻装,白衫白裤,白绢包头,前胸上仍然绣着两朵金花。   她虽已是四旬以上之人,但内功精湛,驻颜有术,望去不过二十许人,只见她,秀眉淡扫,脂粉薄施、瑶鼻樱口,秋波勾魂,纵然是中原之地,也难得找出这般秀致人物。   萧翎心中虽然不愿敷衍于她,以骗取她那玉仙子的画像,但沈木风临去那几句相嘱之言,一直在他心中盘旋不去,不自觉举拳对金花夫人一礼。   金花夫人秋波转动,以苗礼还了萧翎一礼,娇声笑道:“小兄弟太多礼了,这叫我作姊姊的如何敢当。”   萧翎心中暗道:谁是你的兄弟了,自拉自唱。口里却微微一笑,默不作声。   他为结义誓言束缚,心结难以解脱,不自觉的依照沈木风之命行去。   周兆龙微微一笑,道:“厅外马已备齐,请夫人和宇文兄上马赶路。”   四人鱼贯出厅,四个劲装大汉,早已牵马相候多时,周兆龙当先跃上马背,说道:“在下为夫人和宇文兄等带路。”纵骑出庄,直奔三柳湾。   金花夫人微笑一带缰,健马紧依萧翎,并骑而驰,一双圆圆的大眼睛,却不停在萧翎身上打量,日光耀射下,只见他剑眉星目,脸儿嫩红,蜂腰猿臂,潇洒中微带几分羞意,英挺秀伟,撩人春情,不禁暗暗一叹,忖道:这等人物,放眼天下,只怕也难找得出几个。   四骑马放辔疾驰,一口气奔出去数十里路,只见江涛汹涌,已然到了长江岸畔。   周兆龙一勒马缰,停了下来,遥指着下游一丛隐现树影,笑道:“那就是三柳湾了,咱们由此地登舟,顺流而下,不出一顿饭时光,就可到了。”   金花夫人飘身落马,目光转处,只见江岸畔早已泊好了一只小舟,两个身披蓑衣渔人装着的大汉,迎了上来,抱拳对周兆龙一礼,道:“小舟早已备好,二庄主还有什么吩咐?”   周兆龙一挥手,道:“你们去吧!用不着在此等候了。”   两个渔人欠身应了一声,跳上另一只渔舟,摇橹而去。   金花夫人回顾了萧翎一眼,笑道:“小兄弟,你们百花山庄的伏桩很多啊!”   周兆龙接口答道:“不瞒夫人,归州百里方圆之内,到处都有百花山庄眼线、伏桩。”   金花夫人淡淡一笑,举步一跨,娇躯突然离地而起,飞上小舟。   周兆龙只瞧的暗暗惊心,忖道:这女魔头,当真是一位难缠人物,不但能使百毒,武功亦有着惊人的造诣,就凭适才她那举步一跨,行若无事的飞落小舟,已足见其惊人轻功了。   那小舟距几人停身之处,还有近丈的距离,腿不曲膝的举步一跨而上,如非有极深厚的内功修为,和特殊的轻功,绝难办到。   萧翎暗暗一提真气,身子突然一转,凌空旋飞,落到了小舟上。   金花夫人娇声笑道:“小兄弟好俊的轻功。”   萧翎道:“班门弄斧,还得夫人多多指教。”   萧翎说话之间,宇文寒涛和周兆龙也双双登上小舟。   周兆龙目光一掠萧翎,说道:“三弟掌舵,我来摇橹。”   萧翎应了一声,走向船尾。   金花夫人目光一直在萧翎的身上移动,看他双手抓橹的姿态,不禁莞尔一笑,道:“小兄弟,你掌过舵么?”   萧翎摇头道:“没有。”   金花夫人双肩微微一晃,娇躯带着一阵香风,飞落到萧翎的身旁,笑道:“我这做姊姊的来助你一臂之力如何?”   萧翎心中虽然对她厌恶,但沈木风那相嘱之言,却在心中生出了很大的力量,言不由衷的说道:“如此多谢夫人了。”   金花夫人伸出纤白的玉手,把住舵把,道:“小兄弟不用客气,日后咱们合作之处甚多,只要小兄弟不嫌弃我这做姊姊的愚鲁,我当把苗疆绝艺,一股脑传授给你。”   萧翎暗暗骂道:不知羞耻,谁要你那些玩蛇的鬼玩艺了。口中却微笑答道:“只怕在下才拙质愚,有负夫人雅意。”   金花夫人道:“大姊姊从不走眼,只要你肯用心去学,不足三年,姊姊就没东西教你了。”   萧翎道:“好说,好说。”   周兆龙两手摇橹,小舟疾驰离岸。   金花夫人一转舵,小舟转头顺流而下。   萧翎望着那滔滔江流,想到五年前落江之事,不禁感慨万千。   日升中天,已到过午时分。   周兆龙缓缓摇橹,小舟回荡在三柳湾的水面上。   金花夫人已然等待不耐,忍不住说道:“这牛鼻子竟然延误了相约时刻,要咱们在这江中等了这久的时光,等一会非得给他们一点苦头吃吃不可。”   宇文寒涛笑道:“夫人不用急,事关无为牛鼻子的生死,料想他们绝然不致失约,此刻,还不过刚到午时……”   说话之间,遥见一点舟影,分浪裂波而来。   那小舟来势奇快,片刻工夫,已然驰近,船头之上,站着一个羽衣椎髻的中年道长,背插长剑,衣袂飘风,正是那云阳子。   金花夫人一转舵盘,冷然说道:“快迎上去。”   周兆龙应了一声,双手加劲摇橹,小舟快如流矢,迎了上去。   两只快舟,一来一迎间,疾快的接触一起,金花夫人微转舵盘,两只小舟擦身而过,各自打了一个旋身,慢了下来。   云阳子仰脸望望天色道:“有劳几位久候了。”他见天色不过正午时分,那自是不用为晚来致歉。   金花夫人冷笑一声,道:“你晚来一刻时光,贵掌门就多一分死亡之险。”   这时,双方小舟,相距不过两三尺的距离,舟上全无隐蔽,一目可见全舟景物。   萧翎转眼望去,只见对方小舟之上,也是四人,除了云阳子站在船头上,还有个二十七八岁的劲装少年,面目英俊,器宇轩昂,腰中横束着一条白色的英雄带,排插着七柄小剑,背上插着一柄长剑,红色剑穗,随风飘拂,萧翎凝目想了一刻,忽然忆起此人正是五年前在无为道长丹室之中见到的展叶青。   除了这两人之外,船后舵盘旁侧,一前一后的坐着两个人。   较前一人,短须绕颊,根根如戟,环目方脸,相貌十分威猛,穿着一身深灰色的劲装。   较后一人,胸垂花白长髯,儒巾蓝衫,白净面皮,看去十分斯文。   宇文寒涛微微一皱眉头,继而哈哈大笑,道:“幸会,幸会,终南二侠竟然也赶来参与了这场盛会。”   此人心地阴毒,惟恐金花夫人和周兆龙不认识终南二侠,先行出言叫出终南二侠之名,好让金花夫人和周兆龙知道来了劲敌,早作准备。   那儒巾蓝衫,一派斯文的老者,轻拂胸前长髯,淡淡一笑,道:“兄弟和无为道长数十年交往,情谊深重,自不能坐机不管。”   那短须绕颊的大汉,却冷笑一声,道:“宇文寒涛,无为道长对待你十分仁厚,你却人面兽心,暗中施放毒物,伤害于他!”   宇文寒涛脸色泛起一片愧色,垂下头去。   金花夫人冷冷接道:“今午之约,诸位是交换药物呢?还是想借这机会,动手拼搏一阵?”   展叶青冷笑道:“两者皆可,悉听尊便。”   云阳子回头低声叱道:“师弟不许多口……”回过头来,合掌当胸,说道:“今午之约,自然是以交换夫人的药物为主。”   金花夫人已放开舵盘,缓步走到船头之上,道:“道长那本三奇真诀,和玉仙子的画像,可曾带来了么?”   云阳子道:“三奇真诀,和玉仙子的画像,都在贫道身上,夫人的药物呢?”   金花夫道:“药物自然是随身所带,但必得道长先行交出三奇真诀和那玉仙子的画像,让我瞧瞧是真是假,然后再交付药物。”   云阳子微微一沉吟,道:“夫人不觉着此举有欠公平么?”   金花夫人冷笑一声,道:“你如若是不想易换,那就算了,咱们用不着多费唇舌……”回头一挥玉手,道:“咱们走!”   展叶青刷的一声,长剑出鞘,喝道:“站住!”   金花夫人四发身,道:“你要怎么样?”   展叶青道:“不肯留下解药,留下性命也是一样!”   金花夫人上下打量展叶青一眼,心中暗暗赞道:中原武林,竟这多俊秀人物,但她早已心向萧翎,面对展叶青,大减惜爱之情,当下脸色一沉,冷峻的说道:“就凭你那几招把式?”   展叶青正待反唇相激,却被云阳子摇手喝止,道:“夫人如是想先看那玉仙子的画像,和三奇真诀,倒也非难事。”伸手入怀,摸出付白绢,抖将开来,高高举起,道:“夫人先请观赏玉仙子的画像。”   阳光照耀之下,凝目望去,只见一个绝世无伦的美女,依附在白绢之上,罗衣轻飘,面带微笑,直似要乘风而去。   这那里是一幅画像,简直是一活生生的玉人。   金花夫人低头看水中映出的人影,和那画中之人一比,顿生自惭形秽之感。   金花夫人素以美貌自负,但和那彩笔传神的画像一比,却自觉一无是处。   宇文寒涛、周兆龙己看得目瞪口呆,两眼发直,连萧翎也看得油然而生倾慕,暗暗叫几声神仙姐姐。   展叶青别过脸去,目光不敢落在画像之上。   高举着画像的云阳子,一脸虔诚之色。   那坐在舵盘下的老者,重重的咳了一声,道:“够了,收起来吧!”   云阳子迅快的收起画像,藏入怀中,道:“诸位看清楚了?”   宇文寒涛道:“画圣时天道之名,果非虚传,这玉仙子的画像,实算得天下第一奇宝。”   周兆龙道:“秀色可餐,古人诚不我欺,这幅画像,当使得天下美人自惭形秽……”   金花夫人冷哼一声,接道:“不论她如何的传神、动人,还不是一幅像,岂能和真人相比!”   周兆龙惘惘然的神志,突然一清,道:“夫人说的不错。”   云阳子又从怀中摸出一本绢册,道:“这本三奇真诀,想来也不致使四位失望。”揭开黄色的绢皮,高高举起。   金花夫人等的目光,是何等敏锐,纵然在深夜之中,亦能见物,那绢册上字虽不大,但在几人的目光中,却是清晰可见。   这几人都有着精博的武功,看得数行,已瞧出上面所记,果然是极深奥、绝世的武学。   金花夫人秀眉耸动,似想跃过小舟抢夺,但却被宇文寒涛施展“传音入密”之术阻止,说道:“夫人不可造次,那终南双侠,在武林久负盛名、是两个极难缠的人物,力搏起来,咱们纵然不致落败,只怕也难以抢得三奇真诀,和那玉仙子的画像,何不以假药换回二物再说。”   只见云阳子双手一合,收了绢册,道:“诸位已然过目了三奇真诀和玉仙子的画像,当知贫道所言不虚。”   金花夫人探手入怀,摸出一个玉瓶递了过去,道:“这瓶中有三粒丹丸,专解金虻之毒,每隔两个时辰,服用一粒,三粒服完,毒伤可愈。你把那玉仙子的画像,和三奇真诀一齐递来,咱们一手交药,一手交货。”   云阳子淡淡一笑,道:“夫人,这交易未免是不公平吧?”   金花夫人愠道:“一手交画,一手交药,那还不公平?”   云阳子道:“三奇真诀和玉仙子的画像,夫人已然看过,那是货真价实,毫无虚假的了,但夫人瓶中的药物,如何能让贫道相信不是伪药。”   金花夫人道:“要如何你才能够相信?”   云阳子道:“敝师兄现在五里外一座茅舍之中,劳驾夫人同往一行,只要药物确能救活贫道师兄,贫道立刻奉书献画……”   宇文寒涛哈哈一笑,接道:“道兄之话,未免是有欠思考,咱们相约在江心之中,以真诀和玉仙子画像,易药换物,而且规定双方只许四人参与,不得多带一人,这规定是道兄所订,此刻,不但要我等到江岸上去、而且还要等令师兄醒来之后,才能算数,此等之言,从道兄口中说出,前后不足半日,但是却自相矛盾,不知道兄如何自圆其说?”   云阳子道:“宇文先生能够想出一个办法,证明金花夫人手中玉瓶内的药物,确是专解金虻剧毒的丹丸,贫道就立刻奉过书画。”   宇文寒涛呆了一呆,道:“这个,这个……”   云阳子似已瞧出,这四人之中,以金花夫人为首,合掌欠身说道:“贫道既出示玉仙子的画像和三奇真诀,确诚心以二物换药,贫道以武当派数百年来的信誉担保,绝不会有诡计,引诱夫人等入伏。”   萧翎突然接口说道:“道长之言,甚是公平,我们应该如此。”   金花夫人柳眉儿扬了一扬,娇声说道:“小兄弟,你说什么?”   萧翎道:“彼此之间,相对为敌,那是难怪人家不能相信咱们了。”   金花夫人笑道:“小兄弟的意思,是咱们应该真的救活那无为道长了?”   萧翎道:“那是当然,一诺千金,岂可使诈。”   金花夫人咯咯一笑,道:“好吧!就依小兄弟之见。”玉手一挥,接道:“道长带路。”   云阳子望了萧翎一眼,掉转小舟,直向江畔驰去。   周兆龙划动小舟,紧追云阳子小舟而行,一面低声对萧翎说道:“三弟,咱们此来,只是听命金花夫人行事,切不可擅作主张。”   萧翎本待反驳,却又咽了下去,道:“二哥责备的是,小弟以后不再多言。”   金花夫人回眸一笑,道:“不妨事,你有什么尽管说出来,说错了也不要紧。”   两艘快舟,疾驰在滚滚的江流中,不大工夫,已靠江岸。   云阳子一跃登岸,回首肃客,合掌说道:“有劳夫人跋涉。”   金花夫人笑道:“就算那无为道长在龙潭虎穴中养息,我也是一样的敢去。”   展叶青冷哼一声,道:“好大的口气。”   金花夫人秋波一转,道:“你如是不信,何妨试试?”   云阳子厉声叱道:“师弟不许多口……”回首对金花夫人笑道:“夫人说笑了。”   这位玄门高人,一心以掌门师兄的安危为重,处处忍气吞声,耐受着冷嘲热讽。   终南二侠大部分保持着缄默,很少开口。 第十二章 各逞奇谋施妙计   这是处荒凉的江岸,极目不见渔舟人家。   云阳子当先带路,提气疾走,穿越过一片杂林,到了一座破落的茅舍前面。   云阳子停下脚步,道:“敝师兄就在茅舍中养息,夫人请进。”闪身让到一侧。   金花夫人也不客气,一低头,当先进入屋内。   云阳子横跨一步,挡住了宇文寒涛,紧随金花夫人入屋。   这是一座荒凉的茅屋,屋外生满了乱草,但室内却已扫得十分干净,一张竹床之上,铺着厚厚的褥子,卧着一个长髯黑袍的道长,紧闭着双目,似是已睡熟过去。   两个佩剑的道童,分立榻旁,神情间一片沉痛。   萧翎眼看到奄奄一息的无为道长,陡然间想起了五年前的往事,那时,如非无为道长全力相护,只怕自己早已为宇文寒涛、江南四公子等擒去,大丈夫受人点滴之恩,当该涌泉以报,我萧翎岂能眼看着无为道长死去,不予救治……   一念动心,主意暗定,准备倾尽所能,暗中相救无为道长。   他出道虽仅短短月余,却遇到了武林中最厉害的凶人,眼看到他们的阴沉、狡诈,不觉间大长见识。这短短的月余时光,抵得上他数年江湖阅历,暗中打了主意,但外形上却是丝毫不露神色。   云阳子挡在竹榻之前,说道:“这就是贫道掌门师兄,已然晕过去两日未醒,全要仗夫人灵丹相救了!”   金花夫人缓缓从怀中摸出玉瓶,倒出一粒白色的丹丸,道:“你让他先服下这粒丹丸。”   云阳子留心观察,果然发现玉瓶的颜色不同,暗暗提高警觉,忖道:这金花夫人如此阴沉狡诈,这只玉瓶的药物,也不知是真是假,缓缓伸手接过丹丸,道:“夫人,这药物没有错么?”   金花夫人冷漠的说道:“你如不相信我,那就别让他吃了!”   云阳子淡淡一笑,道:“贫道实有几句话,如鲠在喉,不吐不快……”   金花夫接道:“你说吧!”   云阳子道:“夫人这疗毒丹丸,并非是施舍给我们,而是贫道以价值连城的奇书,和一幅名画所换得……”   金花夫人道:“这个我早就知道了。”   云阳子道:“夫人适才在江中小舟之上,也曾取出一个玉瓶,和此刻玉瓶的颜色不同,怎能使贫道不生怀疑之心?”   萧翎暗暗赞道:这云阳子名满天下,果非幸至,除了武功之外,心思竟也是这般缜密。   周兆龙却听得暗暗骂道:这牛鼻子老道,当真是难缠的很。   金花夫人又缓缓从怀中摸出两个玉瓶,一齐放在竹榻旁侧的一条木凳上,说道:“我能够役使百毒伤人,但解毒之药,就这三种,这三种之内,自然是有一种可解那金虻之毒,你如不信任我,那就自己选一瓶用吧。”   云阳子望了三个玉瓶一眼,微微一笑,道:“如若贫道也备有一册假的三奇真诀,和玉仙子的画像,让夫人凭运气,自行选它一幅,不知夫人意下如何?”   金花夫人暗道:这牛鼻子老道胡吹大气,我且逼他拿出两幅出来瞧瞧,当下道:“如若当真有此准备,妾身倒是想见识一下。”   云阳子望了宇文寒涛一眼,道:“阴谋暗算只能使用一次,贫道当不致再蹈覆辙。”   探手入怀,果然摸出了两本黄绢封皮,大小一般,厚薄相等的绢册,和两卷羊皮封包的图画,接道:“夫人可要从这一真一假的书册、画绢中,凭运气选上一幅么?”   金花夫人仔细瞧了两本绢册,和两幅画卷一眼,只见形状相同,竟是难分真假,一时间哑口无言。   萧翎突然一侧身,大步行了过来。   展叶青只道他要出手抢夺,肩头微晃,闪身而上,挡在书画前面。   但见萧翎拿起三只玉瓶,道:“请问夫人,这三只玉瓶中,那一瓶中的丹丸,可解金虻之毒?”   金花夫人道:“白色玉瓶中的白色丹丸,但他们却不肯相信,那也是无可奈何的事!”   萧翎伸手抓起那白色玉瓶,托在手中,道:“夫人,这药物不会错吧?”   金花夫人脸色微微一变,道:“小兄弟,你要干什么?”   萧翎道:“咱们此来,旨在取那三奇真诀和玉仙子的画像,如若这般各逞心机,相斗下去,只怕谁也讨不了好去,因此,在下想请求夫人,先以治疗金虻剧毒的药物相赠。”   金花夫人笑道:“好啊!小兄弟,我这作姊姊的成全你的英名就是,你换过左面那翠色的瓶子。”   萧翎暗忖道:这女人果然阴毒的很,当下换过左面玉瓶,递向云阳子,道:“道兄请倒出瓶中的药物,让贵掌门试服一粒。”   他心中不敢信任金花夫人,因而言词之间,也不敢说的十分肯定。   云阳子亦觉此等对峙下去,非长久之策,接过玉瓶说道:“萧大侠誉满武林,贫道相信得过。”言中之意,把责任完全加诸萧翎身上。   萧翎被云阳子大帽子一扣,心中突然一震,暗道:那云阳子为了信任于我,才让无为道长服下瓶中药物,如若这药物之中有毒,那无为道长岂不是死在我一句话中,心中紧张,不禁回头望了金花夫人一眼。   金花夫人美丽的脸上,绽开一片笑容,道:“小兄弟你瞧什么?难道不信任我这大姊姊么?”   萧翎心中暗道:你狡诈凶险,实难叫人信任,但却连连应道:“那里,那里。”   云阳子打开瓶塞,倒出一粒丹药,亲手服侍无为道长服下。   周兆龙虽觉萧翎多管闲事,但在众目睽睽之下,也不好斥责于他,只好闷在心中。   展叶青、终南二侠和云阳子,八道眼神一齐投注在无为道长的身上,瞧他服过药物后的反应。   破烂的茅屋中一片沉寂,但沉寂中却潜伏着无比的紧张,终南二侠、云阳子、展叶青,以及宇文寒涛、周兆龙等,都暗暗运集了功力戒备,如若无为道长服下药物的反应不对,立时将展开一场凶险的恶战。   金花夫人那深深的心机,狡猾的生性,和那美丽娇靥上如花的笑容,使人无法捉摸她的为人,行起事来更是真真假假,莫可预测。   大约过了一盏茶功夫,忽见无为道长伸动一下双臂,长长的吁一口气。   萧翎暗暗放下一块石头,忖道:看来这药物不似假的了。   忽闻柔音细细,传入耳际,道:“小兄弟,让那牛鼻子老道倾尽玉瓶中的两粒丹丸,一齐给无为道长服下,半个时辰之内,他就可以清醒过来了。”   萧翎目光转动,回顾茅屋中人,都无所觉,心知是金花夫人施展“传音入密”之术,说给自己一个人听,一时间也无暇细作思量,急急说道:“快把瓶中余下两粒丹药,给他一齐服下。”说过之后,心中才霍然警觉,暗道:金花夫人之言,也不知是真是假?但话既出口,已难收回。   云阳子回目望了萧翎一眼,倒出瓶中药物,投入无为道长的口中。   展叶青剑眉微微一蹩,似是对云阳子信任萧翎一事,大不满意,但他却隐忍未发。   突然间,蹄声得得,传了过来,由远而近,似是直向这茅屋而来。   终南双侠紧靠屋门而立,听得蹄声之后,回手掩上了两扇柴扉。   但闻蹄声愈近,健马似是已到了茅屋外面。   这是片荒凉的郊野,这茅屋更是一座久无人居的荒舍,一不近官道,二不通要隘,陡然间有快马奔来,自非寻常。   但茅屋中的群豪,却是一个个凝立不动,除了终南二侠随手掩上柴扉之外,对那已奔近茅屋的快马,浑如不觉。   只听一个清冷的声音说道:“剑童,你进这座茅屋中瞧瞧去。”   萧翎听得心中一动,暗道:“原来是假冒我名字的蓝玉棠到了,只怕此番免不了真假萧翎要对面相见了。”   但见展叶青口齿启动,那儒巾长衫、胸垂花白长髯的终南大侠,不住微微点头,但却不闻声息,显是两人正用“传音入密”之术交谈。   只听蓬然一声,柴扉被人踢开,一个十四五岁手横宝剑的青衣童子,大步而入。   他似是未曾料到这茅屋之中,竟然有这样多人,不禁微微一呆。   室中群豪仍然凝神肃立,竟无一人理他。   那剑童颇有识人之能,目光一转,已瞧出茅屋中无一弱手,个个都是内外兼修的高人,最使他不解的是这茅屋中人,个个都已提聚了真气,蓄势待敌。   区区一座破烂的茅屋、不过两间房子的大小,但却有八个武林高人,各提真气运功相持,似友非友,似敌非敌,扑朔迷离,玄奇难测。   只听那清冷宏亮的声音,由室外传了进来,道:“剑童,室中有人么?”   剑童后退一步,长剑护住胸前,急道:“禀告相公,这茅屋中都是人,站满了人。”他急切之间,难以修词,慌慌张张,词不达意。   室外人冷哼一声,道:“都是些什么人?”   剑童道:“我认不出来,对啦,那日在江畔夺萧翎……”忽然想起主人现在正假冒萧翎之名,急改口说道:“抢夺那灵牌之人,也在这里。”   室外人愠声说道:“你是怎么了,今日连话也说不清楚。”   语声未落,一个穿着蓝衫背插宝剑的英俊少年,大步走了进来。   茅屋中的终南二侠,宇文寒涛等人,似是都不愿首先和来人冲突,竟是无人挡阻于他。   萧翎目光一转,看那蓝衫少年,果然是假冒自己之名的蓝玉棠。   蓝玉棠似是也未料到,一座荒凉的茅屋中,竟然有这么多人,也不禁为之一呆。   他目光流转,发觉室中之人,竟都是目光炯炯、英华内蕴的武功高手,心中更是震惊。   金花夫人举手理一下鬓边散发,回顾了蓝玉棠一眼,不禁芳心一动,暗道:中原武林道上,竟有这许多俊俏人物,当下娇声说道:“看样子你们是无意闯到此地了?”   蓝玉棠心情逐渐平复下来。冷冷答道:“就算是有心到此,又怎么样?”   宇文寒涛暗道:好横的小子,如非大敌当前,就对这句话,也该出手教训他一顿。   金花夫人咯咯一笑,道:“口气很大,想是大有来头的人物了,你叫什么名字?”   蓝玉棠俊目中寒光一射,扫射了群豪一眼,道:“萧翎……”   室中群豪,全然为之一怔,十几道目光,一齐投注在那蓝衫少年的身上。   金花夫人咯咯大笑,道:“萧翎,不知这中原武林道上,一共有几个萧翎?”   蓝玉棠怒道:“有什么好笑的?”身子一侧,直向金花夫人冲了过去。   宇文寒涛右掌一挥,拍出一招“天外来云”,口中冷冷喝道:“小小年纪,怎的这等放肆?”   但闻蓬的一声,蓝玉棠竟然硬接了宇文寒涛一掌。   一掌交接,全室中群豪震动。   原来宇文寒涛一掌虽然把蓝王棠的去势挡住,但宇文寒涛却脚下移位,横里退了两步。   那蓝玉棠出手快速,内劲的强猛,不但使宇文寒涛心头震动,就是旁观诸人,也暗自吃惊不已。   蓝玉棠接下一掌,身子微一停顿,左脚一抬又跨了进去。   这茅屋中本就狭小,一榻、一凳,已占了不少地方,再加上几个人,余下的空位,实在有限,蓝玉棠举步一跨,冲向了萧翎停身之处。   如若萧翎不肯闪身让避,两人非得撞上不可,如是闪身避开,让出去路,蓝玉棠落足之处,正好是木凳旁侧,伸手可取木凳上放的两幅三奇真诀,和玉仙子的画像。   就在那短短的一瞬间,萧翎连转了两三个念头,决定封挡住这蓝玉棠的来路,不让他有机会取到那玉仙子的画像,和惊扰着无为道长,当下暗运功力,身子一横,反向蓝玉棠身上撞去。   蓝玉棠冷笑一声,抬起的脚步,悬空下落,右手疾快拍出,点向萧翎的左肩。   萧翎早已有备,身子一侧,避开了一击,正待反袭一掌,瞥见金花夫人纤手横里扫来,五指尖尖,扫向了蓝玉棠的脉门。   行家一伸手,便知有没有,这几人虽只是简简单单的放对几招,掌不带风声,招不见诡异,只看那出手的速度,都已知遇上了劲敌。   蓝玉棠抬起的右脚,突然向后踢出,攻向了周兆龙。   这一着突然至极,他本待向前冲进的右脚,忽的前后易势,攻向后面,周兆龙骤不及防,竟然被迫的横移一步。   原来,在那一瞬间,蓝玉棠已发现了萧翎防守之势,严密之极,无懈可击,而且在那防守之势的后面,还隐伏着凌厉绝伦的反击之能,金花夫人拂出一掌之后,也有着连绵攻出的后招,正是武功中极上乘寓守于攻,攻中含变的手法,自己一脚悬空,两则受敌,形势大为不利。只有先稳住身子,立于可攻可守之地,才能从容对付这两个生平未遇过的大敌,才陡然间易势变向攻向周兆龙了。   周兆龙横移一步,蓝玉棠右脚踏落实地,右手斜里推出一招“巧扣连环”,封挡住了金花夫人的攻势,头未转顾,左手同时向后拍出,一招“云封雾锁”,封住了身后的门户。   果然,周兆龙不甘受欺,身子移位的同时,右掌疾快的拍出了一招“浪撞礁岩”。   但闻蓬然一声轻响,如击败革,双掌接实,周兆龙被震的又向后退了两步。   蓝玉棠晃了两晃,才把身子稳住。   显然,这一掌硬拼之中,双方都用出了六七成功力。   金花夫人咯咯一笑,道:“嗯!果然是身手不凡。”柳腰一探,左手斜斜扫来。   蓝玉棠剑眉一耸,双手忽然合掌当胸。   金花夫人攻出掌势,疾快收了回来,脸上笑容敛失,泛现出凝重之色。   周兆龙连吃两次大亏,众目睽睽之下,有着难以下台之感,右手一探,翠玉尺已握手中。   宇文寒涛似是早已料到他要恼羞成怒,身子一转,挡在周兆龙的前面,暗施“传音入密”之术说道:“周兄,小不忍则乱大谋,此人武功高强,室外还不知有几位帮手,如若和他拼了起来,岂不是授人以柄,让那武当派坐收其利。”   周兆龙道:“宇文兄说的不错,错过今日之局,再和他算账不迟。”   那蓝玉棠连试数招之后,心中暗生凛骇,已知这室中之人,无一弱手,默察形势,双方似敌非友,倒不如暂坐以观变,是以,金花夫人缩手不攻之后,竟也不再出手。   室中,暂时恢复了沉寂,但加上个蓝玉棠出手一搅,原本紧张的局势中,又渗入了一层微妙的混乱。   金花夫人暗施传音之术,对萧翎说道:“小兄弟,来人武功很高,只要他不再乱闯,暂时不要惹他。”   萧翎淡淡一笑,代表了答复。   但闻一声轻微的叹息声,那仰卧在竹榻上的无为道长,忽然睁开双目。   展叶青情绪激动,忍不住低声喊道:“大师兄……”   云阳子以目示意,阻止展叶青再说下去。   无为道长涣散的目光,环扫了室中一周,重又缓缓闭上。   金花夫人道:“令师兄已经醒来了,我们不用再等了。”右手一伸去取木凳上的三奇真诀和玉仙子的画像。   展叶青一式“手挥五弦”扫了出去,说道:“你急什么?等上一会工夫,再拏不迟。”   金花夫人伸出的右手原式不变,五指却突然一曲,疾快弹出。   这一曲一弹之间,反守为攻,数缕指风,袭向展叶青的脉门。   展叶青右腕一沉,指风掠掌而过,扫出的右手,竟是也不收回,化作“迎云捧日”,反扣金花夫人的手腕。   两人掌未易势,但沉浮曲指间,连变数招,各抢先机。   金花夫人掌势一翻,五指半曲,向下拍去。   这一次,双方都已无法再变招式,势非接实不可。   忽然间寒芒一闪,剑气森森,云阳子长剑递出,就在两人掌势欲接未触之际,扫了过去,硬把两人将要接触的掌势分开,说道:“夫人暂请忍耐片刻,贫道出口之言,焉有反悔之理,那玉仙子画像、三奇真诀,已是夫人之物,又何必这般的迫不及待呢?”   金花夫人柳眉间杀机涌现,冷笑一声,默然不语。   她显然已动了怒火,但又似顾虑甚多,强自忍了下去。   蓝玉棠啊一声,自言自语的说道:“玉仙子的画像。”双目中暴射出冷电般的寒光,投注到那木凳上的书册和画卷之上。   金花夫人,云阳子等齐齐望了蓝玉棠一眼,谁也没有理他。   忽听木榻边,一阵轻微的响声,仰卧在竹榻上的无为道长,全身在轻微的颤抖起来。   展叶青脸色一变,右手一探,刷的一声,拔出了背上长剑。   萧翎一皱眉头,暗道:糟糕,金花夫人如若是给的毒药,武当派必将我恨之入骨,我原想暗助无为道长,却不料竟然害了他的性命,这狡猾阴毒的女魔头……   忖思之间,忽见无为道长一挺而起,缓缓下了木榻。   沉着、稳健的云阳子,也有些按捺不下心头的激动,沉声问道:“师兄的伤势……”   无为道长说道:“好多了。”两道目光投注在宇文寒涛身上,接道:“宇文兄别来无恙。”   宇文寒涛淡淡一笑,道:“兄弟如若不死,随时候教。”   云阳子双手缓缓从怀中摸出一本绢册,和一幅画卷,递向金花夫人,道:“木凳上的两份,全是伪品,夫人刚才纵然抢到了手中,也是白费一番手脚,真品在此,敬请收过。”   金花夫人接过绢册、画卷,道:“道长老谋深算,好生令人佩服。”   云阳子道:“事非得已,贫道不得不防人一着,并非是故意施诈。”   金花夫人道:“怎能证明你这份绢册和画像,不是伪品。”   云阳子道:“夫人如若不信,不妨当面看过。”   金花夫人回顾了宇文寒涛一眼,打开画卷,略一过目,立时合上,又翻了两页真诀,发觉果是真品,才缓缓收藏怀中。   那假冒萧翎之名的蓝玉棠,目光一直随着金花夫人手中画卷、绢册移动,直待她收入怀中之后,才冷笑一声,道:“喂!你那玉仙子的画像,可肯卖么?”   金花夫人收过三奇真诀,和玉仙子画像,心中已较为宽畅,淡淡一笑,道:“你买得起么?”   蓝玉棠道:“你开价吧!”   金花夫人怔了一怔,道:“我要你一双眼睛,纵然你得到了名画,也是瞧看不成。”   蓝玉棠道:“哼!好大口气,你如果不肯卖,可别怪在下要抢。”   金花夫人道:“那就抢一下试试?”   蓝玉棠道:“有何不可,咱们走着瞧吧!”说着转身向室外行去。   金花夫人担心如和这人冲突起来,只怕授给武当派以可乘之机,他既不愿此刻动手,那是最好不过,也不出言拦阻,回顾了宇文寒涛和萧翎一眼,道:“咱们走吧!”当先举步向外行去。   萧翎缓缓扫掠了云阳子和无为道长一眼,欲言又止,转身紧随在周兆龙身后而行。   展叶青突然高声喝道:“宇文寒涛,你站住……”   宇文寒涛霍然回身,道:“展兄有何见教?”   展叶青冷冷说道:“你也想走么?”   宇文寒涛道:“如是展兄想赐教几招武当绝学,兄弟自是当留此地奉陪。”   展叶青肩头微微一晃,突然欺进三尺,长剑护胸,冷笑道:“室中狭小,咱们到室外去较量吧!”   宇文寒涛左手仍提着那只描金箱子,横在身前,道:“兄弟就用这只箱子,试试武当派的绝学。”   云阳子肃然说道:“师弟,回来。”   展叶青停下脚步,道:“师兄有何吩咐?”   云阳子道:“宁叫他人无义,但咱们武当派不能失信于人,今日是换药物,不可迫人动手……”   目光一转,投注到宇文寒涛身上,接道:“宇文兄请便吧,错开今日,咱们那里见面,那里算这笔帐。”   宇文寒涛哈哈一笑,道:“很好,很好,兄弟当随时候教。”   紧随在金花夫人身后,大步出门而去。   周兆龙低声说道:“咱们身怀重宝,不宜节外生枝,早回百花山庄,不知道夫人和宇文兄的意下如何?”   金花夫人咯咯一笑,道:“怎么?你可是怕我把这玉仙子的画像和三奇真诀,带回苗疆去么?”   周兆龙听得心头一震,暗道:你这种女人阴毒狡诈,什么事做不出来,口中却说道:“夫人说笑话了。”   金花夫人道:“我此番进入中原,一来想畅游中原的名山胜水,二来想见识一下中原武林人物,此刻周兄就算想让我回归苗疆,妾身亦难应命,但请放心好了。”   这番话表面上甚是柔和,骨子里却是大大把周兆龙挖苦了一顿,只听得周兆龙暗暗骂道:好一个多疑恶毒的女人。但他脸上却仍是陪笑说道:“夫人巾帼中一代女杰,此番东来,不难扬名于中原武林道上。”   天下人,无不喜爱别人奉承,周兆龙这一顶高帽子顿使金花夫人眉开眼笑,道:“周二庄主太夸奖了,风闻那沈大庄主,除和我及宇文先生结盟之外,尚从关外请来一位高人,不知是何等人物?”   周兆龙微笑道:“这个兄弟不太清楚,回得庄去,夫人一问大庄主,当可尽悉内情了。”   金花夫人笑道:“你和那沈木风,虽是以兄弟相称,但却是畏他若师,是么?”   周兆龙暗骂一声:好刻薄的口舌。口中却笑道:“咱们中原人物,一向是长幼有序,兄友弟恭,谈不上什么畏惧。”   金花夫人突然回过头来,望着萧翎说道:“小兄弟,你也很怕沈木风么?”   萧翎扬了扬剑眉说道:“礼义当先,长者为尊。”   金花夫人笑道:“好一个长者为尊……”突然停下脚步,住口不言。   抬头看去,只见适才闯入茅屋中那蓝衫少年,背插宝剑,卓立在道中,两眼望天,一派傲气。   在他两侧,各站一个十四五岁的青衣童子,左面的仗剑,右面的捧琴。   宇文寒涛道:“此人就是年来突起武林,名噪一时的萧翎,夫人不可大意。”   金花夫人回顾了萧翎一眼,道:“小兄弟,你不也是萧翎么?怎么凭空的又多出一个萧翎来呢?”   萧翎道:“天下同名同姓之人很多,这也没什么稀奇之处。”   那蓝衫少年似是突然被针扎了一下,望着天空的目光,突然移注到萧翎的脸上,道:“怎么?你也叫萧翎么?”   萧翎道:“不错啊!兄弟可是货真价实的萧翎。”   蓝衫少年冷笑一声,道:“那一个还是假冒的不成?”   萧翎心中暗笑,忖道:“那夜你跪在江边拜我灵位,要我阴魂显灵,助你好事,此刻你面对真人,却又是这般的理直气壮。”   他想到可笑之处,不觉由脸上流露了出来。   蓝衫人怒道:“你笑什么?”   萧翎道:“笑一笑也不行么?”   蓝衫人冷冷的说道:“不行,如若你真的叫萧翎,今日咱们两人中,必应有一个死亡。”   萧翎扬了扬剑眉,道:“要拼命么?咱门无仇无恨,何苦定要你死我活?”   左面那捧剑的童子,道:“谁要犯了我们公子的名讳,死了自是活该。”   萧翎暗道:当真是蛮不讲理,你们公子冒用了我的姓名,还要指我犯了他的名讳,怒从心起,冷笑一声,道:“眼下鹿死谁手,还难预料,不用口气太大。”边说边向前行去。   周兆龙突然一飘身,挡住了萧翎,低声说道:“三弟且请忍耐片刻。”回头又对那蓝衫人一拱手,道:“兄弟周兆龙……”   蓝衫少年冷笑道:“我知道,你是百花山庄中的二庄主,贵庄中有几个管事的兄弟,是伤在兄弟的剑下,你如想替他们报仇,那就不妨和萧翎一齐出手。”   周兆龙一皱眉头,暗道:江湖上传他是个冷面辣手,看来是传言不虚。   他为人心机阴沉,不愿这真假难辨的两个萧翎,在这时动手相搏,强忍心中怒火,笑道:“萧大侠言重了……”   忽见一骑快马,闪电飘风般直冲过来。   马上人手中高举着一面金花令旗,大声叫道:“大庄主传下了金花令谕,要诸位快些回庄中去!”喝叫声中,快马已冲向那蓝衫人的身后。   百花山庄中的弟子,一向狂放惯了,虽见路上有人,也不肯勒缰转马,竟直向那蓝衫人冲了过去。   周兆龙正待出言喝止,已然不及,但见那蓝衫人身子一转,右手抬动,寒光一闪,耳际间一声人叫马嘶。那骑马大汉,已然连人带马被劈作两半,横尸路旁,流了一地鲜血。   再看那蓝衫人拔剑出手快速,手法干净利落。不但使周兆龙心中大为震骇,就是金花夫人,宇文寒涛和萧翎,也都是看得惊奇不已。   金花夫人回顾了宇文寒涛一眼,道:“这是那一家的剑法?”   宇文寒涛道:“这剑法,在下亦未见过,不知是那一家的独门密技。”   但闻那蓝衫人冷冷说道:“萧翎,出来啊!可是害怕了么?”   萧翎道:“二哥闪开!”身子一闪,呼的打个转,从周兆龙的身侧翻了过去。   周兆龙伸手一把,竟然没有抓住,不禁吃了一惊,道:“这是什么身法?迅如电转,诡奇莫测。”   金花夫人一皱眉头,低声对宇文寒涛道:“这萧翎的武功很高,周兆龙只怕是望尘莫及,单看那闪身一转的身法,似已得上乘武功神髓。”   宇文寒涛启齿一笑,道:“这萧翎似是甚得那沈木风的宠爱,如果伤在那个萧翎的剑下,沈木风绝然不肯罢休。”   金花夫人急道:“不错啊!”忽一挫柳腰,一式“海燕掠波”,呼的一声,由周兆龙头上飞了过去,落在萧翎的身后四五尺处,说道:“小兄弟!放心动手,做姊姊的替你掠阵。”   萧翎已看到那蓝衫人的身手,凝神对敌,心无旁骛,右手拔出背上的长剑,蓄势待攻,虽然听到了金花夫人之言,却不愿分神答话。   那蓝衫人脚下不丁不八,但两道眼神,却暴射出森寒的冷光,凝注萧翎,眉宇间,笼罩着一片杀机。   双方对立相持良久,那蓝衫人仍不拔剑。   萧翎忍耐不住,说道:“阁下为何不拔剑进击?”   蓝衫人不理萧翎的问话,只是圆睁着双目,不停的上下打量。   他似是要从萧翎那仗剑防守的架势中,找出破绽,以便一剑致命。   萧翎暗提真气,已然如满月之弦,但那蓝衫人仍是不肯拔剑出手,但脸上煞气却是愈来愈浓。   金花夫人似是已看出,双方都已把功力提到十成以上,正在找寻对方的破绽,出手一击,定然是石破天惊,必有一伤,细看形势,竟然找不出自己有下手之处,不禁心神微震,暗道:原来这两个萧翎,都是身负绝技的高手。   萧翎究竟是对敌经验不足,面对强敌,不知蓄力自保,却把真气遍行百骸,已成了欲罢不能之势,双方如再相持下去,自己只有冒险一击了,否则那提聚的真气难以宣泄,势将凝成内伤。   那蓝衫人仍是那样不丁不八的站着,似是毫无准备,但如仔细看去,立可发觉那竟是一种极深奥的起手之式,不论从那一个方向进招,他都可凌厉绝伦的反击过来。   时间在沉默中悄然过去,但沉默中却充满着杀机,紧张得使人窒息。   双方又相持了大约一盏热茶工夫,萧翎全身突然微微的颤抖起来,脸红如霞,衣袂无风自动。   那蓝衫人的神色,也是愈来愈见凝重。   琴剑二童已看出形势不对,缓缓的向后退去。   萧翎虽然仍无法找出那蓝衫人防守之势中的破绽,但已然无法再忍耐,突然一振长剑,剑花一闪,幻起了一片寒芒,连人带剑直冲过去。   但见那蓝衫人手臂一招,迅快绝伦的拔出了背上长剑。   寒光交错,剑气漫空,人影闪动中,响起了一声金铁大震,两条相接的人影,突然又分散开来。   两人这交手一击,快速无比,快得连周兆龙和宇文寒涛都无法看得清楚。   定神望去,只见两人仍是相对而立,但中间已然相隔了七八尺远。   萧翎脸上的红霞已然褪去,脸色显得有些苍白,手中握着一柄断剑。   再看那蓝衫人手中的长剑,也成半截,眉宇间杀机已消,代之而起的是隐隐的困倦之容。   原来两人电光石火的交手几招,剑法是各极其妙,功力上半斤八两,手中长剑,一齐震断。   那蓝衫人望了萧翎一眼,突然投去手中的断剑,冷冷的道:“阁下的剑道,果然不凡,一年之内,在下当造访百花山庄领教。”回顾了琴剑二童一眼,道:“咱们走!”当先转身,疾奔而去。   琴、剑二童紧随身后相护。   周兆龙眼见蓝衫少年和琴,剑二童渐渐远去的身形,一皱眉头,低声对宇文寒涛道:“这人的武功不弱,今日如放他回去,岂不是纵虎归山。”   宇文寒涛似是早已洞悉了周兆龙话中之意,冷笑一声,道:“周兄何不追上去杀了他,斩草除根?”   周兆龙暗骂一声:好个老奸巨猾的东西!大步行了过去,伸手在地上捡起那金花令旗,说道:“敝庄主既传出了金花令谕,想必有紧要之事,咱们得早些回去了。”当先带路,急奔而去。   四人急急赶路,一口气奔回百花山庄,直入大厅。   宽敞的大厅中,坐了不少的人,血影子沈木风高踞桌首而坐,眼看四人归来,起身相迎,拱手对金花夫人一礼,道:“夫人和宇文兄辛苦了。”   金花夫人道:“不用客气。”   沈木风道:“夫人可曾取来交换之物?”   金花夫人道:“幸未辱命。”   沈木风道:“诸位辛苦归来,本该先行休息一阵,但有一桩要事,必得请诸位参与才好……”瞥见萧翎脸色苍白,说道:“三弟怎么了?很累么?”   萧翎微微喘息了两声,道:“路上遇到一位强敌,动手大战一场,但见到大哥的金花令谕,未及运气调息,就赶了回来,故而疲累未复。”   沈木风道:“遇上了什么人?”   周兆龙接口道:“萧翎。”   沈木风道:“胜负如何?”   周兆龙道:“三弟和他动手,一齐震断了手中长剑。”   沈木风转眼望着萧翎道:“你快坐下休息一会吧。”   萧翎道:“多谢大哥。”就近一处坐位,坐了下来。   沈木风欠身肃客,让金花夫人和宇文寒涛坐上上宾之位,才缓缓就坐。目光一转,扫掠了厅中之人一眼,笑道:“他们远道来此,又不能停留,在下既和夫人携手合作,自是当开诚布公,以示诚意,是以,才传了金花令谕,催请几位早些归来。”   金花夫人和宇文寒涛,瞧了那排列而坐的群豪一眼,只见他们个个黑巾包面,只露出两只眼睛。金花夫人道:“这都是些什么人?”   沈木风哈哈一笑,道:“如是普普通通的人,在下也不会催请夫人等回来了……”   语声微微一顿,接道:“你们各自报出身份来吧!”   这些人都穿着一身劲装,满脸风尘之色,一望之下,即知是经过了长途跋涉来此。   但见左首第一人站了起来,欠身一礼道:“小僧法慧,现在少林罗汉堂中,列名上座三僧。”   金花夫人突然咯咯一声娇笑,道:“这等自报来历,很可任人随口捏造,叫人如何能信?”   沈木风略一沉吟,道:“好吧!你们各取一样证物出来,以资取信。”   那自称法慧的黑衣大汉,尚未落座,一推头上青帕,果然现出一个光颓颓的和尚头来,合掌一礼,坐了下去,又自行包好头巾。   紧接着第二个站了起来,道:“贫道在武当门下。”刷的一声,从怀中拔出一柄长剑,倒握剑尖,把剑柄伸向金花夫人。   金花夫人仔细看去,只见上面用火烙下了武当之剑,四个篆字,一扬柳眉,笑道:“看到了。”   第三人站起说道:“小僧在峨眉门下,法名慈正。”探手从怀中摸出一个黄布袋子,取出一物,托在手中。   宇文寒涛点头说道:“不错,这是峨嵋派中的独门暗器,三菱珠镖。”   第四位站起说道:“贫道托身在青城门下,道号木尘。”右手一扬,举起了一只形如柳叶的小剑。   宇文寒涛道:“青城门下的柳叶剑,道兄在青城派中不低?”   木尘道:“多承夸奖。”缓缓坐了下去。   第五个紧接站起,右手一圈一吐,左掌随势推出,道:“在下金昆五,托身在昆仑门下。”   宇文寒涛道:“你用出昆仑门下的天定掌法,大概是不会错了。”   第六个起身说道:“在下混迹丐帮之中。”右手托出一枚金钱,高高举起。   宇文寒涛怔了一怔,道:“失敬,失敬,兄台已然是丐帮中四大长老之一。”   那大汉淡淡一笑,道:“好说,好说。”缓缓收了金钱坐下。   第七个身子奇矮,站起来还不足四尺身材,声音冷漠的说道:“兄弟皮振山,现在神风帮中掌理刑堂。”说完就坐了下去,也不肯拿出信物,以证身份。   宇文寒涛道:“神风帮崛起江湖不久,充满着神秘,皮兄就是拿出证物,兄弟也是看它不懂。”   沈木风突然一摆手,不让余下之人再接下去,起身说道:“夫人够了吧!”   金花夫人点点头说道:“沈大庄主之能,妾身佩服之极,余下之人,想也是混在各大门派中的伏桩了。”   沈木风道:“不错,知己知彼,百战百胜,天下各门各派,都有我沈某伏桩,不论武林中形势如何变化,各大门派的情形,我都能了如指掌。”   语声微顿,挥手说道:“眼下武林中风云紧急,你们不宜多留此地,各自起程去吧。”   厅中群豪站起,鱼贯出厅,分头而去,片刻间走的一个不剩。   宽敞的大厅上,只剩下了沈木风、周兆龙、金花夫人、萧翎、宇文寒涛等五个人。   沈木风目注金花夫人,说道:“兄弟在各大门派中,埋下暗桩一事,除我之外,世间本无第二个人知道,今日兄弟借他们五年一度聚会之期,公诸在夫人和宇文兄的眼前,以示推心置腹,合作之诚。”   金花夫人道:“沈大庄主数十年前,已然处心积虑,派人到各大门派中卧底,这等深谋远虑,实叫妾身敬服,如今他们都身居要位,对沈大庄主,自是更有大用了……”   沈木风道:“对夫人又何尝不是呢?”   他轻轻咳了一声,道:“夫人换回之物,可曾查看过么?那云阳子狡诘难缠,不能以等闲视之。”   金花夫人笑道:“都已查过,想是不会错了。”一面取出三奇真诀和玉仙子的画像,接道:“这本三奇真诀,请沈大庄主收下,这幅玉仙子的画像……”   沈木风急急接道:“那玉仙子的画像,已归夫人所有,还提他作甚……”右手一扬,说道:“三弟好好的保管此书。”挥腕向萧翎投了过去。   萧翎一直微闭双目,装作调息,其实在那沈木风指令埋伏在各大门派中的暗桩,自报身份时,他已凝神静听,心中震骇不已。   直待听到沈木风呼叫之声,才霍然睁开双目,伸手接过三奇真诀,正待出言推辞,沈木风已抢先接道:“这本三奇真诀,乃是咱们百花山庄和金花夫人及宇文兄共有之物,必得妥为收藏起来,如有遗失,唯你是问了。”   萧翎只好应了一声,收起书册。   金花夫人缓缓收起玉仙子的画像,目注萧翎说道:“小兄弟深藏不露,剑术精绝,实是位了不起的人物……”   沈木风接道:“在下还未听得你们的详细经过,不论你们那位说给我听听,那武当派中,应约的人,除了云阳子外,还有何人?”   宇文寒涛笑道:“还有终南二侠,及武当一位俗家弟子。”   沈木风道:“终南二侠,也参与了这场是非中么?”   宇文寒涛道:“不错,兄弟亦曾劝过两人,无如两人执意地趟这次混水,也是无可奈何的事。”   金花夫人道:“怎么?那终南二侠,很扎手么?”   宇文寒涛道:“终南二侠,威震江湖三十年,盛名不衰,那位一看上去斯斯文文的葛天仪,一把铁骨风火扇,不但招术精绝,变化万端,而且暗藏水火暗器,歹毒绝伦,独步武林三十年未逢过敌手,这两人如若全力相助武当派,倒是两个劲敌。”   金花夫人冷笑一声,道:“这么说将起来,我倒要得斗斗他们了……”   语声一顿,目光缓缓由宇文寒涛脸上扫过,道:“相烦宇文兄一事如何?”   宇文寒涛暗暗一皱眉头,道:“在下能力所及,无不全力以赴。”   金花夫人道:“趁他们还未行远,劳请代我邀约终南二侠,明晨日出时分,在这百花山庄外面一会。”   宇文寒涛道:“夫人为何要邀终南二侠?”   金花夫人道:“我要会会那葛天仪的风火扇。”   沈木风笑道:“咱们准备尚未成熟,邀约的人手,尚未到齐,夫人最好先忍耐一二。”   金花夫人道:“妾身之见,和沈大庄主不同,那无为道长身体尚未复元,武当派领导无人,明晨妾身约斗那终南二侠,得手之后,便一鼓作气,生擒那无为道长,然后迫使武当门下归附百花山庄……”   沈木风接口笑道:“据在下所知,无为道长和云阳子等,都是生性高傲之人,纵为玉碎,亦不为瓦全。”   金花夫人道:“那就借机先把武当一派首脑诛绝,蛇无头不行,鸟无翅不飞,余下的弟子人数虽众,但领导无人,不难扫穴犁庭,先清除卧榻之侧的威胁,亦可借机大振百花山庄的威名。”   萧翎只听得心神震动,暗道:这女人当真是又毒又辣!   沈木风沉吟了一阵,道:“夫人既然智珠在握,有把握胜得那终南二侠,就依夫人之见,但送信之人,却用不着劳动宇文兄的大驾了。”   金花夫人笑道:“武当一门中人,似是对宇文兄恨入骨髓,若由他出面邀约,云阳子和终南二侠,绝然不会推托。”   沈木风道:“以终南二侠在江湖上数十年的威名,接到夫人邀战之请,绝然不会借故推托……”举手一招,立时有一个青衣美婢走了过来,躬身说道:“大庄主有何吩咐?”   沈木风道:“传我令谕下去,着令各处暗桩,注意那无为道长的行踪。”   那美婢应了一声,急急而去。片刻间又回大厅,欠身说道:“已派遣出一十八匹快马,传出了大庄主的令谕。”   沈木风微一点头,道:“好!要当值夫子写一封邀斗终南二侠的书信送来。”   那美婢应声而去,片刻间携信而至。   沈木风看了一遍,送给金花夫人,道:“夫人请过目一下,如无修改之处,落下头名,我立刻派人送出。”   金花夫人略一过目,取过毛笔,写了姓名。   沈木风随手把书信交给那青衣美婢,道:“交给当值的管家传我令谕,今夜子时以前,如若交不到终南二侠手中,要他提头来见。”   那美婢应了一声,接过书信,匆匆而去。   沈木风目睹那美婢出了大厅,缓缓站起身子,道:“夫人和宇文兄,也该休息一下,在下不再打扰。”当先起身,离了大厅。   且说萧翎回到兰花精舍,那金兰、玉兰早已迎候室外,捧送茶水,侍候的无微不至。   萧翎伸手从怀中取出三奇真诀,和衣倒在床上,心中暗暗忖道:听那金花夫人口气,似是早已成竹在胸,无为道长对我有保护之情,云阳子对我有救命之恩,我岂能坐视不管么?怎生得想个法子,通知他们一声,也好要他们早作准备……   只见玉兰捧着一个瓷碗走了进来,一碗桂花白木耳百合汤,仍在冒着热气,她向萧翎恭声道:“三爷,吃碗桂花木耳百合汤。”   萧翎心绪紊乱,本待拒绝,但见玉兰捧碗而立,神情间无限关怀,不忍再拒绝,取过银匙舀了一口吃下,道:“很好吃。”   玉兰道:“但得适合爷的口味,妾婢就心满意足了。”   但见软帘启动,金兰捧着银盘进来,笑道:“爷的头发乱了,我替你梳梳头。”   萧翎想到岳云姑替自己梳头的事,轻轻叹息一声,默然不语。   金兰打开了萧翎头发,用梳子梳理。玉兰却从萧翎手中取过银匙,舀汤送入他的口中。   一碗桂花木耳百合汤吃完,金兰也替萧翎梳好了头。   萧翎突然想起了唐三姑来,一日夜未见过她了,忍不住问道:“那位唐姑娘可来找过我么?”   玉兰呆了一呆,手中瓷碗,几乎跌在地上,望着萧翎答不出话。   萧翎暗暗想道:她们这般怕我,想是我对她们太凶恶了,以后该对她们好些才是,当下微微一笑,道:“用不着害怕,我以后再不对你们发脾气了。”   玉兰道:“妾婢们得三爷提携,摆脱苦海,终生为奴为婢,任凭三爷打骂,也是心甘意愿,但望三爷答应我等执鞭随镫,不要在大庄主面前辞了妾婢们,我们姊妹已感激不尽了。”   萧翎道:“好吧!我只要留在百花山庄一日,就要你们随我身侧就是。”   玉兰愁眉一展,道:“多谢三爷,如若三爷离庄时,能把妾婢们带在身侧,那就更好不过了。”   萧翎笑道:“我在江湖上走动,带着你们两个姑娘,岂不是要被人笑话。”   玉兰道:“如若三爷不喜女妆,妾婢们可改扮作小厮书僮,也是一样。”   萧翎道:“好吧……”   玉兰接道:“三爷答应了,我给你磕头啦。”真的屈膝拜了下去。   萧翎心中一动,暗道:我对她们从来少假词色,但她们却对我这般迁就,我答应留她们在我身侧,带她们随我在江湖上走动,竟能使她们这般的欣喜若狂……   忽然想到望花楼上,婢女荷花断臂一事,心中若有所悟,缓缓伸出手去,扶起玉兰,道:“你们放心吧!我答应了,绝不欺骗你们。”   玉兰忍着眼泪,笑道:“妾婢姊妹们,当尽心尽力的侍候三爷。”   萧翎笑道:“不用谈这些事了,那位唐姑娘来过没有?”   玉兰眼睛一眨,滚下来成行泪水,望着金兰,默然不语。   金兰轻轻叹一口气,低声说道:“玉兰妹妹不敢言,那位唐姑娘,已经被大庄主下令关入石牢中了。”   萧翎吃了一惊,叫道:“为什么?她不是二庄主特地请来的客人么……”   金兰骇的娇躯一颤,急急说道:“三爷,小声点好么!”   萧翎镇定了一下心神,道:“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玉兰道:“爷和金兰姊姊谈吧!我去把风。”放下瓷碗,一闪而出,身法干净利落,轻功竟是不弱。   金兰道:“详细的情形,小婢亦不知道,好像和爷有关!”   萧翎脸色一变,道:“和我有关,这非得问问不可了。”霍然站起,举步欲行。   金兰大急,横身拦住了萧翎,道:“三爷,你要去问那一个?”   萧翎道:“我去问二庄主。”   金兰道:“问了又能怎样?二庄主也难做主放她出来。”   萧翎道:“那我去找大庄主。”   金兰摇摇头,道:“大庄主既然下令把她关入石牢,自然也不会答应再放她出来,问明白也没有用。”   萧翎道:“这么说来,我就不能管了?”   金兰道:“不管最好。”   萧翎道:“不成,这件事我非得管管不可,无缘无故,函邀别人而来,为什么却又要把人家关入石牢?”   金兰道:“三爷,你可知道,咱们这百花山庄中,从无一人敢违抗大庄主的令谕……”她突然压低了声音,接道:“你虽得大庄主垂青,但也不可忤犯于他。”   萧翎微微一皱眉头,道:“我知道啦,多谢你的指点,但此事情理有亏,我必得问个明白。”   金兰道:“你不怕……”   萧翎接道:“怕什么?我不信大庄主就一点不讲道理!”   金兰轻轻叹息一声,道:“妾婢自幼在百花山庄之中长大,耳闻目睹了无数惊心动魄的惨事,三爷一定要问大庄主,妾婢也不敢强劝,但望三爷多多留心……”   萧翎道:“我不怕,你不必为我担心!”   金兰黯然泪下,轻声说道:“明枪易躲,暗箭难防,爷要小心了。”   萧翎沉吟一阵,道:“我一步走错,陷入泥淖……”   突然人影一闪,玉兰疾跃而入,道:“金花夫人来了。”   萧翎急急收起三奇真诀,刚刚藏好,室外已传进来金花夫人娇脆的笑声,道:“小兄弟在家么?”   萧翎正待答话,那金花夫人已一阵风般冲了进来,目光四顾,打量了金兰、玉兰一眼,道:“这两位姑娘不错吧!小兄弟艳福不浅。”   二婢齐齐躬身一礼,道:“夫人说笑了,奴婢等如何担当得起。”   金花夫人道:“谁和你们说笑了,我是由衷的赞美你们。”   二婢知她是百花山庄中的贵宾,那里敢和她顶嘴,奉上一杯香茗后,悄然退出。   萧翎起身说道:“男女有别,这卧室中谈话不便,咱们到外面厅里坐吧!”   金花夫人笑道:“男女有别,那两个丫头就可以在你的卧室中停留么?我瞧这地方不错,就在这里谈谈吧。”   萧翎无可奈何的说道:“夫人莅临,有何见教?”   金花夫人道:“你对我这做姊姊的这般客气,不觉着有些见外么?”   萧翎一时之间,想不出如何回答,只好沉吟不语。   金花夫人微微一笑,道:“兄弟,姊姊明日约斗终南二侠,你是知道的了。”   萧翎点点头,道:“适才听夫人之言……”   金花夫人接道:“夫人是别人叫的。”   萧翎道:“那我要如何称呼你呢?”   金花夫人道:“我叫你兄弟,你该叫我什么?”   萧翎不愿叫她姊姊,灵机一动,道:“可是要我明晨为你助阵么?”   金花夫人咯咯一笑,道:“用不着了,姊姊自信还能对付得了终南二侠……”   语声微微一顿,又道:“但战阵之间,难免有失手伤亡之虑,听你那大哥和宇文寒涛之言,终南二侠个个身负绝技,尤其老大葛天仪一柄风火扇,更是暗藏绝毒暗器,变化神鬼莫测,姊姊也不得不准备一下。”   萧翎道:“不知有什么需在下效劳之处?”   金花夫人道:“效劳倒不用,委托你代我收存一件珍贵之物。”   萧翎道:“什么珍贵之物?”   金花夫人道:“玉仙子的画像。”   萧翎呆了一呆,道:“这个……”   金花夫人道:“不用这个那个了,这玉仙子的画像,由沈木风亲口之中说出,为我一人所有,明日一战,我如不幸战死,这画像就送给你了。”   萧翎暗道:她为什么不把画像交给那沈木风保管,却要交我代她收存?   只听金花夫人接道:“不瞒你说,你那两位义兄和宇文寒涛,都不是可以信任的人,我瞧来瞧去,只有你可靠一点!”   萧翎道:“那倒未必。”   金花夫人笑道:“你纵然不肯还我,也不要紧……”探手入怀,摸出玉仙子画像,道:“小兄弟,你打开瞧瞧,看看画像是真是假。”   萧翎道:“自然不会是假的了,不用瞧啦。”   金花夫人道:“那你就好好的收存起来吧!明晨恶战过后,我如不死,再来取回画像。”   萧翎道:“既是如此,在下恭敬不如从命了。”   金花夫人四下打量一眼,突然低声说道:“那个小婢,可是沈木风给你的么?”   萧翎道:“她们都是百花山庄中人,一向在这兰花精舍之中待客。”   金花夫人嗯了一声,打断了萧翎之言,接道:“可是你却加盟这百花山庄不久。”   萧翎吃了一惊,暗道:这金花夫人当真是不可轻视,百花山庄规戒森严,想来无人告诉她,口中却反问道:“何以见得?”   金花夫人道:“我从两件事情上推断出来。”   萧翎心中大奇道:“那两件事?”   金花夫人道:“第一件事,是你的武功路数上看去,我虽然未见过沈木风的武功,但已从那周兆龙和贵庄中的属下瞧出,武功路数似出一源,但你却大不相同……”   萧翎道:“我们兄弟并非同出一师,武功上自是大有差别的了。”   金花夫人笑道:“还有一件事,你就无法狡辩了。”   萧翎道:“什么事?”   金花夫人道:“物以类聚,以那沈木风的阴沉,周兆龙的狡诈,但你却是不够阴沉,也说不上狡诈,和他们全然不同,如你是久在百花山庄,本性难移,沈木风纵然不杀你,亦必早在你身上做下手脚,以便控制于你。”   萧翎只听得心头一寒,默然不言。   金花夫人突然咯咯一笑,道:“但请放心,此刻正值用人之际,沈木风纵然已动了杀你之心,暂时也不会下手……”她突然压低了声音,道:“但你要留心那两个小婢……”   萧翎道:“他为什么要杀我?”   金花夫人道:“今日在那茅舍之中,你明里为百花山庄,暗中相助那云阳子,救了无为道长性命,这件事我能瞧得出来,宇文寒涛和周兆龙岂有瞧不出来之理,自然这做姊姊的也替你担了大部责任,把那真的解药给了无为道长。”   萧翎心头大震,但表面上却极力的保持着镇定从容,说道:“在武林中走动,信义当先,人家既然以真本真画,给咱们交换解药,咱们岂可以伪药给人,沈大哥纵然是知道,也未必就会怪我……”   语声微微一顿,又道:“至于要我留心二婢,那更使在下不解,难道二婢还敢谋算于我不成?”   金花夫人笑道:“你一片天真,对人对事,毫无戒备,在江湖之上走动,未免是太可怕了。二婢固然是不敢害你,但令兄沈木风难道也不敢害你么?”   突然停口,侧耳听了一阵,疾快的一个翻身,跃出室外,又缓步走了回来,接道:“如若我的推断不错,这两个丫头,必然极尽温柔体贴,撒娇卖乖以博取你的信任宠爱,使你对她们丝毫不生怀疑之心……”   萧翎暗暗忖道:这话倒是不错,这两个丫头确实如此。   但闻金花夫人继续说道:“沈木风把两个深得你宠信的内奸,放在你的身侧,如是想动手谋算于你,你自是防不胜防,姊姊役使百毒,但亦有用毒的能手,如若有一天,沈木风发觉你桀骜难驯,或是发觉你为人太过端正,难以和他们同流合污,随时可以命二婢在你的茶、饭之中下上缓性毒药,解药由他控制,迫你就范,听他之命,为他所用……”   萧翎想到沈木风喝令那侍女荷花自断手臂的残酷,心中油生寒意,暗道:这话倒也不错,如若那沈木风觉着我不和他们合流时,以他为人,极可不顾结义之情,在我身上下毒。   只听金花夫人接着道:“那时,你悔之已迟,姊姊言出由衷,小兄弟你可要三思,最好能够和二婢疏远……”突然伸手,由头上拔下一支玉替,接道:“小兄弟,这支玉簪,乃天山特产的寒玉,带在身上,不但可避瘴气,且可试出百毒,吃饭用茶,先用这簪试试,如若茶、饭之中有毒,这玉簪立时变成紫黑之色。”   萧翎道:“这等珍贵之物,在下如何能……”   金花夫人笑道:“此事关系你的生命安危,我这做姊姊的岂能不关心么,快些收起来吧!”   萧翎缓缓伸出手去接过玉簪,道:“却之不恭,受之有愧,夫人的宠赐,使在下心中不安。”   金花夫人道:“你只要知道姊姊对你一片爱护之心,那就够了。”缓缓站了起来,接道:“姊姊不打扰了,这就告辞。”转身走了出去。   萧翎只觉心中一片惘然,想叫住金花夫人说几句感激之言,又觉甚难启齿,只好忍了下去。   这充满着心机、狡诈的环境之中,使萧翎有着无所适从的感觉,他初入江湖,即卷入了一场势关武林劫运的漩涡之中,而且他已隐隐觉着,自己正是制造这场劫运的要角之一。   突听一声轻咳,传入耳际。   抬头看去,只见沈木风背着双手,依门而立,不禁心头一震,抱拳一个长揖,道:“不知大哥驾到,小弟未曾远迎……”   沈木风微微一笑,道:“你心有所思,耳目失去了灵敏。”缓缓行前两步,坐了下去,接道:“那金花夫人来过了?”   萧翎道:“刚去不久,大哥如早来片刻,就可见到她。”   沈木风道:“那倒不用了……”他脸上的笑容,逐渐的消失,代之而起的是一片森严的脸色。   萧翎暗道:糟了,只怕玉兰、金兰二婢,当真是他派来监视我的人,想那二婢定在暗中偷听,把金花夫人之言告诉了他……   但闻沈木风长长叹息一声,道:“三弟,你可听过苗疆养蛊的事么?”   萧翎道:“这个小弟听人说过。”   他在三圣谷中之时,已从庄山贝口中听得了江湖上各地奇事,苗人养蛊之事,早已由庄山贝详于讲解。   沈木风缓缓接道:“你可知道那金花夫人,乃当今唯一养蛊的名手么?”   萧翎吃了一惊,道:“这个小弟就不知道了!”   沈木风道:“一般人下毒,大都是在茶饭之中,但那金花夫人却能借肌肤相触间,传下蛊毒,唉!为兄的一时忽略,忘记早些告诉你了。”   萧翎只觉前胸被人重重击了一拳般,心神震荡不已,良久才镇静下来,道:“那金花夫人既要和大哥推心置腹,共图大事,难道还会在小弟身上下毒不成?”   沈木风道:“为兄在这一方面,可是全然不精,更无法看出端倪,好在三五日内为兄有一位精通医道的好友,即可赶来,不论何等药毒,他无所不精,为了学解蛊毒,他曾在苗疆住了十年之久,待他赶到之后,就可看出你是否中有蛊毒了!”   语声微微一顿,接着道:“在那位神医未到之前,兄弟要多多小心一些,为兄的告辞了。”说罢转身而去。   萧翎急急说道:“大哥止步!”   沈木风回身笑道:“三弟还有事么?”   萧翎道:“那金花夫人适才来到小弟之处,曾把玉仙子的画像交由小弟代她保管。”   沈木风神色间掠过一抹森冷的笑意,但一闪而逝,缓缓说道:“她为什么交你代她保管呢?”   萧翎道:“她说明晨要和终南二侠决战,生死难卜,故而把玉仙子的画像,暂时交由小弟保管,如若明晨胜得终南二侠,再来取回画像,如是不幸伤亡在终南二侠手中,那幅玉仙子的画像就算送给小弟。”   沈木风道:“那你就好好的代她收存着吧!待她赴过明晨之约,再还给她就是。”   他欲擒故纵,以退为进,每一句话都在激动着萧翎的感情,使初出茅庐,识见不多的萧翎步步自蹈入他的陷阱之中。   果然萧翎中了沈木风欲擒故纵之计,忍不住说道:“此图现在小弟之处,大哥可要过目?”   沈木风道:“画圣时天道遗留在人间的,只有这一幅是完整之作,小兄虽然见过那‘众星捧月’残图,却未见过这玉仙子的画像,如若方便,那就不妨取来瞧瞧。”   萧翎伸手将玉仙子的画像,递了过去,道:“大哥请看。”   沈木风接过画像道:“为兄原想要你骗取那金花夫人这画像,但想到她会下蛊毒一事,心中甚是不安,特地赶来告诉你小心一些,却不料她却先我而来,如今暂把这画像交你保管,咱们势难不还,待为兄鉴赏之后,明晨之前,定当派人送回,免得你到时作难。”   萧翎呆了一呆,道:“大哥要带回望花楼去么?”   沈木风笑道:“风闻这玉仙子的画像,巧夺天工,为兄如在此处鉴赏,万一金花夫人撞来,反有甚多不便。”缓步出门而去。   萧翎心中灵机一动,道:“大哥携走画像,万一那金花夫人再来问起,小弟甚难回答于她,不如小弟出庄避她一避。”   沈木风略一沉吟,道:“目下咱们百花山庄之外风云紧急。不如就在庄中避起来吧!”   萧翎道:“这个小弟自会小心,不劳大哥挂怀。”   他是异常聪明之人,交出玉仙子的画像之后,已知道入了圈套,图既到了沈木风的手中,势难立刻讨回,想到结盟兄弟之间,还是这般的尔虞我诈,心中大是不安,但此情此景,自己又想不出对付之策,只有设法和中州二贾,会上一面,研商一个方法出来。   只见沈木风点头说道:“你如避出庄外,可得小心一些,早去早回,免我挂念。”   萧翎道:“小弟记下了。”送沈木风离开了兰花精舍,返回室中,收起三奇真诀,立时离开了百花山庄,直奔正北而行。   他撇开了大道,专走田野,旋展开轻身提纵之术,疾奔而行。   他隐隐还记得那夜和中州双贾比武订交的破庙所在,认定方向一阵急赶,夕阳返照下,果然看到了一座破落的大庙。 第十三章 龙争虎斗显奇能   这是片异常荒凉的所在,一座破落的荒庙,四周生满了杂树、野草。   萧翎隐身在一株大树后,向后探视良久,不见有人追踪,才一提真气,施展开“八步赶蟾”的上乘轻功,一连几个飞跃,人已跃过围墙,进入了庙中,穿过二门,直入大殿后院。   仔细一看,景物依旧,乱草之间,空出三四丈见方的一片黄土地。   萧翎看景物和记忆相合,辨认一下方向,直向正东厢房行去。   厢房中木门已朽,满地积尘,但却一左一右的放着两口棺材。   萧翎清的记着商八之言,如是江湖惊变,连络不易,要他到这座厢房中来,在靠南方的一口棺材中,看他留下报告,这数日一直未见到中州双贾留下连络暗记,但百花山庄中的形势,却是一夕数变,自己的处境,也似是愈来愈险恶,只好找来这座荒庙之中,瞧瞧看那中州二贾,是否留有书信。   他迅快打量了一下室中景物,走向南面一口棺材,暗运内力、轻轻一推棺盖。   但闻呀然轻响,棺盖应手而开。   低头一看,不禁为之一惊,只见那棺木之中,铺着锦被,锦被上仰卧一人,全身都被一付白布单掩起,无法看得出面貌、衣着,但见身体娇小,如不是女子,亦必是一个十几岁的童子。   破落的古庙,阴森的厢房、存棺中竟有一具尸体,萧翎纵然胆大,也不禁心头一阵怦然跳动,良久之后,才恢复了镇静。   低头嗅了一下,竟是毫无腐尸气味,暗道,这人如不是血肉早化,定然是刚刚存入的新尸,正待伸手去揭开那覆身的白单瞧瞧,忽然心中一动,又停下手来,暗道:“如若这是具女子尸体,我岂不是太过唐突了么?此来旨在寻找那中州二贾的留书,如是不见书信,也不用惊动这棺中停尸。”   目光转动,忽见一角纸笺,露出在那白单之外,心中一阵惊喜,伸手探入棺中,手指还未及笺角,突然一个冰冷的声音,传入了耳际,道:“不要动他!”   这一声轻喝,声音虽然不大,但却字字充满森寒的味道,只听得萧翎毛骨惊然,头皮发乍,不自禁的向后退了两步。   抬头看去,只见一个全身黑衣的枯瘦大汉,当门而立,睁着一双圆大的眼睛,逼视着萧翎。   此人来的无声无息,以萧翎的耳目,竟然不知他何时到了门口。   萧翎略定惊魂,暗中提聚了真气戒备,才缓缓问道:“这棺木中的尸体是你的什么人?”   那黑衣枯瘦大汉,突然向前欺进了一步,道:“你管不着。”声音一片冷漠。   萧翎看他举步一跨,竟然有七八尺远,人已到了那棺尾之处。   萧翎暗道:不能问死人,活人该可以问了,一抱拳,道:“兄台上姓大名?”   那黑衣人突然又向前跨了一步,人已到棺头,随手一拂,已把打开的棺盖合上。   这时,萧翎惊魂大定,胆子也壮了起来,目注那黑衣人,道:“阁下如再逼进一步,休怪在下无礼。”   那黑衣人忽然纵声大笑,道:“可惜你已失去制服我的机会……”   萧翎茫然道:“咱们尚未动手,胜负根本无法预料,在下失了什么机会?”   黑衣人道:“你如不离这具棺材,我纵有一击毙你之能,也是不敢下手。”   萧翎暗暗忖道:那具棺木,有何重要,而重要的是想必是那棺木中的人了,难道那是一位活生生的人不成?   疑念丛生,却又理不出一个头绪。   那黑衣人冷漠的说道:“你是自己动手呢?还是要我动手?”   萧翎道:“不知如何一个动手之法?”   那黑衣人道:“你如自己动手,我就借给你一把毒刀,刀上淬有剧毒,见血封喉,你只在身上随便刺破一处,立时可以死去,而且还落得一个全尸!”   萧翎忍下怒火,淡然一笑,道:“如着是让你动手呢?”   黑衣人道:“那就有你的痛苦受了,我要把你活擒过来,每日杀你几刀,七日你才能死,那份活罪,纵然铜筋铁骨的人,也是承受不了!”   萧翎道:“我不愿自己动手,也不愿让你动手,那该如何?”   那黑衣人脸上突然泛现出喜悦之色,道:“有办法,有办法,你这人当真是聪明的很。”   萧翎道:“什么办法?”   黑衣人道:“看你的神态,似是有着很好的武功……”   萧翎道:“武功么,略知一二。”   黑衣人道:“内功愈深的人,效果也愈大……”   萧翎听得茫然不解,大声喝道:“你在胡说什么,叫人听不明白。”   那黑衣人道:“我每日为你预备下最好吃的东西,只要你肯和我合作,我绝不伤害你的性命。”   萧翎道:“你在说些什么?”   那黑衣人忽然变的很有耐性,笑道:“我走了很多地方,一直就未瞧到过有你这般的人物,只要你肯帮忙,小女定然是有救了。”   萧翎笑道:“如若是救人的事,在下倒是愿尽心力,你说出来听听吧,要我如何帮忙?”   那黑衣人道:“小女患染了一种绝症,就是躺在那棺木中之人,你刚才已经瞧到了。”   萧翎道:“她还活着么?”   黑衣人点点头,道:“她病势发作之后,就和死人无疑,我必得点她几处穴道,以保住她最后一口元气不散,护住心脉,然后再设法替她疗治,每次她都能幸得生还……”   萧翎道:“有这等事,那你的医道不错啊!”   黑衣人道:“这倒不是老夫自夸,当世之间,恐难再有超过老夫医道之人。”   萧翎仔细瞧去,只见他脸上的肌肉僵硬,除双目可以转动,嘴巴可以说话之外,怎么看也不像一个活人面孔,暗道:这么样一位形容古怪的人,还要自夸医道绝世,如若他说的是实话、当真是人不可貌相了。   只听那黑衣人接着说道:“老夫到此,本想访一位挚友,但小女的病势,却突然发作,老夫不得不暂栖身这古庙之中,先设法救了小女之命,再去拜访那位故友。”   萧翎道:“你说了半天,还未说出救人之法,但在下得事先说明,对医道我可是一窍不通!”   黑衣人道:“那倒不劳费心,只要你答应救助小女就行了。”   萧翎道:“好吧,我答应。”   那黑衣人喜道:“好极了。”突然伸手摸出了一个玉杯,和一把细微锋利的铁管递了过去,道:“你先放出一杯血来,让我瞧瞧你的血色如何?可否能用?”   萧翎呆了一呆,道:“要放出一杯血来?”   黑衣人道:“怎么?你自己答应的,现在又后悔了不成?”   萧翎心中暗道:不错,我确实答应过他,拿起那锋利的细小铁管一瞧,不似涂有毒药,当下说道:“如果令媛当真能被在下身上一杯血救活,萧某有何吝惜。”   举起铁管,刺入了左臂之上,果然鲜血由那铁管中流了出来,片刻间已流半杯。   但闻那黑衣人高声说道:“可以了,不用放啦。”   萧翎放下铁管,递过玉杯,道:“半杯就够了么?”   那黑衣人接过玉杯,高高举起,仔细的瞧了一阵,然后用舌尖伸入杯中,舐了一下,品尝了一阵,突然笑道:“好血,好血!”   萧翎心中一懔,道:“人身血液,其味如一,难道我身上之血,和别人不同么?”   那黑衣人眉宇间,洋溢着一片欢愉,说道:“不同,不同,这里面学问大了,我走遍天涯,尝过无数人的血液,但却以你身上的血最好!”   萧翎暗道:有这等事。他虽是聪明过人,但江湖阅历不足,听这人说话古里古怪,竟自动了好奇之心,当下说道:“看来老前辈倒是一位精通医道的人了?”   那黑衣人缓缓放下手中的玉杯,叹道:“就以小女的病势来说,如非是老夫精通医术,就算她有得一百条命,只怕也早已死去,此刻她还能好好的活在人世,全是凭仗着老夫的精博医术,维持着她的生令……”   萧翎道:“老前辈既是位岐黄妙手,为什么不把令媛的病势一次治好?”   黑衣人道:“良药苦难求,老夫虽然有回春之手,也是无可奈何!”   萧翎道:“你带着重病奄奄的爱女,走遍天涯海角,可就是为她寻药的么?”   黑衣人道:“十几年来,我足迹遍及了大江南北,但终于被我寻到了疗治小女病势的良药!”   萧翎道:“不知那药在何处?”   黑衣人道:“就在这座荒凉无人的古庙之中。”   萧翎四顾一眼,道:“灵药生无地,想不到你天涯海角都找不到的良药,竟然生长在这荒凉的古庙之中。”   黑衣人微微一笑,道:“小女虽然身罹重病,但她的容貌,却依然是娇若春花,你答允赐血给她,那是她的救命恩人,请过来瞧瞧小女的容色如何。”   萧翎摇头笑道:“在下适才不知,多有冒犯令媛,此刻既已知道,岂可再有冒犯,男女不便,不用瞧了。”   那黑衣人左手揭开棺盖,说道:“有老夫在此,瞧瞧何妨!”   萧翎暗道:这人枯瘦如柴,却偏把女儿说的娇艳如花,倒不妨瞧瞧,看他女儿究竟是何等模样,举步走了过去,正待探头瞧向棺中,突然腰间“京门”穴上一麻,不禁心神大震,左手正待回拍出去,左臂“天井”、“曲池”二穴,又已被人点中,紧接着“五枢”、“维道”二穴,又是一麻。   他全身之上,五处要穴均已被点,就是庄山贝、南逸公等也是禁受不起,身子摇了两摇,一跤跌倒地上。   那黑衣人拍拍双手,笑道:“年轻轻的,竟有如此功力,唉!可惜呀!可惜!”   萧翎虽被点了五处穴道,但无一处哑穴,全身的劲力虽已失去,但口还能言,怒声喝道:“在下早该存具戒心才对,但却被你巧言所骗,遭你暗算,大丈夫死而何惧,谁要你假慈悲了!”   那黑衣人微微一笑,道:“小女沉疴,世无良药可医,兄台乃是她救命之人,老夫这里先谢过。”   萧翎道:“要我救你女儿之命,应该好好的商量才对,为什么还要暗算于我?”   黑衣人笑道:“此等事情,不是商量能成,此刻你为老夫所制,纵然是告诉你,也不妨事。”   他轻咳了一声,接道:“老夫要把你身上之血,放入我女儿的体内,小女固然是沉疴可起,但你却失血枯死,此等事情,岂是可以商量的么?如若老夫和你商量,你是否能够答应呢?”   萧翎呆了一呆,道:“在下从未听人说过,有此等疗病之法!”   那黑衣人又道:“别忘了老夫乃当代第一神医,别人视为难事,但老夫却易如反掌……”   他哈哈一阵,接道:“你还有四个时辰好活,老夫要尽四个时辰之功,打通小女全身经脉,然后换去她身中之血,你虽然死了,但小女的身上,却有着你的血液,那是虽死犹生了!”   萧翎暗暗想道:我从恩师学过运气冲穴之法,只要他一个时辰之内,不再动我,我或可自行解开穴道,他要用上四个时辰打通他女儿的经脉,这时间是足够用了。   他从必死的境遇中,找出一分生机,心中宽慰不少,冷哼一声,闭上双目,不再理会那黑衣人。   但闻那黑衣人继续说道:“本来还有一个和缓之法,老夫替你配些补血的药物,让你每日食用,费上七日工夫,一样可救小女之命,也可保下你的性命,但适才老夫点你穴道时,发觉你已练成了护身罡气,如若留下你的性命,定然是一大祸害,为小女借箸代筹,必得置你死地,以绝后患。”   萧翎道:“以我之血,救你女儿之命,那也罢了,却又要把我置于死地,你这位大夫,可称得心狠手辣!”   黑衣人笑道:“武林之中,人人称老夫为毒手药王,这名字岂是让人白叫的么?”   萧翎冷笑一声,不再言语,暗中调息真气,准备冲开被点的穴道。   那黑衣人突然从怀中摸出一支银针,高高举起,道:“老夫虽然不知你的师承,但你既然练成了护身罡气,想必会运气冲穴之法……”   萧翎心神大震,突然睁开了双目。   只见那黑衣人脸上泛现出一抹冷峻的笑意,道:“我毒手药王岂是受人蒙骗的人么?”突的银针疾起,刺入萧翎的,‘天突’穴中,哈哈一笑,接道:“这‘天突’穴,属于任脉,刺入这枝银针之后,你即将失去运气之能,听候老夫的摆布了。”   萧翎心中泛起的一线生机,至此全绝,暗暗叹息一声,忖道:想不到我萧翎不死在对敌相搏之中,却被人放出全身的血液而死。   只见那黑衣人探手伸入棺中,抱起女儿,大步走了出去。   片刻之后,重又回来,抱走萧翎,进入另一座厢房。   这座厢房,和那停棺的厢房,不过是一墙之隔,但此屋门窗俱全,都甚完好。   那黑衣人早已把地上打扫干净,铺上褥子,把女儿平放在褥子上,却把萧翎放在地上,然后关好木门。   萧翎心念电转不息,谋思求生之法,唯一的希望,就是在四个时辰之内,中州双贾能够赶来此地,但事先既未约定,这希望是渺茫的。   夜幕低垂,室中更加黑暗,萧翎数处穴道受制,连目力也受了影响,凭借着窗外透入的一点星光,只见那毒手药王缓缓从怀中取出一个小巧的药箱,打开箱盖,取出了两只细小锋利的铁管,两个铁管之间,连有一道皮管。   毒手药王回过头来,望着萧翎微微一笑,道:“你如是想死得舒服一些,那就乖乖的听从老夫的吩咐,如果妄动挣扎之念,那就是自讨苦吃了。”   萧翎心中激动异常,恨不得跃起一掌,活活把那毒手药王劈死,但穴道被点,已是心余力绌,只有睁着眼,等待死亡的降临。   毒手药王双手开始在他女儿的身上推拿起来;但见他手臂伸缩,口中不时发出深长的呼吸之声,显得十分吃力。   萧翎尽量侧过目光,看那躺在褥子上的少女,穿着一件深色的衣服,毒手药王的手指,不时带起她身上的衣服,露出来雪白的肌肤。   时间在沉寂中过去,但萧翎心中却是思绪如潮,历历往事纷至沓来。   他想到慈爱的双亲,重伤死去的云姨,和一直索绕于心头的岳小钗,不禁英雄气短,黯然一叹。   突然间,响起一阵细微的娇喘之声,紧接是几声长长呼吸。   耳际间响起毒手药王的声音,道:“孩子,过了今夜,你就会和好人一样了,爹爹带你游历那名山胜水,吃尽人世间的山珍海味,骑马走山川,坐船行四海,看尽天下好风光……”   萧翎暗道:这人虽然对别人心狠手辣,但对待自己的女儿,却是慈爱的很。   但闻那娇喘之声,愈来愈高,那女子似已清醒了过来。   又过片刻,响起了一个娇弱轻柔的声音,道:“爹爹呀!这是什么地方?”   毒手药王道:“这是咱们借宿人家的好地方,快些运气和爹爹的内力接合起来,等你行血全开,爹爹就要给你治病了!”   那娇柔的声音又道:“爹爹呀,怎么不点起灯火呢?”   毒手药王道:“不用点灯了,爹爹目力过人,不点灯也可以替你治病……”突然住口不言,凝神静听。   萧翎心中一动,暗道:莫非是有人来了么?凝神听去,果然隐隐听到了说话之声传来,心中一喜,暗道:不管来的什么人,只要走近此地,我就大声呼叫……   心念初动,突然哑穴一麻。   原来毒手药王早已想到萧翎可能叫喊,先点了他的哑穴。   但闻步履声,愈来愈近,竟然是直到门外。   一个冷漠的声音传了过来,道:“这数日来,咱们奔走不停,也未和龙头大哥通个消息。”   萧翎一听之下,已然辨出是冷面铁笔杜九的声音。另一个声音长长叹息一声,道:“那沈木风阴险毒辣,什么事都做得出来,一旦和他有利害冲突,便绝不会顾惜结拜之情、金兰之义。”   萧翎听出这声音正是那金算盘商八,和冷面铁笔杜九二人。   萧翎心情一阵激动,心想:以金算盘商八为人的精细,必会进室中查看一番……   可惜的是,他只能用心去想,口不能言,手脚也不能动一下。   这时,他唯一的希望,就是那刚由昏迷中醒过来的少女,沉重的呼吸,或弄出些什么音响,惊动中州二贾。   倾耳听去,除了微微可闻的微声呼吸,那姑娘似是也被毒手药王点了穴道。   萧翎唯一的希望消失了,因为这微弱的呼吸之声,绝无法传到门窗紧闭的室外。   只听冷面铁笔杜九说道:“你是说那沈木风会杀了咱们萧大哥?”   商八道:“就算不杀他,也会想出别的办法控制于他,那沈木风诡计多端、手段毒辣,他作出的事情,怕咱们想也想它不到,昔年为兄曾经亲眼看到他诱杀少林四位高僧,手段的卑下、阴毒,实非他那等身份之人,该做出来……”   冷面铁笔杜九接道:“那咱们总得想个法子,打听一下萧大哥的下落才是。”   萧翎暗暗想道:这杜九终日里寒着面孔,言语冷漠,想不到他却是个古道热肠、情义深重的人。   商八道:“不错,咱们要设法探听龙头大哥的下落,看来只有冒险一探百花山庄了!”   萧翎心中急道:百花山庄中,布设险恶无比,如何可以去得,只要打开眼前的木门,就可以看到我了。   一股强烈的求生意识,自萧翎心中涌了上来,暗提真气,猛冲被点穴道。   毒手药王似已感觉到萧翎在运气冲穴,突的伸出右手,按在萧翎“玄机”穴上,暗施传音之术,说道:“你要再妄生挣动之念,我就一掌震断你的心脉。”   萧翎只觉他掌心之中,有一股热力攻了过来,把他提聚在丹田里的真气,化解开去,心中吃了一惊,忖道:这毒手药王的内功不弱。   但闻冷面铁笔杜九道:“这封书信,仍然留在那棺木之中吧,万一龙头大哥到来、也好让他知道我们的行踪。”   听脚步声逐渐远去,消失不闻。   毒手药王缓缓站起来,低声说道:“你如再动妄念,可别怪老夫心狠手辣了。”转身过去,打开后窗,跃出室外。   这时,萧翎身上有六七处穴道被点,那毒手药王虽然已去,他也无能挣动。   片刻之间,毒手药王仍由后窗跃回室中,自言自语的说道:“这中州二贾一向是我行我素,自由自在,倨傲自负,那里会多出一个龙头大哥来了……”   萧翎心中道:中州双贾那龙头大哥,就是区区在下。   只听毒手药王长长吁一口气,道:“但愿今夜再无人来打扰。”缓缓蹲下身子,取过中间连有皮管的铁管,刺入萧翎的左脉之上,另一面刺入那少女的右臂血脉之中。   萧翎只觉身上的存血,顺着那铁管流了出去,不禁暗暗一叹,忖道:他要放完我身上存血,让我枯竭而死,这法子当真残忍的很。   他虽有视死如归的豪气,但面对着这等惨事,也不禁凛然颤栗,畏惧惊怖。   毒手药王突然伸出右掌,按在萧翎的前胸之上,说道:“你穴道被点,难以自行运气催动行血,老夫助你一臂之力吧!”掌心热流滚滚,攻入萧翎内腑之中。   萧翎心神悚然,隐隐觉出身上之血,正涌泉一般流了出来;因子处穴道受制,全身真气难以提聚,无法运气防止。   过了片刻,毒手药王突然收回按在萧翎前胸的手掌,右手食、中二指,按在那少女右腕脉门之上,一面伏下头去,在那少女胸上听了一阵,自言自语的说道:“乖女儿,七年来你一直是在死亡边缘上活着,你固是受了无数的折磨苦难,也让为父的担尽了心事,孩子,你可知道为父的忧愁哀肠,只怕尤要强你自受的折磨痛苦。现在好了,这人身上之血,正合了你的需要,今夜之后,你就可以和常人无疑,随伴为父,自由自在的生活在这美好世界上了。为父的要带你玩尽天下的名胜,吃尽天下的佳肴美味,让你无忧无虑的生活在为父的庇护之下。”   萧翎心中想道:这人对女儿倒是惜爱得很,一番话道尽了天下父母心,可是我萧翎却无缘无故的流尽了身上之血,枯竭而死。   只见毒手药王又掏出一个铁管来,刺入那少女左臂之中,说道:“孩子,为父现在要吸出你身上的坏血,换上那人的好血,你就可以好好的活下去了。”张口含住铁管,片刻工夫,松开铁管,吐出了一大口血来,然后又含在口上,吸取那少女身上坏血。   萧翎只觉那毒手药王每吸那少女身上一口血,自己身上血的流动,就加快了一些,暗道:也不知道我身上有多少存血,能够禁得上他吸几口?   突闻蓬然一声大震,传了过来,似是一件笨重的东西,被人摔在地上。   紧接传过来一个娇脆的声音,道:“你这丫头,如若再不说实话,我就要一刀一刀的碎剐了你!”   萧翎听那声音,正是金花夫人的声音,不禁心中一喜。   但这喜悦之感,有如电光石火,在脑际一闪而过,只因他想到周身穴道受制,别说开口呼叫了,就是想弄出一点声音,也是有所不能。   只听另一个女子的声音答道:“夫人不要冤枉小婢,小婢只是听到埋伏的暗桩禀报说三爷向这个方向而来,但他行迹何处,小婢实不知情,唉!三爷正人君子,对待奴婢们恩重如山,他如真有了什么意外,小婢也不想独生人世了!”   金花夫人冷笑一声道:“你倒是多情的很,我问你,你可是很喜欢你的三爷么?”   玉兰幽幽说道:“小婢是何等低贱的身份,怎敢存此妄想,但得能常常追随三爷身侧,终身为婢为奴,服侍三爷,小婢就心满意足了。”   金花夫人冷冷说道:“我瞧你这心愿,是难以实现的了,我就算不杀你们,也要告诉大庄主,为你选个缺德眇目的老头子,送他为妾,你不是很想服侍人么?那就可以好好的伺候那位老丈夫了!”   玉兰似是受了很大的惊骇,半晌之后,才哀声求道:“夫人恩典,小婢对三爷绝无半分妄念……”   金花夫人冷冷接道:“你不用求我,我一向说得到,就做得到,出口之言,不折不扣,赶明儿我就和你大庄主讲。”   那玉兰似是已经求告无望,索性沉默不语。   这时,毒手药王已停止吸血动作,拔出那少女和萧翎臂上铁管,放在一旁,悄悄站起身子,站在门后,左手拔出一把匕首,握在手中,蓄势待敌。   他存心十分显明,只要有人推门进来,立时将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突施袭击,以毒手药王的武功,暗中下手施袭,纵然是第一流的高手,也是难以防守得住,不死亦将身受重伤。   但闻金花夫人说道:“这座破落的古庙,除了那两具空棺之外,鬼影子也不见一个,他跑到此地作甚,我瞧还是到别处找吧!”   声音愈来愈远,逐渐消失。   显然,那金花夫人和玉兰远离而去。   萧翎暗暗叹息一声,忖道:她们到处寻我,却不知我就在她们的身侧,这一门之隔,竟是生死两个世界。   毒手药王长长吁了一口气,缓步走了回来,目注萧翎,冷冷说道:“那两个女人,可是前来找你的么?”   但他还未待萧翎的答复,突然抓起铁管,迅快的刺入萧翎的血管中,想是他已想起萧翎穴道被点,有口难言。   室外又传来了杂乱的步履之声,至少有两个人行了过来。   萧翎希望那是中州二贾去而复返,也许这两人探得了自己不在百花山庄的消息,重来这古庙搜寻自己的行踪,他凝聚了心神听去,希望由来人的声音中,能分辨出来的是谁。   但他失望了,那两人竟然一语不发,但步履声却越来越近。   毒手药王略一犹豫,把另一端铁管接在那少女身上,自己却从后窗中跃了出去。   显是,他已无法等待下去,准备引开或是搏杀两人,以便尽快完成那换血的工作。   萧翎感觉身上的存血,又缓缓向外流出,一缕死亡的恐怖,涌上了心头,暗暗忖道:只怕我身上的血,快流完了,就要死啦。   他想到年迈的父母,从此将人鬼殊途,难再相见,想到五年来未见面的岳小钗,不知是否还完好无恙……今生今世,是永远见她不着了……   恍忽中,忽听到一声轻轻叹息,那躺在地上的少女,突然坐了起来。   萧翎恍忽的心神突然一震,陡的清醒过来。   他用尽了气力,想转过头去清晰的看她一眼,但竟是难以如愿。   那少女似乎已发觉了萧翎,柔声问道:“你是谁,我爹爹那里去了?”   萧翎心中听的明白,但却苦于无法答复。   只觉插在左臂的铁管,忽的为人拔去,耳际响起一个凄婉柔弱的叹息,接道:“爹爹又在害人了,唉!你纵然真能救活了我,但却害了别人的性命,一命换一命,这又何苦呢?”   萧翎看到一张白脸,由夜暗中伸了过来,一只柔若无骨的手掌,轻轻的按在自己顶门上,一缕婉转清脆的声音,传了过来,道:“当真是对不起你,我爹爹自觉医术高明,整日想找一个根骨奇佳的人,换去我身上的坏血,我虽然不赞成他这做法,但我又无能阻止于他,因为,我常常晕过去,数日夜不会醒来……”   她微微一顿,又道:“你怎么不说话呢?”   萧翎心道:我有一肚子话要说,只是开不得口罢了!   那少女自怨自艾地叹道:“我知道啦!定然是我爹爹点了你的穴道。”   萧翎心中暗道:是啊!你既然知道了,为什么还不替我解开?   但闻那少女接道:“很抱歉,我无能解开你的穴道,只好等我爹爹回来时,再替你解吧!我只能先替你包扎一下伤口了。”   萧翎觉着左臂上,似已被缠上一物,但力道微弱,若有似无。忖道:这女子当真是手无缚鸡之力,想不到那般冷酷凶残的爹爹,却有着这么一个善良温柔的女儿,上天何以加诸她如斯不幸,罹得了坏血绝症……   忽然间心念一转,想到了自己生具三阴绝脉之症,群医束手势将必死,如今不但绝脉已通,而且成就了一身武功,此女能拖数年不死,足见其病非绝,世间或将有疗好她奇病的医药。   忖思之间,忽见人影一闪,那毒手药王已跃入室中。   他闪动着两道森寒的目光,扫掠了萧翎和那少女一眼,顿足一声长叹,道:“孩子,你是几时醒来的?”   那少女婉然说道:“我醒来很久了,已经替他包扎了伤口,爹爹快把他穴道解开吧!”   毒手药王轻轻叹息一声,道:“人算不如天算,孩子,你当真是命中注定的要受这绝症折磨的苦难么?”   挥手一掌,拍活了萧翎的哑穴。   萧翎长长吁一口气,一舒胸中闷气,说道:“令媛的病势能拖延了数年不死,足见并非无药可医之症。”   毒手药王道:“那是老夫的医道高明,才能保得她一口元气数年不散。”   萧翎道:“天地之大,无奇不有,我不信令媛之病,当真就无药可医,你虽自号药王,却未必能尽知天下药物。”   毒手药王道:“如若是老夫无能救治之病,只怕天下再也无能医之人。”   只听那少女接道:“爹爹呀!他还有几处穴道未解,你为什么不把他解开再谈?”   毒手药王道:“孩子,你可知他的武……”突然住口不言,掌势连挥,解开了萧翎五处穴道。   那少女接道:“他怎么样?”   待她问话出口,萧翎已挺身坐了起来。   毒手药王忽然一跃而起,道:“小女柔弱善良,不关她事,咱们出去较量,不要伤着她了。”   萧翎暗中一提真气,竟是血脉畅通,淡淡一笑,道:“急什么呢,在下是不是要和你打上一架,眼下还未作决定。”   那少女突然转过脸来,说道:“两虎相斗,必有一伤,我爹爹虽然伤害了你,但他全是为我,我要是身体强健,他自然不会找你来换我身上之血了,你如恨我爹爹,那就先报复在我身上吧,唉!何况我爹爹武功高强,你决然打他不过。”   萧翎突然伸手拔出“天突”穴上的银针,缓缓站了起来,向毒手药王说道:“像你这般残忍冷酷的人,却有着这样一个善良的女儿,唉!父女之间,一恶一善,竟有如天壤之别……”   毒手药王怒道:“你敢教训老夫!”右手一挥,一指点来。   萧翎一闪避开,退后两步。   毒手药王骇然跃退,高声说道:“走!咱们到室外较量,你如能……”突然改口说道:“不能伤我女儿,她从未做过一件坏事。”   原来萧翎退了两步之后,刚好站在那少女身侧,只要一抬脚,就可踏在那少女前胸之上。   毒手药王急怒出手,忘了爱女和强敌,只不过两步之隔、攻出一招,立时警觉,骇然退开,出言相激萧翎,要他到室外比试,但萧翎竟是不吃激将之法,反而蹲下身去,这一来。毒手药王只吓的三魂出窍,七魄飞天,本是正在出言相激萧翎,却变成了改口相求。   萧翎缓缓抬起头来,冷冷说道:“我如要伤她之命,只不过是举手之劳……”   毒手药王急道:“她身体虚弱无比,你纵然碰她一下,也可能要她的命!”   萧翎道:“你如能以慈爱女儿之心的一半,施爱世人,只怕你那毒手药王之名,早已被称作神手药王了。”   毒手药王道:“别碰我女儿一下,咱们好好商量,只要是老夫能力所及、我都会答应你。”   萧翎低头看去,只见那少女早已紧闭双目,鼻息声微,似已睡熟过去,不禁一呆,暗道:怎的这等快法,刚刚还在对我说话,眨眼竟已是睡熟过去……   忽见火光一闪,毒手药王晃燃起一个火折子,高举手中,缓缓走了过来,脸上是股惊怒交集的神情,自言自语地说道:“你如敢动我女儿一下,害她死去,我要杀死一千一万个女孩子替她偿命。”   萧翎听得一愣,道:“我如杀了你的女儿,凶手是我,你不找我报仇,又为什么要去杀那些无辜的人?”   毒手药王道:“我要杀上一万个女孩子,到阴间去陪她,免得她孤苦伶仃,无人陪她玩耍,然后再杀了你替她报仇,然后再毒死天下所有学会武功的人。”   萧翎心中大震,暗道:这人对别人手段毒辣,对女儿竟然这般深情,这移爱之恨,竟然要发泄到天下武林人物的身上……   只见那毒手药王低头望了那少女一阵,道:“你没有伤着她?”   萧翎道:“伤一个毫无反抗之力的女子,在下还不屑为得,何况,她对我还有着救命之恩……”   毒手药王接道:“不错,不错,如不是小女劝告,那里还有你的命在。”   他看到女儿无伤,激动的心情逐渐平复了下来,长长叹息一声,接道:“可怜小女她救了你的性命,却害她自己又陷入病苦的折磨中。”   萧翎突然站了起来,道:“走!咱们到室外草地上去。”   毒手药王道:“干什么?”   萧翎道:“我要好好的教训你一顿。”   毒手药王一跃而起,正想发作,忽然又忍了下去,缓缓说道:“你武功虽然不弱,但绝不是老夫之敌。”   他原想怒叱萧翎几句,但见萧翎仍然站在女儿身侧,举手之间,即可伤到女儿,乃强把怒火按了下去。   萧翎大步向前行了几步,道:“我不离开令媛远些,你也不敢对我发作,现在你不必担心我伤害她了。”   毒手药王望了萧翎一眼,点头说道:“你小小年纪,倒有英雄气概,老夫也不和你一般见识了,你可以走啦!”   萧翎道:“你点我穴道,放我身上之血,岂能就此算了,如不让你吃点苦头,我不是太吃亏了?”   毒手药王冷冷道:“你当真要和老夫动手么?”   萧翎沉吟了一阵,道:“你要放完我身上之血,置我死地,但你的女儿,却救了我的性命,恩怨相抵,也该算了。”拉开大门,大步而去。   毒手药王没有出手阻挡,望着萧翎的背影,消失在门外夜色中。   萧翎长长吁一口气,绕回那存放棺木的厢房中,但见两个棺材盖子,都已打开,棺中空空洞洞一无所有,心中忖道,中州二贾已在这棺木中放下书信,自该盖好棺盖,此刻棺盖大开,那留书必已被人取去,适才金花夫人和那玉兰来过,留书极可能落在两人的手中……   一想到棺中留书,陡然心中一震,暗道:那中州双贾探听我的消息,涉险偷探百花山庄,想那庄中防守严密,中州二贾纵然是武功高强,只怕也难以平安的退出百花山庄,一念动心,立时跃出厢房,施展开轻功,疾向百花山庄奔去。   直待到了百花山庄,才突然想到自己已是百花山庄中的三庄主,那中州二贾,纵然有着什么凶险,也是不便出手相救,怎生想个法子掩去真正面目……   忖思之间,瞥见周兆龙缓步走了出来,道:“三弟到那里去了?”   萧翎镇定了一下纷乱的思绪,道:“一言难尽,小弟几乎被人放完身上存血而死……”   周兆龙原本冷肃的脸上,泛起了惊讶表情,道:“有这等事,什么人这般大胆?”   萧翎暗想:经过之情,绝不能照实说出,看来只有编造一番谎言了。   他本不善机诈,但自听金花夫人一番话后,心中已然提高了警惕,沈木风轻描淡写的几句话,半骗半强的取走了玉仙子的画像,更是使他警觉到了自己处境,表面上受尽了宠爱,骨子里却是风急浪涌、险恶异常,再在那古庙中听得中州双贾的对答之言,几下里印证所得,已感觉到,自己正陷入泥沼之中。沈木风未归隐之前,在武林中凶名极着,似是和武林中正大门派都有着很深的仇恨,后来受了重伤,隐居在百花山庄之中,此际正在计划着重出江湖,虽然还未正式出山,但早已着手部署,不但各大门派中,都有他的内应,而且还联络了几位归隐的魔头,正进行着一件震动武林的阴谋……   只听周兆龙说道:“三弟遇上何等人物,他为什么要放完你身上的存血呢?”   萧翎霍然一惊,急急说道:“那人叫什么毒手药王,兄弟一时不慎,被他点了穴道,至于放我身上之血,是为救他女儿性命。”   他谎言还未想好,周兆龙已节节逼问过来,一时情急,只好照实说了出来。   周兆龙接道:“毒手药王,此人乃武林中有名的奇医,小兄似是听大哥说过,和他交情甚深,可是他知你身份之后自行放了你么?”   萧翎道:“不是,是他女儿救了我。”   周兆龙先是微微一笑,继而面色一整,皱眉问道:“那人现在何处?”   萧翎心知已难欺瞒,只好说道:“正北方一座残破的大庙之中。”   周兆龙道:“这就是了,大哥挂虑你的安危,已派出了十二批人手,追查你的行踪,此刻尚在那望花楼上等待消息,咱们去见见他吧。”   萧翎道:“小弟理该登楼领罪。”   周兆龙道:“大哥神威慑人,一向严肃,咱们庄中的人,无不敬畏于他,但对你却似垂顾极深,破例优容,不是我这做兄长的说你,以后你该好好检点一些才对。”   他一向对萧翎和蔼亲切,此刻却陡然摆起面孔来教训起萧翎。   如是萧翎未知这百花山庄内情,不知自己处境危恶,定然抗言声辩,但此刻却是淡淡一笑,道:“见着大庄主时,小弟自当领责请罪。”   周兆龙轻轻咳了一声,道:“江湖上风波险恶,有时候武功会全然无用,你涉世未深,阅历不丰,很难应付那险诈人心,此后最好不要单独在外面走动。”   萧翎突觉一股怒火,由胸中冲了起来,道:“二庄主责备的是,但小弟别师下山,旨在回籍探亲,不想无意间得遇周兄,得承折节下交,又代为引见大庄主结作异姓兄弟,但锦衣玉食,却无法挡住小弟思亲之情,小弟想明日告别二位兄长,动身回籍。”   周兆龙呆了一呆,道:“大哥对你寄望很高,只怕不会答应让你离开……”   萧翎接道:“人生在世,孝道为先,如若二位兄长把我当作兄弟看待,定将大加赞赏兄弟这番孝心才是。”   周兆龙轻叹一声,道:“见着大哥之时,你自己对他说吧!”放开大步,向前行去。   片刻工夫,二人已到望花搂,但见全楼灯火通明,耀如白昼。萧翎一路留心查看,不见动静,也不知那中州双贾,是否已经来过。   周兆龙带萧翎直登十三层楼,只见沈木风正凭窗而坐,观赏夜景,瞥见两人走了上来,侧身一笑,道:“二弟、三弟请坐。”   萧翎随在周兆龙身后,看他毕恭毕敬的抱拳谢座,也只好跟着行了一礼。   沈木风缓缓从衣袖中取出一幅画卷,笑道:“这玉仙子的画像,为兄已然瞧过,虽然是彩笔传神、活色生香,但也未如传言中动人,你好好的收存着吧!不要遗失了,而致无法对那金花夫人交待。”   一向严肃的沈木风,此刻却大反常态,脸上泛现着难得一见的笑容,递过画像。   萧翎接过画像,道:“小弟领罪来了。”   沈木风笑道:“你做了什么错事?口气这般的严重。”   萧翎怔了一怔,半晌答不出话,回顾了周兆龙一眼,道:“小弟私离了百花山庄……”   沈木风笑接道:“你身为三庄主,自该是行动自如,何况我早已知晓同意,此事何罪之有,未免把大哥看的太古板了。”   萧翎接道:“有劳大哥派遣一十二批人手,寻我下落,岂能无错……”   沈木风摇摇手不让萧翎再接下去,道:“只要你平安无事,我已放心,这些小事,岂值谈论……”起身一笑,接道:“时光不早了,你们也该休息了……”   萧翎急道:“小弟还有下情奉告。”   沈木风又缓缓坐了下来,道:“什么事?只要为兄力所能及,无不答允。”   萧翎道:“小弟学艺师门,久别高堂,思念亲情甚切,意欲回籍一行,探望双亲。”   沈木风笑道:“为人子者,正当如此,不知兄弟想几时动身?”   萧翎暗中查看沈木风的神情,一片和颜悦色,毫无不愉之情,当下接道:“小弟忽动思亲之情,归心似箭,恨不得插翅飞回,想明天就动身上路。”   沈木风点头笑道:“明日中午时分,为兄的设筵为你送行。”   萧翎道:“怎敢劳动大哥?”   沈木风道:“为兄本该随你同行,拜望伯父母,但庄中正值多事之秋,不便远离,半日时间,已够小兄准备一份礼物了,下去休息去吧。”萧翎心中十分感动,暗道:似这般明事理、重情义的人,岂是大奸大恶?   周兆龙当先起身,抱拳告别,萧翎也抱拳一礼,两人联袂下楼。   刚刚出了望花楼,那满楼灯火,突然熄去。   周兆龙低声说道:“大哥对三弟可谓是仁尽义至,爱护情切,三弟回籍见过双亲,最好能早些赶回,免得大哥怀念才是。”   萧翎道:“这个待小弟见过双亲之后,才能作得主意……”语声微微一顿,又道:“今夜咱们这百花山庄中,可有人来探窥过么?”   周兆龙道:“没有,三弟何以有此一问?”   萧翎灵机一动,道:“想那金花夫人约斗终南二侠,全由武当派而起,那武当派岂能坐视不管,或将派人来一探虚实。”   周兆龙道:“言之有理……”略一停顿,又道:“为兄的不送你了。”   萧翎道:“不敢有劳。”   长揖而别,直回兰花精舍。   只见玉兰、金兰相对坐在厅中等候,一见萧翎归来,齐齐起身迎了上去。   玉兰长长吁一口气,道:“三爷终于回来了,找得我们好苦。”   萧翎心惦中州双贾,答非所问的接道:“今夜中,可有人来窥探咱们这百花山庄么?”   玉兰道:“奴婢随伴金花夫人,去找三爷,回来未曾闻得。”   金兰接道:“奴婢一直守在厅中,未闻任何警讯。”   萧翎心中奇道:这就怪了,以这百花山庄布设的严密,那中州双贾只要进入庄中,必被发现,何以庄中全无警讯传出,难道这两人口是心非,没有来此,或是行至半途知难而退。忖思之间,随手掀开垂帘,步入卧室。   玉兰晃燃火折子,点起木台上的红烛,道:“三爷可要吃些东西?”   萧翎挥手说道:“不用了,我要好好休息一下,你们也该去睡了。”   金兰,玉兰相互望了一眼,欲言又止,缓缓退了出去。   二婢去后,萧翎立时盘膝而坐,运气调息。   他心中一直担忧着身上的存血,被人放出了很多,不知是否会影响到功力,运气一试,但觉血气畅通,直达四肢百骸,竟是毫无阻碍之感。   要知毒手药王放萧翎身上血时,连番经人干扰,放血并不很多,但这等放血之事,在萧翎心中引起恐怖错觉,却是很大,心中一直想着身上之血,最少已被人放出一半。   但觉真气升腾,直上十二重楼,渐渐的进入了物我两忘之境。   待他从禅定中清醒过来,已是日光满窗,心中突然想起金花夫人和终南二侠比武之约,急忙一跃下榻,顾不得洗梳,大步向外奔去。   只见玉兰、金兰劲装佩剑,早已站在厅外等候。   萧翎急急问道:“金花夫人来过么?”   玉兰道:“没有,二庄主倒是来过,请三爷去看比武,小婢见三爷入定未醒,没有叫他进来。”   萧翎道:“去了多久了?”   金兰道:“不足一个时辰。”   萧翎急急说道:“那已经能够分出胜败生死……”举步奔行两步,忽然心中一动,回头望着玉兰道:“你刚才说的什么?”   玉兰凄凉一笑,道:“妾婢没有让二庄主进去,唉!反正妾婢已经是将死之人了,二庄主生气也不要紧。”   萧翎呆了一呆,道:“我越听越胡涂了,究竟是怎么回事呢?”   玉兰举手拭一下脸上的泪痕,笑道:“金花夫人和终南二侠比武想已开始,三爷还是请先去瞧瞧吧!反正妾婢已经横下了心,大不了一个死字,千般苦刑、折磨,妾婢也不放在心上了!”   萧翎望了二婢一眼,但见两人星目红肿,定然是经过一场大哭,轻轻叹息一声,道:“二庄主可是要强行闯进来么?”   金兰道:“玉兰妹妹横剑拦阻,二庄主含愤带怒而去,如若他在大庄主面前说了玉兰妹妹的坏话,只怕……”   玉兰摇摇头,不让金兰再说下去,道:“别耽误三爷去看比武,不要多说话啦。”   萧翎道:“你们劲装佩剑,可是也准备去瞧瞧热闹么?”   玉兰道:“妾婢们是何等低下的身份,岂有这等眼福。”   金兰接道:“我们姊妹二人是在等候人来拘拿,万一三爷还未醒来,我们姊妹就准备抗拒那拘拿之人……”   玉兰接道:“但此刻三爷已醒,咱们自是用不着再抗拒拘拿之命了。”   萧翎星目眨动两下,道:“走!你们和我一起去看热闹去。”   玉兰道:“妾婢们不去啦,三爷多多保重。”   金兰接道:“三爷看过比武归来,也许妾婢们已不在兰花精舍中侍候了,这些时日中,三爷的食用之物,均有我姊妹亲自动手,如若我们姊妹不在了,三爷要留心食用之物。”   萧翎点头应道:“我有些明白了,你们跟我去吧!”   金兰道:“妾婢们非是不愿去,实是不能去,三爷自己去吧!”   萧翎目中精芒一闪,道:“玉兰,你当真不怕死么?”   玉兰道:“三爷君子之风,妾婢从未见过,今得有幸一见,死而何憾?”   萧翎点点头,转眼望着金兰说道:“你怕不怕死?”   金兰道:“妾婢纵不愿死,也是有所不能,但得三爷无恙,妾婢死亦甘心了。”   萧翎道:“你们连死都不怕了,还怕什么?跟我去瞧瞧热闹吧!”   二婢齐齐说道:“我等虽不畏死,但却不愿连累三爷!”   萧翎淡淡一笑,道:“我不怕,你们跟我走吧!”   二婢齐流下泪来,跪了下去;道:“三爷的大仁大勇,妾婢姊妹感激不尽,但求三爷切不可正面抗拒大庄主令谕……”   萧翎接道:“你不用再多说了,我会自作主意,起来走吧!”伸手扶起二婢。   金兰擦拭一下目中泪水,道:“妹妹,三爷既然坚持要我们去,咱们就答应了吧!横竖是死,还怕什么?”   玉兰道:“好吧!咱们在未死之前,还可助三爷一臂之力。”   萧翎笑道:“你们擦干眼泪,别要旁人误认我欺侮了你们。”   二婢相视一笑,举起衣袖,拭去脸上泪痕,随在萧翎身后,疾奔而去。   日升三竿,阳光普照。百花山庄三里外,一片草地上,正展开着一场凶猛绝伦的恶斗。   萧翎行至现场,立时心神一震。   只见那终南双侠中的老二邓一雷,仰身僵卧在一株柳树下,似是受伤很重,云阳子、展叶青,满脸悲愤之色,分守在邓一雷的身侧,尤以那展叶青,一双星目中直似要喷出火来一般,眼角已裂,鲜血汨汨而下。   周兆龙仍然穿着一身华衣,背负双手,和宇文寒涛并肩而立,在两人身后,站了四个佩剑的少年。   四个少年衣着很怪,两个身穿耀眼刺目的大红衣服,两个却穿着一般的白衫,穿白衣的脸色惨白,不见一点血色,穿红衣的却满脸红光,赤如朝霞。   玉兰瞧了那四人一眼,脸色忽变,低声对萧翎说:“三爷,瞧到那四个人了么?两人身着白衣,两个身着红衫。”   萧翎道:“瞧到了怎么样?”   玉兰道:“那就是大庄主的八大血影化身,竟然来了四个,这一战武当派败定了,纵然能胜得金花夫人,也是将全军覆没……”忽见周兆龙回过头来,赶忙住口不言。   周兆龙见二婢和萧翎同来,似是大感意外,怔了一怔,才抬手对萧翎道:“三弟快些过来。”   萧翎加快脚步,走了过去,立时被场中的激烈搏斗,吸引住了心神,无暇旁顾。   只见那葛天仪手中、一柄铁骨折扇,上下翻飞,忽合忽张,变化多端,忽而红光闪动,忽而又黑影飘飞,着着都指向金花夫人的要害大穴。   原来葛天仪风火折扇,一面赤红,一面墨黑,挥展之间,色影变幻不定。   金花夫人手中的兵刃,更是奇特至极,左手是一个摇须舞爪的大蜈蚣,右手是一条全身红磷闪闪的怪蛇,那红蛇只不过有大指粗细,但却有三四尺长,蛇身盘绕金花夫人的右臂,蛇头随着她拒敌攻守之势,忽伸忽缩。   萧翎只瞧得楞了一楞,道:“用蛇虫当兵刃和人动手,当真是匪夷所思!”   周兆龙道:“二弟晚来了一步,少看了一场热闹的恶战。”   萧翎道:“那邓一雷可是伤在金花夫人毒蛇之下么?”   宇文寒涛接口说道:“那邓一雷自负拳掌无敌,第一阵未动兵刃,赤手相搏……”   萧翎接道:“怎么?那邓一雷可是伤在金花夫人的掌下?”   宇文寒涛道:“不错,邓一雷自负拳掌上的功夫,天下无双,却不料栽倒在拳掌上,终南二侠一世英名,恐怕尽都要毁在这一战之上了。”   萧翎细看那金花夫人的拳路,果然诡奇、毒辣,兼而有之,心中暗暗忖道:这女人不但能够善役百毒,武功竟也如此了得,如若能当真的和那沈木风推心置腹,开诚相见,连手结盟,不唯在中原武林道上,掀起一场滔天的风波……。   只听宇文寒涛说道:“三庄主武功高强,不难预见胜负,不知是否已看出这场比试的优劣之势?”   萧翎留心看去,但见两人正打的难解难分,攻拒之间,更见凌厉,招术变化各极佳妙,一时之间,实叫人难以预窥胜负。当下说道:“目下之战,两人还是半斤八两之局,二三十招内,还难分出胜败,以在下的看法,胜负之分,至少还要在斗过百招以后,才可预测,宇文兄如是别有高见,兄弟愿洗耳恭听。”   宇文寒涛道:“在下之见,这一战当仍归金花夫人取胜,而且不出百招。”   萧翎道:“这个何以见得?”   宇文寒涛低声道:“葛天仪复仇心急,一上手就全力抢攻,凌厉有余,沉稳不足,犯了武家大忌,尤其对付金花夫人这等人物,更是自求速败……”   萧翎暗暗忖道:这话不无道理,口中却说道:“葛天仪攻势虽猛,但门户闭守紧严,只怕事情未必如宇文兄的预料。”   宇文寒涛道:“金花夫人的武功、招术,全走的奇诡路子,手中兵刃,更是绝毒活动之物,伸缩之间,长短随心,可补招数变化的不足,葛天仪若是全采守势,或者可多支持一些时间。”   这几句话的声音甚高,全场中人人可闻。   这等不相上下的一流高手相搏,是最忌分心神,葛天仪听人指出了自己的缺点,打法忽然一变,由凌厉的猛攻,改采守势。   就在葛天仪变法一缓之际,金花夫人突然诡奇绝伦的攻出两招,迫使葛天仪退后了两步。   金花夫人一招占得优势,右手紧接着又疾攻了一招,手中的红蛇,也随手长身,暴出一尺,红信伸缩,点向葛天仪的面颊。   葛天仪手中折扇,已被金花夫人左手中的蜈蚣封住,一时间想收同封架,实非可能,匆忙之间,仰身向后倒卧!脚底用力,一个大翻身,跃退避开五尺。   萧翎江湖阅历虽然不丰,但他已兼得三位奇人之长,庄山贝胸中所知,更是包罗万象,各门各家的武功,长短优劣,临敌制机的正奇变化,都曾详细的告诉过他,一见葛天仪失去先机,反受制于敌,顿时恍然大悟,这宇文寒涛有意的使葛天仪弃长用短,一时情急,忘其所以的高声说道:“这倒也未必见得,如若那葛天仪强攻代守,至多是一个两败俱伤之局。”   莫天仪连失先机,败象已呈,萧翎几句话,登时激起他豪壮之气,折扇“腕底翻云”,呼的一声,由下面直撬而上,左手施出嵩阳大九式擒孳手法的一招“分水搏龙”,不待身子站稳,两招齐齐攻出。   金花夫人胜算在握,欺身而进,却不料葛天仪竟然在间不容发中,突然反击。   但见两条人影一合乍分,彼此都向后跃退五尺。   金花夫人左肩上鲜血透衣,点点滴下,葛天仪面色惨白,左手上无名指已粗肿了一倍。   显然,在这电火石火的交接一击中,双方都负了伤。   金花夫人强忍左肩疼痛,冷笑一声,道:“你被我赤练蛇咬了一口,不论你内功如何精深,也难排除剧毒,两个时辰内必死无疑。”   葛天仪道:“我这风火扇中,藏有一十二枚毒针,本来早已弃之不用,但对妳这等恶毒人物,用之也无损阴德,我折扇扫中妳左肩之时,十二枚毒针一齐发出,十二个时辰内,随行血攻入心脏,纵是倾尽天下名医,也难使妳活过十二个时辰。”   宇文寒涛回头望了萧翎一眼,冷冷说道:“如非三庄主一句话,此刻那葛天仪恐怕早已伤在夫人的毒蛇口中,也不致造成这两败俱伤的惨局了!”   萧翎心念一转,冷冷答道:“不是你出言激我,咱们两个人都不出口,他们现在仍然在动手相搏,胜负未分。”   宇文寒涛怒道:“三庄主是有意帮别人?”   萧翎道:“彼此开口,难免有意气之争!”   忽听一声长啸,展叶青仗剑奔出,高声说道:“宇文寒涛,这场惨局,追根究柢,你应该是罪魁祸首,岂能彻身事外,在下久闻璇玑庐主人之名,才兼文武,愿今日一会高人。”   他在极端的悲忿之中,仍是保持着泱泱大度,口无恶言。   宇文寒涛虽然老奸巨猾,但盛名所累,实难置之不理,只好说道:“展少侠武当门下杰出之才,兄弟得能拜领教益,何幸如之。”提起描金箱子,大步而出。   萧翎突然一声喝道:“住手。”大踏步直入场中。   宇文寒涛只道他要代自己出手,心中大喜,暗道:这小子武功不弱,让他和展叶青拼个同归于尽,自是最好不过,当下说道:“三庄主如愿一试武当剑术,兄弟只好相让了!”   萧翎不理宇文寒涛,目光凝注在展叶青脸上道:“阁下如想找人打架,请过片刻不迟。”   展叶青弹剑说道:“今日之局,不死不休,展叶青愿先聆高见。”   他误认萧翎挑战而来,自是不甘示弱。   萧翎目光转动,瞧了葛天仪和金花夫人一眼,道:“武学一道,渊博流长,各门各派,都有绝技,但谁也不能说世无敌手,今日之战,在场之人,都是亲目所见,葛天仪金花夫人两败俱伤,当可证在下之言,并非是信口开河,惨局既成,救人要紧,不知诸位以为如何?”   云阳子道袍飘飘,急步而出,说道:“三庄主言之有理,但不知如何一个救治之法?”   萧翎转目望着金花夫人,道:“夫人那赤练蛇毒,想必早配有解救丹药。”   金花夫人惨烈一笑,道:“小兄弟,你当真要救他性命么?”   萧翎道:“也要救妳,如若妳信得过我,那就请把解救赤练蛇毒的药丸给我。”   金花夫人略一犹豫,探手入怀,取出了一粒墨色丹丸,递了过去。   萧翎接过药丸,目光转注到葛天仪的身上,道:“请问葛大侠那风火扇中藏的毒针,可有疗救之策么?”   葛天仪答非所问的接道:“终南二兄弟生死与共,在下的那位兄弟,伤势奇重,生机渺茫,葛天仪身为长兄,岂忍独生。”   萧翎一皱眉头,道:“葛大侠之意,是决心要和金花夫人,同归于尽了?”   葛天仪道:“宁为玉碎,不作瓦全。”   萧翎星目中神光一闪,道:“如若在下答应相救邓二侠,那葛大侠是否愿意为金花夫人疗治毒针之伤。”   葛天仪道:“果能如此,在下自无不允之理。”   萧翎点头说道:“只要他不是受的毒伤,在下自有疗治之策。”伸手把金花夫人手中的药丸,递了过去,道:“你身上的蛇毒,发作较快,先请服下此丹。”   宇文寒涛回顾了周兆龙一眼,低声说道:“周兄,令弟吃里扒外,世间那有先替敌人疗好毒伤,再设法救助自己的人,如若那葛天仪事后反悔,不肯为金花夫人疗治毒针之伤,那咱们岂不是吃亏太大了么?周兄何以竟袖手不管……”   只见葛天仪身子一动,缓步向金花夫人走了过去,道:“我那扇中毒针,随行血流动,如若时间稍久,即难有救治之策,你如想保得性命,先行闭着左肩四周的穴道,阻止那毒针流行。”   金花夫人依言施为,运气闭住了左肩四周的穴道。   葛天仪同顾了萧翎一眼,取出一块马蹄形的磁铁,道:“先要她把毒针吸取出来,然后再服我独门解药。”   萧翎接过磁铁,道:“葛大侠也请服下这粒丹丸,免得蛇毒加重。”   葛天仪接过丹丸,一口吞,萧翎却突然暗发指力,点了葛天仪的哑穴,伸出手去,扶住了葛天仪,笑道:“葛大侠请就原地坐下,运气调息,也好使身上蛇毒早日消去。”手指藉势暗弹,连点葛天仪双腿、双臂上四处穴道。   表面之上瞧去,葛天仪闭目寂然而坐,似在运气调息,但事实上,他身上数处要穴被点,已是口不能言,身不能动。   萧翎放好了葛天仪,又缓步走近了金花夫人道:“夫人请用这磁铁,吸出伤处毒针。”   金花夫人虽冷酷险恶,但面对着生死大事,已不复平日的冷傲,伸手接过磁铁,撕开伤处衣服,果然吸出了五枚毒针。   宇文寒涛突然大步行了过来,道:“夫人身上是否当真的有毒针?”   萧翎用手取同磁铁,藉势也点了金花夫人两处要穴。   展叶青突然一弹真剑,疾奔了过,来道:“宇文寒涛,你如想借用机会施展手脚,那可是打错了主意。”   宇文寒涛先行一呆,人已到了金花夫人身边,伸手一把疾向金花夫人推去。   萧翎早已留神着他的举动,右手突然一翻,一招“天外来云”拍了过去。   宇文寒涛疾快的缩回右手,还未来得及还手,萧翎第二掌又自攻到。   那南逸公连环闪电掌法,以发招快速扬名于世,萧翎一掌占了先机,宇文寒涛已全无还手之能,但见掌影重起,倏忽之间,已连发八掌,迫的宇文寒涛连退了三步。   宇文寒涛生平经过了无数的大风大浪,会过了无数的高人,但却从未遇上过这等快速的掌势,不禁心头骇然,暗道:这小子不知从何处学得了这般快速的掌法,当真是有如长江大河一般,叫人有目不暇接之感,心中对萧翎又多了一分畏惧。   萧翎心中早有计较,迫退了宇文寒涛后,突然同手一掌,攻向了展叶青。   展叶青长剑一圈,横截萧翎的右腕,萧翎一挫腕,收同掌势,人却反向展叶青欺进了一步,跟着第二掌又拍了过去。   那周兆龙眼看萧翎忽向宇文寒涛发掌迫攻,心中又惊又急,正待出言喝问,萧翎又忽然翻身向展叶青攻了过去。   萧翎掌法的快速,有如惊电奔雷一般,展叶青还了两剑,萧翎已攻出了一十三掌,迫的展叶青退后了两步。   这情势,不但使展叶青暗暗震惊,连云阳子也有些愕然震动了。   短短片刻工夫敌我双方之间,都已对萧翎有了一番新的估价。   萧翎在抢尽先机的快速迫攻中,突然收掌向后跃退了两步,道:“咱们如若再打下去,或将耽误了两人性命,贵派如若能信得在下,阁下就退后去吧!”   展叶青暗道:他本已胜算在握,但却故意替我留了颜面,当下收长剑,道:“看阁下也不像言而无信的人,在下拭目以观。”缓步退了回去。   萧翎左右回顾了一眼,道:“双方都请退到一丈外。”   场中之人,都不知萧翎在要的什么把戏,但都依言向后退去。   萧翎突然扶起了葛天仪,放在金花夫人身旁,自己也在中间坐下,左右双手,同时伸出来,拍了两人臂上穴道,低声说道:“你们两人的双腿,和肋间的‘京门’要穴都已被我独门手法所点中,谁也无法移动身子,站起来逃走,但你们功力并未失去,伸手之间,都可击中对方要害,如是两位当真想死,此刻互相出手一番,立时将同归于尽。”   他停下手来,扫掠了两人一眼,接道:“两位既不愿出手,足见并无深仇大恨,非得你死我活不可,有道是冤家宜解不宜结,何况两位素昧生平,毫无怨恨可言,江湖上是非险恶,都是私心太重,名心太盛,一两句意气之言,拔刀而起,拼个你死我活,如若都能平下心来,让人一步,武林中岂不是风平浪静……”   语声微微一顿,严肃的接道:“葛大侠你已服下药物,如果伤势觉好转,那就点一下头,如果那药丸无效,伤势恶化,就请摇一下头。”   葛天仪和金花夫人,都有着说不出的感慨,不知是恨是愧,但情势所迫,反抗无能,只好听凭摆布了,葛天仪沉吟良久,缓缓点了下头。   萧翎道:“那药物既是真的,那就请取出你自己的解药来吧!”   葛天仪伸手入怀,取出一个玉瓶,放在地上,伸出三个指头。   原来金花夫人和葛天仪,都被点了哑穴,无法开口说话。   萧翎取出玉瓶,道:“可是要连服三粒丹药么?”   葛天仪又点了点头。   萧翎拔开瓶塞,倒出三粒丹丸,交到那金花夫人手中,道:“好!妳服下去吧!妳虽是可役百毒,但也未能尽解天下毒性。”   金花夫人想到生死大事,只好吃了下去。   萧翎合上瓶塞,把玉瓶交还给葛天仪,回目望着金花夫人,道:“邓二侠是否也中了毒?”   金花夫人摇了摇头,萧翎又道:“那是掌力震伤的了。”金花夫人又点了点头。   萧翎两手齐出,拍活了两人哑穴,道:“现在两位都可以说话了。”   金花夫人目中暴射出两道奇光,凝注在萧翎的脸上,缓缓说道:“那周二庄主,就在身后,你今日所作所为尽入他目,回庄之后,难免要告诉那沈木风了!”   萧翎苦笑一下,道:“我初入往湖,毫无阅历,一步失错,悔恨已迟,我虽不耻大庄主的作为,但他终是我结盟大哥……唉!……”长叹一声,黯然住口。   葛天仪接口说:“沈木风十余年前,在武林中亦曾掀起了一场惊天动地的杀劫,闹得血腥遍地,触犯了众怒,由少林掌门人亲率十八高僧,布下了罗汉阵,把他困入阵中,但其人却有着过人之能,虽然身受重伤,却被他逃出阵去,想不到十年后,他竟又重出江湖了……”   萧翎探手入怀,摸出一粒灵丹,接道:“这粒丹丸,乃在下一位恩师所赠,功效奇大,可以起死回生,只要令弟中的掌力无毒,不难使他恢复。”把灵丹交入葛天仪手中,顺势拍活他双腿上的穴道。   葛天仪道:“大恩不言谢,咱们终南两兄弟,有生之年必然记着此事。”站起身子,举步而去。   只见他和云阳子展叶青低言数语,一齐转身而去。   金花夫人道:“小兄弟,别人都走了你还不解开我的穴道?”   萧翎伸手拍活了金花夫人穴道,说道:“承你垂青相顾,在下是感激不尽,但愿夫人从今之后,稍减几分恶行,多作些造福武林的善事……”   金花夫人站起身来,嫣然一笑,道:“以后的事,以后再说吧,今日亏你救了我的性命,但也受尽了你的摆布,今后真不知该把你视作敌人?还是朋友?”   萧翎道:“是敌是友,全凭夫人一念。”   金花夫人笑道:“你这一点年纪,却是大有一代雄主的气度,可惜却不是沈木风一路中人,如若我推想的不错,你们兄弟两人,日后定将是一个彼此相残之局!”   这时,周兆龙和宇文寒涛,齐齐奔了过来,萧翎只好忍上欲待出口之言。   宇文寒涛道:“夫人伤势好了么?”   金花夫人道:“多劳挂怀。”转身急步而去。   周兆龙回目望了萧翎一眼,道:“你救了葛天仪?……”   萧翎接道:“也救了金花夫人!”   周兆龙道:“大哥如若知道了,只怕……”他似是觉出失言,赶忙住口不说。   萧翎道:“不劳二哥费心,大哥如若怪下罪来,自有小弟担待。”   周兆龙瞧了远远站着的金兰、玉兰一眼,道:“这两个丫头的胆子不小,竟然也敢跑来此地瞧热闹来了!”   萧翎道:“此乃小弟迫逼她们而来,用不着怪她们了。”   周兆龙道:“三弟到此不久,庄中甚多规矩,尚不熟悉,但这两个丫头,却是明知故犯了!”   萧翎目光一转,打量一下周兆龙身后的两个穿着红衣,和两个穿着白衣的人,只见穿红衣的脸上愈红,穿白衣的脸上愈白,不禁提高了警觉之心,暗道:这四人面目之间,毫无表情,看上去有如木偶僵尸一般,口里却笑对周兆龙,道:“大哥既然把这两人拨作小弟贴身之婢,她们自是不敢违背小弟之命,二哥如若怪罪,那就请责骂小弟一顿吧!”   周兆龙呆了一呆,道:“此事我也难作主意,等候大哥处理吧……”   语声微微一顿,又道:“既是三弟迫令她们而来,我想大哥或不致怪罪她们。”探手自怀中摸出一面红色的小旗,举手一挥,那四个并肩而立,僵尸一般的怪人,突然转身而去。   四人的动作奇怪,一跃数丈,人影闪了几闪,已走的踪迹全无。   萧翎眼看着四人急奔而去的身法,心中暗暗吃惊道:好佳妙的轻功,好快速的身法!   这时,武当派中的人,早已扶着终南二侠走去,宇文寒涛也紧随着金花夫人走的人影不见,场中只余下了周兆龙和萧翎,以及遥站两三丈外的,玉兰、金兰。   周兆龙缓缓收起手中的红色小旗,道:“咱们也该回去了。”举步向前行去。   萧翎快行两步,紧追在周兆龙身后,道:“二哥,小弟心中有些不解之事,不知是当问不当问?”   周兆龙回目瞪了萧翎一阵,笑道:“三弟心中的疑问,可是那刚走了的四个人么?”   萧翎道:“不错,那四个人可是咱们百花山庄中弟子?”   周兆龙沉吟了一阵,道:“他们的身份实很特殊,也可以算是咱们庄中的弟子,但也不能算是庄中弟子。”   萧翎道:“你这般一说,小弟听得更胡涂了。”   周兆龙道:“明白点说吧!他们是大哥一手调理出来的人,但名份上和大哥并没师徒之份。”   萧翎摇摇头道:“我仍是听不明白!”   周兆龙淡淡一笑,道:“其实为兄的也不尽解内情,三弟如想详知内幕,不妨问问大哥。”   萧翎道:“我不过随口问问罢了,二哥既是不知,也就算了,些许小事,用不着再去问大哥了。”   周兆龙道:“天色不早了,中午时分大庄主还要为三弟饯行,我这作兄长的,也该替你准备行礼物了。”   萧翎道:“自己兄弟,用不着这般多费心了。”   周兆龙笑道:“礼不可缺。”突然放开脚步奔行。   金兰、玉兰,紧随二人身后,进了百花山庄。   萧翎想到动身在即,也该收整一下衣物,直奔向兰花精舍。   他迅快的,收拾了简单的衣服,又回首望去,只见二婢并肩站在卧室门外。   如在平常之日,二婢早已替他张罗面水、点心,但此刻却一反常态,佩剑未解,劲装未卸。   但见二婢齐齐跪了下去,道:“妾婢叩祝三爷一路顺风。”拜罢起身,联袂而去。   萧翎望着二婢的背影,暗暗忖道:我去之后,这二婢必将受尽折磨,不如带她们离开此地,再让她们远走高飞,心中定了主意,但却未唤过二婢言明。 第十四章 别庄探亲防暗算   一阵微风吹过,送来了幽幽花香。   萧翎取过三奇真诀,和玉仙子的画像,准备在酒宴之上,把二物交还给沈木风,他已发觉了这百花山庄,充满着阴谋杀机,如若再住下去,定亦将沾染上血腥之气。是以才决心离此;借归籍探亲之名,不再返来。   忽然心中一动,暗道:我此去之后,不再归来,不知何年何月才有机会重见这玉仙子的画像,何不趁此机会,瞧上一瞧,当下展开那玉仙子的画像,摊在一张木桌之上。   凝目望去,只见一个姿容绝世的女人,手中拈了一束红花,轻启樱唇,微露玉齿,明艳柔媚,撩人春情。   萧翎瞧了一阵,忍不住暗暗赞道:古人云色不迷人人自迷,看来是千真万确的事了,如若这画像是个活人,岂不是一代招祸的妖姬……   一阵急风,吹起了垂帘,一缕日光,由窗外透射入来,照在那红花花心之上。   只觉那束红花心之中,微微有点突出,只是那突出的部份,极是微小,如非那日光侧射而来,刚巧的照那红花心上,不论如何锐利的目光,也是难以看得出来。   萧翎只道桌面之上不平,本能的伸出右手食指,轻轻一擦。   有道是有心栽花花不开,无心插柳柳成阴,时天道留下这一幅玉仙子的画像,传诵人间,人人为他那传神彩笔陶醉,但却有很多才智超绝的人,对这玉仙子的画像,假设了很多可疑,时天道才气纵横,画笔武功,超绝一时,他在自知天限将到之前,焚了生平的画,只单单留下这一副玉仙子的画像,如若说他生平之中,只有这一幅画画的满意,故让它留传于世,虽无不可,但如说别有用心,亦自是大有道理,因此,有许多臆想和传说,流诵于武林之中。   一说那时天道幼年之际,爱上了一位美丽的姑娘,以后那位姑娘却离他而去,嫁了别人,时天道怀旧情深,所以绘制了这幅玉仙子的画像,以示对那位姑娘的怀念。   也有传言说那位姑娘并未另嫁,而是染上了绝症死去,时天道哀伤逾恒,才闭门习画,要画下那位姑娘的容貌,他一生中所有的画,除了一幅众星捧月图外,都是画的这位姑娘,就是连那一幅“众星捧月图”,也是因这位姑娘而作,意思是说天下美女虽多,但如和他怀念的那位姑娘比将起来,不啻是皓月淡星……   第二种传说,是时天道在那“玉仙子”的画像中留下了自己的武功,他才情横溢,把武功溶化于彩笔之中,只要是稍具才慧的人,日日对着那玉仙子的画像瞧看,即可以逐渐领悟这画中寓藏的武功。   这是两个流传武林中的传说,震动无数人的心弦,近情者附会于第一种传说,认为那神来之笔,绝不是一个人的天资、聪慧,能俗画的出来,在栩栩如生、容色无俦的画像之中,定然隐藏一个绝代红颜的真情,和一颗纯洁无暇的少女心,如若是没有那一段凄凉哀怨的动人情史,时天道决不能画出那样的美人,那幅画提名玉仙子,自是寓有深意。   但近智者却主张后一种传说,认为那时天道才情超绝,不愿随入俗流,不肯收教弟子,但进入暮年之后,又感叹一身武功,即将伴随躯体,常埋泉下,心有不甘,才焚毁所有的画,单单留下了一幅玉仙子的画像,以引起世人的注意,在画中却暗寓了传授武功之意。   尽管这传说震荡着江湖,但却很少人看到过玉仙子的画像,也正因为见过那玉仙子书像的人不多,反使这传说,沾染上了神秘的色彩。   于是,玉仙子画像的名声更大了。   但武林中,不少具有大智大慧的人,在两种传说之外,另有着一种构想怀疑。   他们认为那玉仙子的画像中,确含有一种隐密,但却并非是在那画像中寓藏的传授武功的用心,这有些近乎虚渺,时天道武功博深,世所皆知,区区一张玉仙子的画像,绝无法包罗他胸中所学,借图像写藏上来武功,并非难事,但如若兼顾那画像的美丽,就非人力所能及了。   但这构想,并未在武林中传诵,因为,凡是具有此等构想的人,大都是智勇兼具的武林高人,他们存着寻求计玉仙子画像的野心,自不愿把心中隐密泄露于人。   沈木风取去那玉仙子的画像,整整化费了半夜时光,希望能从那画像上发觉出可疑的秘密,但他却大失所望。   但萧翎这无意中屈指轻轻一弹,却弹出了古怪来。   只见那束红花花心,突然脱落,背面写着目力勉可辨认的几个的小字:“撩开她左面裙角……”   萧翎只瞧的呆了一呆,他绝没料到,这一幅娇艳的画像中,竟是有着这等古怪的事,正待细查如何撩起画像的裙边,突闻步履声传了过来。   回目望去,只见沈木风佝偻着高大的身体,缓步走了进来。   软帘起处,一阵清风吹来,萧翎手中捏住的花心,随风飘落。   沈木风望着萧翎,脸上一片平静,无笑容也无愠意,任何人也无法从他神情中,测出他的喜怒。   萧翎欠身抱拳说道:“不知大哥驾到,有失远迎,还望大哥恕罪!”   沈木风微一点头,默然不言,背负着双手,缓步直走过来,停在那放置画像的木桌前面,仔细的在那玉仙子画像上查视一遍,毫无表情的脸上,突然绽出了一抹淡淡的笑意,道:“三弟可是瞧出了这玉仙子画像的隐秘么?”   萧翎心中一惊,暗道:糟糕,那朵红花的花心被我弹落,只怕已被他瞧出来了……   回首望去,花色宛然,花心中色彩如常,敢情那突起的花心之下,仍然有着一般模样的花心。   萧翎暗暗赞道:那画圣时天道,果然不愧一代人才之称,画笔武功之外,这心机也是常人不及。   心中在想,口中却理直气壮的答道:“小弟见识不多,瞧不出有什么古怪之处。”   沈木风两道眼神中,暴射出冷厉的寒芒,凝注萧翎脸上,似是要从他眼神中看出有什么古怪之处。   花心依旧,毫无破绽可寻,萧翎心中甚觉坦荡,任他沈木风目光锐利、心机深沉,也是无法瞧得出半点可疑之处。   萧翎眨动了两下圆大的星目,淡淡一笑,道:“大哥这般的瞧着小弟,不知是何用心?”   沈木风肩头一耸,突然哈哈大笑道:“你心中如若没有愧咎、隐密,让大哥瞧一阵,又有何妨?”   笑声突然而顿,凌厉的目光,也同时移离了萧翎脸上,满室移转,四面寻望。   萧翎心弦微震,暗暗忖道:这沈木风果然是个洞察细微的厉害人物,必然是瞧到我适才一点惊愕之情,才这般苦苦的寻望不放。   但那花心早已随风飘出窗外,沈木风目光环扫全室一周之后,才缓缓说道:“三弟,如若你这房中有一枚断针之微的事物,相信也逃不过为兄的眼神。”   萧翎道:“大哥神目锐利,小弟难及万一。”   沈木风就桌边木椅上坐了下去道:“五年之后,天下英雄,唯三弟才足为大哥之敌。”   萧翎心中吃了一惊,口中却微笑答道:“大哥过奖小弟,小弟虽得良师垂爱,授予绝学,只可惜质愚才庸,未能真正学得恩师绝艺……”   沈木风淡淡一笑,接道:“纵然你武功强过此刻,那也未放在为兄的眼中……”   萧翎道:“大哥说的是……”   沈木风缓缓接道:“我说的是你应变的才智,三弟纯金璞玉,略经历练,必将是一位大智大慧的英雄人物,适才一睹应变之才,更坚信为兄的预料不差……”   萧翎虽是生具慧质,又得庄山贝讲过江湖上百年来出众的英雄人才,和那些绝智绝勇的武林往事,但他终是初出茅庐,历练不足,沈木风一番奖中带刺之言,一时间竟使他难再想出论辩之语。   只听沈木风继续说道:“小兄入室之初,见三弟神色有异,依情推论,你心中定有着什么隐秘?”   萧翎已对他生出了极深的戒心,正待出言反驳,忽然心中一动,暗道:言多必失,不如沉默不语,给他个莫测高深的好,当下微微一笑,不置可否。   果然,这一着又大出了沈木风的意料之外,等待良久,不见萧翎答话,才一皱眉头,接道:“但三弟竟能在片刻之间,恢复镇定,这份冷静的工夫,实叫为兄佩服,但为兄又自信,观察绝不会错,不知三弟的高见如何?”口气之中,逼使萧翎开口。   萧翎淡淡一笑,道:“大哥训教,小弟洗耳恭聆!”   沈木风离坐而起,纵声大笑,道:“好一个洗耳恭聆。”   萧翎只觉那笑声中充满着一股森寒的杀气,震人心弦。   笑声延续了一刻工夫,仍不停止,满室中回音激荡,尽都是震耳笑声。   萧翎暗运内力,和那刺耳的笑声抗拒,脸上却仍然保持着平静之色。   但闻呼的一声轻响,涉入了笑声之中,沈木风笑声顿住,回目望去。   只见玉兰容光惨然,全身微微的颤抖,手中的茶盘下垂,两只细瓷白杯,早已落地粉碎。   沈木风阴森的脸色上,绽开一缕笑容,道:“三庄主已决定午后动身,回籍探亲,你们可要跟随他去么?”   玉兰道:“奴婢们听凭大庄主的吩咐!”   沈木风微微一笑,道:“这要看三庄主了,不知他肯不肯要你们追随前去。”   萧翎道:“小弟正要请求大哥,金兰、玉兰二婢,秀外慧中,获得小弟欢心,此次小弟回籍,意欲让二人随侍同去,不知大哥是否赐允?”   沈木风道:“金兰、玉兰二婢,确为咱们百花山庄中诸婢魁首,也勿怪三弟喜爱,何况两人的武功不弱,机智应变,都过得去,三弟肯带她们同行,路上也好有个照应,为兄的也可放心了!”   萧翎忽然想起唐三姑,欠身一礼,说道:“多谢大哥,小弟还有……”   沈木风接道:“自己兄弟,不用谢了。”   萧翎接道:“小弟还有一桩事情请求大哥。”   沈木风道:“你说吧!但得为兄的力所能及,无不答允!”   萧翎道:“唐三姑犯了咱们庄中的规戒,被大哥关入石牢,不知可否放她出来?”   沈木风笑道:“你知道的事情不少。”   萧翎道:“小弟既是三庄主的身份,对咱们百花山庄的事,自是该处处留心才是。”   沈木风道:“你可也要带着她随你回籍探亲么?”   萧翎暗暗想道:我如果不肯带她离此,只怕她难以出这百花山庄,当下说道:“小弟虽有此心,但不知那唐三姑是否答应。”   沈木风道:“三弟英俊潇洒,气度非凡,正是那些自视极高的少女心目中的人物,我想那唐三姑无不应之理。”   萧翎道:“大哥答应放她了?”   沈木风道:“三弟所求,为兄的几时拒绝过你?”   萧翎轻轻叹息一声道:“庄中正值多事之期,小弟实不该于此时离去,但思亲情深……”   沈木风接道:“三弟不用为此抱咎,只要早去早回,赶得上为兄替你安排的那场大会群豪之期,也就是了。”   萧翎暗道:我借探亲之名离此,虽非托词,但主要的还是不愿帮你为恶,既然离此,焉肯再自行回来,口中却答道:“小弟尽快的赶回来就是。”   沈木风望望天色道:“为兄已吩咐设下盛宴,为三弟饯行,此刻时已近午,三弟也该准备一下,酒饭后,立时上路。”转身缓步而去。   萧翎望着沈木风背影消失之后,回头对玉兰说道:“你可是很怕那大庄主?”   玉兰黯然叹息一声,道:“三爷午宴时请小心一些。”伏身捡起地上碎去的瓷杯破片,匆匆离去。   萧翎心中想着:那沈木风除了多疑之外,对我萧翎也算得仁尽义至了,这玉兰却为何又这般嘱咐于我,但她既然这般说了,倒是该小心一些……   收拾好简单的行囊,卷起了玉仙子的画像,藏入怀中,漫步向大厅而去。   大厅中,果然高张盛宴,沈木风、周兆龙,金花夫人和宇文寒涛都已在坐,最使萧翎惊疑的,是那唐三姑也高坐在客位之上。   金花夫人咯咯一笑,拍拍身侧的座位,道:“小兄弟,快些过来,这是你的位置。”   萧翎行近座位,掏出玉仙子的画像递了过去,道:“夫人请收下画像。”   金花夫人道:“这画像本该送给小兄弟,但那玉仙子画的太好看了,还是由我保存的好。”伸手接过来,藏入怀中。   萧翎又取出三奇真诀,道:“在下大哥要我把三奇真诀也交给夫人保管。”   金花夫人伸手接过,道:“好吧,待我瞧过之后,再交给大庄主收存就是。”   沈木风举起酒杯道:“三弟早去早回。”   萧翎举杯,正待吃下,忽然想起了玉兰之言,不禁犹豫起来。   沈木风却似浑如不觉一般,自行干了一杯。   周兆龙微微一笑,举杯说道:“祝三弟一路顺风。”   金花夫人接道:“小兄弟多珍重。”   宇文寒涛说道:“三庄主此行愉快。”   四人举杯相祝,每人都喝干了杯中之酒、但萧翎的杯中却仍是满满一杯,点滴未尝入口,大大感到尴尬,暗道:这杯酒纵然是断肠的毒药,我也该喝下去了,举起酒杯,正待吞下,突听一个细微的声音传入耳际:“你这杯酒吃不得。”   萧翎心中一动,闭住气,把一杯酒倒入口中,但却不吞下腹去,缓缓就坐。   在这一瞬之间,他已明白自己正处在一个充满杀机的环境之中,必需要冷静的应付这个局面。   他表面之上,若无其事,暗中却在留神查看那暗施传音之术示警的人。   但这大厅之中,除了坐中几人之外,只有两个青衣小婢,如若是坐中人向他示警,只有唐三姑和那金花夫人可能,但两人一直口未启动,何况那声音十分陌生,记忆中从未听闻过。   沈木风眼看萧翎吃下了杯中之酒,立时举筷说道:“三弟归心似箭,急于登程,咱们尽快吃吧!”   萧翎缓缓举筷,挟了一些菜肴,但却不敢送入口中,原来他口中含酒未吞,不能吃菜。   只听那陌生细微的声音,又在耳际响起,道:“你如没有听我的话,吃了那杯毒酒,今生一世,都在沈木风控制之下,除非你能遇上了毒手药王,而他又答应救你,始可摆脱,如若没有吞下那毒酒,快些设法吐出来。”   萧翎听得他说出毒手药王,忆起了那晚放血之事,心中信了八成,心念电转,巧计忽出,暗里摸出一枚制钱,运指力捏成一团,由桌下弹了出去。   他从柳仙子学得了举世无双的回旋手法,那枚捏成一团的制钱,由桌下飞出,折转由窗中飞入,掠着周兆龙耳际飞过,叭的一声,击在一盘菜肴中,登时油水飞溅,肉块横飞,瓷盘也片片碎裂。   这变故大出意外,满桌虽坐着第一流的高手,也是未能及时接着那飞来暗器。   萧翎一按桌面,疾飞而起,穿出窗外,脚尖一点地,一个鹞子翻身,人已跃上屋面,借机吐出了口中含的毒酒。   但见人影闪动,周兆龙和金花夫人以及那宇文寒涛,分由门窗中飞跃出来,登上屋面。   金花夫人低声说道:“小兄弟好快的身法,可曾看到敌踪么?”   萧翎摇摇头,道:“没有。”   周兆龙道:“什么人竟能混进百花山庄?”   金花夫人笑道:“二庄主常说贵庄中门禁森严,不啻是铜墙铁壁,今日却被人家在青天白日下,混入庄中,而且逼近大厅。”   周兆龙目光转动,四下望了一眼,但见一片平静,毫无警兆,不禁一皱眉头,道:“今日之事,实是有些奇怪……”   金花夫人细看四周形势,只见相距这大厅最近的一片花丛,也在三丈开外,但却方向不对,心下暗自震惊,口中却仍是娇声笑道:“嗯!来人的腕力很强,竟然能在五丈开外地方,把暗器打入厅中。”   周兆龙觉脸上一热,突然举手互击三掌,高声说道:“当值的护院何在?”   但见四周花丛中突然站起了十几个佩带兵刃的劲装大汉,飞奔而来。   周兆龙当先跳下屋面,金花夫人等也随着飞落地上。   几人不过刚刚落着实地,那飞奔而来的劲装大汉,也已奔到,一字排开。   宇文寒涛暗暗忖道:这些人动作如此之快,显是都有一身上乘武功,表面之上瞧来,这百花山庄中似是毫无戒备,事实上却是警备森严,别说来敌难以隐秘行踪,只怕庄中的客人,都在他们严密的监视之下。   但见那十几个劲装大汉齐齐抱拳一礼,道:“二庄主召唤我等,不知有何吩咐?”   周兆龙道:“你们可曾发现敌踪混入庄中么?”   十几个劲装大汉全部听得一怔,面面相觑,讲不出话来。   良久之后,才有一人答道:“我等各尽职守,毫无懈怠,但却未曾发现敌踪!”   周方龙被金花夫人连番讥笑,憋了一肚子怒火,厉声说道:“既是没有敌人混入,难道那暗器长了翅膀,自己飞入了厅中不成?”   十几个劲装大汉,一听到有暗器打入厅中,个个脸色大变,庄中规戒森严,发生此等事情,势将要受到重罚不可……   但闻沈木风的声音,遥遥飘送过来,道:“二弟,不用责怪他们了,这事与他们无干,放了他们去吧!”   声音不大,但却传播很广,场中之人,个个都听得十分清晰。   周兆龙素来不敢稍逆那沈木风令谕,举手一挥,道:“你们去吧!”转身向厅中行去。   十几个劲装大汉抱拳一礼,回身飞奔而去,眨眼间,隐入了花丛之中不见。   萧翎紧随周兆龙身后而行,心中七上八下,暗自打鼓,忖道:那沈木风智谋绝人,武功奇高,莫要是已经瞧出是我在搞鬼了!   忖思之间,人已进了大厅。   只见那沈木风端然而坐,神色平静,毫无怒意,颔首一笑,道:“惊扰诸位了。”   金花夫人咯咯娇笑道:“大庄主声色不动,想必是早已胸有成竹了?”   沈木风道:“萧三弟回籍探亲,归心似箭,急欲登程,不要因此事延误了他的时间。”   萧翎心中暗叫了一声惭愧,口中应道:“庄中混入了敌人,是何等重大之事,岂可不查……”   沈木风接道:“不用查了,那人发出了示警暗器,想必早已退去,追亦不及……”微微一顿,又道:“快请入座,不要搅了咱们的酒兴。”   桌上的碎盘,早已收去,群豪齐齐入座,萧翎担心那酒中有毒,不敢饮用,跟着沈木风落筷的菜肴食用,心中暗道:如若你在这菜肴中也下了毒,连你在内,谁也别想逃脱。   一餐饯行宴,匆匆用完。沈木风挽住了萧翎一只手同出大厅,穿过花丛,直向庄外走去。   只见一辆华丽的马车,早已套上了四匹健马,一个青衣童子,高坐车门外,右手里拿着一条长鞭,左手中控缰待发。   沈木风指着那马车笑道:“为兄和你二哥,都备有一份薄礼,奉送双亲,三弟的行李,我已叫人搬入车中,四匹健马,也都是千中选一的好马,足可当长途跋涉之任,三弟思亲情切,就此上道吧!”   萧翎仔细看去,只见那控马的青衣童子,正是金兰扮装,当下躬身一揖,道:“大哥设想周到,相待情深,小弟就此拜别。”   沈木风回顾了身后的唐三姑一眼,笑道:“三弟请扶唐姑娘上车。”   萧翎抬头看去,只见那唐三姑的神情木呆,不言不笑,和初见她时那等巧笑倩兮、妙语解颐的情形相较,已是大不相同,心中好生奇怪,但又不便追问,当下一抱拳,道:“唐姑娘如愿和在下同行,请来上车。”   唐三姑目光缓缓由沈木风脸上掠过,慢步而来,登上马车。   金花夫人突然趋前而来,伸出白玉般的右手,笑道:“小兄弟,姊姊不送你啦,祝你一路平安。”   萧翎伸出手去,和她握了一下,道:“多谢夫人关顾。”只觉一个小纸团,传入掌中,赶忙挟在手指中,抱拳对周兆龙等一礼,道:“小弟就此拜别。”飞身一跃,登上马车。   金兰左手缰绳一抖,马车陡然向前飞驰而去。   遥闻金花夫人娇脆的声音,传了过来,道:“小兄弟,你如想要那幅玉仙子的画像,最好是早些回来。”   萧翎站在车头上,挥手致意,但却未答金花夫人之言。   辚辚的轮声,荡起了一片沙尘,沈木风和金花夫人的身影,也逐渐消失不见。   萧翎藏好了手中的纸团,掀开垂帘,进入车厢,只见玉兰也改穿了一身男装,倚栏而坐,目光望着车篷,似是正在想一件沉重的心事。   车厢后面,放着两只大箱子,唐三姑斜斜的靠在箱子上,闭着双目,似是已经熟睡了。   白马华车,丽人相伴,这该是何等的赏心乐事,但萧翎却有着一种茫然无措之感,他觉出这车厢中充满着一种幽伤和诡异的气氛,每个人都似是有着重重的心事。   他轻轻的咳了一声,道:“玉兰,你在想什么心事?”   原来他自从进入这车厢中后,那玉兰姑娘始终未曾望他一眼,浑似不觉他进入了车厢。   玉兰如梦初醒一般,缓缓把投注在车篷上的目光,移注到萧翎脸上,黯然的叫了一声:“三爷。”又住口不言。   萧翎心中大奇,说道:“你怎么啦,此刻咱们已离开百花山庄,有什么话,尽管说吧!”   玉兰摇摇头,微微一笑,道:“妾婢很好,没有什么。”   她虽然想使笑容自然些,但萧翎却看得出她笑的很勉强,很凄凉。   萧翎心头气闷,暗道:好吧!你既然不愿说,那便算了,我也不来问你,当下闭目运气调息起来,不知不觉间,竟入禅定,物我两忘。   待他由禅定中清醒过来,夕阳早下,已然是暮色苍茫的时分。   马车早已停下,唐三姑和玉兰已然不见,只有金兰一人当门而立。   只听金兰低声说道:“三爷醒了么?”   萧翎点点头,道:“她们呢?”   金兰道:“进去休息了,包庄主已在车外等候很久了。”   萧翎道:“那一个包庄主,我不认识啊!”   只听车帘外响起一个宏亮的笑声道:“在下接得了大庄主金花令谕,特地赶来迎驾,厅中盛宴已张,敬候三庄主上坐了!”   萧翎皱皱眉头,掀起垂帘,出了车厢。   只见一个五旬左右的老者,穿了一件天蓝色胡绸长衫,面带微笑,站在车旁,神态极是恭谨,看萧翎掀帘而出,立时长揖拜见。   萧翎还了一礼,道:“怎敢劳驾。”   那老者笑道:“大庄主在金花令谕中吩咐,要在下小心迎驾,不得有违,但得三庄主不肯怪罪,老朽就欢喜万分了。”   萧翎暗忖道:百花山庄的力量,确是不可轻视,竟是处处都有分舵。   抬头看去,只见一座高大的宅院,屹立在暮色中,看红门绿瓦,该是个豪富之家,不知内情,谁也难以猜出,这高宅大院,竟然是百花山庄的分舵。   那老者抱拳当胸,躬身说道:“三庄主请。”   两扇黑漆大门,早已大开,一个二十左右的青衣人,高举着一盏气死风灯,肃然而立,灯笼用绢制成,四面各写了一个包字。   萧翎缓步登上七层石级,直向大厅行去。   那老者紧随在萧翎身后,居中而行,金兰走在最后。   三人行不过丈余,身后那黑漆大门,已蓬然关上。   穿过了两个院子,才到大厅,厅中烛火辉煌,早已张宴相候。   萧翎目光一转,只见敞阔的大厅中,除了两个绿衣婢女之外,别无宾客。   那老者一侧身,走在萧翎前面,欠身说道:“三庄主请上坐首位。”   萧翎心知谦逊推辞,徒费口舌,索性大步行去,坐了首位。   那老者待萧翎坐好,突然一撩长袍,屈下一膝说道:“包子威见过三庄主。”   萧翎暗忖道:看来此情此刻中,倒是不得不端点架子,举手一挥,道:“不用多礼。”   包子威欠身而起道:“三庄主旅途辛劳,请随便进些酒菜。”垂手站在一侧。   满桌佳肴,只有萧翎一个人高居首位而坐,那包子威站立相陪,不敢落坐。   萧翎淡淡一笑,道:“包兄请坐。”   包子威道:“属下谢座。”就主位坐了下来。   两个绿衣婢女,款移莲步,行了过来,伸出皓腕,挽起酒壶,替两人斟满了酒杯,退到旁侧。   萧翎目光转动,早已不见金兰,心中自是纳闷,正待开口询问,那包子威似已瞧出了萧翎心中所思之事,抢先说道:“三位姑娘都已由内人接入内厅款宴。”   这一席晚宴,就在包子威恭谨中匆匆用过,萧翎虽然是受尽了尊严礼遇,但却有着枯燥无味之感。   晚宴过后,包子威亲自送萧翎到安歇之处。   这是座摆满鲜花的精致跨院,锦帐绣被,布设的极尽豪华。   包子威待萧翎落座之后,恭恭敬敬的说道:“三庄主几时上路?”   萧翎道:“明晨一早就走。”   包子威欠身说道:“三庄主是乘坐原车,还是换坐快舟,请吩咐一声,也好让属下准备。”   萧翎暗暗想道:由此归家,自是该坐船的好,但船上必有他们派遣的水手,我的行动,一直在他们监视中,倒不如坐原车的好,当下说道:“我仍乘原车而行,不劳费心了。”   包子威应了一声,躬身退去。   萧翎打量了一下室中布设和院中形势,熄去烛火,盘膝坐在榻上,运气调息。   但他脑际思潮起伏,竟然难以静下心来,他想到玉兰、金兰的反常情态,在两人的心底处,似是隐藏了一桩很大的隐秘;还有那唐三姑也变的痴痴呆呆,其间定有隐情,明天上路之后,必得设法追问个明白不可。   他打定了主意,心情也逐渐的静了下来,真气逐渐由丹田升起,冲上了十二重楼。   需知他内功正值精进之期,每次调息,必入浑然忘我之境,也正是修习上乘内功最危险的时期,如若在他静坐之时,有人暗中施袭,纵非必死,亦得重伤。   不知过去了多少时间,突被一阵兵刃接触的金铁交鸣声惊醒过来。   睁眼看去,窗外月光如水,有两条人影,正自回旋交错在月光下。   萧翎暗道一声惭愧,起身离榻,轻步行至窗口。   凝神望去,只见包子威舞着一柄金刀,和一个全身夜行劲装,施用文昌笔的大汉,正在打的难解难分,那大汉笔法十分辛辣,攻势凌厉,着着都指向包子威的要害。   包子威武功亦是不弱,手中一柄金刀,环身飞绕起一片光幕,任那施笔大汉攻势凌厉,一时间也无法取胜。   萧翎只瞧的心中暗暗奇道:这座广大的宅院,如若是百花山庄中的分舵,绝不至只有包子威一人,何以不见有人助战?   他心中疑团未解,场中形势已变,但见包子威金刀疾变,展开了反击,一时间刀光大盛,反把那施笔大汉圈入一片刀光之中。   萧翎暗中观战,长了不少见识,原来包子威在初动手时,隐藏实力,采取守势,先让那施笔大汉放手抢攻,直待瞧出他笔法中的漏洞,智珠在握,才展开了反击之势,招数变化,尽找施笔大汉的缺陷,那大汉果然被迫的手忙脚乱起来,几度要振作反击,但一直是力难从心。   搏斗中突然一声闷哼,刀光笔影,突然收敛,那施笔大汉身子摇动了一阵,一跤跌倒在地上,包子威左手疾出,点了那人穴道,还刀入鞘,对着萧翎卧房抱拳一礼,道:“属下无能,致令敌人侵入了三庄主息驾的跨院中,惊扰好梦,心中不安的很。”   萧翎吃了一惊,暗道:原来他早已知道我醒了过来,暗中观战的事……   心中念头电转,口中却缓缓应道:“不妨事。”   包子威道:“多谢三庄主的大量。”伸手提起那施笔大汉,回身退出跨院。   萧翎心中纳闷,几次想叫那包子威进来问问,那施笔大汉是何等人物,夤夜来此为何?但他终是忍了下去。   次晨起床,包子威早已在室外相候,两个绿衣婢女,捧着漱洗用具恭候门外。萧翎步入室外小厅,两个婢女,立时奉上漱洗用具,待萧翎梳洗完毕,包子威才缓步而入,长揖请安,但却绝口不提昨夜中事。   萧翎看那包子威神色平静,似已忘了昨夜之事,也只好装出一付若无其事的神情,说道:“她们起来了么?”   包子威道:“姑娘都已经准备好了行装,坐待三庄主的动身令谕。”   萧翎道:“好!你要她们实时登车,我们立刻上路。”   包子威道:“厅中已为三庄主摆下早点,属下斗胆请三庄主食用过后再走。”   萧翎本待推辞,但又觉坚决拒绝,使那包子威太过难看,只好随往厅中,匆匆吃毕,上车赶路。   金兰、玉兰仍然是青衣小帽的书僮装扮,唐三姑也是像昨日一般,登车之后,就靠在车栏上,似是大病未愈,一言不发。   萧翎登上马车,金兰立时扬起手中长鞭,叭的一声,马车起动如飞而去。   只听包子威高声说道:“属下恭祝三庄主一路平安。”   萧翎心中憋了一肚子疑团,车行三里左右,立时掀帘而出,四外打量了一眼,伸手带动马缰,马车向一条荒凉的山道上转去。   他已暗定主意,今天非得逼出二婢和那唐三姑心中的隐秘不可。   这条荒凉的山道,连人迹也极少见,车行约二三里,已难再行,触目荒草,一片萧索,萧翎一带缰绳,马车停下,冷冷说道:“金兰、玉兰,你们下去。”   二婢应声下来,并肩而立。   萧翎一带缰绳,转过马头,缓缓说道:“此地距那百花山庄不远,你们如是想回百花山庄,那就请便了。”   金兰叹息一声,道:“妾婢们如若有错,三爷尽管责骂就是,为什么要迫妾婢们重入虎……”虎字说了一半,突然住口不言。   萧翎道:“我瞧你们在百花山庄中还快活一些,还是回去的好。”   金兰流下泪来,黯然说道:“三爷可是气恼玉兰妹妹么?”   萧翎道:“我瞧你们都是一般模样,似是都有着很沉重的心事。眼下只有两条路,由你们自己任选一条:第一条路,你们立即返回百花山庄,不管你们有着什么心事,我也懒得多问了……”   金兰举起衣袖,拭一下泉涌而下的泪水,接道:“那第二条路呢?”   萧翎看她哭得梨花带雨,但却又强咬着牙齿,不敢出声,不禁心头一软,叹道:“第二条路,你们不妨把心中的事,坦坦诚诚的告诉我,不许藏露一句,我绝不责怪追究你们。”   金兰长长吁一口气,道:“三爷一定要问,妾婢们只好从实讲出来了。”   萧翎道:“不许说漏一字一句,如果是被我听出破绽,你们就别想活了!”   金兰点头说道:“妾婢既然讲了,那还顾及生死的事,但愿三爷无恙就好了。”她顿了一顿,凄凉地一笑,幽幽说道:“就是三爷不问,过了今天,妾婢们也要对三爷讲了,你不能责怪玉兰妹妹,她已经被迫服下了化骨毒丹……”   萧翎怔了一怔道:“是毒药么?”   金兰点头答道:“是一种惨绝人寰的慢性毒药,服下之后,七日内不会发作,但人却已变得痴痴呆呆,终日里昏昏欲睡……”   萧翎心弦震动,回目向玉兰望去,只见她双目发直,眼中神光涣散,果是有着中毒之微,不禁长叹一声道:“是我错怪你们了。”   金兰道:“三爷不知内情,如何算得错怪。”   萧翎道:“那唐三姑也是服用过化骨毒丹?”   金兰道:“看样子是不错,但内情如何,妾婢实不敢断言,百花山庄中的事情,除了大庄主之外,谁也不知道有些什么变化,但玉兰妹妹,却是在妾婢亲目所睹之下,看到她吞下的化骨毒丹……”   萧翎道:“可是大庄主迫她服下的么?”   金兰道:“除了大庄主,玉兰妹妹也不会驯如羔羊的听凭摆布。”   萧翎道:“大庄主耳目灵敏,五丈内可辨落叶,你如何能够瞧到,而不被他发觉呢?”   金兰道:“那是有意的让妾婢看到,当时,我和玉兰同在一起,大庄主取出化骨毒丹,先详细的说了那药丸毒性,然后才交给玉兰妹妹吞下,我看玉兰妹妹强忍着眼泪,装出笑容,吞下毒丹。”   萧翎道:“为什么不让你也吞一粒呢?”   金兰道:“我要侍候三爷的起居,要为三爷赶车,如若吞下毒丸,神志恍忽,如何还能再帮三爷做事?”   萧翎道:“大庄主交你办的事,只有这些么?”   金兰道:“还要我相机劝告三爷早日再回百花山庄,如是三爷不肯听从,就要暗中设法谋取三爷的性命……”   萧翎冷笑一声,接道:“大庄主那如意算盘,也未免打的太容易了,就凭你那一点本领,岂是我萧翎之敌。”   金兰道:“明枪易躲,暗箭难防,大庄主见三爷武功了得。因此赐与我两种东西,如是三爷不肯重返百花山庄,就要我暗中下手!”   萧翎暗道:这话倒也没错,她终日和我相处,如是暗中下手,也实在防不胜防。表面上却是若无其事般的淡淡一笑,道:“他赐给你的什么?”   金兰伸手入怀,取出一个小巧的玉盒,托在掌心,道:“大庄主告诉妾婢,这盒中共有两件事物,一件是无色无味的毒粉,一件是可以点燃的毒香,如是三爷不肯回转百花山庄时,妾婢先设法在食物中放下毒粉……”   萧翎冷冷接道:“这办法太陈旧了,实无新奇之处。”   金兰接道:“如是三爷防备周密无法在食物中下毒,就要妾婢燃起那支毒香,据大庄主告诉妾婢,这毒香可保燃烧十二个时辰以上,只要放在三爷必经之处,能使你闻到稍许香味,就入了大庄主的掌握之中。”   萧翎心中大奇,暗道:就算那毒香歹毒无比,但稍许闻上一些香味,也未必就能使我入他的掌握之中,口中却问道:“这么看将起来,大庄主倒是一位善使百毒的人了?”   金兰突然一振右腕,欲待投出手中玉盒,萧翎却高声说道:“且慢,把那玉盒给我瞧瞧。”   金兰道:“大庄主心机深沉,只怕是不只这点手段,也许他早已料到我会对三爷吐露,这玉盒中事物,是妾婢听他所言,从未启动查看过,不如把它弃去算了!”   萧翎微微一笑,道:“打开瞧瞧再说。”   金兰只好把玉盒递了过去,道:“三爷小心!”   萧翎暗中提气,闭住穴道,打开玉盒一看,顿时宝光耀目,玉盒中那来的毒香毒粉,竟是一颗奇大的明珠,不禁瞧的一愣。   只听金兰说道:“三爷,别让那毒粉飞了出来。”   萧翎随手合上盒盖,收入怀中,道:“这玉盒由我暂时收着……”回顾了玉兰一眼,道:“该如何才能解除这玉兰腹中之毒?”   金兰道:“据妾婢所知,大庄主只是武功高强,并非是使毒的高手,但他有一位好友,叫什么毒手药王,却是位善用百毒的怪人,大庄主那化骨毒丹,就是出自他亲手调制。”   萧翎道:“你可见过那毒手药王么?”   金兰摇头说道:“没有见过,他很少到百花山庄中来,但就妾婢所知而论,确有其人。”   萧翎那夜在荒庙之中,遇上毒手药王,被他点了穴道,放他身上之血,对毒手药王有着深刻的印象。如是金兰随口说上一个形状出来,和自己所见不符,那就可证明金兰并非真心的倾吐胸中之言,也好小心提防于她,却不料她竟没有见过。当下一带马车,道:“两位上车吧!想那大庄主,必然派有暗中监视咱们之人,咱们如在此地停留过久,只怕启动那些人的疑心。”   金兰道:“如是妾婢的料断不错,咱们一路上的行动,都无法逃得大庄主的耳目。”   扶着玉兰上了马车,接道:“但是三爷目下还不会遭受暗算,据妾婢听那大庄主的口气,深盼三爷仍能回到百花山庄中去,在你未确定是否肯回百花山庄之前,他们不会对三爷施下毒手。”   萧翎扬鞭赶车,重又折返大道,口中却缓缓说道:“眼下有一件最使人忧虑的事,就是玉兰和唐三姑的化骨毒丹,一旦发作既不可弃两人于不顾,亦不便带两个毒性发作的病人赶路。”   金兰道:“这个请三爷放心,大庄主亲口告诉妾婢,七日之内,两人药性未发之前,他就会派人送上解药。”   萧翎星目中神光一闪,道:“金兰,我萧翎待你如何?”   金兰道:“三爷是正人君子,妾婢敬佩无比。”   萧翎道:“你觉得在那百花山庄中的生活如何?”   金兰道:“虽是锦衣玉食,但却度日如年。”   萧翎道:“好!我带你们远离了百花山庄的势力范围之后,你们就远走高飞吧!天下这等辽阔,总不难找一个安身立命的所在,彼此摆脱江湖中的生活,做一个安安份份的人。”   金兰苦笑一下,道:“三爷想的倒是轻松的很,如果如三爷之言,百花山庄中,走的何只我们姊妹!但三爷也不用为他们烦心,我早已和玉兰妹妹决定了该走的路。不瞒三爷你说,我们姊妹虽是对三爷敬爱无比,情甘效死,但残花败柳,自知不配为三爷身旁之婢,但三爷却是妾婢们所见人物中,唯一能使大庄主有些心存畏惧的人,我们姊妹两人的清白,毁在了大庄主的手中,虽是在他严酷的控制之下,不敢反抗,也无能反抗,但心中对他之恨,却恨不得生啖其肉,我们姊妹甘心受三爷百般责骂,敬爱之心始终不减,那不是为了三爷的俊美潇洒,实是出自衷心敬慕三爷的为人英雄,但得有一分心力,就愿为三爷尽上一分心力。”   萧翎原想把她三人带出百花山庄的势力之外,让三人各奔前程,但金兰道出这一席话,却使他心意大变,暗道:是啊!我萧翎既然存心救人,管上了这档事,岂可半途而废,虎头蛇尾,好歹也该使她们身上的奇毒解了之后,才可放手而去。   心念电转,肃然说道:“不论那沈木风恶行如山,血债似海,但他总是我结盟之兄,不管这结盟是圈套,或是阴谋,但木已成舟,悔之已晚,我一日未和他断交绝义,一日就不能和他正面为敌,但这不关你们的事,家师训教,言犹在耳,助弱锄凶,乃是我该为之事……”   金兰接道:“沈木风只不过是为了要利用你的武功才能,助他为害,对你谈不上兄弟情义,如若他把你视作兄弟,也不会让我暗中计算你了。”   萧翎长长叹息一声,道:“话虽不错,但我萧翎却不能留人话柄,不到情义决绝之时,我都将忍耐下去……”   突闻一阵马蹄声,得得而来,三匹健马疾驰而过。   当先一人是一个青衣少女,一脸端庄严肃之色,目不斜视的纵骑而过。   第二骑马上是一个胸垂花白长髯的老者,虎目、海口,神威凛凛。   那老者一见萧翎,脸色忽然一变,回目一顾,纵马而去。   萧翎只觉这两人面善的很,忖思良久,才突然想到,这两人正是在归州酒楼上遇到的八手神龙端木正,和那位行刺周兆龙,被自己接了她暗器的青衣姑娘。   第三骑马上是一个身躯瘦小的灰衣人,留着八字胡,双目中神光如电,见了萧翎的马车,突然一收缰绳,健马原本奔驰极快,却突然缓了下来,掠着马车行过。   萧翎缓缓把控车的马缰,交到金兰手中,掀帘进入了车中,探手从怀中摸出金花夫人的纸团,展开一看,只见上面写道:沿途必遇拦劫,小心两个丫头。   萧翎一直忍着未看金花夫人交来的纸团,他要凭借自己的智慧,来澄清胸中的疑虑,然后再看纸团上写的什么,是否和自己想到的事情一样。   他初入江湖,就陷身在充满着凶险的百花山庄,卷入了武林大势纷争的是非中,深觉到一个人不论有着何等高强的武功,也难在江湖上通行无阻,必得配上应变的机智才能应付这江湖上的险诈。   唐三姑和玉兰都已被迫服下了化骨毒丹,萧翎也不再忌讳她们,瞧完了金花夫人纸团,随手撕去,丢在车外,心中却在盘算那纸笺上的两句话,笺中指的两个丫头,自然是指的金兰、玉兰而言,事虽为那金花夫人料中,但其间变化却略有不同,因金兰甘心冒万死之险,背逆了沈木风,使那沈木风原本严密的计划,尽付流水。   萧翎估算沈木风安排在自己身侧的伏桩金兰,作用已失,困扰的是玉兰和唐三姑,这两人服下了化骨毒丹,人已经有些痴痴呆呆,既不能弃之不顾,但自己又无能救治。   还有金花夫人在那纸团上那句沿途必遇拦劫的话,语气十分肯定,如金花夫人没有相当的把握,绝不致说得这般斩钉截铁。   这两桩疑难之事,不停的在他脑际间回旋、盘转,但始终想不出缘故何在和解救之策。   忽听垂帘外传进来金兰的声音,道:“三爷,前面有人拦道。”奔行中的马车,突然停了下来。   萧翎掀开车帘,缓步走了出来,只见道旁一片杂林中隐隐有人影闪动。   四个佩带着兵刃之人,一字排开,拦住了去路。   两个是中年大汉,一个青衫老者,和一个身披袈裟的和尚。   萧翎数月来连番经历变故,已然学会阅人之术,目光缓缓由四人脸上掠过,已瞧出那老者、和尚,都有着精湛的内功。   那青衫老者一拱手,道:“阁下可是来自百花山庄么?”   萧翎缓缓一点头,道:“不错,老丈有何见教?”   左面一个中年大汉暴声喝道:“你可是那百花山庄中的三庄主?”   萧翎道:“不错,诸位横身拦道,想是必有事故?”   右面那中年大汉接道:“阁下可是姓萧名翎?”   萧翎暗道:好啊!你们早已调查的清清楚楚了,还来问我作甚,口中却缓缓地应道:“在下正是萧翎。”   忽听那青衣老者长叹一声,道:“萧大侠虽出道不久,但已名动江湖,想不到竟然会投到了百花山庄,可惜呀!可惜。”   萧翎知他又把自己误认为那位假冒自己的萧翎,但此时此情中,解释不易,也无法解说的清楚,只好含含糊糊的说道:“在下和诸位素不相识,无怨无仇,不知诸位为何要拦阻住在下的去路?”   那青衣者者目光一抬,瞧了那马车一眼,道:“请问三庄主,这马车中放的是什么?”   萧翎微微一怔,道:“车中乃是在下几位随行的朋友。”   左面那大汉刷的一声,抽出背上单刀,冷冷说:“车中如无别物,可否容得我们搜查?”   萧翎剑眉轩动,俊目中神光闪动,正待发作,突然由脑际间闪过了一抹灵光,暗道:“除了这四个人之外,那林中还隐着无数高手,他们这等纠众而来,必有缘故,车中既无不可见人的事,倒不如让他瞧瞧,也好断去他们的生事借口。”   心念一转,怒火平息,淡淡一笑道:“诸位如是要查看,尽管瞧吧!”闪身退到一旁,回目对金兰说道:“你打开车帘。”   萧翎这出人意外的谦和,似是大出两个大汉和青衣老者意外。三人相互望了一眼,缓步行近马车。   那青衣老者一皱眉头,道:“车中是女眷么?”   萧翎心中一动,暗道:那唐三姑仍是穿着的女装,早该要金兰把他换上男装才对,心中在想,口中却应道:“不错。”   青衣老人道:“男女授受不亲,咱们不能惊扰到三庄主内眷,有劳三庄主扶她们下车来罢。”   萧翎苦笑一声,低声对金兰道:“扶她们下来吧!”   金兰应了一声,扶着玉兰和唐三姑下了马车。   那青衣老人目光如电,扫掠车中存物一眼,道:“那车中的两只木箱,不知三庄主能否启开给我等瞧瞧?”   萧翎心头纳闷,暗道:这些人不知是何用心?搜查何物?但他心中坦荡。虽是有些气怒;但仍然低声对金兰说道:“把那两只木箱拿下来,给他们瞧瞧吧!”   金兰犹豫了一下,登上车去,抱下来两只木箱。   红漆的木箱上,加上了一把金锁,和两条密封,这本是沈木风和周兆龙托萧翎带回的礼物,箱中存放何物,萧翎并未看过。   那青衣老者目光环扫了车厢一眼,再无别的可疑事物,才回头对萧翎说道:“有劳三庄主启开这两具木箱瞧瞧如何?”   萧翎强自按下心中的怒火,冷冷说道:“诸位劳师动众,白昼拦道,查过这木箱之后,在下倒也得向诸位讨还一个公道……”目注金兰接道:“你打开两具木箱。”   金兰粗着嗓子,道:“小的没有钥匙。”   萧翎经她一提,才想到自己也是没有启锁的钥匙,沈木风只告诉他车上放有让他带回原籍的礼物,并没有交给他启锁之钥。   心中念头转动,口中说道:“你把那金锁劈了就是。”   金兰颦起秀眉儿,伸手从车垫下抽出长剑,寒芒连闪,劈落了两只木箱上的金锁。   萧翎目注那青衣老者一拱手,道:“箱上金锁已落,诸位自己打开瞧吧!”   那老者心中似甚抱咎,沉声说道:“如是我等得讯不确,老朽自当面向萧兄谢罪。”一伸手打开了左首一只箱盖。   但见一阵白粉飞扬,一股浓重的药味,扑入鼻中。   那青衣老者似是突然被人在前胸上击了一拳,身不由主的向后退了两步。   两个大汉探首一望,立时双双拜倒地上,放声大哭起来。   那身披袈裟,一直未曾开口的和尚,目中神光一掠木箱,突然合掌当胸,欠身说道:“阿弥陀佛!善哉!善哉!”   萧翎虽然已从那四人惊愕,惋惜的神情中,瞧出了事情有些不对,但仍想不出箱中是存放的何物,缓缓行前两步,探首一望,亦不禁脸色大变。   原来那木箱中,铺满了半箱白粉,白粉上赫然是一个人头!   那人头似是早已用药水泡制过,面目仍然清晰可辨,只见他虬髯绕颊、虎目圆睁、乱发披垂,虽只是一个人头,但不难想见他生前的威武形貌。   萧翎愣一愣,突然伸手打开另一只箱盖。   只见那木箱中放着两封白简,已然快变成了黄色,一只金色的短剑,和一面古铜镜子。   那青衣老人究是修养有素,惊痛片刻,已恢复了镇静,冷冷说道:“证物确凿,人赃并获,不知三庄主有什么话说?”   萧翎轻轻叹息一声,道:“想不到他们竟……”忽然住口,改转话题问道:“这木箱中的人头是谁?”   那拜伏地上,哀哀痛哭的两个大汉,突然一跃而起,双刀并出,分左右两路攻向萧翎,招数恶毒,显然存心一击致命。   萧翎纵身避开,沉声说道:“两位暂请息怒,在下有几句紧要之言……”   但那两个大汉,早已激忿难遏,形同疯狂,那里还容萧翎分辩,双刀连环进击,寒光如雪,把萧翎圈入了一片刀影之中。   萧翎赤手空拳,穿行在飞旋的寒芒之中,一味躲避,不肯还手。   那两个大汉一口气,各攻了二十余刀,但始终无法伤得萧翎,仍是不肯罢手。   那青衣老人已瞧出萧翎武功高出了两人甚多,如若他肯还手回攻,两个大汉只怕早就伤在萧翎的掌指之下,当下舌绽春雷,大声喝道:“住手!”   两个大汉有些迷乱的神智,突然一清,收刀而退。   青衣老人刷的一声,抽出背上长剑,道:“老夫领教三庄主的武功。”他虽能保持着外形的镇静,但内心之中的悲痛,不在那两个大汉之下,抽出长剑,不问青红皂白,话出剑落,一招“玉女投梭”,迎胸刺去。   萧翎急急说道:“阁下且慢动手,请听在下几句分辩之言如何?”   就在萧翎说话的工夫,那老者已攻出了八剑,他剑招老练辛辣,高出那两个大汉的刀法很多,八剑迫攻,逼的萧翎连退四步。   金兰只瞧的大为担心,忍不住说道:“三爷小心了,他们在激怒之下,剑招毒辣无比,已非口舌能予解说息争了。”言中之意,无疑是告诉萧翎,要他先以武功镇服这几人之后,再用口舌解说。   却不料这一多口,引起了那两个大汉的注意,虎吼一声,一个扑向金兰,另一个却已向玉兰扑了过去。   金兰吃了一惊,长剑一领,横里跃出,挡在玉兰前面,冷冷说道:“你们不容分说,出手就是致命的猛攻……”   那大汉厉声喝道:“百花山庄中的人,个个都是造孽无数、满手血腥之徒,死有余辜。”一招“横扫千军”拦腰斩来。   金兰自知武功身法,难和萧翎相比,如不还手,不出十招,就得伤在此人手中,只好挥剑反击,一招“金丝缠腕”反向那大汉脉穴扫去。   另一个扑向金兰的大汉,因她跃救玉兰,一招扑空,转身挥刀,迫攻过来。   金兰心知玉兰和唐三姑都已服有毒丹,虽然毒性尚未发作,但神志已然不清,难以拒敌,当下振起精神,长剑飞旋,独当二人。   那身披袈裟的和尚,突然举步行至木箱,伸手拿起箱中的金剑,藏入怀中。   萧翎看的真切,心头怒火陡生,喝道:“你等究竟是要为故人报仇,还是想劫取我的东西!”喝声中,挥掌反击过去,掌力迅劲,直击青衣老者握剑的右腕。   那老者剑势一偏,闪过一掌,正待挥剑反击,却不料萧翎掌势攻出之时,后招绵连而至,那老者一避之下,先机已失,萧翎双掌连连拍出,一掌快过一掌,那青衣老者,手中空有长剑,却是无能反击,被逼的连连后退。   要知萧翎这连环闪电掌法,列为江湖一绝,其妙处就在快如奔雷闪电,使人有着应接不暇之感。   萧翎连续拍出了一十六掌,逼的那青衣老人退了六七尺远,陡然纵身一跃,扑向那身披袈裟的和尚身前,冷冷喝道:“拿出来!”   那和尚虽然身披一件宽大的袈裟,但人却是十分瘦小枯干,启开半睁半闭的双目,道:“什么东西?”   萧翎道:“一把金剑,你可是认为我没有瞧到么?”   枯瘦和尚淡淡一笑,道:“瞧到了又怎么样,反正也不是你们百花山庄之物。”   萧翎怒道:“瞧你这等猥琐神情,就不似有道高僧和正大门派中人。”   那和尚笑道:“阿弥陀佛!施主看贫僧是什么人物?”   萧翎道:“我瞧像是个江洋大盗,窃人之物的小偷。”   那和尚虽受这等辱骂,仍是毫不生气,淡然说道:“这把金剑,乃贫僧一位故交之物,关系着他的生死之谜,贫僧先代施主保管,日后也好转交给他的后代……”   他轻轻叹一声,道:“贫僧已然数十年未和人动过手了,早已息隐山林,不问江湖中事,但那位死去的故交,和贫僧交非泛泛,不得不出面查询此事,真像未明之前,贫僧不愿和你动手,贫僧目睹金剑时,心中甚是震动,只是出家人早已勘破世情,不愿轻举妄动,几经忖思之后,始行取此金剑,暂代保管,待日后查出了元凶之后,老衲再为故友索命,小施主年轻率直,贫僧也不计较你出口伤人的事了!”   萧翎听得怔了一怔,道:“这么说来,那金剑关系着一桩悲惨的往事了?”   那枯瘦和尚道:“何止这把金剑,那箱中的书简、古镜,每一件事物,恐怕都关系一桩武林的恩怨血债。”   萧翎一腔怒火,被他一番心平气和之言,说的完全消失,心中暗暗忖道:人不可貌相,这和尚看上去形貌猥琐,但言语神情,却是有大豪高僧的气度,当下抱拳一揖,道:“请教大师父的法号。”   那枯瘦和尚淡淡一笑,道:“贫僧天生一付瘦骨嶙峋的样子,如雪中枯树,难登大雅之堂,故而自号枯木……”   萧翎道:“原来是枯木大师,在下失敬了,大师深明事理,尚望能劝请那两位兄台停下手来,在真像未明之前,在下实不愿多造杀孽。”   枯木大师道:“阿弥陀佛!小施主有此一念,足见慈悲心肠。”   萧翎苦笑一下,道:“有劳大师了。”   枯木大师转脸望着那青衣老者,道:“有劳施主,劝他们暂行停手,该先把事情说个明白……”   那青衣老者接道:“大师言之有理。”回过头去,高声说道:“两位贤侄暂请停手。”   那两个大汉对这青衣老者似极敬畏,听得喝叫之声,立时收刀而退。   其实这青衣老者和那两个大汉,心中早已有数,萧翎那连环闪电掌法,凌厉绝伦,锐不可当,那青衣老者手中空有利剑,仍是阻挡不住,就是双战金兰的两个大汉,也没有讨得半点便宜,两个人各攻数十刀,都为金兰从容化解开去,再打下去,只不过自取其辱。   萧翎长长叹息一声,抱拳对那青衣老者一礼,道:“请问兄台上姓大名?那箱中人头是谁?”   青衣老人道:“老夫董公诚,乃形意门……”他缓缓把目光投注到那箱中人头之上,接着说道:“箱中人头,乃本门中第九代掌门,他们都是门下弟子,师兄弟之情,重如父子,也难怪他们,难以按下激忿之心。”   萧翎道:“你是他的什么人?”   董公诚道:“我是他的师弟。”说话中,一侧身子,又瞧了那人头一眼,接道:“贵庄保有这颗人头,时间想是不短的了?”   萧翎摇头说道:“这个在下就不知道了。”   董公诚道:“萧兄虽是出道江湖不久,但早已声名大噪,不知何以又加入那百花山庄?”   萧翎苦笑一下,道:“这个,这个……”他这个了半天,才道:“个中原因,不足为人道。”   董公诚目光一掠那箱中存物,道:“不瞒萧兄,今日来此的人,非我们形意一门……”   萧翎抬头望了那遥遥的林木一眼,道:“我知道,那林中还有着很多高人,在监视兄弟。”   董公诚道:“不知三庄主如何来处理今日的事?”   萧翎道:“在下实不知如何下手,还得就教高明。”   董公诚呆了一呆,道:“这个很困难了,据在下所见,那隐在林中之人,包括了少林门下高僧,以及三大门派中的高人。”   萧翎道:“怎么?他们都是来找我算账的么?”   董公诚道:“百花山庄,积欠的血债太多,你三庄主纵然确未参与其事,但为那百花山庄的恶名所累,如想平安渡过,只怕不是易事!”   萧翎剑眉微耸,道:“九大门派中人,虽然素为江湖同道敬仰,但亦不能欺人过甚,在下虽有忍耐之心,并非是永无限制……”   枯木大师高声说道:“他们或许有皂白不分之嫌,但他们每人都满怀怨恨而来,如是把他们换了你三庄主,只怕你还不如他们忍耐之力,萧施主如肯听贫僧相劝,还望拿出最大的气度,忍耐下去,不要使今日之局闹出流血惨事……”   他突然合起双手,闭上眼睛,缓缓地接道:“萧施主身负绝技,强过了老衲的预料,今日如是萧施主不肯以无上定力,忍耐下一些屈辱,此后江湖上,必将是血雨腥风,永无宁日,贫僧故步自封,少在江湖之上走动,无缘会过血影子沈木风大庄主,但只闻他这绰号,和结下的遍地敌踪,不难想见他是武功绝世的人,今日一睹三庄主,当使贫僧此信益坚……”   萧翎冷冷接道:“大丈夫可杀不可辱,世人如若都把我萧某人看成了万恶不赦之徒,那也是没有法子的事。”   枯木大师道:“荣辱之念,全系一心,今日群豪云集,大兴问罪之师,你萧三庄主纵然可演出一场触目惊心的流血惨剧,但何尝不是你忍辱负重,还我清白的时机。”   萧翎道:“人之生死事小,而荣辱之事大,与其含辱偷生,毋宁载誉而死,更何况胜负乃是未定之数?”   枯木大师道:“话不是这么说,任重而道远,唯君子所能,因小不忍而大流血,并不是光彩,忍为百善之本,其中自有玄机。”   萧翎道:“忍又如何?不忍又如何?”   枯木大师道:“化凶为吉,化暴戾为祥和,在你三庄主之手。个人荣辱事小,众生平安事大。”   萧翎听得心中一动,道:“多谢大师指教。”   抬头看去,只见那林中缓步走出来僧、俗老少四十余个不同身份的人。   那些人中,有的已然拔出了手中的兵刃,满脸杀机的走了走来。   萧翎举手一挥,低声对金兰说道:“好好的保护她们两人,上车去吧!”   金兰应了一声,扶着唐三姑和玉兰登上了马车。   萧翎长吁一口气,尽吐胸中忧闷,卓然而立。   那现身群豪,迅快的围了上来,片刻之间,把萧翎团团围起。   靠西首一个身着孝衣、满脸忧戚的少年,突然惊声叫道:“家父的遗书!”扑跪在那木箱前面,拿起一封书信。   萧翎目光一转,只见那封套上写的是:“文谕文娥吾妻启阅”八个草书。   那少年情绪十分激动,跪在地上的双膝和捧信的双手,都不停的微微颤抖。   全场中二十余道目光,都凝注在那少年手中的书信之上。   他们虽无人向萧翎质问一言,但萧翎却有着惶惑不安的感觉,他觉出这些人的心中,都对他有着极深的仇恨,想到感慨之处,不禁失声一叹。   他这轻声一叹,立时便引出四周激潮的冷笑。   这是个很微妙的局面,没有人开口说话,也没人指说萧翎,但形诸在萧翎和群豪之间的气氛,却是异常的紧张,似乎都已在暗作准备,立时将展开一场生死的拼斗。   萧翎极力使自己心情平静下来,想开口打破这紧张的沉寂,但却一直想不出该如何开口。   忽听枯木大师的声音,传入耳中说道:“小施主!沉住气,此情此景,实是你日后命运所系,必得以无上禅定之力,来迎接这杀机弥漫,大变倾俄的一刻时光。”   萧翎苦笑一下,无可奈何的望了枯木大师一眼。   突听那手捧书简,跪在地上的少年,喃喃说道:“爹爹一生光明磊落,没有不可告人之事,母亲思念爹爹,十年来与日俱增,不幸在月前去世,孩儿斗胆要拆阅你给母亲的遗书了!”   四周群豪似是都和这身着孝衣的少年相识,而且还对他十分敬重,但又似和他十分陌生,无一人开口劝他一声。   只见他打开封套,把信笺托在掌中,任命四周群豪观看,萧翎目光一掠群豪,转目瞧向那张素笺,只见上面写道:   字奉贤妻妆次,为夫被囚百花山庄,遍历了一十七种不同的毒刑之后,恐已成残废之身,见此信有如见为夫最后一面,盼望顾念夫妻情分,善自珍视吾儿,抚养他成人长大,临书匆匆,不胜依依……   下面落款却是南派太极门,十二代掌门人石俊山。   信上之言,全是对他妻子的抱咎和付托,后面这落款,却和信中内容,有些格格不入。   萧翎心念一转,忖道:是啦!想是这石俊山写成此书之后,并无把握能把此信传入他爱妻手中,才在他落款之上,写下自己身份,万一此信落入武林同道手中,也可转入他南派太极门中。   但闻几声黯然的叹息响起,似是四周群豪都对那石俊山寄有无限的同情。   那身着孝衣少年,双目中泪水泉涌,滴在那信笺之上,双手抖动的越发厉害,竟是连那信笺也折迭不成。   忽听一个沉重的声音传了过来,道:“石掌门不用太过悲伤,令尊侠名满江湖,江南武林同道谁不敬重于他,还望节哀应变,留下有用的身体,为令尊报仇。”   语声未落,人群中,突然大步行出两个五旬左右的老者,分站那少年两侧,说道:“掌门人身负振兴本门大责,和血海深仇,不可哭坏了身子。”   那身着孝衣的少年,缓缓站了起来,叹道:“两位师叔请代我保存此信……”慎重的把手中书信,交给左边一位老人,接道:“如若我不幸战死,就请两位凭借此信,召集南派太极门下弟子,另立掌门人,不能让南派太极门,因我一死从此绝迹江湖。”   他伸手拭去脸上的泪痕,双目中暴射出仇恨的光芒,凝注到萧翎的脸上,道:“你是百花山庄中的三庄主了?”   萧翎抱拳说道:“兄弟正是萧翎。”   那身着孝衣少年,道:“家父死在百花山庄,有此函为证,自是不会假了,父仇不共戴天,在下今日既然见了证据,心中已无怀疑,杀人偿命,欠债还钱,在下要先向三庄主索回这笔血债……”   萧翎不禁叹息一声,道:“石兄话虽不错,但兄弟亦有隐衷,尚望能给在下一个辩说的机会……”   只听哭声传来,一个全身素衣的妇人,怀中抱着灵牌,急急奔了过来。   这妇人右手抱着灵牌,左手掩面,哭的哀哀凄凄,但奔来之势,却是快速无比,倏忽之间,已近群豪,直向场中闯来。   四周群豪,看她一个妇道人家,孝衣抱灵,都不自禁的向旁侧让去。   那妇人闯入场中后,反手由背上拔出长剑,高声说道:“那一位是百花山庄的庄主?”   萧翎心中暗暗忖道:奇怪呀!这些人不似事先约好,但却都及时赶来……   只听那素衣少妇扬起手中长剑,指着萧翎,怒声喝道:“那人可是百花山庄的庄主?”   萧翎无法否认,只好点头说道:“不错……”   素衣少妇道:“好!那我就先杀了你替我那夫君报仇。”刷的一剑刺了过来。   萧翎只觉她刺来的一剑,又毒又辣,不禁心头一震,忖道:这妇人剑招的辛辣,似是尤在那董公诚之上,我如再不出手还击,只怕要伤在她的剑下……   就在他念头转动之间,那素衣少妇已然连续刺出了八剑。   萧翎虽以佳妙的轻功,闪开八剑,但已有着手忙脚乱之感。   那素衣少妇眼看萧翎能够一招不还的避开八剑,先是微微一怔,继而放声大哭起来,手中剑势随着那痛哭之声,越发紧促起来,而且剑剑恶毒无比,均攻向萧翎致命的所在。   萧翎避开她八剑之后,已知遇上了劲敌,已然准备还手,却不料她突然放声大哭了起来,不觉间激起豪气,暗道,我萧翎岂能和一个弱女子一般见识。   但见那素衣少妇,剑招愈变愈诡奇,攻势也愈来愈凌厉,萧翎的处境也更见险恶。   萧翎在勉强支撑下三四十个照面,已然有着措手不及之感,那素衣少妇手中的剑招,似已进入了佳妙之境,行云流水般,源源不绝。   忽听萧翎大喝一声,劈出一掌,一股强猛的劈空劲气,迫开那素衣少妇。   凝目望去,只见萧翎右手按在左肩之上,鲜血由手指缝上,透了出来,这一剑伤的不轻。   枯木大师低声说道:“阿弥陀佛,小施主定力过人,贫僧十分佩服。”   他说的声音微小,除了他身侧有限几人可以听到之外,大都未曾听到。   萧翎脸色苍白,肃然对那少妇说道:“你丈夫也许是当真的为百花山庄中人所伤,但我绝不是杀害你丈夫的凶手,我加盟百花山庄,只不过是数月间事,夫人如若硬要指说在下就是凶手,那也是没法子的事情,但我得事先声明,你如再出手,在下可要还击了……”   那青衣少妇接道:“如没有这般武功的人,也杀不了我那夫君。”   萧翎怒道:“怎么?你认定了我是凶手么?”   素衣少妇道:“不错啊,只有你这般武功,才有杀死我夫君之能。”   萧翎苦笑一下,道:“倒叫夫人过奖了。”   素衣少妇一振手中长剑,又是一剑刺去。   萧翎心知自己左肩受伤甚重,如若再不还手,只怕难再躲她十剑,右手一挥,迅快拍出,击向那素衣少妇握剑的右腕。   那素衣少妇剑势一沉,避开了萧翎掌势,一招“回风弱柳”,反手劈出。   但见萧翎的掌势一挥,抢在素衣少妇前面,迫得她收剑退了两步。   这素衣少妇剑招的毒辣,场中之人早已有目共睹,那确是极尽变化之能,但萧翎掌势的快速凌厉,更是出人意料,任那少妇手中剑招千变万化,却是一直为萧翎掌势压制,无能发挥威力。   突听萧翎大喝一声:“放手!”蓬的一掌击在那少妇握剑的腕上,登时长剑脱手,跌落地上。   那素衣少妇左袖掩面,放声大哭,放腿疾奔而去。   她来的突然,去的迅快,连那跌落在地上的长剑也未捡起来。   萧翎望着那少妇疾奔而去的背影,心中感慨万端,说不出是怒是恨。   他左肩上的伤势,更见严重,血水泉涌而出,湿透了半个衣袖。   枯木大师看到他惨白的脸色上;神色不停变化,心中暗暗震动,忖道:此人骨奇神秀,英华内敛,武功似已到不着皮相之境,日后成就,定是武林中一代人杰,今日如若逼他过甚,激起他的怒火,造出一番杀劫,不获武林谅解,那是逼他为恶,为日后武林劫运着想,老衲必得出面助他一臂之力,解去这个死劫。   只见那身着孝服少年撩起长衫,取出了一把二尺不到的短剑,缓步行在萧翎身前,说道:“在下石奉先,领教三庄主绝学。”   萧翎心中气苦,想到这般人不问青红皂白,就苦苦逼迫自己,平静的心情中,逐渐的泛起了怒意。   他心有所思,连运气止血的大事,也给忘了,直待那石奉先仗剑挑战、萧翎才突然清醒过来,冷冷说道:“令尊伤在什么人手中?你可查问清楚了?”   石奉先道:“百花山庄,难道还不够么?”   萧翎道:“阁下既然已知是百花山庄,为什么不找上百花山庄去?”   石奉先道:“父仇深如海,生死何足畏,别说区区一座百花山庄,就是龙潭虎穴,石某人也不放在眼中,只是在下一直未曾查得明确的证据,不愿轻举妄动留人口实,今日既见家父遗书,足证此事千真万确,不论阁下是不是杀害家父的凶手,但身为百花山庄中的三庄主,在那百花山庄之中,身份是何等的尊贵,容或未曾参与其事,但如说毫不知情,实叫人难以置信。”   萧翎冷冷说道:“诸位既不肯听信在下的辩解之言,那就只有在武功上分出生死了。”   显然,他忍受已到极限,动了怒火。   石奉先道:“在下正要讨教。”   萧翎终是年轻气盛,再加上左肩重伤,那里还有耐心,当下一提真气,厉声喝道:“诸位既然都把我萧某人看成了十恶不赦之徒,萧某人就杀几个给你们见识见识。”   石奉先道:“三庄主请亮兵刃。”他虽是在极度伤痛之下,但仍能保持着一派掌门的风度。   萧翎道:“在下就以这一双肉掌奉陪。”忽觉一阵头晕,几乎拿不住桩。   原来他失血过多,再加上心中的重重矛盾气怒,神意不能集中,影响到体力,忽有不支之征。   石奉先道:“三庄主既不肯亮出兵刃,在下只有得罪了。”领动剑诀,一招“白鹤剔翎”,斜里刺了过来。   萧翎不再相让,扬手一掌“天雷迅至”,拍向石奉先握剑左腕。   原来那南逸公创出的连环闪电掌法,虽是以迅快求胜,暗中却柔合了天下各家掌法之长,招数一发出,同时包含着避让敌人的身法,他把这两个动作,混在一招之中,先天上已然快过别家掌法一步。   石奉先剑势虽然先发,但萧翎的掌势却是后发先到,迫的石奉先不得不由攻势易作守势,收剑避开。   萧翎已自知失血过多,难耐久战,何况四周群豪,不下数十人之多,如若拖延时间,对自己大是不利,一面运气止血,一面施展连环闪电掌法,展开了快攻,倏忽之间,连攻九掌。   石奉先手中长剑、已无反击之能,被迫改采守势,那南派太极门的武功,原以阴柔之力见长,剑招辣而不猛,最利防守,连接了萧翎九掌之后,竟仍能从容应付,不露败象。   但那南逸公的连环闪电掌法,却是纯走的刚猛路子,掌掌风起云涌,威猛无俦,如以萧翎的功力而论,已可把掌势发挥出八成威力,但他一则因失血过多,内力大打折扣,二则运气闭穴止血,一无法全力发掌,九掌过后,强敌未败,他却有些后力不继之感。   但闻石奉先大喝一声,手中长剑突然反守为攻,他的剑势,看上去并不凌厉,但却绵连不绝,飘忽难测,劈刺之间,极是难防。   这正是南派太极门中,赖以争霸武林的绝技“回风十八剑”,虽只有十八招,但每招却含有正反之变,共有五十四招正变,五十四招反变,合共一百零八变,六剑连绵,称作一剑,最是毒辣不过。   萧翎封开了三剑之后,已知难以长久支持下去,心中暗暗忖道:我早该想到失血过多,不宜用义父传授的掌法拒敌,如若此刻我能有一剑在手,凭仗师父传授的剑法,就算不能胜他,至少也打个平分秋色之局,也好借机调息一下,待气力恢复,再以连环掌力胜他。   原来那庄山贝博通天下各门各派的拳掌剑法,萧翎在那三圣谷中,虽然追随他身侧学艺最久,但庄山贝也无法把胸中博记的天下各门各派剑法,一一传授于他,只好去芜存菁,把每一套剑法中的精锐变化,传授于他,然后又解说应对之策,但这都非他本身所学,传给萧翎的唯一剑招,就是他隐居于三圣谷,悟出的驭剑手法。   因此,萧翎的一身武功,成就的十分奇怪。他无法看出任何一套剑法,但当对方剑法、拳掌进入了精奇变化之时,常会触动灵机,恍然大悟,立时可想出破解之法。   但这“回风十八剑”,萧翎却是从未听过,石奉先攻出了十余剑,萧翎仍是瞧不出一点路数,而且险险为长剑刺中。   正感焦急之时,突然石奉先喝道:“着!”剑尖寒芒一闪,点向前胸。   萧翎眼看剑势刺到,但却是无法防阻,只好疾向左侧让开。   那知石奉先刺向萧翎后胸的剑势,突然一沉,由下面回旋而上,反向左面撩起,这一剑十分毒辣,竟使萧翎立处于危急之中。   石奉先向萧翎刺出这一剑,正是“回风十八剑”中的一记绝招,名叫“回流旋荡”,萧翎自闭左肩穴道,防止流血,一个左臂,本就运转不灵,石奉先这一剑,又偏偏向他左臂刺来,匆急之下,吸气疾退。但仍是晚了一步,被那长剑尖扫中时下小臂,登时衣破肉绽,鲜血淋漓。   就在石奉先剑势刺中萧翎,群豪暗暗叫好之际,突见萧翎右手一扬,发出了修罗指力,一缕劲气,破空而至,击中了石奉先的右肩之上。   但见石奉先身子摇了两摇,突然丢下手中长剑,一跤跌倒地上。   萧翎连受两次剑伤,又运气发出修罗指力,虽然点伤了石奉先,但那闭穴的真气,却难再凝聚,穴道自解,两处伤口鲜血泉涌,湿透了一只衣袖。   四周观战群豪,大都不识修罗指力,看萧翎在两度剑创之后,一扬手间石奉先就倒了下去,无不心头大震,相顾失色。   人群中,快步奔出了两个五旬左右的老人,一个蹲下身去,扶起石奉先,另一个刷的抽出了背上长剑,说道:“南派太极门下邓坤、领教百花山庄三庄主的绝技……”也不容萧翎答话,就亮开门户,准备出手。   忽听一个娇脆的声音传了过来,道:“他身受两处剑伤,都为太过慈悲,你们都自负是武林中成了名的人物,却使车轮战,对付一个受伤的人,算得什么英雄,如若你当真的想打,我来陪你就是。”声落人现,一个青衣横剑书僮,挡在了萧翎身侧。   这现身书僮,正是改扮的金兰。   邓坤收剑退了一步问道:“你究竟是女子,还是男人?”   原来金兰眼看他们施出车轮战法,对付萧翎,心中一急,忘记了掩去女子声音。   金兰呆了一呆,道:“你管我是男的还是女的,先胜了我手中宝剑再说。”   邓坤冷冷说道:“百花山庄中人,不论男女,大概都已是死有余辜的了。”扬手一剑,刺了过去,金兰不愿多耗内力,硬封他的剑势,侧身避开,还刺一剑。   两人一交上手,立时各出绝学。剑光闪转,寒芒飞绕,剑尖指袭之处,尽都是致命的要穴。   萧翎看那老者剑招佳妙,不在那石奉先之下,只怕金兰不敌,车中的玉兰和唐三姑,又都服下了化骨毒丸,除了弃置她们不顾跑走外,只有击退强敌一途,心念转动,怒火渐起,撕下衣襟,包起伤势,回目望了枯木大师一眼,冷冷说道:“大师亲目所睹,亲耳听闻,这些人既不肯听我解说,也不肯放我们离开,存心是要置我们于死地了,在下两次相让,两度身受剑伤,逼人至此,怪不得我萧某人要大开杀戒了!”   枯木大师低喧一声佛号道:“亲仇椎心,急怒难遏,望施主能再忍让一二,等老衲一位挚友到来,有他出面,定可排解开今日一场杀劫,老衲不再在江湖走动,识人不多,虽有排解之心,只怕无排解之力。”   萧翎道:“大师既是自知无能,那就不用多管闲事了!”   枯木大师道:“阿弥陀佛,百里行程半九十,施主已然忍让许多,就不能再多忍一刻工夫么?”   四周群豪,齐齐把目光投注在两人身上,窃窃低语,显然,在场之人都不识枯木大师。   忽听邓坤厉声喝道:“撒手!”长剑施出拈字诀,找上了金兰右腕。   在这险恶万状中,金兰仍是不肯弃剑,左手劈出了一掌击向邓坤前胸,右手缩收,向下疾沉。   她应变虽快,但仍是无法闪开邓坤那急快的剑,寒芒闪过,血珠溅飞,金兰那嫩白的玉臂,被剑尖划了一道三寸长短的血口。   金兰强忍疼痛,一振玉腕,挥剑反击,鲜血共剑溅飞,洒飞出一丈多远,溅落在围观群豪身上。   萧翎经过一阵调息之后,体能稍复,眼看金兰受了剑伤,心中大怒,厉喝一声,扬手点出修罗指力。   一缕锐风,破空而去!   但闻邓坤大喝一声,仰身摔倒在地上。   萧翎点倒邓坤之后,突然欺进两步,到了金兰身侧,沉声说道:“宝剑给我,收起箱子,快驰车赶路。”   金兰道:“三爷的伤势……”   萧翎道:“我不碍事……”伸手夺过金兰手中宝剑,健腕翻振,银星飞洒,幻起了一片寒芒,挡住了追上的群豪。   金兰忍疼转身,在萧翎剑光环护之下,合上箱盖,纵身登上马车,握缰驰马,篷车疾向前面奔去。   萧翎剑势连变,刺伤了两个近身侧的大汉,喝道:“挡我者死。”提聚全身真气,剑化八方风雨,寒芒暴射,又刺伤了一名近身大汉。   群豪眼看萧翎如此勇武,个个心生寒意,谁也不敢先挡锐锋。   就在群豪攻势一缓之时,萧翎冲入群豪,剑光旋风中,又伤了两人。   金兰驰车追在萧翎身后,在萧翎的剑势护卫下,冲出重围而去。   萧翎大奋神勇,威震群豪,突围而出,一口气奔出了四五里路,才停了下来,回首望了金兰一眼,口齿启动,话还未说出口,突然一跤倒在地上。   原来他在重伤之下,既未及时疗息,复又强行提聚真气出手,以致伤口迸裂,再经这一阵奔走,失血过多,难再提聚真气,回首看金兰无恙,心中一宽,真气顿散,一跤跌在地上。   金兰惊叫一声,纵身下车,伸手扶起,连声叫道:“三爷,三爷……”一面伸手在萧翎身上不住推拿。   良久之后,才见萧翎睁动一下失去神采的眼睛,有气无力的说道:“不要怕,我死不了,扶我上车去,快些赶路……”   说这两三句话,似是已用尽了他全身的气力,又闭上了眼睛。   金兰咬牙忍着臂伤,扶着萧翎,走向篷车。   正待举步登车,突闻一个冷冷的声音传了过来,道:“他伤的很重么?”   那声音不大,但听在金兰耳中,却如巨雷轰顶一般,全身一颤,双手一松,将怀中的萧翎跌落地上。   只见一只洁白的大手,陡然伸了过来,接住了萧翎,缓缓放下。   金兰目涌泪光,盈盈跪了下去,道:“不知大庄主驾到,贱婢未能远迎,庄主恕罪。”   金兰自听得那声音之后,始终未抬头望过来人一眼,那声音太熟悉了,不用抬头,已知道来人是谁了。   但闻一个冷漠、沙哑的声音说道:“你站起来,本座的来去,岂是你能查觉。”   金兰缓缓抬起头来,只见沈木风高大驼背的身子,就停在身前尺许之处,双目中神光闪烁,嘴角间却带着一分淡淡的笑意。   遥闻马嘶之声传来,几匹健马,风驰电掣一般奔了过来。   沈木风两手一伸,托起萧翎的身躯放入了车中,说道:“快些驰车赶路,但不用太快,让那些快马追来。”说话间,人已进入了篷车之中,金兰一语不发,登上马车,抖动缰绳,马车疾向前面奔去。 第十五章 施毒计步步杀机   篷车奔行在大道上,荡起了两道滚滚的尘烟。   马蹄声得得可闻,似是那急来的快马,已然追到了篷车后面。   突然间,响起了一声惨叫,混入了辘辘的轮声之中,金兰不用回头张望,已知是沈木风出手伤了那追近马车的人,听那惨叫之声凄厉短促,那人纵然不立刻死亡,恐也难保得活命。她暗暗叹息一声,忖道:那些人对百花山庄,已然恨入刺骨,对三爷的误会,已然够深了,大庄主隐身车中,施放暗器伤了这些紧迫不舍的武林人物,这笔帐,岂不是都记到了萧三爷的身上,日后萧翎纵有苏秦之舌,也是难以解说的清楚,这手段当真是毒辣的很,如若萧三爷被武林各大门派,连手迫得天下无立足之处,只有投效百花山庄一途,甘心受他之命……   她愈想愈觉不错,不禁由心底泛升起一股怒火,当下扬鞭催马,篷车速度突然加快,疾如流星般,飞驰在官道上。   只听车帘内传出沈木风沙哑、冷漠的声音,道:“金兰,走慢一点。”   金兰心中虽然将沈木风恨入刺骨,但她一见沈木风或是听得了沈木风的声音,心中蕴藏着的反抗意识,便立时消失。是以,听得沈木风呼喝之声,竟是不能自禁,一收缰绳,马车果然缓了下来。   但闻得蹄声,紧逼车后,紧随着又是一声惊心动魄的惨叫传来。   金兰心中一阵跳动,忖道:萧三爷的头上,又记下了一笔血债。   马车继续奔走在官道上,不时由车后传过来惊心的惨叫。   金兰暗暗的数算那惨叫声,共有九次之多,九笔血的仇恨,记到了萧翎的身上。   突然篷车中传出沈木风的声音,道:“停车。”   金兰一收缰绳,马车骤然停了下来。   车帘起处,走出来沈木风那高大微驼的身躯,举起巨灵般的手掌,轻轻在金兰肩上扳了一下,笑着说道:“兰儿,萧三爷待你好么?”   他脸上带着祥和的微笑,这极难一见的笑容,留给了金兰难以忘去的印象,她记得被那沈木风夺去童贞的一夜,也见过他这般平和的笑容。   金兰对那平和的笑容,有着深恶痛绝的感觉,缓缓垂下头去,说道:“萧三爷人间祥麟,那里会看上奴婢,纵有好感,也只是对奴婢们一点怜惜而已。”   沈木风道:“他指名要带你和玉兰,岂能说全无好感,只要你好好的侍候三爷,日后我定当成全你们。”   金兰道:“奴妾残花败柳,怎敢出此妄想。”   沈木风道:“日久情生,你终日和他厮守在一起,日久天长,自然会获他喜爱……”语声微微一顿。笑容尽敛,声音也变的十分严厉,接道:“萧三爷醒来之后,不许告诉他刚才的事,也不许提我来过此处……”   金兰吃了一惊,急道:“你可是在三爷身上下了毒……”   沈木风淡然一笑,道:“你可是很喜欢萧三爷么?”   金兰道:“三爷对待奴婢们和蔼亲切……”   沈木风脸色一沉,接道:“只要你能完成我交付给你的事情,日后我定会要萧三爷收你为妾,如是你胆敢背叛于我,那滋味如何,不用我说,量你心中有数……”   他长长吁一口气,道:“此刻,三爷已遍地仇踪,不用我在他身上下毒,他已难应付那追索血债的武林人物,今后他只有重回百花山庄一途,个中利害得失,一目了然,你好好的想想吧,我要走了。”   金兰紧接说道:“大庄主请留驾片刻,奴婢还有请示之言。”   沈木风道:“什么事?”   金兰道:“玉兰姐姐,和那唐三姑服下的化骨毒丹,时限已然将届,大庄主就慈悲慈悲,赐给她们二粒延缓毒性发作的解药吧!”   沈木风道:“如果我给了她两人解药,三庄主清醒之后,质问此事,你拿何言答对……”   金兰道:“这个奴婢……”   沈木风接道:“此事我已有了安排,不用你多费心了,上车赶路去吧!”   金兰那里还敢多口,纵身跃上马车,挥动长鞭,马车疾向前面驰去。   一口气奔行七八里路,才收缰停了下来,但她仍是有些放心不下,回头看去,沈木风早已是不见踪影,才启开车帘,进入车中。   只见萧翎仰卧车中,紧闭双目,伤口处敷有药物,流血已止。   金兰缓缓伸出手去,施展推宫过穴手法。在萧翎身上推拿一阵,果然找出了几处被点的穴道。   那沈木风故意要金兰解开萧翎的穴道,是以下手甚轻,推拿片刻,萧翎的穴道已解。   但闻萧翎轻轻叹息一声,缓缓睁开双民望了金兰一眼,又望望伤口处敷的药物,说道:“是你替我敷的药么?”   金兰只好点头应道:“妾婢看三爷流血不止,擅自作主替三爷敷了药物。”   萧翎挺身坐了起来,道:“谢谢你啦……”回顾了唐三姑和玉兰一眼,道:“唉!如若不是她们两人服有化骨毒丹,咱们轻而易举的就可以冲出重围,也用不着伤那些人了。”   金兰道:“三爷不用多想了,好好的养息一下吧!”   萧翎似是突然想起了什么重大之事,急急问道:“我不支晕倒之后,那些人就没有追赶咱们么?”   金兰道:“妾婢抱三爷上了马车,立时狂奔赶路,是不是有人追来,妾婢就不清楚了。”   她心中有鬼,说话时粉颈低垂,一直不敢抬头。   萧翎轻轻叹息一声,道:“这就是了,唉!他们心怀怨恨而来,激怒虽是难免,但那等咄咄逼人,不问皂白的神态,实叫人有些难以忍耐。”   金兰道:“三爷也不用生气,江湖上原就是个是非圈子,置身此中,难免要被恩怨牵缠。”   萧翎道:“话虽如此,但他们也该问个明白才是。”   金兰道:“他们满腔仇恨而来,已是很难自制,再见到证物,自然理性早失,不问皂白了。”   萧翎道:“这话不错,细细的想上一想,也是难怪他们……”   语声微微一顿,又道:“大庄主把这些和人结仇的铁证,当作礼物放在马车之中,岂不是存心陷害我么?好叫我有口也无法分辩清楚,这办法当真是毒辣的很。”   金兰轻轻的叹了口气,欲言又止。   萧翎仰脸望着车篷,自言自语地接道:“我萧翎并没有做什么对不起百花山庄的事,他们为什么要这样陷害我呢……”   金兰黯然接道:“三爷虽然武功高强,但也不能和天下武林人物为敌,该想一个法子,解说一下才好。”   萧翎道:“铁案如山,证物齐全,要我如何一个解说法呢?”   金兰道:“那位枯木大师,颇能了解三爷处境,三爷最好能和他商议商议。”   萧翎道:“我有两位兄弟,可惜不在此地,这两人声望地位,都足以担当此事。”   金兰道:“三爷恕妾婢多口,不知你那两位兄弟是何许人物?”   萧翎道:“中州双贾……”   金兰失声惊叫道:“中州双贾,亦似听人说过……”   萧翎道:“这两人武功高强,而且阅历丰富,江湖上宵小诡谋,都无法逃出两人的法眼,只可惜两人不在此地。”   金兰沉吟了一阵,道:“三爷有着这样两个帮手,应该早些寻着他们才对。”   萧翎道:“如何一个寻法呢?天涯辽阔,人海茫茫,事先又未有约好……”   金兰接道:“不知三爷和那中州双贾可有约定的暗记么?”   萧翎精神一振,道:“有啊,不是你提起来,我倒是忘去了。”   金兰道:“那就好了,三爷沿途留下暗记,指示行踪,要那中州双贾赶来相会就是。”   萧翎脸上的欢愉之色,突然消去,叹道:“如是两人不从此地经过,留下暗记,也是枉然了。”   金兰道:“只要中州双贾门下弟子能够看到,定然可转告两人。”   萧翎道:“可惜两人没有弟子。”   金兰道:“事已至此,三爷也不用太过忧苦,中州双贾名头甚大,纵然没有弟子,亦必在江湖上布有眼线,能够识别暗记。”   萧翎道:“好吧,不论那中州双贾能否瞧到暗记追来,此事总算聊胜于无,你驰车赶路时,当心一些,凡是岔道路口,就停下车来,告诉我留下暗记就是。”   金兰应了一声,不敢回过头来,只因她心中矛盾异常,不知是否该把沈木风到此之事,告诉萧翎,生恐萧翎瞧出了自己的心中有事,不敢和萧翎相对而视。   马车奔行的大道上,辘辘轮声,荡起了两道滚滚烟尘。   金兰强自打起精神,留神着四下景物,只见大道岔处,马车正行在一座十字路口,赶忙收缰停下马车,说道:“三爷,这一处十字路口,似是行人必经之道,请三爷下车来留下暗记。”   萧翎昔年被困那绝崖峭壁之下,生食了数千颗千年石菌,使他先天柔弱的体质,大为增强,虽然失血甚多,但经过在车上一阵调息之后,竟然大部复元,一掀车帘,跃了出去。   金兰呆了一呆,道:“三爷,你……你的伤势全好了么?”   萧翎似也未料到,自己的伤势复原的那么神速,先是一怔、继而淡淡一笑,道:“我好了,你的伤势轻些了么?”   他和金兰经过一番合力御敌的恶战之后,不知不觉间生出一份关怀情义。   金兰喜上眉梢,嘴角间泛升起一缕宽慰的笑意,道:“多谢三爷挂怀,妾婢伤势轻多了。”   萧翎道:“那很好,你要好好的调息伤势,我要传你几招剑式,日后和人动手时,就不致轻易受伤了。”   金兰嫣然一笑道:“奴婢死不足惜,但望三爷要好好保重。”   萧翎道:“前程茫茫,日后仗凭之处正多。”直身行去,在岔道口处,留下了暗记。   金兰口虽未言,双目却不住的四面张望,生恐此时有人追到,又将难免一场溅血惨局。   萧翎划好暗记,幸喜还无人追到。   萧翎登上马车,还未坐好,金兰已扬鞭抖缰疾驰而行。   萧翎骤不及防,身子斜斜倒了下去,刚好撞入了玉兰的怀中。   只见玉兰娇躯微微侧了一下,口中高呼一声:“好疼啊!”   萧翎吃了一惊,挺身坐起,暗道:看来那化骨毒丹,不但可使人慢慢中毒死去,更可怕的还是服用人立刻失去了武功,以玉兰武功而言,我这无意的撞她一下,绝然不致失声呼疼……   忖思之间,忽听玉兰尖叫一声,满车滚动起来。   萧翎心头大震,凝目望去,只见玉兰全身肌肉,都似在开始收缩,声声尖叫,刺耳惊心。   奔行的马车,陡然停了下来,软帘启动,金兰一跃而入,看玉兰满车滚动的神态,登时花容失色,黯然流泪。   萧翎惊震的心神,逐渐平复下来,右手疾伸,连点了玉兰三处穴道。   玉兰那惊心动魄的尖叫声,停了下来,滚动的身躯,也暂时静止不动,但脸上痛苦的神情,却是更见凄厉。   萧翎轻轻叹息一声,道:“好厉害的化骨毒丹。”   金兰回目望了唐三姑一眼,只见她端然而坐,神情十分平静,毫无毒性的痛苦,心中大为奇怪,说道:“两人都服了化骨毒丹,怎的只有玉兰姊姊一人发作,这唐三姑却没有事情。”   萧翎凝目思索片刻,道:“是啦!如以药性计算,两人都还未到发作的时间,只是全身受不得一点撞击伤害,略受损伤,立时将促使药性提前发作,我刚才无意中撞了玉兰,才引她毒性早发。”   金兰泪如泉涌,缓缓伸手,摸出一方白绢,拂拭着玉兰脸上的汗水。   原来那玉兰虽彼萧翎点了数处大穴,口不能言,身不能动,但缩筋之苦,并未消失,只疼得香汗淋漓。   金兰一咬王牙,伸手又点了玉兰的晕穴,缓缓对萧翎说道:“三爷,贱婢实是该死,愿听三爷的责罚。”   萧翎怔了一怔道:“金兰,你这话是何用心?”   金兰道:“贱妾心中还存有一件隐秘,未曾告诉三爷。”   萧翎淡然一笑,道:“什么隐秘?”   金兰道:“大庄主来过了……”   萧翎心头一震,道:“什么?大庄主来过了,我怎么一点都不知道?”   金兰道:“那时三爷因失血过多,疲劳过甚,晕过未醒……”   萧翎低头望了伤处一眼,道:“我这伤口上的敷药,可是大庄主为我敷的么?”   金兰黯然说道:“大庄主把三爷扶入了马车之中,替三爷敷上了药物,但也替三爷结下了无数的大仇血债。”   萧翎奇道:“结下了什么深仇?”   金兰道:“大庄主隐身在车篷之中,不知施用的什么武功,连伤了九个迫近马车的武林人……”   萧翎接道:“你都看到了么?”   金兰道:“妾婢虽未看到,但听到了那惨叫之声,共有九人。伤的定是九个人了。”   萧翎道:“不知他们伤的如何?”   金兰道:“听那惨叫之声的短促凄厉;只怕那些人难以再活了。”   萧翎双目中暴射出冷厉的寒芒,怒声说道:“大庄主那里去了?”   金兰道:“大庄主连伤了追兵之后,喝令妾婢停车,再三警告妾婢,不得把他到此之事,说给三爷知道,然后飘然而去……”   萧翎缓缓接道:“我怎的一点都不知道呢?”   金兰道:“大庄主扶三爷上车之时,顺手点了三爷几处穴道,三爷自然是不知道了。”   萧翎道:“可是你推活了我的穴道么?”   金兰点头说道:“这辆篷车,已然成了江湖间仇恨和凶残的标志,咱们如若乘此车赶路,不知要招惹多少麻烦……”   萧翎长长叹息一声,接道:“我知道你想要弃车而行,以避人耳目,逃过拦劫……”   金兰接道:“三爷虽然是勇武过人,但身受重伤未愈,岂能和众多武林高手为敌,妾婢之意,不如先避敌势,待伤势痊愈之后再……”   萧翎摇摇头道:“我知道你是好意,但此事关系太大,我们如易装弃车而逃,或可避开人们的耳目和追踪铁蹄,但此后只怕永难解说清楚了!”   金兰道:“人无远虑,必有近忧,目下的误会,恐已非三爷口舌所能解释,妾婢之意只是暂避敌锋,日后再行设法……”   萧翎道:“大丈夫顶天立地,做事为人,岂可畏首畏尾,何况,玉兰和唐姑娘服用的化骨毒丹,毒性发作在即,如若咱们弃车易装而走,纵然能避开天下英雄耳目,也将使百花山庄送药之人,找不到咱们的行踪,岂不要延误了两人的性命。”   金兰轻轻叹息一声,道:“三爷英雄肝胆,儿女心肠,妾婢何幸,得能追随左右……”   萧翎苦笑一下,道:“你不要捧我了,堂堂七尺之躯,不能保护你们的安全,反赖你伸手相助,想来使人惭愧的很……”   突闻蹄声得得,传了过来。   金兰骇然震动,急急说道:“有人来了,咱得快些走了。”伸手打开车帘。   萧翎道:“来不及啦……”   语声未落,突听嗤的一声,一道寒芒,穿过车篷而入。   萧翎一皱眉头,伸手接住了飞来暗器。   金兰低声说道:“三爷,车中地方狭小,闪避不易,不如到车外去吧!”   萧翎道:“好!你好好的照顾着两人,别让她们受了暗算。”   金兰道:“妾婢尽我之力。”她自知无能如萧翎一般用手去接暗器,唰的一声,抽出长剑,挡在玉兰和唐三姑的身前。   萧翎跃出马车,抬头看去,只见两匹健马,勒缰站立在七八尺外。   当先一人方脸虎目,满脸红光,身着天蓝长衫,胸垂花白长髯,正是那八手神龙端木正。   紧傍他身侧,站着个全身青衣,面目姣好,端庄严肃的青衣少女,背上斜斜插着一柄长剑。   萧翎目光一掠两人,拱手说道:“原来是端木大侠……”   端木正冷冷接道:“冤家路窄,今日又叫咱们碰上了!”   萧翎微微一笑,道:“两位苦苦追踪在下,不知为了何故?”   端木正冷冷说道:“不用我们费心动手,自会有人前来找你算账……”回顾了那青衣少女一眼,接道:“雪儿,咱们走吧!”一带缰绳,拨转马头奔去。   那青衣少女应了一声,拍马紧追端木正身后而去。   萧翎望着两人疾去的背影,心中大感奇怪,暗道:他们追踪我是干什么呢?怎的见了我却又拍马而去,江湖上的事情,当真是奇怪的很。   只听旁立身侧的金兰柔声说道:“三爷,咱们赶路吧!”   萧翎长长吁一口气,自言自语的说道:“是啦!定然是如此用心。”   金兰道:“三爷,你说的什么?”   萧翎道:“我说那八手神龙端木正,定然赶来瞧瞧我的伤势如何,金兰,看来咱们前程的险阻一定甚多。”   金兰心中忖道:何至是险阻甚多,你不肯弃车易装而行,只怕是永无清静之时……。口中却柔声应道:“吉人天相,似三爷这般正人君子,必获上天垂顾。”   萧翎缓缓登上马车,启帘看去,只见玉兰汗水透衣,有如水淋一般,神情间的痛苦之状,显得十分可怖,唐三姑却仍是那付痴痴呆呆模样,毫无变化。   金兰一抖缰绳,马车又向前奔去。   行约两三里路,忽听几声马嘶,四匹驾车的长程健马,一齐倒摔在地上死去。   金兰呆了一呆,道:“三爷,四匹马都已受了暗算,一齐倒毙了。”   其实不用她说,萧翎已然下了马车仔细查看了一下,叹道:“四匹马都中了淬毒暗器,毒发而死,只是那暗器十分细小,当时咱们未能查觉。”   金兰道:“可是那端木正施用的手段么?”   萧翎道:“大概是他了……”   金兰忽的嫣然一笑,道:“这样也好,迫着三爷弃车易装了。”   萧翎道:“事情绝不是你想的那样简单,只怕他们早有所谋。”   余音未绝,突然一声厉啸传来。   萧翎抬头看去,只见正南里许除有一座庄院之外,极目力不见人家,那厉啸声,就从那座庄院中传了过去。   金兰张望了一阵,道:“三爷,咱们总得想个法子赶路啊!”   萧翎沉吟了一阵,道:“你背起玉兰,我提着车中存物,先找出可避风雨的所在,安顿下两人,咱们再行设法……”   金兰遥望着里许外的庄院,道:“咱们可是要赶到那庄院中么?”   萧翎道:“你可曾听得适才那长啸声么?”   金兰道:“听到了!怎么样?”   萧翎道:“那啸声就是要引起咱们的注意……”   金兰道:“是啦!他们故意布下陷阱,诱使咱们上当。”   萧翎苦笑一下,道:“此刻咱们已步入杀机的包围之中,由那四匹健马的倒毙,可以断言,那些入已经不和咱们讲什么武林规矩,准备不择手段的对付咱们,从此刻起,要特别小心,咱们随时都可能受人暗算。”   金兰道:“三爷高论,使妾婢茅塞顿开。”   萧翎道:“咱们的处境虽然险恶,但尚未全盘落败,难的是这两位吞服化骨毒丹的姑娘,实在难以安排,既然带着她们迎敌,亦难弃之不顾而去,好生让人为难。”   金兰沉吟了一阵,道:“三爷一人走吧……”   萧翎接道:“你们呢,怎么办?”   金兰道:“妾婢可向百花山庄求援……”   萧翎道:“除非是那大庄主还在左右,此地相距那百花山庄,已然是数百里之外了!”   金兰道:“不妨事,妾婢怀中现有百花山庄中的冲天火炮,只要施放出来,极快的就可以传到大庄主的耳中……”   萧翎奇道:“为什么呢?难道那冲天火炮中有什么古怪么?”   金兰道:“妾婢话未说完,三爷急什么呢……”语声微微一顿,接道:“大庄主把三枚冲天火炮交给妾婢时,曾经再三嘱咐,不到必要时不得使用,此炮急过百花令谕,火炮施放后,我虽在千里之外,亦可在几个时辰内得到讯息。”   萧翎道:“是了,他既然暗中派人监视着咱们的举动,自然是随时可见那冲天火炮了。”   金兰道:“百花山庄养有很多通灵信鸽,只要那追踪人见到冲天火炮,立时写好一封书信,拴在信鸽腿上,飞报大庄主。”   萧翎道:“这就是啦。”目光转动,突然发现一里外一棵大树下,孤立着一座茅舍,当下说道:“先到那座农舍中去,安顿下两人再说。”当先放步行去。   金兰背着玉兰,牵着唐三姑,走在前面。   萧翎提着两只木箱,随后而行。   那唐三姑,似是武功全失,举步行进之间,十分缓慢,里许路途,足足走了一顿饭工夫之久。   这是孤立农舍,建筑在一株奇大的榕树下,古树茂枝,荫地有半亩大小,农舍就紧傍着那大树身而筑,大约是终年不见阳光所致,农舍四周的砖壁上,生满了青苔。   两扇木条编成的柴扉,半掩半闭,但却静得听不到一点声息。   萧翎重重的咳了一声,道:“有人么?”   农舍中传出来一个苍老的声音,道:“什么人?”   萧翎道:“在下路过贵地,两位随行女眷,不幸染上小病,想借贵府暂息片刻,不知可否见容?”   柴扉缓启,慢步走出一个鸡皮鹤发老妪,手握竹杖,缓缓说道:“荒地茅舍,不足以迎贵宾,客人如不嫌弃,那就请进来吧!”   萧翎心中一动,暗道:这老妪言语文雅,颇似位读过诗书之人……   心中念转,口里却连连应道:“多谢婆婆。”当先走了进去。   这农舍不过两间大小,除了一间客室之外,还有内室,中间用竹篱隔开,门口处,垂着一方蓝布帘子。   靠后壁一张白木方桌上,放着一个大瓦壶,两个粗磁的白茶碗。   那老妪望了金兰背上的玉兰一眼,摇动着满头白发,道:“在家千日好,出门时时难,客官不要客气,要什么尽管吩咐老身。”   萧翎微微一笑,道:“咱们休息一会就走,不敢劳动婆婆大驾。”   那老妪又仔细打量萧翎和金兰一阵,道:“我已年迈体衰,不能奉陪诸位了。”手扶竹杖缓步走入了内室。   萧翎望着老妪的背影,心中暗暗忖道:这老妪不似出身荒村的人。   忽听一个沉重的声音,传了过来道:“钱大娘在么?”   室中传出老妪的声音,道:“找老身有何见教?”   萧翎凝目望去,只见一个身着劲装的大汉,遥站在农舍的大门以外,抱拳说道:“在下奉了主人之命,有要事禀告老前辈。”   内室中传出了钱大娘的声音道:“老身今天精神不好,家里又有贵宾,今日不见客,有事改天再说吧!”   那劲装大汉道:“事情十分紧急,必得……”   钱大娘怒道:“老身今天不见客,你听到没有?”   那劲装大汉道:“这事和你老人家室中客人有关,无法等待。”   他一连叫了数声,再不闻钱大娘答话。   萧翎愤然站了起来,低声对金兰说道:“那人既是要找咱们,我先去问个明白。”   正待举步而出,突听那大汉惊呼一声,回头狂奔而去。   内室中又传出钱大娘的声音,道:“不识时务的东西,给脸不要脸,敬酒不吃吃罚酒。”   金兰低声说道:“三爷,那位婆婆是一位隐居荒山的高人。”   萧翎点点头,默不作声。   只听钱大娘继续说道:“几位只管放心的休息吧!老身这茅舍虽然破烂,但却是安全的很。”   萧翎道:“多谢婆婆。”   钱大娘道:“不过,诸位也不能常留在此地不走,两个时辰之内,必须得离开此地,不过两个时辰已经是够长了,不论是疗伤或调息,都已经够用了!”   萧翎天生傲骨,当下接道:“老婆婆尽管放心,我等绝不至拖累老婆婆就是,不用两个时辰,在下等立刻就要上路。”   钱大娘道:“好大的火气啊!”   萧翎伸手提起两个木箱,道:“金兰,咱们走吧,他们一定要咱们无路可走,说不得只有放手和他们搏一场了!”   金兰幽幽说道:“三爷……”   萧翎一挥手,道:“不用说了,咱们走吧!”   金兰那里还敢多开口,背起玉兰,牵着唐三姑,紧随萧翎身后行去。   忽见软帘启动,衣袂飘风,那钱大娘突然现身,当门而立,拦住了去路,冷冷说道:“慢着!”   萧翎暗中提气戒备,道:“老婆婆有何见教?”   钱大娘笑道:“几位就这样走么?”   萧翎道:“那要怎么一个走法……”   钱大娘微微一笑,道:“留下东西再走!老身这茅庐中,从来不白白接待客人。”   萧翎暗中忖道:看来今日之局,不动手,是无法离开此地了,想不到这荒凉的所在,竟然也会住着这样一位喜怒无常的武林高手,当下暗中一提真气,放下手中木箱,道:“不知老婆婆想要在下留下何物?”   钱大娘道:“嗯!看样子你是想和老身动手了?”   萧翎道:“形势迫人,在下虽有息事宁人之心,也是无法如愿。”   钱大娘道:“初生之犊不怕虎,你这小娃儿的豪勇之气,倒是可嘉的很……”   语声微微一顿,道:“接我三掌,不论你用什么法子,封架闪避均可,只要你能毫无损伤的躲了开去,就放你们上路!”   萧翎细想日来的际遇、经过,心中就不禁怒火高涨,冷笑一声,道:“只要老婆婆划出道子来,在下是无不奉陪。”   钱大娘笑道:“老身一向喜欢有风骨的英雄人物,小娃儿,你不错。”言笑声中,右手呼的一掌,劈了过去。   萧翎右掌一翻,迎了上去,不闪不避,硬接一掌。   但闻蓬的一声轻震,两人都站在原地未动。显然这一掌硬打硬接之中,双方势均力敌,平分秋色。   钱大娘咦了一声,右掌一收,但又迅快的劈了出来。   萧翎暗中咬牙,右掌一挥,竟又硬行接下一掌。   钱大娘肩头摇动,全身晃了两晃,萧翎却不自主的退了两步。   金兰转目望萧翎,只见他神色平静,毫无受伤之征,心头一宽,长吁一口气。   钱大娘脸上的笑容,却已消失,举起的右掌也迟迟不敢劈出,显然这最后一掌,仍无把握能够击败萧翎,不敢再贸然出手。   但见她缓缓收回举起的掌势,冷冷说道:“你是什么人的门下?”   萧翎道:“家师未立门户,姓名恕难奉告。”   钱大娘目中厉芒闪动,怒声喝道:“好狂放的小娃儿,可敢再接老身一掌。”右手一扬,又全力劈出。   萧翎道:“有何不可?”右掌一举,迎了上去。   双掌接实,响起了一声大震,萧翎被那强猛的掌力,震得眼前金星乱闪,一连退了四五步,钱大娘也是站立不稳,身不由己的向后退了三步。   萧翎长长吸一口气,道:“三掌已过,老婆婆还有什么条件?”   钱大娘身子一侧,让开门户,道:“请吧!”   萧翎提起两只木箱,大步出了柴扉,只见四五丈外,站着两个全身劲装,背插单刀的大汉,虎视眈眈,凝注着萧翎。   金兰紧行一步,追上萧翎,低声说道:“三爷,那两个人似在等候咱们。”   萧翎道:“那假冒我萧翎之人,能在武林中享有盛名,人人敬畏,你可知为了什么?”   金兰道:“妾婢不知。”   萧翎道:“那是因为他下手毒辣,杀人太多了,所以人人都敬他、畏他,不敢惹他,如若他们要迫得我们无路可走,我萧翎也只好杀些人给他们瞧瞧了!”   金兰心知日来际遇,已使他蒙受了太多的委屈,玉兰和唐三姑毒性发作在即,又使他心中充满了焦急,这委屈和焦急,已在他胸腹间孕育成了一股怨恨,怒从怨恨起,大有不计后果,放手大干之意,不禁心头微凛……   这是沈木风期望的事,他千方百计,替萧翎造出了重重障碍,其用心就是要把他迫挤的悲忿交集,失去理性,逞一时豪气快意,造成一次杀劫,铸就终身难回之错,以便为己所用……   只听一声断喝道:“阁下可是那百花山庄中的三庄主么?”   萧翎霍然放下手中木箱,冷冷说道:“是又怎样?”唰的一声,抽出背上长剑。   金兰柔声说道:“三爷,忍不下一时之气,只怕要铸成终身大恨。”   萧翎杀机已动,长剑出鞘时,已提骤真气,准备出手一击,就让对方伤亡在长剑之下。   但金兰适时的劝告,使萧翎的杀机顿消,缓缓垂下了手中长剑,道:“两位有何见教?”   那左面一人说道:“三庄主一路行来,连杀了九位武林高手,好煞气啊!好煞气啊!”   萧翎目光一掠两人,看衣着神态,都不像江湖上有名人物,不过是人的属下而已,但竟对自己这般无礼,不禁又生怒意,目中冷芒暴射道:“两位可是不怕死么?”   右面大汉纵声大笑道:“咱们自知武功非你之敌,也许挡不下你挥剑一击,可是咱们兄弟却是有视死如归的豪气,天下英雄无不恨你入骨,咱兄弟死在你的剑下,必将为天下英雄敬重,哀荣备至,死而何憾!”   萧翎呆了一呆,叹道:“两位赶来此地,可就是来此寻死的么?”   左面一个大汉道:“寻死倒不是,我们奉了主人之命,来告诉三庄主一件事情。”   萧翎道:“两位请说,在下洗耳恭听。”   右面大汉接着道:“我家主人设下了一席酒宴,叫我等来问你一声,敢不敢前往赴宴。”   萧翎还未开口答话,左面大汉又抢先接道:“有道是会无好会,宴无好宴,那宴会之上,除了我们主人之外,还有少林高僧等无数高手,咱们主人,只要我等来告诉你一声;去不去任你决定。”   右面大汉接道:“咱们武林中人,讲究的是光明磊落,不以暗箭伤人,你们那百花山庄可以做事不择手段,事事以诡计暗算伤人,你三庄主也可以施用那淬毒暗器,和阴毒绝伦的武功,不足半日工夫,连毙九位武林高手,但我们却不屑如此,如是你三庄主不敢赴会,那也悉听尊便,只是从此之后,我们以牙还牙,也将用你们百花山庄的手段,对付你了,先此通知……”   萧翎还剑入鞘,朗朗接道:“有劳两位带路,在下极愿一会贵主人。”   那两个大汉似是未料萧翎会选择赴会一途,不禁一怔,相互望了一眼,说道:“三庄主倒不失豪雄气度,我们兄弟先走一步带路了。”   萧翎道:“且慢!”   两个大汉已然转过身去,闻言一齐停了下来,道:“怎么?三庄主可是又改了主意么?”   萧翎道:“在下言既出口,纵然是刀山剑林,也是义无反顾,有劳两位等候片刻,在下安排一下私事……”回顾了金兰一眼,接道:“你们去吧!带她们重回百花山庄……”   金兰接道:“三爷不用顾念我等,但请安心赴会,如能解说清楚,那就不要动手好了……”   萧翎挥手接道:“这个我知道,只是她们毒性的发作期限将届,你如不回百花山庄,岂不误了两人性命。”   金兰幽幽说道:“唐姑娘心中如何,妾婢不敢妄论,但玉兰姊姊,我是知之甚深,她宁可让毒发而死,也不愿重回百花山庄!”   萧翎仰脸望天,沉思了良久说道:“以你之意呢?”   金兰道:“三爷如是不觉我等累赘,我等甚愿追随三爷身侧。”   萧翎只觉天地之间,确已无金兰、玉兰的存身之处,不禁长长一叹,说道:“好吧!那咱们就一起走!”转过身子,大步行去。   那两个大汉虽然还未听出内情,但也隐隐觉到萧翎深藏着满腹苦衷,无法出口。   萧翎提起了两只木箱,金兰左手扶着背上的玉兰,右手牵着唐三姑,紧随在萧翎身后。   两个大汉当先带路,行约七八里后,折转向一座杂林之中。   金兰突然快行两步,紧傍萧翎身侧,低声说道:“三爷,大庄主巧计安排,不能怪三爷,也不能责怪别人,但望三爷多多忍耐一些,不难辨明真像……”   萧翎回顾玉兰和唐三姑一眼,突然微微一笑,道:“如若大庄主不替我安排下这两个累赘,只怕我也难有这样好的耐性了。”   只听带他的大汉高声说道:“百花山庄三庄主应邀赴会前来。”   萧翎抬头望去,只见一片空阔的草地上站着一位约四十上下、虬髯绕颊的大汉,虎目生光,神威凛凛,当下一挺胸,大步走了过去。   两个带路大汉,身子一侧,让开了去路。   萧翎直入草坪,放下手中木箱,抱拳说道:“在下应邀而来,敢问主人何在?”   那虬髯大汉自萧翎现身之后,两道炯炯的目光,一直不停在萧翎身上打量,直待萧翎抱拳相问,才收回目光,抱拳答道:“就是区区在下,听你口气,就是那百花山庄的三庄主了?”   萧翎道:“萧某应邀而来,不知阁下有何见教?”   虬髯大汉突然纵声大笑,伸出手来,疾向萧翎右腕抓去,口中朗朗说道:“三庄主这等丰神俊貌,却有着毒辣心肠,当真是人不可貌相!”   萧翎右手一扬,五指反而向大汉手上扣去,两人双手触握,寂然无声,良久之后,那虬髯大汉才放开了萧翎右手,赞道:“三庄主好俊的功夫!”   萧翎道:“过奖,过奖,请教兄台大名?”   虬髯大汉道:“兄弟步天星。”   两人双手一握之下,彼此惺惺相惜,敌意大减。   萧翎道:“步兄派人邀约兄弟来此,不知有何指教?”   步天星道:“有几位武林朋友想见三庄主,兄弟自然也是其中之一……”   萧翎目光环掠四周,不见一个人影,接着道:“不知是何许人物?”   步天星道:“兄弟自当替三庄主引见……”举手一招,东面林木中,缓步走出一个月白僧袍,年约五旬,方面光头的和尚。   萧翎只觉这大和尚十分面善,但一时却又想不起那里见过。   步天星指着那和尚说道:“这位大师就是少林门下的智光大师。”   萧翎一拱手道:“久仰,久仰。”   智光合掌喧了一声佛号,还了一礼。   步天星举起双手,互击两掌,南面林木中大步走出来一个身材魁梧,虎背熊腰的大汉,白髯垂胸,背上背了一对日月青钢轮。   此人留给了萧翎极深的印象,一见之下,立刻认出,口齿启动,欲待出言招呼,突然心念一动,又强行忍了下去。   步天星指着那大汉说道:“这位是楚昆山楚大侠,人称圣手铁胆。”   萧翎一抱拳,道:“楚大侠,在下萧翎。”   楚昆山道:“久闻大名,今日有幸一晤。”   萧翎暗暗忖道:这人不但迂腐顽固,而且毫无心机,我报出了自己姓名,他竟是听而不闻。   要知五年之前,萧翎只不过是身罹绝症、弱不禁风的孩子,也初随岳小钗行走江湖,处处新奇,见过的人和物,无不留下深刻的印象,但别人却未必就记得他了。   但闻掌声三响,西方林中,缓缓走出两人,当先一个身着袈裟,满沾油污,一脸油光,身后背着一个奇大的铁葫芦,光秃秃的大脑袋。   紧随他身后,却是一个身穿百绽大褂,足着草履,手中提着一只大铁锅,蓬发垢面的叫化子。   步天星指着两人说道:“这两个是当今江湖上人人敬仰的风尘奇客,酒僧、饭丐。”   萧翎欠身一礼,道:“久闻两位大名了!”   步天星双手高举互击四响,正北方林木中,缓步走出来一个花白长髯的老者,架着一根李公拐。跛着一条左腿,正是萧翎在百花山庄中见的那跛侠常大海。   在他身后,紧随着两个人,一个三旬左右的大汉,一个二十上下的少年,这两手中的长剑,都已出鞘,四目中暴射出仇恨的怒火,凝注着萧翎。   萧翎一见这师徒三人,心中不禁一跳,暗道:这三人被逐出了百花山庄,心中对我记恨极深,如若有这三人从中的作证破坏,今日只怕很难解说的清楚了。   跛侠常大海果似还记着旧恨,不等步天星引见,抢先说道:“三庄主别来无恙,不知是否还记得我们师徒三人?”   萧翎道:“跛侠常大海,常兄,兄弟岂能忘……”   常大海冷冷接道:“月前三庄主在那沈木风庇护之下,把咱们师徒三人逐下望花楼,那份煞气、威风,咱们师徒是至今难忘。”   萧翎淡淡一笑,道:“贵师徒误会极深,看来不是口舌所能解释了。”   常大海朗朗笑道:“我常某如耳中听闻,还可说传言失实,但我是亲目所见,难道还会瞧错了人不成。”   萧翎只觉心中涌起了千言万语,一时间却又不知从何说起,长长叹息一声,默然不言。   步天星道:“几位既是相识,那也不用在下引见了……”   语音微微一顿,接着道:“咱们今日请三庄主来此赴约,并无酒筵款待,只是请问三庄主几件公案如何了断。”言词口气咄咄逼人。   萧翎精神一振,道:“诸位尽管请问,萧翎知无不言,言必由衷。”   步天星道:“那是最好不过,咱们在武林中走动的人,正该讲究敢作敢当。”   智光大师合掌喧了一声佛号,道:“三庄主适才连毙九名高手,足见武功高强,老衲一位师侄,也伤亡在三庄主的手下,这只怪他学艺不精,生死原不足惜,但不知三庄主为了何故,施下毒手,取了他的性命?”   酒僧半戒也斜着一对酒意蒙蒙的醉眼,打量了萧翎一眼,自言自语的说道:“可惜呀!可惜啊。”回首拉过背上铁葫芦,拔开塞子,咕咕嘟嘟的喝了两大口酒,接着又道:“可惜一颗明珠,丢在粪缸里了!”   饭丐冷冷的说道:“哀莫大于心死,这种人连肝肠都已死了。给他说话,倒不如省些气力下来,去对牛弹琴。”   萧翎一皱眉头,暗道:这人满口胡言,不知他骂的那个。   其实他心中早已知是骂他,只是心中不甘承受下来,只好假想他既未提自己之名,那就未必是骂自己。   萧翎轻轻咳了一声,还未想出适当的措词回答,忽然楚昆山高声接道:“三湘老渔翁,为人谦和,江湖上谁不敬他重他,和你何仇何恨,你竟施展绝毒暗器,伤了他的性命,这个仇楚某人如不代他报了,三十年交往之情,岂不是尽付流水,难免受天下英雄耻笑。”   一字一句都如铁锤锤下去一般,敲打在萧翎的心上,但感脑际一片紊乱,说不出一句话来。   酒僧半戒回目望了饭丐一眼,道:“臭要饭的你来说吧!别人一个个师出有名,咱们也不能打上一场胡涂仗啊!”   饭丐探手从腰中间挂的大布囊中,抓出一把饭来,放入口中,说道:“神行追风客,和咱们酒僧饭丐号称风尘三友,你把他打得气息奄奄,咱们要不替他报仇,别人岂不说咱们风尘三友怕了你们百花山庄。”   五年之前,酒僧饭丐为了岳小钗,出面维护过萧翎,只是那时的萧翎瘦弱异常,和此刻的英伟神姿,大不相同,何况那假冒萧翎之名的蓝玉棠,早已誉满江湖,萧翎加盟百花山庄之事,和沈木风重现江湖,立刻震动武林人心,扬名于江湖之上,但此萧翎和彼萧翎,却无人分得清楚了。   步天星轻轻咳了一声,道:“那沈木风凶名早着,结仇无算,一生中造孽杀人,屈指难数,十年前被天下英雄围攻,身受重伤,武林同道只道他已死去,却不料他竟然还活在世上,十年后重出江湖,又得你萧翎之助……”   萧翎只觉胸中热血沸腾,难以自己,高声接道:“住口!你们凭什么认定那些被杀之人是我萧某所杀?”   步天星淡淡一笑,道:“那些人紧追在三庄主马车之后,不是你,还会是旁人不成?”   萧翎激动的说道:“有人看到了?”   步天星道:“我……”   萧翎只觉脑际轰然一震,道:“你看到了?”   步天星脸色一变,举手一挥,道:“抬上二爷的尸体。”   但闻林中应了一声,两个大汉抬着一具尸体急奔了过去。   步天星道:“放下。”两个大汉应声放下尸体,退了下去。   萧翎凝目望去,只见那人双目圆睁,嘴角间隐见血迹,僵硬的脸上,怒意仍存,大有死不瞑目之慨。   步天星冷冷说道:“三庄主看到了么?”   萧翎道:“看到了,但他不……”   步天星悲愤地接道:“我这位义弟,生性最是慈善,和我这嫉恶如仇的性格刚好相反,想不到他这般善良之人,却落得这般下场,难怪他死难瞑目了!”   萧翎挥手说道:“步兄……”   步天星此刻已再难抑心中悲愤之情,厉声说道:“我在他身后三四丈处,眼看他追近马车后,倒了下来,难道还是假的不成!”   萧翎道:“你如何能肯定那车中只有我一人……”   步天星接道:“车上只有你们四个,眼下全都在此,不是你是那一个?”   萧翎只觉心头激跳,有口难辩,急得大声叫道:“他们虽是为追那乘马车被杀,但凶手却非是我萧某……”   步天星怒道:“事实俱在,你还要这般狡辩,只可惜当时我为义弟之死太过伤痛,未能追上那马车,抓你出来。”   萧翎怒声喝道:“你们这般不问真象,不分皂白,一口咬定了我,那是逼我……”   金兰突然接口说道:“三爷,真金不怕火,你不用太急,慢慢的给他们说个明白。”   酒僧半戒冷然一笑道:“你是什么人?”   金兰道:“我叫金兰,你们这些自负为侠义道上的人物,竟然都是这般胡涂的人!”   楚昆山吼道:“你说那个胡涂?”   金兰道:“我说你们所有的人,自然是连你也算在内了!”   楚昆山听她声音尖长,自信必是一个女孩子,但却又穿着男装,纵身一跃,飞了过来,接道:“你是男人还是女人?”扬起手掌,准备拍出。   金兰道:“女人!但我看到你们这些堂堂须眉,处事的胡涂,反不如我们女人细心呢!哼!瞧你们这般神色严厉的激动模样,实使人有着可怜复又可笑的感觉。”   楚昆山收了举起的掌势,道:“好男不跟女斗,老夫是何等身份,岂肯和你一般见识。”说罢返身一跃,又退出一丈开外。   步天星举手一挥,立时有两个黑衣大汉奔了过来,抬下尸体,他刷的一声,拔出背上的一管银笛,冷冷说道:“不论你用的什么手段暗器,但能连续伤亡了九名高手,那也足证高明,我步天星愿先领教高招。”   金兰高声叫道:“三爷……”   萧翎反腕抽出长剑,冷冷接道:“既非口舌能够解说清楚,只有先在武功上分个高低再说,你快些退下去。”   金兰知他此刻心胸之中,填满了悲愤,如不让他发泄出来,憋在心中,十分难过,而且这些人一心认定他是凶手,也非言语能够解说清楚,黯然一叹,道:“三爷小心。”缓缓向后退去。   步天星强忍心中激忿,早已迫不及待,银笛一振,道:“接招!”疾挥一笛,点了过来。   萧翎长剑疾起“起凤腾蛟”,这出手一剑,守中寓攻,封开了步天星的银笛,反腕削了过去。   步天星纵身让开,长啸一声,挥笛反击,但见银光流动,漫天笛影,直罩过来。   他心中悲痛,一出手就全力出手抢攻。   萧翎长剑振起,迎住来势,展开了一场恶斗。   步天星的笛法,攻势发动之后,一招紧接一招,绵绵不绝,其间毫无懈怠,使敌人没有反守为攻的机会,原是极为厉害的一套笛法,寻常之人很少能够接下三十招。   但可惜他遇上了萧翎,使这凌厉的笛法,威势大减。   原来萧翎从那庄山贝学剑,兼得天下各派心法,最是善于应变,忽而使出武当绝学,忽而是青城绝招,剑路之广,变化之奇,立即把步天星的笛势,化解于无形之间,只看得四周观战群豪,个个心中震动,想不出他如此年纪,怎生涉猎如此之广。   转眼之间,双方已交手三十余合。   萧翎突施一剑“春风化雨”,逼开笛势,说道:“在下已领教了笛法,也不过如此而已,当心我要反击了。”话方落口,剑势已变,寒芒旋飞,银星暴射,凌厉绝伦的反击过去。   步天星缓了一缓,已然失去先机,但觉萧翎剑势如潮,潮涌而到,不禁心头大骇,暗道:此人能在不足半日之中,连毙了九名高手,果然有非常的身手……   忖思之间,突觉四面潮涌而来的剑气,忽然消去,所感受的压力大减,不禁心头一喜,正待运笛反击,瞥见寒芒一闪,那漫天剑气,朵朵银花,突然间合而为一,当胸刺到,赶忙举起手中银笛,斜往上撩,银笛一触长剑,突然大喝一声,一股强猛的内劲反向长剑震去。   原来,他和萧翎动手几招之后,已发觉在招式变化上难以胜过对方,这唯一的可胜之机,就是凭借数十年深厚的内力,反震对方的长剑脱手……   他想的虽是不错,但事实却大出他意料之外,内力弹出,萧翎长剑并未脱手,反而粘在银笛之上,疾向下面沉落。   这正是上乘剑术中粘,滑二诀的运用,先以阴柔之力,承受下步天星那强猛的反震之力,剑势却顺笛而下,找上了步天星的握剑右腕。   如若步天星不肯弃去手中银笛,绝难脱利剑断腕之厄。   形势匆急,步天星来不及多转念头,右手一松,银笛脱手落地。   萧翎疾退两步,卸去承受下的力道,说道:“承让,承让。”   步天星面如死灰,黯然说道:“三庄主剑术精博,在下不是敌手。”   金兰生恐萧翎在受尽屈辱的激忿之下,出手伤人,眼看他适时收手,心中大感快慰。   跛侠常大海一顺手中铁拐,道:“胜败乃兵家常事,今日既非比武定名,败而何憾,步兄请退下休息,兄弟领教领教他的剑术。”语声未落,人已扑了过来,铁拐一挥一招“横扫千军”,拦腰击到。   萧翎听那抡动铁拐中,挟带着呼啸的风声,不敢用长剑硬接拐势,闪身避开。   常大海欺身迫近,铁拐如狂风骤雨,迫攻过去。   萧翎振起精神,长剑幻起朵朵银花,寻空抵隙,迫使他拐势不能近身。   常大海久走江湖,对敌经验是何等的丰富,眼看萧翎不敢封架自己的拐势,立时把一支李公拐的威势,全部发挥出来,拐拐挟着强猛的内力,带起了呼啸的风声。   转眼之间,两人已交手五十余合。   萧翎被那急如风雨的拐势,迫的向后退出了六七尺远。   常大海虽然占尽优势,但他心中明白,萧翎只是被自己这威猛的拐势唬住,不敢以长剑接拐势,是以才节节退避,如让他想出破解之法,施展出进逼步天星银笛出手的粘,滑二诀,就不难反宾为主,夺回先机,必得设法在他尚未醒悟之前,能把他伤在拐下。   萧翎虽是节节退避,但他门户封守的谨严,剑路之广博难测,却使那常大海寻不出可乘之机。   常大海求胜心切,五十余招仍然找不出萧翎的破绽,不禁心中焦急起来,心中念头轮转,忖思求胜之道,手中的拐势不觉一缓。   就这一缓,触动了萧翎灵机,长剑突施一招“天河倒挂”,剑尖颤动,幻起了两朵剑花,斜刺入了常大海拐影之中,左手却呼的劈出一掌。   强猛的掌力,逼住了常大海的拐势,剑化“回风絮柳”,左右点出。   常大海门户大开,眼看剑势点到,铁拐却收不回来,只好向后退去。   萧翎一掌一剑,扳回劣势,灵智顿开,如影随形般,疾欺而上。   常大海绕场疾走,奔行了三四丈远,仍无甩开萧翎那指向前胸的剑势,心知生望已渺,长叹一声,停下脚步。   四周观战群豪不忍再看,齐齐一闭双目,心想以萧翎连毙九名武林高人的手段之毒,心地之狠,这一剑势必不把跛侠常大海开膛破肚才怪。   两个随在常大海身后而来的仗剑少年,齐齐虎吼一声,一左一右的挥剑扑了上来。   这两人都是常大海的嫡传弟子,眼见师父将要伤死在萧翎剑下,心中又痛又急,飞身一击,各出了毕生功力,两柄长剑,划起了两道森寒的剑气。   但见萧翎健腕翻挥,手中长剑左右摇摆,铮铮两声,弹开两柄袭来长剑,人却仍然站立原地,脸色肃然,俊目放光。   群豪凝神望去,只见常大海前胸处,衣衫破裂了三寸长短一道口子,人却毫发未伤。   两个仗剑弟子呆了一呆,齐齐回头叫了一声:“师父!”   跛侠常大海睁开双目,黯然一叹,道:“罢了,罢了!咱们师徒还有何颜立足江湖……”   扬手一掌,反向天灵要穴劈去。两个仗剑大汉,料不到师父有此一着,眼看他反掌自绝,竟是救援不及。   惊愕之间,突见人影一闪,萧翎左手闪电而出,后发先至的拂在了常大海腕脉之上。   常大海扬起自绝的一条手臂,突然间不听使唤,软软的垂了下来。   两个仗剑大汉,回目望了萧翎一眼,不知是仇视还是感激,叹息一声,垂下头去。   智光大师高喧一声佛号,缓步走了过来,说道:“胜败乃是兵家常事,武林中从没有常胜之人,常大侠也不用太过激动。”   常大海道:“身受强敌相救,此辱日后如何能报?”   萧翎缓缓接口道:“不论那年那月,只要我萧某人还活在世上,常大侠随时可雪今日之辱!”   常大海厉声喝道:“我常大海纵有能雪得今日之辱,也必得先饶你一次性命。”一顿铁拐,陡然跃出一丈多远,大步而去。   两个仗剑大汉,望着师父的去向,紧追了出去,师徒三人,眨眼间隐入林中不见。   萧翎望着三人消失的背影,心中暗暗叹道:此人对我误会如此之深,真不知如何才能解释?   只听智光大师说道:“阿弥陀佛,三庄主剑路之博,变化之奇,实为老衲生平仅见,那就无怪能在半日间连毙九名武林高手,老衲不揣冒昧,还想领教一二。”   萧翎道:“大师空门侠隐,世外高人,只怕在下难是敌手。”   智光道:“老衲自知胜望渺茫,三庄主请亮剑出手吧!”   萧翎心知今日之事,已非口舌能解说得了,也不再客套、长剑一领“天风振袂”,眨眼间幻起三点寒芒,分袭智光三处大穴。   智光沉声喝道:“好剑法。”袍袖挥拂,扫出一股潜力,逼住剑势,呼的一声,当胸劈下。   萧翎长剑斜里兜回,封住智光掌势,道:“大师且慢动手。”   智光道:“三庄主还有何言见教?”   他连败了步天星和常大海后,已使在场之人,不敢再轻视于他。   萧翎右手一翻,长剑入鞘,抱拳说道:“大师既是不愿动用兵刃,在下亦以赤手奉陪。”   智光道:“三庄主艺业惊人,老衲也不便奉劝,赤手、用剑,悉听尊便。”   萧翎道:“多承夸奖。”呼的一掌,推了出去。   智光运起功力,挥掌硬接一击。   双方掌力接实,响起一声蓬然大震,萧翎心神一荡,道:“大师好雄浑的掌力。”施展开连环闪电掌法,连绵抢攻。   智光接下萧翎一掌,心中也是一震,暗道:此人这点年纪,内功却这样精深,若假以时日,那还得了……   忖思之间,萧翎已攻出一十六掌,出手之快,当真如惊雷骤发,迅电奔至,智光大师被这一轮快速绝伦的连环迫攻,逼得连退四步,大有应接不暇之感。   少林寺十八罗汉掌绝艺,天下扬名,江湖上谁人不知,这智光大师在少林寺中身份甚高,曾以十八罗汉掌,连胜燕山九兄弟,因而扬名武林,今日竟然被萧翎以连环掌势,迫得连连倒退,瞧得场中群豪个个暗自震骇。   酒僧半戒低声对饭丐说:“臭要饭的,看上去这小娃儿确实有点门道,只怕那大和尚难得胜他。”   谈话之中,忽见智光大师奋力反击,呼呼两声,稳住了劣势。   这是一场罕见的恶斗,四掌交错,丈余内潜力激荡。   萧翎的掌势以快速见长,一掌攻出,第二掌紧随攻到,有如十八只手掌一齐攻出般,看得人眼花缭乱。   智光大师却是以掌势雄浑见长,门户封闭的谨严无比,任萧翎攻来掌势千变万化,乘风狂飙,但始终无法突破智光大师的防守之势。   不大工夫,双方已交手一百余招,仍是不胜不败的局面。   在这一百余招的恶斗之中,萧翎攻多守少,智光却守多于攻。   饭丐似是已等得不耐烦,拍拍手中的大铁锅,摇头说道:“我说酒和尚,看两人精神愈打愈好,这场架,只怕有得一阵好打,不到五百招以上,只怕是难以分出胜败。”   半戒道:“我和尚和你的看法不同,萧翎在这百招之内,已有着两个取胜的机会,只是他对敌经验不够,坐失了两次取胜之机,智光大师门户虽然封闭的十分严密,但守多攻少,先已失制胜之机,如果我和尚的看法不错,再有一百招,两人即将分出胜败……”   突听智光大师高道一声佛号,突然反守为攻,左掌右拳,交相攻出。   饭丐微微一笑,道:“酒和尚,你瞧出苗头没有,那智光施出压箱底本领了。”   酒僧半戒道:“他拳掌互攻,却使出了两种大不相同的力道。”   饭丐道:“不错啊!他右掌虽然用的十八罗汉掌法,左手却是用的少林七十二种绝技之一的先天性功拳,一招攻势之中,刚柔互济,只怕那小子支撑不久了!”   半戒道:“那小子掌法有点怪异,似是绝传江湖的连环闪电掌,昔年南逸公南大侠,挟此举世无匹的掌法,打遍了南七北六一十三省,极一时盛名……”   饭丐冷笑一声道:“你可见过那南大侠的连环闪电掌法么?”   酒僧半戒微微一笑,道:“我和尚虽然无缘一睹那南逸公的连环闪电掌法,但却见过南逸公本人,这一点只怕是强过你臭要饭的了。”   饭丐道:“你既未见过那连环闪电掌法,为什么要危言耸听,故作惊人之语。”   半戒道:“我看遍天下掌法,但却从未见过此掌势,南逸公挟绝掌纵横江湖,被人称第一快掌,只此一点,就足以证明我和尚洞察细微,卓识高见,非是臭要饭的能够及得了。”   饭丐冷笑道:“自拉自唱。”   这两位风尘怪杰,交往数十年,情谊深重,但却是终日里抬杠,斗口互不相让。   两人说话之间,场中形势已然大变,智光大师因使出了少林镇山之艺,先天性功拳后,果然扳回了劣势,反守为攻。   只因他掌。拳之上,用出了刚柔两种大不相同的力道,劲道忽强忽软,使萧翎那一气呵成的连环闪电掌法,受到莫大影响,速度大为减缓。   这种以快速见长的掌法,势道一缓,威力大为减弱,攻守互易,智光大师反劣为优。   金兰只瞧得大为担心,暗道:如若萧翎伤败在这和尚手中,群情激忿之下,自不会饶过他,那三爷的负冤,也是永难洗刷清楚了!   忖思之间,忽见萧翎掌法一变,左手仍然施用连环闪电掌法,右手却施展十二兰花拂穴手,三招不到已把劣势稳住。   那十二兰花拂穴手,不但是攻势凌厉,而且出手的姿势,异常好看,掌指如盘网蛛,始终不离那智光大师肘穴腕脉。   饭丐眼看智光大师已操左券,胜算在握,心中甚为高兴,正待讽刺酒僧半戒几句,却不料萧翎掌法忽的一变,不但又把败势稳住,反而逼得智光处处受制,掌势拳法,都有些施展不开,不禁脸色一变,道:“这小子果然是身怀绝技。”   半戒笑道:“我和尚虽是终日的酒不离口,但我是愈喝愈明白啊!”   饭丐道:“不用先乐,少林七十二种绝技,那智光擅长七种,先天性功拳,罗汉十八掌,也不过只用出两种而已。”   语声甫落,场中胜负一分,两条飞旋的人影,霍然分开。 第十六章 遭暗算百口莫辩   萧翎和智光大师,甫合又分,智光已合掌当胸,说道:“三庄主武功高强,老衲不是敌手。”   萧翎道:“承让,承让。”   饭丐脸色大变,一跃而出,冷冷喝道:“好小子,果真是有两手,老要饭的要领教领教。”举起手中大铁锅,平举在胸前。   萧翎拱手说道:“在下久闻酒僧、饭丐的侠名……”   饭丐冷冷接道:“不用套交情了,咱们还是在武功上分个高低出来。”   金兰心中暗暗忖道:不论三爷武功如何高强,也无法能胜得这么多高手的车轮战,似这般的打下去,终归是必败无疑,正待出口揭露,使萧翎有所警惕,那知萧翎已拔剑在手,道:“好!请出手吧!”   饭丐目睹萧翎武功,连败步天星,破侠常大海和少林智光大师,那里还敢稍存半点轻敌之心,铁锅起处,兜头罩了下来。   他用一口铁锅作为兵刃,自创了招数变化,路子十分奇怪,萧翎看他一锅罩下,长剑一起,斜斜点了上去。   那知饭丐并不避让剑势,铁锅和长剑相触,借势一滑,疾向萧翎手腕之上削去。   萧翎吃了一惊,暗道:这铁锅原来有如此妙用,身子疾退,腕势下沉,险险的避开一击,举剑封住面门。   饭丐哈哈一笑,道:“老要饭的铁锅滋味如何?”   萧翎道:“高明的很……”   谈笑声中,饭丐已欺进身来,铁锅挥动,纵削横击,斜斩兜劈,武功自成一家,招数奇特。   萧翎长剑凝劲,每一剑都带起一片剑气,饭丐攻势虽甚怪异凌厉,但也无法胜得萧翎,不大功夫,双方已恶斗了数十招。   萧翎已然逐渐的消去惊惧,手中长剑也力图振作,展开了反击之势。   金兰看萧翎一直败退下去,只道他后力不继,心中大为忧虑,放下了背上的玉兰,正待拔剑助战,萧翎却忽然不再退守,和饭丐相对抢攻起来,唰唰四五剑,已把劣势稳住。   饭丐为一世英名,不能不出全力抢攻,以求胜得此阵,萧翎为了满腹冤屈,必得胜了今日这大战,但因饭丐那兵刃太过奇怪,看上去不伦不类,不在十八般兵刃和九种外门兵刃之内,而招术的奇怪,又令人莫测高深。萧翎虽然稳下劣势,展开反击,但一时如制服对方,却也是力难从心。   酒僧半戒,一面不停的喝酒,一面观战,看两人斗过百合时,突然松开了手中的酒壶,微现醉意的双目,突然暴射两道寒芒,凝注场中两人。   这时,场中的饭丐和萧翎,已然斗入了将分胜败的关头,只见一团黑影,裹住了一道白芒,盘旋飞舞,交错在一起,难分敌我。   突然间黑影和白芒,同时敛收,两人也霍然分开。   萧翎抱剑而立,欠身说道:“多承相让。”他心中一直念着当年酒僧、饭丐相助自己一事,对两人十分恭敬。   饭丐呆呆的望着萧翎,良久之后,才缓缓说道:“这是老要饭一生中第二次的挫败,败兵不言勇,咱们后会有期。”缓缓转身而去,神色间流露出无限的凄凉。   酒僧半戒高声道:“臭要饭的不要走,瞧我酒和尚给你出气。”   饭丐头也不转地答道:“你也打他不过,不用当场出丑了。”   酒僧半戒呆了一呆,凝神望去,只见萧翎神旺气足,两目中神光湛湛,毫无久战之后的疲累之色,心中大惊,暗道:这娃儿好深厚的内功,但此人英俊挺秀,看不出一点凶邪之气,何以会投效入百花山庄,甘为沈木风的帮凶……   但闻饭丐说道:“酒和尚快些走啦,今生之中咱们只有一个胜过他的机会……”   酒僧高声接道:“酒和尚如若不试两下,心中实有未甘……”举手对萧翎一揖,道:“小心了,我和尚也要领教。”   萧翎道:“理应奉陪。”   酒僧半戒大步而来,行近萧翎六七尺处,突然停了下来。   萧翎拳剑平胸,道:“宾不压主,先请出手。”   半戒道:“你要小心了。”   萧翎道:“不劳费神……”语音未绝,突见半戒大师一张口,一股水箭,激射而来。   那水箭尚离数尺,一股强烈的酒味,已然扑入鼻中。   萧翎掌凝内劲,翻腕推了出去。   一股强猛的暗劲,迎向那酒箭劈去。   那酒箭吃那掌劲一挡,骤然间暴散开来,有如一蓬雨丝笼罩了数尺方圆。   那酒箭虽被萧翎震散,但那些散裂的雨丝,仍是冲向萧翎。   萧翎暗提真力,运起护身罡气,那酒丝己近萧翎身前半尺左右,有如遇上了一堵石墙,纷纷落下。   酒僧半戒吃了一惊,失声叫道:“护身罡气。”转身疾追饭丐而去。   原来他这喷酒之技,乃生平绝学,用一口真元之气,把饮入腹内之酒喷了出来,纵然是遇上阻力,那酒箭分裂成缕缕雨丝,罩了数尺方圆,更使人有着无法让避之感。   但萧翎的护身罡气,却使酒僧半戒大大吃了一惊,自知酒箭无能攻破那护身罡气,口虽未言,但心中实已认败,反身追赶饭丐而去。   这时,场中除了萧翎、金兰和那服了化骨毒丹的唐三姑,玉兰之外,只剩下步天星和楚昆山两人。   那步天星在萧翎手中,自是不能硬起头皮再战,能和萧翎动手的,只余下楚昆山一人。   那楚昆山为人虽是迂腐固执,但他自知论名气,难及饭丐、酒僧,说武功难及得上智光大师,这三人尚且败在了萧翎的手中,自己纵然奋起一战,也是必败无疑。   但形势如此,又不能纵身而退,因为那比打败更损声名,只好取下背上双轮,举手一挥,闪动起一片青芒,说道:“老夫以双轮领教三庄主的剑术。”   萧翎双手抱拳,微微一笑,道:“老前辈还识得在下么?”   楚昆山已然拉开架势,准备抢攻,他心中不但没有丝毫胜人的信心,而且自知必败无疑,是以双轮握在手中之后,立时全神凝注,却不料萧翎和他叙起旧来。   楚昆山怔了一怔,收起手中双轮,说道:“你就是近年中崛起江湖的萧翎么?老夫闻你之名久矣!今日有幸一会。”   萧翎叹道:“在下虽然也叫萧翎,但却不是那位名动江湖的萧翎……”他只觉此事缠夹不清,一时间实难找出适当之言,三言两语,说个明白。   楚昆山一皱眉头,道:“这世间究有几个萧翎,老夫越听越胡涂了。”   萧翎道:“老前辈仔细的想上一想,你见过几个萧翎?”   楚昆山呆了一呆,凝目沉思,良久之后,突然说道:“老夫想起来了,大约五年前吧!老夫曾见过一个虚弱多病的孩子,那孩子似乎也叫萧翎,以后,他被送上了武当山,此后就下落不明了!”   萧翎道:“你可还记得那萧翎的形貌?”   楚昆山道:“这个老夫已是记不清楚,隐隐之间,只记得那孩子身体虽弱,但口齿却很伶俐,胆子很大。”   萧翎道:“老前辈可还想见见那昔年的萧翎么?”   楚昆山突然长长叹一口气,道:“那娃儿和老夫谈的十分投缘,可惜他身罹绝症,虚弱多病,又被卷入江湖人物的恩怨之中,受尽折磨,唉!风闻他落江而死……”   萧翎黯然一叹,道:“多承挂怀,在下就是那昔年虚弱多病的萧翎。”   楚昆山双目圆睁,打量了萧翎一阵,突然怒声喝道:“你胡说八道,老夫是何等人物,岂是好骗的么?”   萧翎知他为人迂腐顽固,也不生气,微微一笑,道:“五年之前,在下和老前辈被逼在一座山巅之上,在那山上还有我的岳姊姊……”   楚昆山接道:“你说的是岳小钗么?”   萧翎道:“不错,以后又遇上了中州二贾……”   楚昆山突然跳了起来,道:“不错啊!你怎知道的这般清楚?”   萧翎心中暗暗好笑,忖道:这人当真是固执的很,我说这般清楚了,他还是不肯相信,但他可爱之处,也就在此了,一旦相信之事,承诺之言,终生不变,当下微微一笑,道:“在下就是那在场目睹的萧翎,自然清楚了。”   楚昆山仔细的看了萧翎两眼,又道:“不像,不像,老夫绝不受你欺骗。”   萧翎一皱眉,道:“你如何才能相信呢?”   楚昆山道:“任凭你说的天花乱坠,舌翻金莲,我不信还是不信。”   萧翎凝目沉思片刻,心中突然一动,笑道:“我说出一件事来,老前辈定然就会相信了。”   楚昆山道:“老夫眼睛里,向来是不揉一颗砂子,你倒说说看,能不能使老夫相信。”   萧翎道:“我还记得,那时在下曾拔过老前辈颚下长髯,说你生的好胡子。”   楚昆山沉思片刻,突然跳了起来,道:“有过此事!”   萧翎道:“老前辈相信了吧?”   楚昆山道:“你当真是他么?”   萧翎道:“在下为什么要骗老前辈呢?”   楚昆山突然抛去右手的青钢轮,握住萧翎一只手,道:“小老弟啊,五年不见,你竟长的这般高大了……”他口齿有些拙笨,但字字句句都说的十分真诚。   萧翎自离师门之后,一直在险恶机诈的环境之中摸索,但觉人与人之间,充满着险恶,此刻却被这老人豪爽真挚的热情感动,不禁真情激动,涌现出两眶热泪。   楚昆山摇着萧翎的手,接道:“好孩子,看来这世间当真是有脱胎换骨的灵药了,以你那样纤弱之躯,变的这般英俊,有如换了一个人般,别说老夫了,就是那岳小钗见到了你,只怕也不敢相认了!”   萧翎道:“晚辈的际遇,一言难尽,以后再详细告诉老前辈。”   楚昆山突然松开了萧翎手掌,捡起地上的青钢轮,道:“可是那沈木风改变了你纤弱的身躯,传授你这身惊人的武功么?”   萧翎接口道:“不是,晚辈这身武功,却是际遇奇幻,想来如梦……”   楚昆山冷冷说道:“人生在世,恩怨分明,那沈木风虽然是积恶如山,双手血腥,但他对你有恩,你助他为恶,总也是情非得已,老夫日后自会替你解说。”   萧翎长长吁一口气,道:“在下说的句句实言,这身武功,丝毫与沈木风无关……”   楚昆山接道:“那你为什么要加入百花山庄?”   萧翎道:“只怪我初入江湖,不解险恶,识人不明,才闹出这样一件事情,一时失足,终生抱恨,使天下武林都不耻我萧翎的为人。”   楚昆山轻轻叹息一声,道:“年轻人没有经验,不能怪你,既知失足,应该及时回头才是……”说至此处,声色突转严厉,大声接道:“为什么还要下那毒手,伤毙了九名武林高手,别人不知他的为人,也还罢了,但那三湘老渔翁,和老夫相交了数十年,他的为人,老夫知之甚深,谦和慈爱,从无仇家,你竟皂白不分的把他也伤在淬毒暗器之下?”   萧翎俊目中神光一闪,肃然说道:“楚大侠也相信那九名武林高手,是我萧翎伤的么?”   楚昆山道:“众口铄金,人家说的历历如绘,步大侠又说是他亲目所睹,亲耳所闻,要我如何能够不信。”   萧翎一字一句地缓缓说道:“他们都是伤在沈木风的手中!”   楚昆山呆了一呆,道:“沈木风也来了么?”   萧翎点头说道:“来了,但他却一直隐身在暗处,不肯出面,连伤九名武林高手,是有心要嫁祸于我。”   他回顾了金兰一眼,接道:“如若不是她告诉我事情经过,连我也不知内情。”   楚昆山收了双轮,右手拉着颚下长髯,轻轻的扯动一阵,目注金兰,道:“你当真的瞧到了么?”   金兰道:“目睹耳闻,一字不虚。”   楚昆山听他声音娇柔,不禁一皱眉头,道:“你究竟是男子还是女人?”   金兰道:“小婢金兰,女扮男装。”   楚昆山道:“原来如此,你说说此事经过,也好洗刷萧翎的冤枉。”   金兰道:“那时三爷身受重伤,力尽晕倒,大庄主却突然出现,点了三爷的穴道,扶他上车,连伤九名追踪马车的高手,事情经过,就是如此简单,但说出来有谁肯相信呢?”   楚昆山手拂长髯,摇头晃脑的说道:“老夫相信,此乃三十六计中移花接木之策,不足为奇。”此人当真是迂腐的可以,似是计出有典,大可不用怀疑了。   站一侧静静听闻,始终不发一言的步天星,突然接口说道:“败兵之将,原已无说话余地,但在下心中有数点疑问难明,实难忍下……”   萧翎道:“步兄有何高论?兄弟洗耳恭听。”   步天星道:“九个受伤武林高手,已然死了八个,只余那风尘三侠中的神行追风客,还有一口气息未绝,此人轻功,盖代无双,他是当先追近马车之人,只要他能够说话,此事不难弄个明白。”   萧翎急急接道:“不知他现在何处,请步兄带兄弟去瞧瞧,或能代为效劳,疗好他的伤势。”   步天星凝目沉思了片刻,道:“这个必得酒僧、饭丐同意之后才行,兄弟难作主意。”   萧翎知他心中仍有极深的怀疑,不再多言此事,回顾了楚昆山一眼,道:“老前辈既然相信在下之言,还望代我解说一二。”他一直记着南逸公的话,和人平辈论交,难得称人一声老前辈,但想初遇楚昆山时,自己不过十二三岁,楚昆山已白髯垂胸,这才破例称他一声前辈。   楚昆山道:“老夫既然相信你之言,自是要为你解说,但因那沈木风恶名太着,你既和百花山庄攀上了关系;恐非是短时间能够解说的清楚,日后还得你自己忍耐一些才行。”   萧翎道:“但得老前辈为我解说,已经够了,至于他们能否相信,也无法强人所难。”   楚昆山道:“你如能脱离那百花山庄,自可消除武林同道之疑。”   萧翎道:“目下还难如此,必得先见过那沈木风之后,才能决定……”   金兰接口道:“沈木风心机是何等的阴沉,手段是何等毒辣,三爷既已陷足于先,拔足必得等候到适当时机……”   她回顾了玉兰和唐三姑一眼接道:“两位可看到了这两个可怜姑娘么?”   楚昆山、步天星四道目光,一齐投注到唐三姑和玉兰的脸上,说道:“这两位不知是何等人物,受了什么暗算?”   金兰道:“一位是贱妾闺房好友,同是天涯沦落人,奉侍于三爷身旁为婢,另一位却是武林中大大的有名人物……”   步天星接道:“什么人?”   金兰道:“唐三姑娘,不在西南道上走动之人,提起唐三姑,也许还无人知道,但如四川唐家,只怕天下皆闻了。”   楚昆山道:“数百年来,四川唐家一直是威势显赫,自成一派门户,但不知这位唐三姑唐姑娘在四川唐门中,是何身份?”   金兰道:“唐姑娘得天独厚,境遇和我们两姊妹大不相同,她是当今唐家主事人,唐老太太的嫡亲孙女。”   楚昆山道:“好啊!这沈木风当真是胆大的很,四川唐家的淬毒暗器,天下有谁不知,数百年来,一直被人尊为施暗器的泰山北斗,这沈木风竟是不把唐家看在眼中。”   步天星接道:“两位姑娘目光迟滞,神情恍忽,似是中了迷魂药物之类的毒。”   金兰道:“如是中了迷魂药物,那也不算沈木风的手段,她们服用了化骨毒丹,此刻毒性尚未完全发作,发作时的痛苦,实叫人不敢去想……”   她回目望了萧翎一眼,接道:“萧三爷大仁大义,侠骨铁胆,他尽可抛弃我们不管,但他却不忍心弃我们独去,才落得这般下场,被武林同道视为杀人凶手。”   她为了萧翎的清白,不计后果,说出了事实经过,话说出口,却突然想起那泄露庄中秘密的森严条规,当真求生不能,求死不成,要遍历百般痛苦。一念及此,顿时心头大震,冷汗淋漓而下。   萧翎一抱拳道:“两位想已尽知内情,但愿能在天下英雄之前,为我萧翎辩说几句,在下就感激不尽,咱们青山绿水,后会有期。”   楚昆山突然叫道:“且慢!”   萧翎正要转身举步,闻言顿然停下,回首说道:“楚大侠还有何见教?”   楚昆山道:“这两位姑娘眼有化骨毒丹,药性何时发作?”   萧翎道:“大约是服下后七日左右,但如果太过疲劳,或是受到伤害,药性亦可提前发作。”   楚昆山道:“如她们药性发作,如何是好?”   萧翎道:“沈木风曾经相约在毒性未发之前,送上解药。”   楚昆山道:“沈木风的话,岂能相信,如他不及时送到呢?”   萧翎道:“那只有走一步说一步了。”   楚昆山手拈髯尖,不住的来回走动,显然,正在忖思着一件十分疑难的事。   金兰突然插口说道:“大庄主一向心狠手辣,但却不肯加害三庄主,那是因为三庄主对百花山庄未来的关系太过重大,迫得他不得不冒险求全,他隐身车中,连续毙伤了九名高手,旨在替三爷树下许多强敌,如是天下武林同道人人视萧翎为大恶不赦,逼得他无立身之地时,岂不是迫他投入百花山庄,为那沈大庄主效命。”   楚昆山点头赞道:“不错,那沈木风用心确然如此……”   金兰接道:“老前辈既已得悉内情,也无疑在双肩之上,加上了一付千斤重担。”   楚昆山愕然说道:“怎样在老夫肩上加上了千斤重担?”   金兰道:“天下武林人物,人人都认为三爷是大奸大恶的人,只有你楚大侠得悉全情,三爷是身负不白之冤,假若你不替他解释明白,天下武林怨愤激怒,都指向三爷,处处和他为敌,别说三爷天生傲骨,就是个土人儿,也要有把土性儿,事情如是迫得他退无可退,避无可避,难免要闹出一场杀劫,那时,血流五步,铁案如山,天下武林同道故然可以理直气壮地指萧翎为沈木风的帮凶,但萧三爷岂不真的被逼的效死百花山庄……”   楚昆山接道:“高论,高论,老夫自当要天涯奔走,为萧翎解说明白!”   步天星突然对萧翎抱拳一礼,道:“萧兄出污泥不染清白,兄弟适才多有误会。”   萧翎抱拳还了一礼,苦笑道:“只怪兄弟年幼无知,陷足泥淖,如何能怪得诸位,但得再见到沈木风时,必将尽我之力,劝他洗手息隐,不再为恶武林。”   步天星轻轻叹息一声,道:“大贤大恶,无不是才绝一代之人,只怕萧兄的善良,徒将招致杀身之祸……”语声微微一顿,又道:“兄弟料理过义弟后事,定当追随楚大侠的身后,为萧兄的清白奔告武林同道。”   萧翎长揖到地,道:“兄弟感激不尽。”   步天星道:“萧兄珍重,兄弟就此别过。”转过身子,大步而去。   楚昆山收起了青钢日月双轮,说道:“据老夫所知,你们这次行动,已然传扬江湖,无数的武林高手,都在向此地集结,准备合力制止一幕惨局!”   萧翎茫然说道:“什么惨局?”   楚昆山道:“传言中说百花山庄已尽出高手,由萧翎领队,沈木风亲自督后,重出江湖,先灭四大贤,然后会合南海五凶,血洗峨眉、青城两大门派……”   萧翎讶然道:“这话从那里说起,在下只不过回籍探亲……”   楚昆山道:“话从那里传出,老夫亦不知道,但事已沸扬于武林道上,酒僧、饭丐、跛侠和老夫,只不过是先到的一批而已。此行南下,荆棘正多,小兄弟要多多珍重了……”   金兰接口说道:“老前辈既知三爷是含冤莫白,尚望能代他多作解说。”   楚昆山道:“这是当然,不过集来此地的武林人物,人数众多,老夫一人,只怕难以兼顾,可惜那酒僧、饭丐,早走一刻,如若两人能够尽悉内情,挺身而出,或可消去这番误会引起的纷争。”   萧翎长长叹息一声,说道:“欲加之罪,何患无词,如是他们硬是不问青红皂白,视我如十恶不赦之人,那也是没有办法的事。”   楚昆山道:“事已至此,还望小兄弟能多多忍耐,老夫这就别过。”也不待萧翎答话,转身急急而去。   萧翎望着楚昆山急奔而去的背影,缓缓坐了下来,喃喃自语,道:“天下武林同道,皆曰我萧翎可杀,难道我就引颈受戮不成?”   金兰缓步行近了萧翎身侧,柔声说道:“三爷,真金不畏火,只要三爷能忍耐一些,是非总有辨明之日,那时武林同道,都将觉得愧对三爷了。”   萧翎苦笑一下,挺身而起,道:“纵然是旅途险恶,咱们也不能坐此以待,走吧。”   金兰柔婉地一笑,道:“咱们的处境虽险,楚歌四面,但妾婢却毫无畏惧之感,比起在那百花山庄中,反觉得安全多了。”   萧翎看她背负玉兰,手牵唐三姑,本该是一付凄凉的画面,但她脸上却泛现出欢悦的笑容,不禁精神一振,暗道:那金兰不过是一个十几岁的女孩子,但她却能不为险恶的际遇困扰,我萧翎堂堂男子汉,难道还不如一个女孩子不成。心念及此,豪气顿生,挺胸昂首,大步而行。   出得杂林,瞥见一个满头白发,手执拐杖的老妪,站在丈余外一株大树之下,脸色一片肃穆,双目中暴射出两道森寒的目光,凝注着萧翎。   萧翎心头一震,暗道:这钱大娘两目中煞气甚重,只怕不是好兆头……   只听钱大娘冷漠的说道:“小娃儿,恭喜你了。”   萧翎道:“在下愁处正多,何喜之有?”   钱大娘道:“你能活着出来,这不是大喜之事么!”   萧翎道:“原来如此,倒是有劳挂怀了!”   钱大娘冷冷说道:“不过,你也不用太欢喜,云集于此的武林高手,一批强过一批,你刚才所经,只不过是一场开头戏,此后的遭遇,必将较过去险恶百倍。”   萧翎心中忖道:她这般恫吓于我,不知用心何在?口中却应道:“多承相告,在下感激不尽。”   钱大娘道:“据老身所知,武林中四大贤的门下,也已赶到。”   萧翎道:“知道了!”转身欲去。   钱大娘大声说道:“此外,还有峨眉、青城门下的高手,以及那足智多谋、擅长用毒的南山神医。”   萧翎道:“当真是热闹得很,在下如若能幸脱今日之难,日后必将登门拜谢示警之情。”   钱大娘冷笑一声,道:“那南山神医,和毒手药王齐名武林,你武功虽好,也难逃出他的掌握。”   萧翎暗忖道:这话倒也不错,如若他暗中施毒,确使人防不胜防……   但闻那钱大娘接道:“老身瞧你们几条小命,多则活到明日午时,少则逃不过今晚子夜!”   萧翎虽有重重疑窦,但见她冷冰冰的神情,也不愿多问,淡淡一笑,道:“多承指教,在下自当小心。”   钱大娘气得一顿手中拐杖,道:“你可知道老身为什么要来此告诉你么?”   萧翎呆了一呆,道:“在下不知。”   钱大娘道:“此时此情,只有老身能够救得你们四条性命!”   萧翎一时间想不出她的用心何在。愣了一愣,道:“老婆婆难道要为我等四人,和那天下英雄对抗么?”   钱大娘冷冷说道:“如若你肯答允老身一件事情,老身就设法救你们一次。”   萧翎道:“什么事?在下可能办得到么?”   钱大娘道:“自然办的到了。”   萧翎凝神思索良久,仍是想不出一点头绪,当下举手一挥,道:“在下生死本算不得什么,但这两位病伤的姑娘,已失去了任何反抗之能,如是他们不择手段,施放暗器,谋算在下,只怕遭殃的还是这两位伤病的姑娘……”   钱大娘道:“老身一生之中,最是无怜悯之心,弱肉强食,那也是十分自然的事。”   萧翎道:“在下之意……”   钱大娘接道:“我知道,你的意思,是让我看在这两位姑娘份上,仗义援手……”   萧翎正待接口。钱大娘又抢先言道:“老身这一生之中,从来不作施舍的事,咱们还是谈谈交易的好!”   萧翎道:“既是如此,就请老婆婆说出条件吧!在下如能答允,立即答应,如是不能答应,也不耽搁老婆婆的时间了。”   钱大娘缓缓说道:“说起来也不是什么难事,只要把你自己借给老身,用上三天,这条件够便宜了吧!”   萧翎道:“什么?借我用三天?一个活生生的人,也可借用,这倒是未曾听闻的事。”   钱大娘一笑,道:“你不用误会,老身这把年纪了,纵然是风韵犹存,也不会找上你这般年轻的孩子。”   萧翎只觉脸上一热,冷冷说道:“胡说八道……”   钱大娘咯咯娇笑,道:“老身所谓借用,只要你冒充一人,随同者身参加一个宴会,宴会终结之后,还你本身面目……”   萧翎道:“你要我冒充何人?”   钱大娘叹口气,道:“冒充老身一位孙儿,老身这把年纪,做你奶奶,也算说的过去了。”   萧翎道:“大丈夫行不更名,坐不改姓,我萧翎岂肯冒充你们钱家之人,这事不行。”   钱大娘道:“识时务者为俊杰,你如不肯答允老身之请,你们四人绝难逃过今日之劫,这其间利弊得失,还望你三思而行。”   萧翎俊目中神光一闪,说道:“如若他们当真的不择手段,那是迫我萧翎以牙还牙了……”   钱大娘道:“既然有安全之路,又何苦多担风险,何况老身只借你三天,三日后你仍然是你的萧翎……”   萧翎心中大感奇怪,暗暗忖道:她要我冒充她三日孙儿,这倒是闻所未闻的怪事……   但闻那钱大娘接道:“那两位姑娘毒性发作在即,你一个人武功再高一些,只怕也难兼顾她们的安全,合则对咱们两人有利,分则是两败俱伤之局!”   萧翎道:“改名易姓的事,我萧翎是绝然不干,但如是有利双方,我或可考虑、但你得先说明原因何在,让我想想才能决定。”   钱大娘道:“这么说将起来,那还有商量的余地了。”   萧翎肃然说道:“虽然天下武林同道,尽皆误会我萧翎,但大丈夫但行心之所安,他们迫使的我无路可走,那是他们的事。但我绝不愿做出有愧于心的事,老婆婆请先自考虑一下,如若是要我帮助你行谋算人,那就不用谈了。”   钱大娘笑道:“漫天要价,就地还钱,只要你心有此意,事情就好谈多了,此地谈话不便,请进老身那茅庐中小坐片刻如何?”   萧翎道:“好!有劳带路。”   钱大娘微微一笑,转身行去。   金兰突然大迈两步,追上萧翎,低声说道:“三爷,你要小心一些了。我瞧这老太婆不像是个好人。”   萧翎点头说道:“此事确是透着古怪,届时再见机而作就是。”   钱大娘的耳目何等灵敏,两人说话声音虽小,仍被她听得一字不漏,但她却恍如不闻,加快脚步向前行去。   那茅庐不过里许之遥,片刻已到,钱大娘一反倨傲冷淡之态,回头欠身肃客。萧翎大步而入,心中感慨万千,不过是一两个时辰之前,还和钱大娘动手相搏,此刻重入茅庐,却受尽了钱大娘的恭敬,这一两个时辰间变化之大,实叫人料想不到。   那钱大娘亲自动手,替萧翎和金兰倒了两杯茶,笑道:“老身这松子香蕊茶,从不敬客,吃下有补肺清神之效,两位请先喝一杯茶,咱们再谈正经事情不迟。”   这茅屋虽然简陋,但那套茶杯茶壶,却是极少见的翠玉雕制,名贵无比。   萧翎力斗群豪,腹中早已有些饥渴,正待举杯饮下,突听金兰轻轻咳了一声,萧翎知她意在警告,不可饮用杯中茶水,只好放下玉杯。   钱大娘回顾了金兰一眼,微微一笑,端起面前玉杯,一饮而尽,说道:“三庄主可知道老身为什么会选择这处荒野之地,安居下来么?”   萧翎道:“在下不知。”   钱大娘道:“此地既无涤除凡嚣的清莲之气,又无悦目动人的风物,不论何人,都不会选择这样一个养老避世的居处……”   萧翎道:“老婆婆选中此地,想来是定有道理了。”   钱大娘道:“因为这一棵数千年的老榕树,才使老身留居陋室,十数寒暑……”她似是自知说错了话,不待萧翎追问,赶忙改变话题,接道:“老身息居于此之时,有一个十八岁的孙儿,和我同住于此,两前年,我那孙儿突然失踪,迄今下落不明,老身本要去寻找于他,只因和人有约在先,和一件要事纠缠,无法分身找他……”说至此处,双目突然一红,两行老泪,顺腮而下。   萧翎看她思念孙儿之情,尽现于神情之间,心中忽生不忍之感,暗道:她这般年岁,孤苦伶仃,必然和孙儿相依为命,老而失依,这伤心之情,定然是很重了,想要安慰她几句,又不知从何说起,不禁黯然一叹。   钱大娘拂拭去满脸老泪,强作欢颜接道:“适才老身接到了一位故友之信,明日午正之时,要老身携带我孙儿,同去赴宴,但老身那孙儿已然失踪了两年之久,讯息全无,要我那里去找他回来……”   萧翎道:“那你就据实相告才对,何用我来冒充?”   钱大娘道:“我那位故友,脾气古怪的很,虽是交往数十年的老友,但一旦翻脸,就难免演出残杀之局,老身如说我那孙儿失踪不见,定然难以使他相信,老身为此愁虑,一筹莫展,正自为难,突然想起了三庄主来,你和我失踪的孙儿,年岁相当,如是肯答允老身之求,助我三日,待那位故友去后,你仍是你的萧翎,但老身也不会让你白白相助,自当尽我之能,助你逃过天下武林高手的拦截。”   萧翎沉吟了一阵,道:“此事原无大碍,但在下不明白的是你那位故友,何以非得见你的孙儿不可?”   钱大娘口齿启动,欲言又止,借势连声咳嗽一阵、说道:“我们昔年原是仇人,结怨极深,得以化去嫌怨,全系因我那孙儿之故,如若老身不能带孙儿赴会,定将要引起他的误会,说不定会当场闹的翻目动手。”   萧翎道:“在下仍是有些不解。”   钱大娘道:“不解之处,尽管请问。”   萧翎道:“老婆婆今年贵庚?”   钱大娘道:“老身六十有六了。”   萧翎道:“老婆婆六十六岁,你那故友至少也该在半百之上了?”   钱大娘道:“他尤长老身几岁,已是七十多了。”   萧翎道:“这就是了,你们都已是花甲以上之人,十年不见,那时你的孙儿,才不过八、九岁,你那故友何以会看重一个大事全然不解的孩子呢?”   钱大娘道:“此中情由,说来话长,三庄主如是不信,先请看过这张请帖。”右手从左袖之中,取出一张白柬,递了过来。   萧翎接过白简,打开一瞧,只见上面写道:   匆匆一别,转眼又十易寒暑,无日不在思念之中,明日午时之前,有软轿数顶登府,请乘轿来此一叙,唯望能携带令孙儿同来。   钱大娘轻轻叹息一声,道:“这封函简,明里是请老身,其实重要的还是那最后一句,老身思前想后,只有三庄主一人最为适合不过,因此,老身不揣冒昧,请来三庄主,坦然相商,甚望三庄主答允助老身一臂之力。”   萧翎缓缓把函简递了过去,说道:“这倒是一件奇怪的事,容在下仔细考虑一下再说。”   钱大娘缓缓站了起来,说道:“好,你们商量一下,老身告辞片刻。”   萧翎道:“老婆婆尽管请便。”   钱大娘接过简柬,缓步走回内室。   萧翎回顾了金兰一眼,道:“你都听明白了么?”   金兰道:“听明白了。”   萧翎道:“此事确然有些奇怪,使人有着莫测高深之感,但看那钱大娘语意恳切,又不似虚伪做作。”   金兰凝目沉思一阵,道:“妾婢亦如坠入五里云雾之中,江湖固然不乏忘年之交,但如说一个年近古稀之人,对一个十几岁的孩子,念念难忘,却又使人有些无法相信……”   她突然压低了声音接着说道:“这其间定然有什么古怪,妾婢之意,还是不要答应她的好!”   萧翎剑眉耸动,沉吟不语,良久之后才缓缓说道:“改名易姓的事,我萧翎岂可答应。”   但见软帘启动,钱大娘启帘而出,接道:“老身一生之中,从未求告过人,想不到这把年纪了,竟然要求人相助……”   她的声音,听起来凄凉无比。人也似更见苍老了许多,脸上的皱纹,也似是陡然增加了很多。   但见她缓缓移动着沉重的脚步,走到了萧翎身侧,缓缓伸出右手,道:“如蒙相助,老身愿以灵丹二颗相赠,以解那两位姑娘身受之毒。”   萧翎低头望去,果见她掌心之中,托着一个小巧的玉瓶,摇头笑道:“老婆婆的盛情,在下只有心领了,那两位姑娘身中之毒,乃是百花山庄的化骨毒丹,除了他们配制的解药之外,天下的任何解药丹丸,都难奏效。”   钱大娘道:“三庄主不要小觑老身这两粒解毒丹丸,如是平常解毒之药,老身也不会拿出来献丑的了。”   她轻轻叹息一声,道:“此丹老身已珍存了三十余年,乃是六十年前,誉满江湖,被尊为用毒之王金浩的遗物,遍天下只有老身收存两粒,不论何等剧毒,只要服下此丹,立可解除身上毒性。那金浩虽然未立门户,但据老身所知,眼下江湖上用毒之人,大都是承继他的调毒之法,萧大侠如是不信老身之言,何妨一试?”   萧翎道:“这等珍贵之物,如是用不对路,岂不是太可惜了么?”   钱大娘道:“萧大侠但请放心,老身如无十成十的把握,也不敢劝你当面试验了。”   萧翎想到此行的险难困阻,如若能把两人身中之毒解去,不但可减去一大拖累,且可为己助力,再想到玉兰毒发时的痛苦,不禁怦然心动。   回目望去,只见金兰双目现出一片乞求之色,显是已为那钱大娘的言词所动。   这一瞬间,他心中涌起复杂的感慨,想到取过灵丹,解了玉兰和唐三姑身中之毒,承人之恩,那是必得改名易姓,冒充那钱大娘的孙儿了。   虽只有短短三日,却是终身难忘之辱,但想到玉兰和唐三姑毒性发作的抽筋化骨之苦,心中不禁动摇起来……   但闻钱大娘说道:“萧大侠尽管试用,如是解不了两位姑娘身中之毒,老身愿终生为奴,听候她们的差遣。”   萧翎道:“老婆婆言重了。”伸手取过玉瓶但又迅快的放了下去。   钱大娘脸色大变,道:“怎么?萧庄主可是怀疑老身在用诈么?”   萧翎道:“那倒不是,但在下有几句话,不得不先说明。”   钱大娘道:“老身洗耳恭听。”   萧翎道:“如是老婆婆这解毒神丹解了她们身受之毒,在下势必要随同老婆婆去赴你那位故友之会……”   钱大娘道:“他虽名动武林,人人畏惧,但却不会加害于你,这个你尽管放心。”   萧翎道:“在下如答应去了,纵然是刀山剑林,也是义无反顾,只是在下得事先说明,我可以随你赴宴,但却不能改换姓名。”   钱大娘道:“你随我赴会,在他心目之中,自然看你是钱家的后辈了。”   萧翎道:“不论他们如何去想,但我却不能亲口承认。”   钱大娘道:“好吧!届时你要听老身的话,免得露出马脚。”   萧翎道:“好!”   伸手取过玉瓶,打开瓶塞,倒出了两粒黄豆大小的白色丹丸,又回头望了钱大娘一眼道:“老婆婆请再仔细瞧瞧这丹丸没有错吧?”   钱大娘道:“如是吃坏了两位姑娘,老身愿给她们抵命。”   萧翎神情严肃,分把两粒丹丸,送入了玉兰和唐三姑的口中。   金兰双掌齐出,拍活了玉兰的穴道。   只见玉兰尖叫一声,满室滚动起来。   原来她毒性提前发作,始终未停息下来,但因穴道被点,晕了过去,虽是痛苦万般,但始终无法叫出声来。此刻穴道已解,知觉尽复;再难忍受那收筋化骨之疼。   萧翎回目望了钱大娘一眼,说道:“老婆婆请运气戒备,在下一向是不愿暗中突袭,如是她们两位服错了药物,害了性命,在下要全力搏杀你,替她们报仇。”   钱大娘恍如未曾闻得萧翎之言,口中自言自语的说道:“奇怪呀!奇怪,这疗毒神丹,一向是灵验无比,怎的这位姑娘会这般痛苦?”   金兰和玉兰孤苦相依,情逾姊妹,见玉兰此刻的痛苦尤甚过死亡,不禁黯然泪下,点点泪珠,沾湿了衣衫。   只听唐三姑啊哟一声,盘膝而坐的身子,突然栽倒地上,雪白的脸上,笼罩了一层黑气,张口吐出了一片黑水。   萧翎心头大为紧张,运劲右臂,缓缓举起了右掌,道:“老婆婆,小心了。”   正待发出掌力,忽听钱大娘叹息一声,道:“好厉害的毒药。”纵身而起,跃落唐三姑的身侧,扶起了唐三姑的身子。   萧翎缓缓放下举起的右掌,回头看去,只见玉兰已不再尖叫滚动,脸上也和唐三姑一般,泛起一片黑气,张口吐着黑水。   金兰蹲着身子,扶住了玉兰娇躯,右手轻轻在玉兰背上敲打。   这转变,是好是坏,萧翎无法预料,只好静以观变。   忽觉一股奇臭味道,触鼻欲呕,充塞全室,萧翎一皱眉头,暗道:这是怎么回事?   只听钱大娘长长吁一口气;道:“好了,好了。”回目望了萧翎一眼,接道:“她们上吐下泻,灵丹效验已着,你请出室,待老身替她们换件衣服。”   萧翎知她武功高强,如是一旦动起手来,那金兰根本就非她敌手,如是自己退到室外,这钱大娘即可为所欲为了……   他心中虽是疑信参半,顾虑重重,但人却缓步向外行去。   大约过有顿饭工夫之久,室中才传出钱大娘的声音道:“三庄主,请进来吧!”   萧翎步入室中一看,景象已然大变,只见那唐三姑和玉兰二人并肩盘膝而坐,微闭双目,正在运气调息,两人脸上浓重的黑气,已然消退甚多。   钱大娘笑道:“老身幸未辱命,两位姑娘的险期已过,三庄主答应老身之言,该当如何呢?”   萧翎道:“大丈夫一诺千金,难道我萧翎答应了,还会变卦不成?”   唐三姑突然睁开了一双失去神采的眼睛,缓缓说道:“多谢萧兄相救……”挣扎欲起。   钱大娘吃了一惊,急急叫道:“使不得,姑娘体内的余毒未尽,虚弱未复,快依老身之言,静坐调息,不可妄动。”   唐三姑已然挣扎起身,但却被钱大娘伸过来的双手,硬把她按了下去。   萧翎轻轻叹息一声,道:“两位姑娘托天相佑,剧毒得除,在下也可减少心中负疚……”   玉兰星目半启,微弱地接道:“这如何能够怪得三爷。”   钱大娘接口说道:“两位最好是别多讲话,四个时辰之内,余毒就可以消除了,那时两位纵有千言万语,也可以放心畅谈了。”   萧翎淡淡一笑,道:“这位老婆婆说得不错,两位得除腹内之毒,全是她赐赠的灵丹之力……”   钱大娘接道:“老身之见,三庄主最好是避开一下,也免得她们难以自禁,不言不快。”   萧翎转身而出,出了茅屋,倚身老榕树下,眺望四郊景物,想到高堂双亲,不禁泛升一缕愧疚之情。父虽豁达,母爱至深,悄然离家,一别数年,音讯全无,想老母思儿之情,不知流出了多少泪水,想到感慨之处,不禁黯然欲泣。   突然间,响起了一阵鸟羽划空之声,抬头看去,只见一只健壮的白鸽,由那枝叶茂密的老榕树中穿隙而下,略一盘旋,直向那茅屋之中飞去。   萧翎心中一动,暗道:“这钱大娘隐居于此,甚少和武林人物往还,那来的信鸽到此呢……”   忖思之间,钱大娘已缓步走了出来,手中持着一张白笺,满脸凝重之色,缓步对萧翎行了过来,那只全身雪白的健鸽,就落在她左面肩头之上。   萧翎暗道:看来她说不和武林同道往还之言,尽都是虚空之谈……   心念转动,钱大娘已然行近身前,缓缓把手中白笺,递向萧翎。   萧翎接过一瞧,只见上面写道:老前辈隐息已久,何苦为人所累,结怨武林同道,见字尚望赏赐薄面,逐走萧翎等一行四人,日落之前,望能实现,届时晚辈纵有相护之心,恐已无相护之能了。短短几行草书,下面署名一个飞字。   萧翎看见短函,长叹一声,道:“天下武林同道,对我误会如此之深,看来是难以善言解说了。”目光一转,望着钱大娘,道:“老婆婆可有打算么?”   钱大娘道:“我如无护助之心,也不会把珍藏甚久的两粒灵丹,给那两位姑娘服下了!”   萧翎道:“老婆婆只不过想借重在下,冒充你那孙儿,这代价岂不太大了么?”   钱大娘道:“事已至此,老身也顾不得许多了,纵然和天下武林结怨,那也是无可奈何的事。”   萧翎道:“咱们萍水相逢,承赐灵丹,在下等已感激不尽,在下之意,老婆婆也不用趟这次浑水的了,由在下独力对付,如若我幸能不死,明日午时,再和老婆婆同赴你故旧之约不迟。”   钱大娘道:“如果不幸战死呢?”   萧翎呆了一呆,道:“那时在下人都死了,自然无法履约了!”   钱大娘道:“正因如此,我才不希望你逞强战死,这天下纵然还能找到像你这般可以冒充我那孙儿之人,但一时之间,也是无法寻到,为明日那个宴会,老身必得尽我之能,保护你们的安全不可。”   萧翎道:“这个,我看不必了吧!”   钱大娘左手一挥,扯去了白笺一半,放入那白鸽翼下的铜管之中,双手一抖,白鸽振翼而去,眨眼间飞的踪影不见。   萧翎望着那白鸽飞的不见,才低声问钱大娘,道:“这写信的是何许人物?看来和老婆婆倒是很熟识呢。”   钱大娘道:“如是等闲之人,也不配和老身书信往还了。”   萧翎看她不愿说出这人身份,也不再多问,抬头望望天色。说道:“此刻距离日落,最多不过一个时辰,强敌来犯在即,老婆婆可有什么打算么?”   钱大娘沉吟了一阵,道:“眼下有两个策略可循,一是走避敌锋,让他们扑一个空……”   萧翎接道:“此法不妥,如若我推断不错,咱们此刻的行动,早已在他们监视之中。”   钱大娘道:“这第二个办法,那就是和他们周旋一战,但必得预作布置,进者可攻,退者可守。”   萧翎道:“在下顾虑的是那唐三姑和玉兰两位姑娘,日落时分,是否已内毒尽除……”   钱大娘接道:“纵然她们内毒全除,但体力未复,在十二个时辰之内,亦无拒敌之能。”   萧翎道:“看那飞鸽传来书信,今宵来犯之敌,人数定是不少,咱们只有三人之力,还要分心保护两个毒伤未愈的人,如不能安排妥当,只怕有顾此失彼之憾。”   钱大娘道:“只要咱们能设法支撑到明日午时光景,即可有援手赶到。”   萧翎道:“你可是说的那位故友……”   钱大娘接道:“不错,他纵然不为老身,亦将为你出手!”   萧翎茫然道:“我和他素不相识啊!”   钱大娘道:“他不是救你萧翎,救的是老身的孙儿。”   突然间响起一阵呜呜之声,遥遥传了过来,钱大娘脸色突然一变,道:“好啊!他们就要发动了,咱们还未研商拒敌之策哩。”   萧翎望望天色,道:“时限还早,为什么提前发动?”   钱大娘道:“想是他们看到了老身撕去那传来书简,心中恼怒,提前发动。”   萧翎道:“既是如此,咱们也该有个计议才是,在下之意,老婆婆负责保护唐姑娘等安全,由在下迎上前去……”   钱大娘道:“不用讲了,这法子行不通,他们人手众多,你一人之力,如何能抵拒得住,有道是打蛇打头,擒贼擒王,我们必得先把他们主持人物制服才行……”   语声微微一顿,又道:“那位没有中毒的女娃儿,武功如何?”   萧翎道:“应该算是二流身手。”   钱大娘沉吟一阵,道:“四川唐家的暗器,享誉武林百年,如若那唐三姑没有受伤,倒是咱们极好的帮手,眼前我们只得三人拒敌,必得一齐出战,布成一个三角阵势,以这老榕树为点,不让他们迫近茅屋……”   萧翎道:“不成,三人一齐出手固可增加一些声势变化,但那两位体力未复的姑娘,岂不是没有照顾了么?”   钱大娘道:“老身亦为此事难作主意,如若咱们三人之力,能够撑上一夜半日,不让他们攻入茅屋,老身可以把她们请入我那地下习武密室之中养息,怕的是敌势众大,咱们自己无能支撑时,要借那黑夜掩护退走,就无法兼顾到密室中的两位姑娘了。”   萧翎道:“你那地下密室,可够坚牢么?”   钱大娘道:“坚牢的很,不知开启之法的人,绝难强行攻入,唯一的遗憾,就是没有通往别处的暗门。”   萧翎道:“在下之意,还是把两位姑娘送入密室的好,咱们亦可无后顾之忧,专心一致的对付来犯之敌了。”   钱大娘回顾那茅舍一眼,道:“如此一来,那就得死守这座茅屋了!”   钱大娘下了决心,点头说道:“好!咱们就这么办,我去把两位姑娘移入密室。”   大约有一盏热茶工夫之久,钱大娘带着金兰,齐齐走了出来。   钱大娘抬头望了那茂枝、密叶的老榕树一眼,道:“但愿这棵千年老榕,能够安度这场劫数。”   金兰移步行近萧翎身旁,低声说道:“钱老前辈那密室,坚牢无比,十分安全,纵然是他们放火烧去茅屋,也不致危害到唐三姑娘和玉兰姊姊……”   萧翎长长吁一口气,道:“我担心的就是怕他们施用火攻,你这一说,我就放心了!”   金兰道:“三爷,得饶人处且饶人,不可下手太狠。”   萧翎道:“那要看他们手段了。”   金兰道:“三爷已然忍耐了很多,目下那楚昆山和步天星,都答允为三爷解说,想此中真象,近日可大白武林,若是三爷忍不下一时之气,出手伤人,岂不是功亏一篑了么?”   萧翎轻轻叹息一声,道:“你说的不错……”   金兰嫣然一笑,接道:“唐姑娘和玉兰姊姊,身中绝毒,除了沈大庄主之外,世间原无可救之药,但咱们就偏偏遇上了钱老前辈,承她慨赐灵丹,使唐姑娘和玉兰姊姊,绝处逢生,吉人天相之言,看来并非是欺人之谈,也更坚定了妾婢一片向善之心。”   突闻嗤的一声,一支响箭,破空而至。   钱大娘手中拐杖一挥,哗啦一声,击落了响箭,冷笑一声说道:“他们就要发动了,问我是否决心助你和他们为敌……”   萧翎道:“老前辈此刻还可置身事外。”   钱大娘怒道:“老身如是不想助你,你求我也是无用,如若我要帮你,你不答应那也不行。”   金兰微微一笑道:“钱老前辈既肯全力相助,那是求之不得,就请老前辈主持大局。”   钱大娘道:“来犯之敌,人手众多,咱们只有三人,不宜和他们对阵相拼,老身之意,咱们各守一处方位,彼此相互接应。”目光一转,望着金兰,接道:“姑娘可会施用暗器么?”   金兰道:“用是会用,只是不够精熟罢了。”   钱大娘道:“好,就请姑娘守在茅屋之中,老身和萧庄主二人分在室外拒敌,我们以那茅室为护守要区,不要他们逼近。”   萧翎道:“好吧!就依老婆婆的吩咐。”   他在三圣谷时,南逸公曾经告诉过他,日后在江湖之上行走,不论遇上何等人物,都以平辈相称,是以他始终不肯称那钱大娘一声老前辈。   金兰低声说道:“老前辈,小婢有几句话,不知该不该讲?”   钱大娘道:“既然有话,请说就是!”   金兰道:“咱们和那些来犯的武林人物,无怨无仇,犯不着施下毒手,如事非必要,最好是不要伤人!”   钱大娘道:“他们这等明火执杖来犯,形同抢劫,那是分明没把我老婆子看在眼里,今日如是不能给他们一点苦头吃吃,日后我老婆子还有何颜面在江湖之上立足。”   金兰正待再劝几句,突闻一阵流矢划空之声,一支长箭,电奔而来。   钱大娘拐杖一拨,竟然没把那长箭击落,只不过震的来势略偏,扑的一声,钉在老榕树上,深入了六七寸,箭尾的雁羽,不停的摇动。   萧翎吃了一惊,道:“强弓长箭,劲势竟如此凶恶,此人的内力,定甚惊人。”   钱大娘却是见箭变色,冷冷说道:“好啊!想不到他也来了!”   萧翎道:“什么人?”   钱大娘道:“神箭镇乾坤唐元奇。”   萧翎道:“他能使得如此强力的硬弓,武功定是不弱。”   钱大娘道:“其人天生神力,能开千斤硬弓,手中兵刃,亦是沉重惊人……”   萧翎道:“他用的什么兵刃?”   钱大娘道:“一丈二尺的软索银锤……”微微一顿,接道:“你遇上他时,可要小心一些,不可用兵刃打拨他射来的箭,不可硬接他的兵刃。”   萧翎道:“谢谢指教。”   金兰沉声说道:“三爷小心了。”纵身飞跃而起,直向那茅屋之中奔去。   萧翎道:“咱们先隐在这老榕树上,查看一下他们来势如何。”一提气,身子笔直而上,飞起一丈多高,左手一伸,抓住了一条软枝,一个倒翻,身子隐入了茂密的枝叶之中。   钱大娘低声赞道:“好俊的轻功!”拐杖点地,身子斜里飞起,也隐入那茂密的枝叶中。   两人不过刚刚隐好身子,两条人影,已然联袂奔到。   萧翎借那枝叶间的空隙望去,只见来人年约三十多岁,全身劲装,手中各执一柄单刀。   这两人似是对钱大娘有着甚多顾虑,距那茅屋还有四五丈远,已然停了下来。   萧翎低声说道:“老婆婆,这两位是何许人物?”   钱大娘道:“探道而来的无名小卒。”   萧翎道:“可要先把两人制服,先挫他们一下锐气。”   钱大娘道:“无名小卒,杀之不武,不用理他们了。”   语音甫落,又是四条人影,疾奔而到。   萧翎凝目望去,只见那当先之人身着天蓝长衫,猿臂蜂腰,星目剑眉,手中握着一把折扇,身后三个大汉,每人提着亮银棍,为首一人除手中的亮银棍外,肩上还斜背了一柄长剑。   钱大娘低声对萧翎说道:“你可识得这个人么?”   萧翎摇头说道:“不认识,老婆婆想必识得了?”   钱大娘道:“此人乃近年突起武林道上的一位年轻怪杰,他出道不足五年,已然把豫、鄂、湘、赣四省的武林人物,压服组合起来,被拥为四省总瓢把子……”   她望了萧翎一眼,接道:“本来老身已久年不问江湖中事,对江湖上后进人才,和人事变迁,早已不闻不问,但此人自封四省总瓢把子之后,曾经来拜会老身数次,请老身重出江湖,赞助于他,并说江湖上乱象已萌,不出五年,江湖上必将掀起一场前所未有的杀劫,他是奉师命出道江湖,希望能够尽人事,挽救一些劫运。此人能言会道,说词动人,老身几乎被他说动,幸得我未为所动,一口回绝。此后他在半年之内,连来三次,也被我拒绝了三次,但他竟然第四次还敢来找,老身被他缠的没有办法,只好避开不见,那时,我就隐身在这老榕树上,暗中监视他的举动,他竟然在我陋室门外,一等三四个时辰之久,那实在需要常人难及的耐性……”   她打量了一下树下情势变化,接道:“总算老身定力深厚,也隐在树上不动,和他对了三四个时辰之久,他大概见老身心意坚决,才死去了请我重出江湖之心!”   萧翎听她说了半天,仍是未曾说出那人姓名,忍不住问道:“老婆婆可知道他的姓名么?”   钱大娘道:“自然是知道了,他叫马文飞……”   只听一阵宏亮的喝声,传了过来,道:“老前辈乃江湖上素负盛誉之人,实在犯不着为一个积恶如山,双手血腥的恶徒,和天下武林人物作对……”萧翎仔细看去,那喝声正是出自马文飞之口。   只听他继续说道:“晚辈素来敬重老前辈的为人,极力约束属下。不可侵入老前辈那榕树为界的禁地。但此刻的形势不同,除了晚辈之外,还有少林高僧,和天下云集于此的武林高手,这些人都在二里外一片杂林之中休息,是晚辈再三婉言商榷,他们才肯答应,让晚辈最后再来劝说老前辈一次。在下言尽于此,还望老前辈三思而行。”   萧翎望了那马文飞一眼,道:“此人气度不俗,日后在武林之中,必将有一席之地……”   钱大娘接道:“不用以后了,就以眼下情势而言,他那四省总瓢把子的地位,并不低于那一派掌门人身份。”   萧翎道:“此人这般难以对付,由在下来对付他了。”   钱大娘道:“和他对手相搏不但要胸罗庞杂武功,以变制变,而且还要不为他言词所动……”   萧翎道:“记下了,老婆婆请自珍重……”也不让那钱大娘再行接言,陡然一提真气,由那浓密的老榕树枝叶中,飘落实地。   马文飞目光一瞥见那萧翎飘落实地的身法,欲言又止,右手中的折扇平胸举起,左手斜刺里向旁边伸出。   那排列在他身后的三个大汉,为首一人,迅快的解下了背上的宝剑,递了过去。显然,他一睹萧翎那落地身法,已知遇上了劲敌。   萧翎打量了马文飞一眼,缓步向前行去,直似未曾瞧见那列队以待的阵容。   那马文飞竟也是沉着的很,右手中的折扇,迅快地交到了左手中,左手却把长剑交付于右手之中,眼看着萧翎缓步行来,也不出言喝问。   倒是那马文飞身后三个大汉,有些沉不住气,挥动手中亮银棍,由两侧抢出,成了三面合搏之势。   萧翎霍然停下脚步,右手一翻,肩上的长剑已然出鞘。   马文飞冷笑一声,道:“阁下是谁?”   萧翎道:“在下萧翎。”   马文飞道:“原来是百花山庄的三庄主,在下失敬了。”   萧翎道:“好说好说,尊驾是马文飞了?”   马文飞道:“区区正是马文飞……”   萧翎接道:“豫、鄂、湘、赣的总瓢把子……”   马文飞接道:“江湖草莽,难望百花山庄的项背。”   萧翎道:“咱们素不相识,阁下为何率领属下高手,和我萧翎为难?”   马文飞道:“天下武林何辜,萧庄主何故下手屠杀,何况那九名伤亡人之中,还有在下的一位得力属下,别说要为死者报仇的话了,单是萧庄主在兄弟的地面上闹事,马文飞也不能坐视不管!”   萧翎冷冷说道:“那百花山庄,也在你总瓢把子的地面之上。你又为何不管,若是你马文飞果真以豫、鄂、湘、赣的总瓢把子自命,早该找上那百花山庄才对!”   马文飞只觉脸上一烧,道:“在下之见,此刻也还不迟……”   萧翎道:“你不过是畏惧那沈木风的威名,不敢找上百花山庄罢了,如是此刻和总瓢把子对阵的非我萧翎,而是沈木风……”   马文飞怒道:“沈木风又待怎样?”   萧翎道:“如是那沈木风,我料想你总瓢把子,也不敢出面和他为敌……”他仰脸一阵大笑,接道:“岂是又何止你姓马的一人,只怕是敢于出面和我萧翎为难的人,没有一个敢去轻捋虎须,为难那沈木风了。”   这几句话,听来是尖酸刻薄,其实也是实情。   但见马文飞剑眉耸动,星目射光,怒声喝道:“想那沈木风销声匿迹,深藏在百花山庄中,重出江湖,不过是近月中事,你却认为那百花山庄是足可托身为避难之地了,马某今日先收拾了你三庄主,再去斗斗那沈木风。”   萧翎道:“只怕你连我萧翎也胜不了!”   马文飞哈哈一笑,道:“三庄主能连伤九名武林高手,那是足证武功高强了,马某斗胆领教。”   只听那三个手提亮银棍的大汉冷冷说道:“杀鸡何用牛刀,不用总瓢把子出手,咱们三人足以对付他了。”   语声甫落,三条亮银棍同时飞起,分由三个方位,攻向了萧翎。   萧翎手中长剑,突施一招“天女散花”,银芒旋飞,剑花朵朵,人却已从三人合击的棍势中一闪而出。   三条大汉眼看剑花重重涌来,心中暗生震骇,暗道:百花山庄之名,果不虚传,武功的确是有些怪异。攻出的亮银棍,随着心念收了回来,封住门户。萧翎就在三人由攻变守的剎那间,闪出了合围之势,欺身到马文飞的身前,说道:“他们三人非我之敌,在下亦不愿伤及无辜,还是领教瓢把子的绝学吧。”   马文飞看他轻轻易易的闪出三人的合围之势,心中亦是大感震惊,暗道:此人无怪能连伤九名武林高手,果是身负绝技……   但闻三声大喝,连续响起,那三个手执亮银棍的大汉,重又扑了过来,手中亮银棍分由三个方位,点向萧翎。   这三人被萧翎一闪脱出围攻,觉着大损颜面,这一次合击之势,三人早已暗作商量,银棍出手,力道奇猛,有心一击得手。   萧翎心中暗道:敌众我寡,必得先挫一下敌势锐焰……   心念转动,欺身向前,剑锋找上那大汉握棍的右腕。   一举之间,避让还击,东、北两方位攻来的银棍,同时落空。   正面方位上的大汉,看萧翎竟然以手中长剑和自己银棍相触,心中大喜,暗道:你这是自找苦吃!内劲陡落,向外猛碰,希望一下振飞萧翎手中长剑。   那知一和萧翎长剑接触,不但未能震飞对方手中长剑,反被长剑沾在了银棍之上,不禁心头大骇,愕然之间,萧翎已然连人欺了进来,剑锋一闪,找上了右腕。   他的举动来势,快速至极,出剑欺身,几乎是在同一时间之内完成。   那大汉无暇多作思虑,本能的一松手中银棍。   萧翎左手疾探而出,不容那银棍落地,已然抓在了手中。   这时,他剑上余力仍有,只要一吐右腕,那大汉不死必伤,但他却不肯借机施下辣手,左脚陡然飞起,踢了过去。   这一脚势道奇快,而且大出意外,但闻蓬然一声,正踢在那大汉右胯之上。   那大汉整个的身躯,被踢的摔出四五尺远。   萧翎还击一招,不但破了三人的合围之势,而且还夺下兵刃,踢倒一人。   这不禁使东、北方位上两个大汉吃了一惊,就是那马文飞,也是大为震骇不已。   两个大汉一怔之后,双双扑到,抡动亮银棍,当头劈下。   萧翎还剑入鞘,运足真力,健腕一翻,陡然向亮银棍迎去。   只听一阵金铁交鸣的大震,正东方位上一条大汉,手中亮银棍脱手飞出,正北方位上的大汉,银棍虽未出手,但却被震得双臂发麻,半晌举不起手中兵刃。   萧翎未料到自己竟有着如此浑厚的内力,呆了一呆,回顾马文飞道:“请总瓢把子指教。”手中亮银棍一翻,一式“力扫五岳”,拦腰扫去。   马文飞看他内力惊人,那里还敢封挡来势,双肩微晃,人已退出八尺。   萧翎银棍挥动,放手抢攻,他胸中熟记的武功甚杂,虽是从未用过银棍,但使出来招数,却是棍法正宗之学。   要知那庄山贝、南逸公、柳仙子等三人,不但是各有精专,而且兼通天下各门派的武功,尤以庄山贝,好务杂学,胸中所知,遍及星卜医道,萧翎颖慧过人,再遇上那等奇人良师,合力传授之下,虽只短短五年时光,但却抵得别人数十年的熏陶,除了尽得三人之长的剑、掌、轻功、暗器之外,还熟记了不少外门兵刃的怪异招数,这亮银棍属下十八般兵刃之内,用来自是得心应手了。   马文飞素以所学博杂自负,十八般兵刃,件件都能来得,但见萧翎使出的棍法,竟是正宗棍法中神髓之学,暗中自叹弗如。   萧翎一口气连攻了一十八招,亮银棍划起一片啸风之声,丈余内尘扬草飞,潜力激荡,但那马文飞却从容的闪开一十八棍,萧翎口虽不言、心中却是暗暗敬佩,忖道:此人闪避身法的佳妙,武林中实不多见……   马文飞待萧翎那一十八招连环棍法施完,才一挥右手长剑,一剑刺出,反击剑势出手的同时,左手中的折扇,也斜里划出了一股扇风,剑刺萧翎的握棍右腕,折扇却逼住了萧翎反击路道,一招之间,攻守兼具。   萧翎被他反击的折扇风逼退了一步。   马文飞心知如是让萧翎缓过手来,亮银棍必将有更为厉害的招术,立时欺身而进,逼近萧翎身侧,左扇、右剑,攻势极为凌厉。   萧翎虽是兼通各种兵刃,但精专的还是剑术、掌法,再加上缺乏对敌经验,掌握到先机,胜算时,故可一气呵成,胜来干净利落。但如陷入被动,却少了那份由经验中体会出的应变之能。   马文飞闯荡江湖,时日虽不长,但他却是身经百战的名家,四五年的时光,压服了豫、鄂、湘、赣四省豪杰枭雄,被拥为四省总瓢把子,自非容易的事,除了一身高强的武功之外,智谋亦非常人能及。   他默查萧翎出手几招,不但感觉到遇上了生平中从未遇过的劲敌,而且对方武功、内力,恐怕都在自己之上,如是堂堂正正的和萧翎放手搏斗,那是必败无疑,唯一能够胜得萧翎的机会,是以己之长,击彼之短,这期间还得仗凭那数百场搏斗中,体会出的对敌经验。   萧翎一套棍法施完后余下的空隙,不过是一眨眼间的时光,马文飞就把握着了这一剎那间的机会,反击出手,欺入了萧翎身边,萧翎手中的亮银棍乃是善于长战的重兵刃,被马文飞欺近身后,不但威势难以发挥,反而成了累赘。   但见马文飞手中长剑闪起了朵朵剑花,始终指袭萧翎的握棍双腕,迫使萧翎无法求变,左手折扇忽张忽合,斜削直点,削点之处,又都是人身要穴,迫得萧翎只有闪让对方袭击的份儿,无能还击。   片刻工夫,马文飞已刺出了三十六剑,折扇也急攻了二十四招。   这段时间中,萧翎始终无能还手,被迫得连退出一丈多远。   只听那榕树上传下来钱大娘的声音道:“你如再不弃下手中银棍,拖着那个累赘,再斗上一百招,也是无能还击一招。”   萧翎一心只想等待那马文飞绵连不绝的攻势,稍有空隙时,再设法展开反击,只要能使他还击一招,就可扭回这等着挨打的局面。   他全心全意,都想着得以扭回劣势后,如何才能把亮银棍发挥出十成威力,这一念头,害得他无暇旁思。   他听得钱大娘一番话后,心中才陡然大悟,暗道:这等简单的事,我怎么竟然想不到,如是早弃此棍,我两手也不致受它的拖累,以致全为剑势所制,双手握棍,闪让敌剑,岂不是如同绑着两只手打架一般……   忖思之间,分去了不少心神,一个应变较慢,左肩被马文飞击中了一扇,登时衣衫破裂,鲜血汩汩而出。   在马文飞的意念之中,这一扇纵然不能把萧翎左臂完全卸下,至少也将使他筋骨断裂,失去再战之能,但在折扇将要划中萧翎肩头时,似是遇上了一种强大的阻力,那阻力却无形无体,颇似传言中的护身罡气,和佛门至高的须弥神功。   这两种佛、道绝学,武林中向极少见,对方小小年纪,怎会练成此等绝技……   萧翎左肩受伤之后,激起了强烈的斗志,大喝一声,双脚连环飞起,交替踢去。   这正是昔年梁山好汉武松,醉打蒋门神的五步鸳鸯连环脚,乃是连环脚法中的一绝,庄山贝好务杂学,费了数月苦功,把这套几乎失传的武功,重又整创出来,传了萧翎。   马文飞长剑连闪,施出了“云龙三现”的连环剑招,但见寒芒闪动,剑气森森,封住了全身门户。   萧翎虽然未能得手,但这反击之势,却替他争取了足够的机会,气沉丹田,疾快的落着实地,未容马文飞变招反击,立时抢先发动。亮银棍一招“盘龙绕柱”,斜里向马文飞扫击过去。   马文飞虽然封挡开萧翎那五步鸳鸯连环脚的绝技,但却失去了控制全局的主动,亮银棍挟风飞来,不宜硬行封架,一吸气,飘退五尺。   萧翎有如解去了手上的束缚,长长吁一口气,展开反击,亮银棍大开大盖,竟是三十六路行者棒的招术。   马文飞虽是身轻百战,历经大风大浪的人物,处逆势而心不乱,但目睹萧翎武功博杂、精奇,心中暗自惊骇不已,暗暗忖道:这人艺兼天下之长,又深得佛、道中上乘神功,如若假以时日,必将无敌天下,那时,再想除他,只怕比登天还难,今日非得设法除了他不可……   心中念头回转,不觉分了心神。   只听当的一声金铁交鸣,手中长剑被棍势扫中,长剑被荡了起来,门户大开,手臂一麻,长剑几乎被震出手。   萧翎大喝一声,欺身而上,亮银棍直捣黄龙,疾向前胸点去。   马文飞暗中咬牙,一侧身子,惊险异常的避开萧翎的棍势。亮银棍掠着前胸而过,半寸之差,就要点中马文飞的要害。   此人对敌经验十分丰富,已知自己陷入了落败的边缘,如若不能冒险争得主动,必将为萧翎那大开大盖的棍法所败。   萧翎亮银棍掠胸点过,亦知此举失措,正待坐腕收回,马文飞已疾快的反击过来,左手折扇斜里削向萧翎右腕。   萧翎刚吃过一番苦头,心知再不弃手中的亮银棍,必将重蹈覆辙,当下双手一松,亮银棍砰声落地。   马文飞料不到他放弃去兵刃,不禁微微一怔。   在这等近身相搏之中,沉重、长大的亮银棍,已然失去制敌作用,萧翎松去手中兵刃,反有手脚灵活之感,右腕一挫,避开扇势,左掌疾快拍出一掌。   马文飞右臂仍有着麻木之感,运剑不便,单以左掌折扇和萧翎抢攻。   萧翎一掌拍出,领动了连环闪电掌法,一招快过一招,连环七掌,已把马文飞的折扇逼住,再也施展不开。   场中观战三人,大都是马文飞的属下,他们一向只看到马文飞决斗强敌取胜的神气,心目中已把这位总瓢把子敬若天人,从未见过他和萧翎搏斗的这般吃力。   萧翎以连环快速的掌法,控制了局势之后,攻势更见凌厉,马文飞手中空有着长剑、折扇,却无法施展得开。   马文飞虽目中涌现一片杀机,暗中旋动折扇柄处的机簧。   但他究是成名武林的人物,一方霸主之才,施展暗算,心中又有些惭愧之感,矛盾难决,竟然无法下手。   正自犹豫之间,萧翎突然一收掌势,飘逸五丈,说道:“总瓢把子武功高强,咱们再斗上百来招,只怕也是难分胜败,机会难得,咱们等一会再打吧!”返身一纵,直向那茅屋奔去,马文飞暗暗叫了一声:惭愧!萧翎虽说的客气,但他自己心中明白,以萧翎那愈打愈快的连环掌法,绝难再挡十招。   抬头看去,只见那茅屋之前,人影闪动,刀光如雪,打的激烈无比。   钱大娘一条拐杖,有如水中游龙一般,纵送横击,独挡了七八个人的围攻。   但仍有着四个人,绕过了钱大娘,向那茅屋中奔去。   萧翎看得心中大急,一提真气,全力向前奔去。迅快得有如流矢,像一道轻烟般,从那钱大娘身侧掠过,随手一挥发出了修罗指力,点倒了一个大汉。   钱大娘骇然一震,暗道:好快速的手法。精神一振,拐杖连环三招,击伤了一个敌人。   围攻钱大娘的七八个武林高手,眼见那萧翎轻描淡写,回手一击,便伤了同伴,不由得心中震动不已,斗志大减。   钱大娘雌威大发、拐杖招术一紧,迫的围攻群豪连连倒退。   萧翎以绝世无伦的快速身法,冲近了茅舍,大声喝道:“站住,强入者死。”   四个大汉,早已逼近茅舍,但却被金兰连发的暗器所阻。   四人略一怔神,萧翎已疾奔而到。   四个大汉,两个施用单刀,一个施用软鞭,另一个施用一把虎叉,听得萧翎大喝一声,突然一齐停了下来。   回头望去,只见萧翎抱剑而立,星目中神光闪动,扫掠了四人一眼,冷冷道:“在下不愿伤人,并非是不敢伤人,如若诸位硬要向茅屋中闯,莫怪在下手下狠毒了!”   那施软鞭的大汉怒声喝道:“你是什么人,出言如此狂傲!”   萧翎冷冷的接道:“在下萧翎,诸位有什么事,尽管找我萧翎说话,如是诸位擅自入那茅舍,那是自寻死亡。”   施软鞭的大汉,似是四人中的首脑,厉声喝道:“有这等事,在下倒是有些不信。”   萧翎道:“你如不信,何妨一试!”   那施用软鞭的大汉,右手一挥,低声对两个施用单刀的大汉说道:“贵昆仲一齐出手对付这等万恶之徒,不用讲什么武林规矩江湖道义。”   两个用刀大汉应了一声,一字排开,拦住了萧翎的去路。   那施用软鞭的大汉,回顾了那用虎叉的大汉一眼,道:“咱们闯入茅舍。”   萧翎剑眉耸动,俊目放光,怒声喝道:“如若诸位不听在下警告之言,那可是自讨苦吃。”   这四人适才精神集中在对付金兰发出的暗器之上,听得萧翎的呼喝之言,等回过头来,未见到萧翎奔来时的快速身法,如是几人瞧清楚了,必将相信萧翎警告之言。   但见那手执虎叉的大汉,抖动着手中的虎叉,一阵呛呛乱响,疾向那茅舍冲了过去。   萧翎怒叱一声,一振手中长剑,白芒闪动,连人带剑,疾向前面冲去。   两个手执单刀的大汉,眼看萧翎人剑合一的威猛来势,不禁一呆,心中念头还未转完,萧翎已由两人身前疾冲而过。两人但觉白光一闪,剑气扑面生寒,手中单刀还未递出,萧翎人已冲到。   但见那手执虎叉大汉冲近茅舍的身子陡然飞了起来,摔出去四五丈远。   凝目望去,只见萧翎手执长剑,挡在茅舍门口,冷冷说道:“那一位有胆子,再过来试上一试?”   这快如闪电的惊人一击,使得在场中人个个心生寒意。   转头望见,只见那手执虎叉的大汉,侧身卧在地上,双目圆睁,张着嘴巴,但却讲不出一句话来。   原来他被萧翎一脚踢中穴道,身子飞摔了出去,身不能动,口不能言。   只听一个沉重的声音说道:“你们不是他一人之敌,快退下来!”   那手执软鞭的大汉,听到那说话声音,已知来人是谁,垂首说道:“属下等替总瓢把子丢人,愿领责罚。”   来人正是那豫、鄂、湘、赣四省总瓢把子马文飞,只见他急行两步,一脚踢在那施用虎叉的大汉身上,说道:“不是你们不行,而是人家武功太高了。”   但见那施用虎叉的大汉,打了两个翻滚,突然挺身而起,伸手抓起虎叉,猛向萧翎扑去。   马文飞大声喝道:“回来!”   那大汉应声倒跃而退,望着马文飞,满脸不服之色,道:“总瓢把子,何以唤回我不许出手?”   马文飞一皱眉头,道:“你们四个人合起来,都打不过人家,你一个人岂不是白白的送命么?”   那使虎叉的大汉道:“刚才属下未曾防到,被他踢了一脚,那如何算得落败。”   原来此人有着三分运气,只被萧翎一脚踢中穴道,翻了两个筋斗,但总觉那不是由一刀一枪的被打败,心中大不服气。   马文飞脸色微变,道:“还不快退下去。”   那大汉虽然不服萧翎,但对马文飞却是十分畏惧,急急退了下去。   那马文飞回目一掠身后恶斗之局,钱大娘似已控制全局,攻多守少,心中暗暗忖道:看来今日之战,已难单凭我马文飞和几个随行属下出手,能够胜得此阵了……   心念转动间,突然探手入怀,摸出一个流星火炮,右手一抖,投向高空。   只听蓬然一声,流星火炮在空中爆裂出一团火花。   萧翎冷冷说道:“马文飞,你可是在招请帮手么?”   马文飞脸上一热,道:“不错,今日来此之人,原非马某一人,只因在下敬重那钱老前辈的为人,曾经力劝群豪,等候片刻,先让在下和钱老前辈谈谈,如是钱老前辈给在下一个薄面,那是最好不过。否则……”   萧翎接道:“可惜她未给你总瓢把子面子。”   马文飞道:“在下既是无能说服那钱老前辈,只有据实相告今日来此群豪,以作公决,是战是和,也非我马某能作决定。”   萧翎冷笑一声,道:“为着我萧某一人,居然劳动中原群豪,和马总瓢把子的大驾,当真是抱歉的很!”   马文飞脸上赤红,轻轻咳了一声道:“今日之战,非是江湖上一般名利之争,事关武林劫运、自非个人的颜面、胜负,可以影响大局。”   萧翎轻轻叹息一声,道:“马兄倒不失磊落胸怀,英雄气度,咱们适才之战,你并没有败,不用如此谦逊……”   马文飞道:“也许是三庄主手下留情,马某虽未败在当场,但在下实已自知如是再打下去,马某必败无疑……”   他轻轻叹息一声,又道:“在下久闻萧兄的大名了!亦曾快马追寻,两日夜兼程三千里,但却缘悭一面,始终未能见得萧兄,想不到初次一见,竟成生死对头。”   萧翎突然觉着这马文飞有着异于常人的气度,心中暗暗生出了敬佩之感,摇头叹息一声,说道:“马兄追的那位萧翎,恐非在下……”   马文飞怔了一怔,道:“这世间有几个萧翎?”   萧翎道:“两个……”   马文飞接道:“这倒是闻所未闻的事了,世界不乏同名同姓之人,但如说两位萧翎,都是身负绝技的武林高手,那倒是有些奇怪了。”   此人智慧过人,似是不信萧翎之言。   萧翎叹道:“不错,世间很难有这般巧事,但如有一人,假冒萧翎之名,那就不足为奇了。”   马文飞道:“是了,两位萧翎之中,有一人是冒名顶替的。”   萧翎道:“正是如此。”   马文飞道:“恕在下问一句不当之言,三庄主这萧翎之名,是真是假?”   萧翎道:“真假有何紧要……”   马文飞接道:“不然,人过留名,雁过留声,真假萧翎,既都是身负绝技的高手,恐都不会默默无闻的虚度此生,这百年之后的是非功过,岂能混淆不清。”   萧翎抬头一瞥,道:“马兄的帮手来了!”   马文飞头也不回的说道:“他们并非是帮我马某。”   萧翎道:“非是马兄助力,难道是来帮我萧翎的么?”   马文飞道:“他们是来找那百花山庄的三庄主,如何是助我马某……”   他轻轻叹息一声,接道:“这些人事先并未有人邀约,一个个自动而来……”   萧翎接道:“我萧翎出道江湖不久,有什么大罪大恶,惹得这么多武林高手追杀于我?”   马文飞道:“萧兄气度不凡,确非为恶之相,只是因为你投效了百花山庄,所以才成为武林中的公敌。”   说话之间,数匹快马,已然疾冲而至。   钱大娘手中拐杖,急攻三招,荡开了围攻之人,飞身一跃,冲近茅屋。   马文飞也不拦阻,身子一闪,让开了去路。   钱大娘冲近萧翎,突然一挺身,收住急冲之势,和萧翎并肩而立,道:“来人过多,咱们并肩一起拒敌,免得顾此失彼。”   萧翎看那急奔而来的群豪,身份十分复杂,肥瘦高矮,不下数十人。   当先一人身高八尺,脸色赤红,手中提着一柄软索银锤,背上背弓,腰间插箭,神态威猛,气势慑人。   钱大娘低声说道:“那当先而来的红脸大汉,就是神箭镇乾坤唐元奇了,其人天生臂力惊人,不可和他硬拼劲力。”   萧翎点点头,道:“其人一派英雄气度……”   余音未绝,那唐元奇已然冲到。高声喝道:“那一个是百花山庄的萧翎?”   萧翎一皱眉头,道:“在下便是,有何见教?”   唐元奇冷冷接道:“好,吃我一锤。”右手一抖,手中的巨大银锤,直飞过去,点向萧翎前胸。   他手中软索可短可长,虽然两人相隔还有九尺左右,但锤势却直逼萧翎。   萧翎暗中运气,右手挺剑陡然点出,心中却暗暗忖道:此人长相,气度,威猛惊人,但不知内力如何?   只听钱大娘急声说道:“不可接他的银锤!”手中拐杖一伸,点了过去。   她出言招呼,为时已晚,萧翎长剑已然点在了唐元奇的银锤之上。   只觉那点来银锤力道奇大,震得手臂一麻,但那银锤仍然被萧翎的剑势点开。   唐元奇怔了一怔,道:“好小子,可敢再接我一锤试试。”手腕一振,银锤又点过来。   此人神力,天下闻名,江湖中人,大都知道,凡是和他动手之人,都不肯硬接他的兵刃,纵然是不知其人,但见到他那等雄伟的身体、巨大的银锤,也不敢硬挡锐锋,是以,他一生和人动手,从未遇过硬接他银锤之人,萧翎以手中轻灵的长剑,接他一锤,可算是从未有的事。   萧翎冷冷说道:“好!我就再接你一锤。”行气似珠,运劲若钢,力道直贯剑身,又向银锤上点了过去。   这次唐元奇又加了几成力道,来势较那第一锤猛了许多。   剑锤一触之下,立时分开,未发出一点声息,萧翎站立不动,银锤却被荡开。   唐元奇呆了一呆,道:“果然不错。”   钱大娘担心萧翎接不下唐元奇的锤势,伸出拐杖,准备随时救援,却不料萧翎连接两锤,竟是若无其事,暗暗赞道:这娃儿功力精深,似已到炉火纯青之境。她缓缓收回拐杖,退而观战。   银锤带起一阵呼啸风声,有如泰山压顶一般,当头劈落下来。   萧翎虽然心性高傲,但见唐元奇这一锤来势的威猛,也不敢挥剑硬接,当下一提真气,不退反进,直向唐元奇怀中欺去。   萧翎得天独厚,生食了数千枚石菌,使他先天虚弱的体质,返弱为强,再经庄山贝打通了他三阴绝脉,授以道家至高内功绝学,干清气功,致使他内力大增,连接唐元奇二锤之后,仍是面不改色。   唐元奇大喝一声,道:“好啊!可敢再接我一锤。”抡动银锤,呼的一声,当头劈了下去。   这萧翎的轻功,得自天下轻功第一的柳仙子所传授,欺攻之势,快速绝伦,身影一闪时,人已逼近唐元奇的身前,左掌一挥,劈向前胸,右手长剑却逼住唐元奇的击锤软索。   这等欺身抢攻,看上去,十分凶险,其实这等以攻还攻的手法,正是制服唐元奇巨锤厉攻的良策。   唐元奇看上去身材高大,但举动却是灵活异常,双肩微晃,人已退出了五六尺外,平腕一挫,收回银锤。   萧翎抢得先机,那还容他缓开手脚抢攻,长剑疾挥,唰唰唰,连攻三剑,左掌配合着右手剑势拍出了四掌。   这一阵剑中掌的猛攻,迫的唐元奇连连后退,反击无力,几乎伤在萧翎剑下。   只听钱大娘高声叫道:“三庄主,快退回来。”   原来萧翎紧追着唐元奇,追出了两丈多远。   回目一瞥,只见钱大娘手横拐杖,挡在那茅舍门口,环伺茅舍两侧的武林高手,都已亮出兵刃,形势已然是剑拔弩张,一触即发。   萧翎右腕微挫,收回剑势,翻身一跃,退到茅舍门口,在这段距离中,虽然有人可出手阻拦于他,但却都站着未动。   钱大娘低声说道:“那马文飞左面一位中年人,乃青城派中三大名剑之首的印月道长,此人剑术精绝,已得青城派中剑道神髓,不可轻视。”   萧翎道:“多承指教。”   钱大娘道:“马文飞右边那位全身红衣人,乃是江湖上有名的玩火高手,三阳神弹陆魁章,他和毒火井伽,在江湖上并称为正邪二火,此人一身是火,和他动手更要特别小心。”   萧翎目光一转,扫掠了全场一眼,除了马文飞、印月道长和三阳神弹、唐元奇之外,四周高矮肥瘦,为数二十以上,看上去,都不是平庸之辈。心中暗暗想道:那沈木风刚刚重出,便立刻哄动了江湖,九大门派、黑白两道,似是都和他有着无与伦比的深仇大恨,必杀之而后快……   只听马文飞高声说道:“三庄主的武功,在下适才已经领教,那确实高明的很。”   萧翎道:“好说,好说,总瓢把子过奖了!”   马文飞淡淡一笑,道:“这位印月道长,乃当代青城掌门人首座弟子,剑术精绝,名震一时,听得兄弟夸说三庄主的武功,心中羡慕不已,想领教一下萧兄的剑术。”   萧翎流目四顾了一眼,沉吟不语。   马文飞似是已看出了萧翎心中为难之意,接道:“在印月道长和萧兄未分胜负之前,咱们绝不妄进尺寸……”   回目对四周群豪说道:“诸位请退后一丈,观赏印月道长和百花山庄三庄主比剑。”   这马文飞在江湖的声望,果然非同小可,四周群豪未必都是他的属下,但却都依言向后退出一丈。   萧翎转头对钱大娘道:“老婆婆请替在下掠阵。”   钱大娘口齿启动,欲言又止。   萧翎潇洒的行前五尺,抱拳而立,欠身说道:“青城名剑,天下知闻,萧翎有幸一会道长。”   印月道长一翻右腕,唰的一声,抽出背上长剑,说道:“萧大侠少年英雄,贫道心慕不已。”   持剑而行,距萧翎五尺左右时停了下来,亮开门户,道:“萧大侠请!”   萧翎心中忖道:“看来这四周群雄,当以马文飞、陆魁章、唐元奇和印月道长为首,如能挫败这四人,其他的人想必会知难而退……”   心念一转,弹剑说道:“道长名门大派中人,想必不愿抢占先机出手,在下先出招了。”   印月道长道:“萧大侠请!”   萧翎长剑一探,点了出去,剑尖三颤,闪起三朵剑花。   这一剑名时“凤凰三点头”,隐隐间含有客套之意。   印月道长长剑划出,闪起一道白芒,封住了萧翎剑势。   这一招全是守势,也含着客气之情。   萧翎剑势一翻,振起两朵剑花刺去。   这一剑却是攻势凌厉,剑带疾风。   印月道长长剑“划分阴阳”,当的一声震开了萧翎的长剑。   他听马文飞盛赞萧翎剑招内力,有心要硬接他一剑试试。   萧翎剑转“回风弱柳”,不容印月道长还击,又是一剑扫出。   印月道长挡开萧翎一剑,手腕微微一麻,心头微生懔骇,忖道:此人果然是名不虚传!眼看剑势回扫过来,不再硬接,振腕一剑,刺向萧翎右腕。   萧翎腕势一沉,避开一剑,印月道长就在这一瞬之间,抢去了先机,长剑连环刺出,一口气攻出了五剑。   这五剑猛恶快速,迫得萧翎无法还手,连退五步。   萧翎暗暗赞道:青城派称为武林四大剑派之首,出手的剑式,果非凡响。   印月道长一连攻出了八剑之后,势道才微微一缓,萧翎却借他剑势一缓间,展开了反击。   两剑并举,展开了一扬凶恶的搏斗。 第十七章 较绝技惺惺相惜   一抹落日余晖,透过了老榕树,照射下来。日光映射着剑锋,幻起了一阵流动的剑气,闪闪生光。   不大工夫,两人已斗了百招以上,落日余晖,天色暗了下来。   一缕朦胧的夜色,笼罩大地,天边升起几颗疏落的星星。   长剑在夜色中,闪起一串串的寒芒,双方的恶斗,已渐入紧要关头。   马文飞目力过人,也站的最近,迷朦的夜色中,清晰的看到印月道长的汗水,珍珠般一颗接一颗滚了下来。   萧翎却似是愈战愈勇,剑招也愈见凌厉,印月道长已无反击之能,落败不过是转眼间事……   忖思之间,突见萧翎的剑势一发,幻起了重重剑气、银芒,波涌而到。   双剑相触,响起了一声金铁交鸣,剑气敛消,人影重现。   只见萧翎抱剑而立,印月道长手中的长剑,却已跌落在地上。   印月道长缓缓举起衣袖,擦拭一下头上的汗水,黯然说道:“三庄主剑术高强,在下不是敌手。”   萧翎道:“承让,承让。”   印月道长缓缓捡起地上长剑,还入鞘中,道:“贫道虽然败在三庄主的手中,但武林中无数高手,将继贫道之后面来,三庄主能够胜过贫道,但却未必能胜得天下英雄。”突然转过身子疾奔而去。   萧翎望着印月道长去如惊鸿的背影,消失不见,亦不禁长长叹一口气。   忽见那全身红衣的大汉闪身而出,取下背上的火龙棒,冷冷说道:“在下陆魁章,领教三庄主的绝学。”   萧翎剑眉一耸道:“当得奉陪。”   钱大娘突然接口叫道:“当心他手中兵刃,和满身火气。”   陆魁章冷笑一声道:“想不到名震中原的钱大娘,竟然也投身在百花山庄。”   钱大娘怒声接道:“胡说八道,谁说老身投入百花山庄了?”   陆魁章道:“众目睽睽之下,你为何为百花山庄卖命,难道还会错了不成?”   钱大娘道:“老身只为了和萧翎之约,助他私人一阵,与百花山庄何干?”   马文飞道:“这萧翎乃百花山庄中的三庄主,老前辈想已知道了!”   钱大娘道:“自然知道了……”   马文飞接道:“既为萧翎助阵,岂不是要和天下英雄为敌,道理十分明显,老前辈如是百花山庄中人那还罢了,如非百花山庄中人,又何苦趟此混水,今日一战过后,不论胜负如何,老前辈恐是难洗清白了!”   钱大娘道:“老身的事,不用你总瓢把子费心!”   马文飞碰了一鼻子灰,也不生气,淡淡一笑,不再接言。   陆魁章却冷笑一声,道:“在下已久闻钱大娘之名,待收拾了萧翎之后再行领教。”   萧翎怒道:“你可料定手中火龙棍就能胜定了我萧翎么?”   陆魁章道:“如是你三庄主不信,只有试试瞧了。”火龙棍一挥,迎头劈下。   萧翎已得钱大娘的警告,说他火龙棍暗藏古怪,也不敢挥剑接架,纵身一跃,让避开去,手中长剑寒芒一闪,刺向了陆魁章的右腕。   陆魁章一沉手腕,避开剑势,火龙棒正待拦腰扫去,忽觉眼前剑花错落,分向左右双腕扫了过来,不禁心头一震,暗道:好快的剑势,霍然后退两步。   萧翎长啸一声,剑掌并出,展开了快攻,着着指袭向陆魁章双腕脉门,迫使他的火龙棒无法施展。   这等单打一点的攻势,十分不易,但萧翎用来却是潇洒自如,毫无牵强之感。   神箭镇乾坤唐元奇取下背上硬弓,抽出长剑,搭在弦上,觑个空隙,唆的一箭,射了出去。   那支强弓长箭,威力绝大,离弦的箭势,早已算准了萧翎移动的方位。长箭射到,萧翎刚好碰上。   匆忙之间,萧翎已无暇多想,长剑一起“阴云蔽日”,闪动起一团剑气封住门户。   只听呼的一声轻响,剑箭接触。   长箭劲道奇猛,萧翎剑势只不过把长箭约略震偏,箭势掠着身侧而过,嗤的一声,带走了萧翎肩上一片衣服,毫厘之差,就要箭中肩头。   萧翎吃了一惊,暗道:好凶猛的一箭……   心中念转,惊魂未定,手中剑势一缓。   陆魁章火龙棍趁势扳回了先机,呼呼几棒,迫退了萧翎。   钱大娘挥动拐杖,大声喝道:“好啊!你们都是江湖上成了名的人物,居然要群打群攻。”   那神箭震乾坤唐元奇,已然另取出一支长箭,搭在弦上,听得钱大娘喝叱之言,又将长箭收入袋中。   萧翎已然分心于唐元奇长箭之上,暗中留神他的举动,眼看他突然收回长箭,心中忧虑顿减,精神一振,长剑连出三绝招,又把陆魁章迫落下风。   三阳神弹陆魁章冷笑一声,道:“三庄主的武功果然高强,当心我要施展火器了。”   他和毒火井伽,并称为江湖上正邪二火,为人不失磊落气度,火器未出手前,先行出言警告。   萧翎长长吸一口气,运足干清气功,护身罡气满布,道:“尽管出手。”口中说话,手中的剑势,却是丝毫未缓。   他亦知陆魁章出手的火器,必然是极为歹毒,如能迫使他无法施展,那当然是最好不过。   但见陆魁章忽然向后一跃,退开八尺,脱出了萧翎剑势威力圈外,一扬手中的火龙棒,亮光一闪,一道火舌,疾喷过来。   那火势见风暴长,喷到萧翎身前已然扩大成三尺见方的一团火焰。   萧翎吃了一惊,暗道:果然厉害!一提气,飞跃而起。   一团火焰,掠着双足喷过。   陆魁章一击之后,似是料到萧翎必将纵身凌空而起,手中的火龙棒早已举了起来,一按机簧,又是一道火舌喷射出来。   萧翎悬空一收双腿,半空中忽然打了一个翻身,横行飘开了四五尺,又险险让过了疾涌而至的一团火焰。   陆魁章暗暗吃了一惊,忖道:此人之能,果然不可轻视。举着手中火龙棒,不敢再轻易出手。   原来他这火龙棒中,藏有三道机关,动手对敌之时,可以喷出三次毒火,眼下他已用了两道机关,尚余最后一道,如再喷射出来,这条火龙棒就成了普通兵刃,必得再费上许久时间,重新装过火药,才可应用。   萧翎虽然避开两次毒火喷烧,但想到那火势的猛恶快速,亦不由暗暗惊心,暗打主意道:他这兵刃如此恶毒,怎生想个法子把它毁去才好。   两人心中各有所思,各有所惧,谁也不敢再轻举妄动,相对而立,全心戒备。   钱大娘突然冷笑一声,道:“陆魁章,老身常听人谈,你这支火龙棒,每次对敌,只可喷出三次毒火,不知是真是假?”   言下之意,无疑是告诉萧翎,他那火龙棒还可喷出一次火来,一次之后,就完全失了作用。   陆魁章冷冷说道:“不错,我这条火龙棒还可喷射一次,但此事并非传闻,伤在我第三次喷出毒火的武林高手,为数并非太少,三庄主要小心了。”   萧翎对他火龙棒也确有几分忌惮,长剑护住前胸,不敢相距过近。   钱大娘道:“武林中人,应讲求光明磊落,施展暗器,已非光明手段,但如比起你这火器,那又是稍胜一筹了,纵然你扬名天下,也算不得英雄人物。”   陆魁章怒道:“天下英雄,有谁不知陆魁章施用火器,还要你这老乞婆讲么?”   他在激忿之下,口不择言,竟然连老乞婆也骂了出来。   钱大娘生性本很暴急,只听得无名火起,厉声喝道:“别人怕火器,我钱大娘却是不怕,三庄主请暂退下来,老身会他一阵。”   萧翎道:“我们还未分出胜败,如何罢手?”话声未落,陡然欺身而上,剑走中宫,直刺陆魁章的前心。   陆魁章一抖手中火龙棒,又是一道火舌,电射而出。   这是那火龙棒暗藏三道毒火中最后的一道,火焰猛烈,尤过前面二道。   萧翎轻身急进,就是要诱他施放出最后一道火焰,眼看火焰喷来,仰身向后倒去,容得背脊贴上地面,陡然一个大旋身,避开毒火,挺身而起。   那陆魁章乃久经大敌之人,看萧翎仰身而卧,施展出险招,避开毒火,必然是有所谋图,立时提高了警觉。   看萧翎旋身欺来,火龙棒抢先出手、一招“金针定海”,点了过去。   萧翎正待挺起身子时,那火龙棒已到前胸,匆忙间,长剑向外一推,“闭门推月”,封住了大开的门户。   剑棒相触,蓬然一声轻震,萧翎借长剑一展之力,站了起来。   陆魁章火龙棒招术疾变,倏忽间连攻了三棒。   萧翎剑势护身,全采守势,硬封硬架的把三棒全都震开。   陆魁章右手火龙棒不停抢攻,左手却已探入怀中,摸出了两粒三阳烈火弹。   钱大娘知他一身火器,恶毒无比,眼看他左手探向怀中,立时大声叫道:“三庄主,留心他左手火器。”   萧翎心头大骇,暗道:在这近距离之内,他如再施展恶毒火器,如何能闪避得开。   其实,他心念未转之际,左掌已势在意先的劈了出去。   一股暗劲,疾急涌出。   陆魁章刚刚摸出三阳烈火弹,萧翎的掌力,已然劈到,正劈在陆魁章左手之上。   陆魁章手中扣着暗器,不敢硬接萧翎掌力,手掌一松,烈火弹脱手而出,飞落到四五尺外,摔落地上。   只听两声波波轻响,两团绿色的火焰,熊熊在地上燃烧起来。   萧翎看的暗暗叹道:如果这火弹打到了人的身上,爆烈燃烧起来,那还得了,此人的暗器,件件如此恶毒,再也不能让他施展出手。长剑一振,攻了上去。   他心中有了警觉,那里还会让陆魁章有着缓开手脚的机会,剑势绵绵不绝,有如波涌浪翻,把陆魁章圈入了一片剑影之中。   全场观战之人,眼看神箭镇乾坤唐元奇败在了萧翎手中,青城三大名剑之首的印月道长,也败在萧翎手中,这三阳神弹陆魁章,虽然还未落败,但看情形已然是早晚间事,这三人不论是武功声望均为一流人物,三人如若都败下来,唯一能和萧翎对手的只有一个马文飞了。   且说钱大娘目睹萧翎连胜数阵,勇猛异常,心中亦是震动不已,又是喜欢,又是妒忌。   陆魁章又勉强支撑下十几回合,突听萧翎大声喝道:“撒手!”   陆魁章倒是听话得很,应声丢弃了手中的火龙棒。   萧翎气他暗器的歹毒,健腕一阵,手中剑锋直逼在陆魁章的前胸之上。   那陆魁章倒也不失好汉气度,冷冷说道:“在下技不如人,死而无憾,三庄主只管动手就是。”   萧翎霍然收回逼在陆魁章前胸的长剑,道:“承让!”   陆魁章垂手说道:“三庄主武功果然是高强的很。”   萧翎道:“过奖,过奖……”目光一转,扫掠了全场一眼,道:“那位还要和我单打独斗,再比一阵。”   场中群豪眼看萧翎的武勇,剑招的精奇,那里还敢出手和他单打独斗,个个噤若寒蝉。   马文飞轻轻咳了一声,说道:“三庄主的武功,咱们是有目共睹,那是无怪被沈木风倚如左右手的了……”   萧翎一皱眉头,还未来及答话,马文飞又接了下去,道:“不过咱们今日之战,不是武林中一般的比武争名,三庄主虽然连胜数阵,只不过使咱们认识三庄主的武功高强,那也更坚定咱们除去三庄主的心意……”   钱大娘冷冷接道:“不用找借口了,你们如是想一拥而上,尽管出手就是。”   萧翎听得钱大娘叫破,才恍然大悟马文飞言中之意,长叹一声,说道:“不错,我萧翎眼下确是那百花山庄的三庄主,但我并未有什么恶迹,诸位这般苦苦的相逼于我,实叫我有口难辩,兵刃无眼,诸位如是群攻群上,只怕要闹出流血惨事……”   马文飞道:“咱们在江湖上走动的人,生死何足挂齿,三庄主不用为我们担心了。”   萧翎脸色一变,道:“诸位如是一定想打,那也是没有法子。”突然凝神举剑,两道炯炯目光,直逼在马文飞的脸上。   马文飞见多识广,一瞧萧翎那举剑神态,正是上乘剑道中的驭剑手法,不禁心头骇然,心知他再一出手,定然有人要溅血剑下,当下转动手中折扇机簧,喝道:“各位都请退下,我要独斗三庄主。”   四周群豪虽是心中奇怪,但都知马文飞武功高强,依言退了下去。   萧翎全身的功力,都凝聚在手中长剑之上,静立不动。   马文飞手举折扇,对准萧翎前胸,手控机簧,但却不敢随便出手。   只觉萧翎那横剑而立的姿势,兼具了攻守两诀,不论从任何方向,都无法找出他的破绽,马文飞默查良久,仍是找不出下手的机会。   但见萧翎身子摇了两摇,突然长长吁一口气,垂下手中长剑,挥手说道:“马兄请回吧!来日方长,纵然是非得杀我萧翎,也不急在今夜。”   马文飞收了折扇,低声说道:“我接不下你这一剑。”   萧翎道:“马兄过谦了。”   马文飞道:“兄弟观察再三,萧兄实不像百花山庄中人。”   萧翎淡淡一笑,道:“但我确实是百花山庄中的三庄主。”   马文飞道:“其间想来必有隐情,马某愿和萧兄开诚一谈。”   他轻轻叹息一声,接道:“兄弟闯荡江湖,走遍了大江南北,结交了无数少年英雄,但像萧兄这等才慧、武功,还是初见……江湖间杀机弥漫,魔长道消,萧兄乃少年英雄,正该是砥柱中流,卫道除魔,为武林辟一条坦荡之路,立百世不朽功业,何以竟委身魔窟,青锋三尺,造孽人间?”   萧翎拱手说道:“兄弟苦衷,一言难尽,明夜此刻,兄弟在此候驾,马兄有暇,盼来一晤。”   马文飞道:“好!明日三更,兄弟当尽我之所能,劝阻天下英雄,不得相犯。”回身率领群豪疾奔而去。   萧翎望着马文飞消失的背影,心中泛起来无限相惜之情。   钱大娘一顿手中拐杖,道:“老身料想,今夜这老榕树下,必将是血流成渠、尸骨堆积的局面,料不到竟是这样一个善结的局面。”   萧翎道:“那马文飞的英雄气度,果非凡庸……”   钱大娘道:“他如是平凡之人,那点年纪,岂能率领豫、鄂、湘、赣四省中武林人物。”   萧翎仰面望天,长长吁一口气,叹道:“但愿今宵再无相犯之人……”   只听身后传过来金兰娇柔的声音,道:“三爷连番恶战。也该休息一下了。”伸手接过萧翎手中长剑,替他还入鞘中。   萧翎转向金兰问道:“玉兰和唐姑娘的毒伤如何了?”   金兰道:“服过药物之后,已然大见好转,此刻正在密室调息,贱妾下去瞧瞧。”转身奔入室中。   钱大娘突然咯咯大笑一阵,道:“老身已数十年未和人动过手了,今日倒真是打的痛快,孩子,你累了么?”   萧翎苦笑道:“在下还好,唉!为我等使老婆婆亲身临敌,与人结仇,在下心中十分不安。”   钱大娘道:“咱们这是交换条件,我今日助你,你明日帮我,谈不上什么安与不安。”   萧翎道:“明日老婆婆赶赴何人的约宴?可否先行告诉在下。”   钱大娘道:“明日你就知道了,何必急在一时呢?”   但闻一阵步履之声,金兰、玉兰、唐三姑鱼贯而出。   唐三姑和玉兰受此折磨,显得清瘦了甚多。   大概是金兰早已把萧翎相救两人的经过,说了出来,是以两人一见萧翎,齐齐欠身作礼,拜谢救命之恩。   萧翎还了一礼,道:“是那位钱老前辈相赠解药所救,两位应该谢她才是。”   钱大娘冷冷说道:“咱们事先有约,我赠药不过是交换条件,二位不用感谢老身了。”   唐三姑呆了一呆,低声对萧翎道:“你用什么交换了她的解药?”   萧翎微微一笑,道:“没有什么,我只是答允和她同赴一个宴会。姑娘恶毒虽解,体能尚未全复,但咱们的处境,仍然是险恶至极,强敌环伺,随时有受人侵袭之险……”   语音微顿,目光分由唐三姑娘和玉兰脸上扫过,接道:“两位姑娘如能多恢复一分体能,咱们就少了一分危险。”   钱大娘突然站了起来,望了金兰等三人一眼,冷冰冰的说道:“三位不要再打扰他了,他连经数番恶战,需得好好休息一下。”   三女果是听话的很,齐齐应了一声,退回内室。   萧翎就在厅间,选了一处干净之地,盘坐调息。   钱大娘也在厅中选了一片地位,陪同萧翎打坐,直待五更过后,天色大亮,萧翎才由一场禅定中清醒过来,困倦尽消。   钱大娘探头室外,望了一眼,道:“太阳已经升起,你们也该梳洗一下,换换衣服了。”   萧翎道:“不用老婆婆费心,现下时光还早。”   钱大娘脸上皱纹似是深了很多,眉宇间隐忧重重,不停地在室中来回走动。   半日时光,转眼即过,刚到中午时分,果然有两顶青色小轿,探奔而来。   钱大娘低声对萧翎说道:“孩子记着,从此刻,你暂时改名钱玉,你答应了老身,就该有始有终,不可露出马脚……”   说话之间,那两顶青色小轿,已然奔近茅舍。   钱大娘牵着萧翎右手,步出茅舍,各登上一顶小轿。   萧翎借机打量四个抬轿子的大汉一眼,只见四人脸色都是白中透青,似是在冰雪之中冻了很久的人,只剩下一口气没有绝去。但四人目中,却又是神光炯炯,一望之下,即知是有着上乘内功的人。   两人刚刚上得小轿坐好,四个大汉立时放下轿帘,抬起了轿子,疾奔而去。   萧翎只觉那轿子愈跑愈快,有如快马奔驰一般,不禁心中一动,暗道:看四人这抬轿疾奔的脚程,当可知轻功不弱。   大约奔行一个时辰之久,轿子陡然停了下来。   萧翎心中暗觉好笑,忖道:想不到我萧翎竟然也坐起轿子来了。   但见轿帘一启,钱大娘当门而立,说道:“玉儿,下来吧!”   萧翎望了钱大娘一眼,缓步下轿,心中却是感慨万端,忖道:别人冒用我萧翎之名,闹得江湖上真假难分,今日我萧翎却要甘冒别人姓名……   抬头看去,只见一座布设古雅的敞厅,正大开着厅门,厅中烟雾缭绕,景物布设都似在若隐若现之中。   两顶小轿就停在敞厅前面。   四个抬轿子的大汉,肃然垂手,站在两侧。   萧翎心头纳闷,忍不住低声问道:“这是什么所在?”   钱大娘道:“一座广大的宅院,到处都有,远在天之涯,近在目之前。”   萧翎微微一笑,道:“明白了,多谢指教……”   钱大娘急急说道:“此刻咱们乃祖孙身份,岂可这般称呼。”这几句话,却用的是“传音入密”之术。   萧翎点头应道:“记下了……”   余音未绝,突听那烟雾缭绕的敞厅中,传出来一阵清冷的笑声,道:“嫂夫人别来无恙,不知是否还记得北海旧友?”   钱大娘道:“冰宫一别,转眼又十余寒暑,无日不在念中,接得手示,雀跃不胜。”   敞厅中哈哈一阵大笑,道:“那位可是令孙儿么?”   钱大娘道:“冰宫往事,幼孙无知,恐他已不复记忆了!”   敞厅中笑声复起,道:“但小女却是难忘那一夕相处,终日缠闹着老夫,要重见令孙一面,北海冰宫中,虽不乏奇珍异物,但却很难解她郁郁愁怀……老妻爱女情深,数度催老夫进入中原,但冰宫事繁,一直无暇为小女奔忙,此次小女随同老夫南来,意在一偿她思念儿时伴侣心愿。”   萧翎心中暗道:这人把我们请来此地,怎的也不让我们进入厅中小坐?   心念还未转完,敞厅那缭绕烟雾中,人影一闪,一个身着盘龙锦袍,胸垂雪白长髯的老者,陡然间出现在厅门前面。   五年前的往事,闪电般掠过了萧翎的脑际,想起在武当山三元观中,无为道长那丹室中遇见的北天尊者。   钱大娘欠身一笑,道:“怎敢当尊者亲迎。”   北天尊者拂髯一笑,道:“两位请入厅中坐吧!”   钱大娘目光一转,望了萧翎一眼,道:“玉儿怎的如此不知礼数,见了前辈,竟然不知参拜。”   萧翎只好一撩长衫,拜了下去道:“晚辈钱玉,叩见老前辈。”   北天尊者哈哈一笑,扶起了萧翎道:“钱世兄快些请起。”挽起萧翎,直向厅中行去。   进得厅门,突觉一股寒意袭来,有如骤然间进入冰天雪地之中。   萧翎心中大感奇怪,留神看去,只见敞厅两侧排列着一十六座巨缸,后壁间放着一座玉鼎,缭绕香烟,由鼎中冒出来,寒气却由那十六座巨缸内蒸蒸上腾。   香烟和寒气,在敞厅内交混成一片缭绕的烟雾。   北天尊者牵着萧翎左手,直行入厅中一张长形木桌边,才放开萧翎,笑道:“钱世兄请坐。”   萧翎也不客气,依言坐了下去。   北天尊者望了钱大娘一眼,笑道:“令孙人间祥麟,英俊非凡,嫂夫人有此佳孙,实乃可喜可贺之事,足慰钱兄在天之灵了。”   钱大娘道:“日后还望尊者多多提携。”   北天尊者笑道:“老夫义不容辞……”   微微一顿,接道:“老夫由北海冰宫之中,带来了几件中原难得一尝的美味,咱们畅饮几杯!”举起双掌,互击一响。   片刻工夫,缭绕的烟雾中,鱼贯走出来四个白衣的少女,每人手中都捧着一只木盘,盘上各放了一个紧扣的玉碗。   萧翎暗暗忖道:他在这厅中放了这多寒气,想来他那些美味,亦必是冷若寒冰的了。   只见最后一个行来的白衣少女手托的木盘上,除了一个紧扣的玉碗之外,还有三副杯筷,和一个玉瓶。   北天尊者取过玉瓶,拔开木塞笑道:“钱世兄的酒量如何?”   萧翎道:“晚辈不善饮酒。”   北天尊者道:“好!那你就少喝一点吧!”举起玉瓶,在萧翎的酒杯中滴下三滴。   萧翎看那玉瓶,最多不过有六两容量,暗自忖道:我虽然不善饮,但喝个四两半斤的酒,也不会醉,你在我杯中滴下三滴酒来,也未免太瞧不起我了。   只见北天尊者在钱大娘那小玉杯中加了半杯酒后,又在自己杯中加了半杯,才举杯笑道:“试试老夫这雪香千日醉的味道如何。”   萧翎举起酒杯,原想一口吞下,但见那北天尊者,只轻轻吃了一滴,不禁心念一动,暗道:这酒名既叫雪香千日醉,只怕是激烈异常,慢慢尝试一下再说,轻轻吃了一滴。   酒入口中,立时有股奇烈的清香,直透入丹田之中。   北天尊者放下酒杯,笑道:“钱世兄如是力难胜酒,那就不要吃了,尝尝这几道菜味如何?”伸手把木桌上紧扣在玉碗上的三个磁碗,取了下来。   萧翎凝目望去,只见那第一只玉碗一片雪白,有如冷冰在碗中的猪油一般,第二个碗中,放着三个淡红色的圆球,除了颜色有点奇怪之外,像似炸丸子。   第三个玉碗中半碗浓汤,色呈青绿,看不出是何物做成。   北天尊者举起筷子,笑道:“钱世兄,小女还在后厅中等候于你,快请尝尝这道佳肴……”当先举起筷子,指着第一只玉碗说道:“这是千年熊掌,钱世兄请啊!”   萧翎吃了一口,果是做的十分佳美,暗道:这北天尊者,倒是个会吃的人……   只见北天尊者指着第二只玉碗中淡红色的圆球,笑说道:“这道是清蒸雪莲子,钱世兄请尝一颗吧。”   萧翎举筷夹了一个放入口中,还未咽下,忽听一阵步履声,传了过来。   转头望去,只见缭绕烟雾之中,缓步走过来一个白衣姑娘。   北天尊者冷冷说道:“香雪,你来此地作甚?”   香雪欠身道:“小婢奉命来请钱公子。”   北天尊者似是对女儿爱护无比,轻轻咳了一声,对萧翎说道:“小女那烹饪之术,尤强胜过冰宫名厨,想她定已为钱世兄备了佳肴,劳驾一行如何?”   萧翎缓缓咽下口中的雪莲子,回目望着钱大娘。   钱大娘微微一笑,道:“昔年和公主相见时,年纪大小,难得公主仍然对你念念不忘,还不快去见过公主,坐在这里发什么呆?”   萧翎无可奈何的站了起来,随同香雪而去。   出了那水雾弥漫的大厅,穿过了二重厅院,到了一精雅小巧的厅堂中。   一个全身银红衫裙的少女,坐在厅中一张檀木椅上,垂首弄绢,似有着无限娇羞,香雪带萧翎进入厅中,她连头也未抬过一下。   香雪附在萧翎的耳边,轻声说道:“那就是我们公主了,已在厅堂中等候了很久,请去见个礼。”说完,疾转娇躯,奔出厅堂。   雅致小巧的厅堂中,只剩下了萧翎和红衣少女两个人,彼此枯坐,默默无言。   萧翎虽然想打破这枯坐的沉寂,但他对钱玉与公主昔年之事,全不知晓,不知该如何开口才是。   沉默延续了一盏热茶工夫之久,还是红衣少女先行开口,道:“钱相公别来可好?”   萧翎道:“托天之福,公主安好。”   红衣女道:“钱相公可曾记得昔年之事?”   萧翎只听得呆了一呆,茫然不知如何答话。   只听那红衣女接道:“钱相公为何不言,可是忘怀了么?”   萧翎举手擦擦头上的汗水,道:“公主深居冰宫,声势显赫,娇贵尊荣,在下只不过是一个孤苦流浪人……”   红衣少女嗤的一声,打断了萧翎之言,接道:“你原来是为了门户之见,我还道你早已忘去咱们许下的誓言了……”   萧翎长长吁了一口气,暗道,总算被我应付过去了!   只听那红衣少女接道:“那时,咱们虽然都还是未解人事的孩子,但我却对那戏言往事念念不忘,随着这与日俱增的年岁,记忆更是清新……”   她缓缓抬起头来,望了萧翎一眼,接道:“你比我想象中更英俊些。”两片红晕,泛上双颊,神态无限娇羞。   萧翎进得室中,一直未和那红衣少女对面望过一眼,此刻四目交注,才发觉这位深居冰宫的少女,竟然是如此美艳。   只见她秀眉弯弯,秋波如水,瑶鼻樱唇,明艳照人,不禁微微一呆。   那红衣少女无限羞喜地笑道:“我屡次催促爹爹,要他带你去北海冰宫,可是每次他都忘怀了,唉!我为此大哭大闹了数次,爹爹才肯带我来中原找你。”   她似是陶醉在昔年的回忆中,偏头想了一阵,又道:“记得昔年咱们在冰宫后面玩耍,你要我扮作新娘子,我一直不肯答应,后来你气哭了,我才答应,这些往事虽然已十几寒暑,但想来历历如绘,似如就在目前。”   这一下萧翎只听的瞠目结舌,说不出一句话来,昔年那儿时往事,在他是毫无所知,那红衣女虽然说的悠美清丽,如奏弦管,一副悠然神往的情态,但萧翎却是一片空白,茫无所知。   幸好那红衣少女并未再等待他答复,又自接了下去,道:“不知何故,这些年来,我一直为几时那些美丽的往事索绕心头,念念难忘,唉!不知你是否和我一般的怀念着过去?”   萧翎只觉脑际一片混乱,想不出一句措词回答。   那红衣女扬了扬秀眉儿,柔声说道:“你为什么不说话呢?”   萧翎轻咳了一声,道:“公主……”   红衣女摇首道:“别叫我公主好么?”   萧翎道:“那要如何叫你?”   红衣女道:“像咱们儿时一样,我叫你玉兄弟,你该叫我什么?”   萧翎心中暗暗地摸索道:他叫我玉兄弟,那她显然比钱玉大了,我该称她姊姊才是,可是什么姊姊呢?何况我萧翎和她是从不相识,岂可称呼她为姊姊……   这念头风车般在心中连转了千百次,仍是想不出适当的措词。   那红衣女眼睛眨了两眨,幽幽说道:“怎么啦?你可是忘了我的名字?”   萧翎讪讪一笑,道:“不错,在下一时忘了公主的名字。”   红衣女脸色一变,冷冷说道:“你这些年来,从没有想过我了?”   萧翎心中暗道:钱大娘那失踪的孙儿,是否还在想念着她,我如何能够代人做主,这些话实叫人难答的很……   他心中念头交织,不觉间形露于外,剑眉轻锁,脸上浮起了一层淡淡的忧苦。   那红衣女冰冷的脸色上,又绽出哀怨的笑容,缓缓说道:“这些年来,你可是又遇上了喜爱的女孩子么?”   萧翎冲口答道:“没有。”这句话没经忖思,本能的说了出来。   只见那红衣女脸上愁苦一扫而光,嫣然一笑,道:“那你可仍是为了我爹爹在武林中至高无上的地位,有着门户之见么?”   萧翎道:“这个,这个……”   红衣女笑道:“不用这个那个了,我娘最是疼我,爹爹以后听娘的话,我回去冰宫之后,让娘要爹爹把你接去冰宫,让爹爹把他一身武功,尽传给你,日后由你接掌冰宫门户……”   萧翎急急说道:“使不得……”   红衣女道:“谁说使不得了,我一定给你办到……”   微微一顿,不容萧翎接口,又抢先说:“咱们不谈这些事啦!你瞧我比起小时候,是丑了,还是好看了?”   萧翎道:“公主明艳照人,美丽绝伦……”   红衣女道:“你又叫我公主了,不会叫我的名字么?”   萧翎暗道:谁知道你的名字了,一时间瞠目不知所对。   那红衣女黯然叹息一声,道:“王兄弟,你可是忘了我的名字么?”   萧翎心中暗道:看来再谈下去,非得露出来马脚不可,不如早些借故告别的好,正待开口,瞥见一个白衣小婢,手中捧着白玉茶盘,送上来两杯香茗,只好忍了下去,正襟而坐。   白衣小婢放了茶盘,捧起了一杯茶,道:“钱相公请用茶。”   萧翎接过杯子,放在桌上,欠身一礼。   那白衣小婢掩口一笑,道:“钱相公几时学得这般拘谨了?”   那红衣女突然叹息一声,道:“当年在北海冰宫之时,他和咱们一起玩耍,总是叫我冰儿,或是冰姊姊,此刻相对,却是一口一个公主,唉!好像是从不相识一般。”   萧翎道:“当年你我都是不解人事的孩子,但此刻都已经长大成人,自然该避些男女之嫌才是。”   那白衣婢女望了两人一眼,微微一笑,又悄然退了下来。   红衣女脸上的笑容,逐渐敛失,代之而起的是一片怒容。   她似是愈想愈觉恼怒,委屈,突然抓起案上盛茶的玉杯摔在地上。   但闻砰然一声,玉杯片片粉碎,杯中茶水,溅了萧翎一身。   萧翎正待盘算着如何想出一个法子,告别而去,又不露一点痕迹、闻得玉杯着地之声,不禁惊的一呆。   回目望去,只见那红衣女眉宇间一片怒意,双目厉芒隐现,大有立刻翻脸之势,心头微生震骇,忖道:那钱大娘为我不惜和天下英雄结仇,要我假扮她孙儿钱玉赴此邀宴,料不到这中间竟然还牵扯了一段儿女私情的往事,但我既然承担了下来,必得有始有终的把事情做好才是,如是砸了锅,闹出不欢之局,岂不是有负那钱大娘么?   心念已轩,大觉坦然,回头望着那红衣女歉然一笑,道:“冰儿,你生气了么?”   红衣女闷了一肚子委屈,怒声喝道:“谁要你叫我冰儿,你是我什么人?冰儿也是你叫的么?”   萧翎被她一顿叱责,数说的茫然无措,不知该如何接口。   只听那红衣女接道:“我不要你来奉承我,看我生气了,你心中害怕,才来这般哄我?哼!你心中早就没有我了,这些虚情假意的话,我不要听。”   萧翎只觉她讲的十分正确,自己确实在虚于委蛇,不禁微微一叹,道:“公主,请暂息怒火,听在下一言如何?”   红衣女尖声叫道:“我不要听了,你给我滚出去……”   萧翎看她双目中杀机泛动,大有立时出手之意,只好站起身来,抱拳一揖,道:“公主既如此厌恶于我,在下这就别过。”   转身向前行去,只听身后传过来红衣少女的娇喝道:“站住!”   萧翎回过身子,抱拳说道:“公主有何见教?”   红衣女道:“你刚才说的什么?”   萧翎道:“在下并非钱玉,是以不知昔年的往事,致令公主痛心故人不念旧情……”   红衣女愕然说道:“你不是钱玉是谁?”   萧翎道:“在下萧翎。”   红衣女道:“萧翎,萧翎,萧翎……”   萧翎道:“不错,在下受了钱大娘相助之恩,才答应假扮她失踪的孙儿钱玉,来赴此约……”   他长长叹息一声,又道:“事先那钱大娘并未谈起钱玉和公主的往事,如是在下早知有此牵扯,绝对不会答应……”   红衣女突然插口接道:“为什么?”   萧翎道:“一个人的情义,是何等重要,在下冒充钱玉之名,致使姑娘误作故人,罪莫大焉,如再不挺身认罪,于心何安?”   红衣女两目掠过一抹杀机,冷冷说道:“你既然知罪了,可知该怎么办?”   萧翎怔了怔,道:“姑娘之意呢?”   红衣女道:“一个女孩的名誉、节操,其重尤过生死,你冒充那钱玉之名,害得我节操大损,日后你尽可向人夸耀,那北海冰宫公主,对我如何如何,那我有何颜面生于人世……”   萧翎道:“如若我萧某是那等卑下的小人,也不自甘承认是冒充顶替了。”   红衣女道:“任你狡辩千端,我也不会相信,除非你立刻横剑自绝一死!”   萧翎向红衣少女仰脸长长吁一口气,道:“大丈夫死而何惧,姑娘既觉受萧翎屈辱,姑不论其错如何,在下咎由自取,本该应命才是。不过,此时此景中,我不能死!”   红衣女道:“一个人最大的恨事,最大的痛苦,就是死亡,所谓千古艰难唯一死,既然你连死都不怕,还有什么事放不开呢?”   萧翎道:“人死留名,雁过留声,我萧翎虽无流芳百世之心,但却不能遗臭万年,姑娘如肯信我萧翎,请宽限我数年之期,待我洗刷了自身清白之后,自当负荆冰宫,听候姑娘发落。”   红衣女道:“你说的虽然动听,但我却无法相信。”   萧翎剑眉耸动,俊目放光,肃然说道:“姑娘信也得信,不信也得信,在下就此别过!”转过了身子,大步向前行去。   突觉眼前人影一闪,那红衣少女竟然悄无声息的越过身侧,拦住了去路。   萧翎疾退两步,道:“姑娘好佳妙的身法。”   红衣女道:“天下有谁不知北海冰宫的‘七幻步’妙绝武林,还要你来称赞不成。”   萧翎心头怒起,暗道:我心有愧咎,连连在言语上相让于她,她倒是当起真来,当下冷笑一声,说道:“只听那七幻步之名,就知不是正宗之学。”   红衣女怒道:“你可要试试么?”   萧翎吸口真气纳入丹田,道:“当得领教。”口中虽是说的轻松,其实对她超越而过的奇异身法,并未有丝毫轻视之心,暗中全神戒备。   但见那红衣女娇躯闪动,转得两转,突然幻现出两条红色人影,分由双方攻来。   萧翎吃了一惊,忖道:原来这‘七幻步’有此妙用。不知那一个方向攻来是真,只好双手齐出,分拒两方攻势。   但见那红色人影陡然向后退去,避开了萧翎掌势,幻影消失,四五尺外站着那娇俏的红衣姑娘。   只听她清脆的笑声传了过来,道:“这七幻步法如何?”   萧翎道:“幻影扰人耳目,算不得什么奇绝之技。”   红衣女道:“我幻起两条人影,分由两方攻你,你如何能知虚实?”   萧翎道:“我双手各拒一方。”   红衣女道:“七幻步妙用无穷,我如若幻起三个幻影攻你呢?”   萧翎道:“双掌之外,我还可以踢出一脚。”   红衣女道:“如是我幻起四条人影攻你?”   萧翎道:“我可以双手双足并用。”   红衣女道:“如是我能幻起五条人影……”   萧翎道:“武功一道,并非说来轻松,在下料姑娘也难幻现四条以上化身。”   红衣女叹道:“我不能,但我爹爹却能,他可以幻出五个化身。”   萧翎道:“旁门左道,不足为奇,纵然能幻起七个化身,又该如何。”   红衣女道:“这只是一种奇幻的步法,进退之间,都有一定路数,练得纯熟,再加上快速的转动,就可以幻出化身,你自己不懂也就罢了,竟敢信口开河的诬为旁门左道,如若让我爹爹听到,准会把你碎尸万段!”   萧翎冷笑一声,道:“令尊那七幻步纵然高明,但也未必就能把我萧某人碎尸万段。”   红衣女怒道:“你可是不信我爹爹强过你么?那就先试试我的手段。”欺身急攻而上。   萧翎挥掌一封,还了一掌。   两人展开了一场抢制先机的快攻,掌指变化,各极迅辣。   萧翎一连和她抢攻了二十余招,竟然未占得丝毫便宜,这才知道对方不仅只会那扰人耳目的“七幻步”,而是有真功实学,这一阵互抢先机的快攻,竟未退后一步,让避一招。   那红衣女亦为萧翎的武功,暗生倾倒,忖道:这人口气很大,一身傲气,但却不是吹牛,确实有一点真实本领。   突听一个沉重的声音传了过来,道:“冰儿,你们是在比试武功,还是在真的打架?”   红衣女收掌疾退,回身笑道:“我和玉兄弟在探讨武学。”   萧翎抬头看去,只见北天尊者和钱大娘并肩而立,望着自己和红衣女出神,显然,他并未被那红衣女言语瞒过,神情间流现出满怀疑虑。   钱大娘似是亦瞧出两人不似探讨武学,脸上神色变化忽惊忽怒,莫可捉摸。   她素知那北天尊者为人,一翻脸全不念故旧之情,出手就要杀人。   只听那红衣女娇笑道:“玉兄弟原是深藏不露,如非我迫你出手,现在我只怕还不知你具有此等身手。”谈笑之中,走近萧翎,牵着他的右手,奔回房中。 第十八章 得援手幸脱虎穴   北天尊者望着两人的背影,缓缓说道:“令孙的武功是何人传授?”   钱大娘道:“除了家传的武学之外,他受到几位老前辈的指教,学的十分庞杂,老身亦曾为此数说过他,要他不可务多,应该选择几种武功,专心练习,或许有些成就。”   北天尊者道:“据老夫观察,令孙的武功,不但受过高人指点,而且已然升堂入室,老夫虽然未能窥得全貌,但自信不会走眼。”   钱大娘心中暗暗震惊,口中笑道:“尊者看他有些成就,那真是钱门之喜了。”   北天尊者语气冷漠的说道:“因此,老夫可以断言,他一身所学绝非你能调教出来。”   钱大娘道:“老身退出江湖,隐居田园,全为此子,再加上他爷爷生前几位故友,都很欣赏他的才气,经常莅临寒舍,指点他的武功,有时三日而去,有时数月才走,老身知他们都无恶意,是以,也没有干涉他们……”   北天尊者道:“原来如此,那是无怪令孙的手法指掌,和你们钱家武功路数,全然不同的了。”   钱大娘道:“那些人只肯传他武功,却无人肯答应收他为徒。”   北天尊者道:“那是他们自知一己之能,难为他师。”   钱大娘道:“那是尊者过奖他了,老身的看法,可能和辈份有关,和老身往来之人,大都是和他爷爷同辈,如若收他为徒,岂不是乱了称呼。”   北天尊者道:“武林无长幼,尊者为高,老夫之见,和大娘不同,那些不肯收令孙为徒之人,都有自知之明,老夫看他适才和小女动手相搏时的数招,掌法的佳妙,变化的快速,招招都可以称得上绝技二字……”   钱大娘笑着接道:“你不过只看到他数招手法,如何可作这等评断?”   北天尊者道:“如是他不具那等精博的身手,只怕早已被小女制服了。”   钱大娘道:“原来如此……”   北天尊者不顾钱大娘未完之言,自行接了下去,道:“小女武功,已得老夫大部真传,所差者,不过火候而已,北海拳掌,素以凌厉见长,适才老夫目睹他们过招,小女似已全力施为……”   钱大娘接道:“令媛武功,强过小孙甚多。”   北天尊者道:“不然,以老夫所见而论,钱世兄招数稳健至极。任小女攻势千变万化,他都能从容破解,这就使老夫不得不心生疑问。”   他缓缓回过头来,两道森寒的目光;凝注在钱大娘的身上,接道:“来人当真是钱世兄么?”   钱大娘道:“世间那还会有人冒充他人晚辈之理。”   北天尊者道:“老夫也和那钱世兄有过数面之缘,适才心中坦然,也就未作深思,如今想起来,那和老夫记忆中的钱玉,似有甚多不同之处。”   钱大娘道:“孩子们最多变,令媛如今也和老身记忆中大不相同了。”   北天尊者道:“不然,老夫略通星卜相人之学,钱世兄留在老夫记忆中,并不是他的形貌,而是他的骨格、气度……”   钱大娘道:“小孙见得尊者时,尚不足十岁,完全是一副孩子气,那里能谈到什么气魄两字。”   北天尊者道:“但那与生俱来的骨格,却是不会变吧?”   钱大娘心中震动,暗道:此人武功惊人,想不到料事之能,竟也有如此能耐,只要能找出一点微末之疑,就苦苦追问不休。   忖思间,只听那北天尊者说道:“嫂夫人可否把钱世兄叫过来,让老夫再仔仔细细的瞧他一阵如何?”   钱大娘正待想一个婉言推托之法,却见萧翎和红衣女已缓步走了出来。   北天尊者不容钱大娘开口,抢先说道:“钱世兄,请到这边来,老夫有几句话,要问个明白。”   钱大娘暗里吃了一惊,但见北天尊者对自己十分留心,别说出言招呼了,就是暗中打个招呼,示意他说话小心一些,也是无法办到。   那红衣女轻轻一扯萧翎衣袖道:“我爹爹叫你了。”   萧翎道:“不知他有何见教?”放步向前行去。   红衣女两道目光,一直盯注在北天尊者脸上,人却紧随在萧翎身后而行,相距尚有七八尺时,那红衣女突然伸出手去,一扯萧翎衣服,低声说道:“你要小心了,我爹爹存心不良。”   萧翎怔了一怔,举步向前行去,在距那北天尊者还有四五步时,停了下来,抱拳一揖,道:“老前辈有何见教?”   北天尊者道:“你过来,老夫有话问你。”   萧翎想起那红衣女的警告,不禁动了怀疑,暗中一提真气,缓步向前行去。   钱大娘居然轻轻咳了一声,道:“玉儿……”   北天尊者冷笑一声,道:“嫂夫人不要多口……”   钱大娘对那北天尊者,似是十分敬畏,果然不敢多言。   北天尊者两道冷厉的目光,凝注在萧翎的脸上,打量了一阵,道:“小娃儿,你不是钱玉。”   萧翎正待答复,突见红影一闪,那红衣少女已挡在了萧翎身前,娇声说道:“谁说他不是玉兄弟呢?”   北天尊者先是一怔,继而哈哈大笑,道:“不错啊!是老夫双目昏花,瞧错了人!”   目光一转,望着钱大娘道:“嫂夫人不用见怪,儿女们的真真假假,用不到咱们做长辈的费心。”   两人相视而笑,隐入大厅。   红衣女眼看两人隐入烟雾之中,才回头捏了一把冷汗,道:“好险啊!好险啊!”   萧翎茫然说道:“那有什么危险?”   红衣女道:“人家救了你们老小两条命,你一点都不知道么?”   萧翎道:“你是说令尊么?”   红衣女道:“不错啊!如若你刚才答我爹爹问话,错上一句,此刻已经横尸厅外了。”   萧翎心中不服,忖道:我倒不信你爹爹出手一击,我便伤在他的手下,口里却缓缓应道:“在下早已有备了!”   红衣女道:“我未料到爹爹见你面就动杀机,忘记告诉你我爹爹已练成了一种绝世神功,名叫‘阴风摄魂掌’。”   萧翎心中暗道:只听这名字,就可知是一种阴毒的武功了。   红衣女看他既无惊奇之感,亦无诧愕之意,不禁心中有气,暗道:总有一天,我要你尝尝那“阴风摄魂掌”的味道。口中却接着说道:“那摄魂掌已经是威力奇大,出掌搜魂,被击中不死必伤,我父亲除了练成摄魂掌外,又加上自己的寒阴气功,所以,易名为‘阴风摄魂掌’……”   她突然轻轻叹息一声,接道:“我爹爹和你谈话时,已暗中运起‘阴风摄魂掌’的功力,只要回答他相询之言,一分心神的剎那,我爹爹即将借机暗中发出‘阴风摄魂掌’置你于死地。”   萧翎心中暗道:我就不信那“阴风摄魂掌”能够一击致人于死地……心有所思,不觉间形诸神色。   那红衣女似已看出了萧翎心意,摇摇头叹息一声,道:“你可是不信我的话么?”   萧翎道:“在下不是不信,只是有些奇怪。”   红衣女道:“奇怪什么?”   萧翎道:“姑娘刚刚知道在下不是钱玉时,激忿之容,形诸神色,似乎要立刻把在下处死,才得称心,不知何故,见得令尊之后,却又激忿尽消,化敌为友,反而保护起在下来。”   红衣女嗤的一笑,道:“女人心,海底针,这忽喜忽怒之情,连我自己都捉摸不定,你自然是摸不透了……”   她突然一整脸色,庄严的说道:“你告诉我那萧翎之名,不会再是假的了吧?”   萧翎道:“千真万确。”   红衣女道:“你可知道我的姓名么?”   萧翎摇摇头道:“还未请教公主。”   红衣女道:“那你现在可以请教了!”   萧翎无可奈何的一抱拳,道:“请教姑娘上姓!”   红衣女欠身施了一礼,答道:“不敢,不敢,贱妾复姓百里。”   萧翎心中暗忖:好啊!当真是要我问一句,她才肯答一句,只好接着问道:   “姑娘的芳名?”   红衣女道:“有劳相公下问,贱妾单名一个冰字。”   萧翎道:“百里冰,好冷的一个名字。”   百里冰嫣然一笑、道:“我虽很少涉足中原,但却常读中原诗书,那贱妾二字,也不知用的当是不当?”   萧翎道:“用的很好。”   百里冰微微一笑,道:“如若我日后冒充中原儿女,定是行得通了?”   萧翎道:“姑娘讲话字正腔圆,举止神态,无不神似中原儿女,那里还用得着冒充。”   百里冰笑道:“那是因为家母是中原人氏,我自幼禀承母教,喜爱中原事物。”   萧翎仰脸望望天色,道:“在下要告辞了!”   百里冰忽然垂下头去,幽幽地问道:“你虽然是冒充钱玉而来,但我却一直无法改变……”   萧翎道:“那不要紧,在下承姑娘数番相救之情,心中感激不尽,此后定当帮助姑娘访查那钱玉下落,转达姑娘对他的怀念之情,要他不分昼夜,赶往冰宫去见姑娘。”   百里冰抬起头来,目光中满是幽怨,望了萧翎一眼,欲言又止,伸手由头上拔下来一根雕琢精致的玉簪,说道:“萧兄请收下此簪。”   萧翎呆了一呆,道:“姑娘之意……”   百里冰接道:“日后萧兄若见着我那钱兄弟之时,请把玉簪交付于他,要他持此簪赶往北海冰宫见我。”   萧翎接过玉簪,说道:“姑娘但请放心,万一在下寻不到钱玉,定当把玉簪壁还公主。”   百里冰答非所问地接道:“我那玉簪乃是天山千年寒玉制成,可测百毒,你带在身上,也许不无小助。”   萧翎抱拳一礼,道:“在下就此别过了。”转身向厅中走去。   忽听百里冰低声喝道:“站住,你要到那里去?”   萧翎道:“我要去接那钱婆婆。”   百里冰轻轻叹息一声,道:“你不用去了,家父已然对你生出怀疑,去了恐难免要生事故!”   萧翎沉思了一阵,坚决地道:“在下亦不能弃置那钱老前辈而不顾。”   百里冰道:“我替你带她出来……”   回过身子,举手一招,一个身穿白衣的婢女奔来,百里冰一指萧翎,道:“香雪,你送这位萧爷先离此地,在三里外那座山神庙等我。”   香雪应了一声,回眸笑道:“萧爷请。”   萧翎道:“在下不识途径,姑娘请吧!”   香雪道:“小婢有僭,先行一步带路了。”转身当先而行。   出得大门,立时有两个白衣人,由壁角跃出,拦住了去路。   香雪迎上前去,低言数语。   两个白衣人,点点头退回。   短短三里行程中,连遇四道拦截。但均为香雪几句软言温语,劝说的退避开去。   香雪说退了最后一拦截伏兵,人已到山神庙前,长长吁一口气,回目望着萧翎一笑,道:“幸未辱公主之命。”   萧翎道:“有劳姑娘了。”   香雪道:“萧爷太谦……”   微微一顿,接道:“在三四里之内,有我们冰宫中卫队,组成的三十六班巡视哨,不分昼夜,不停的巡视,但以三里为限,三里之外就算是天塌下来、他们也袖手不管,但限界内的一举一动,他们也不肯放过。”   萧翎道:“但姑娘却能从从容容,刀不出鞘的把在下送了出来。”   香雪笑道:“他们都知我是公主的心腹婢女、对我有些忌惮,不敢开罪于我。”   萧翎道:“你们那公主为人很凶么?”   香雪道:“在我们冰宫之中,最凶的是夫人。”她未等萧翎答话,顿了一顿,又道:“夫人就是公主的母亲,我们老爷最怕夫人了……”她话未说完,忽然瞥见两条人影奔了过来,赶忙住口不言。   奔来人影,势如闪电,眨眼间已然到了两人停身之处,正是那百里冰和钱大娘。   萧翎一抱拳,道:“有劳公主。”   百里冰道:“两位一路顺风,恕贱妾不远送了。”   钱大娘叹道:“劳公主上复尊者,就说老身情非得已……”   百里冰道:“老前辈您尽管放心,家父面前有晚辈一力承担,绝不会因为此事,而对老前辈有所记恨。”   钱大娘道:“明日老身即将整装就道,天涯海角寻找我那孙儿,见他之面,老身定带他同往冰宫一行,面见尊者谢罪。”   百里冰溜了萧翎一眼,接道:“不用了吧!老前辈见着我那玉兄弟时,代我问他一声,也就是了,唉!儿时游戏,如何能当真,晚辈此刻已然清醒多了。”   钱大娘道:“公主为他奔波万里,他去冰宫谢罪,那也是应该的事,老身如能寻得到他,定当往冰宫一行,公主请回,老身就此别过了。”一拱手,带着萧翎转身而去。   百里冰望着两人的背影消失之后,才和香雪无精打彩的联袂而回。   钱大娘带着萧翎一阵急奔,回到那老榕树下,只见景物依旧,金兰正倚门张望,见萧翎平安归来,急急迎上去,道:“二位此行安好?”   萧翎道:“还好,可有人来过这茅舍?”   金兰摇摇头道:“没有,自从三爷去后,从无人来惊扰过此地。”   萧翎点点头道:“真信人也。”   玉兰和唐三姑联袂由室内走了出来,先对钱大娘欠身一礼,接道:“三庄主称赞何人?”   萧翎道:“马文飞。”   钱大娘道:“马文飞怎样了?”   萧翎道:“他答应今夜之前,劝阻天下英雄,不得相犯此地,果是言而有信。”   钱大娘道:“他如没有一点信义,如何能够服人,统率豫、鄂、湘、赣四省武林人物。”   金兰插口说道:“三爷和老前辈,跋涉而归,快请休息一下。”   钱大娘想起了萧翎和马文飞相约的期限,只怕还得一场恶战,轻轻叹息一声,道:“老身真得去休息一下了。”扶杖步入茅屋。   萧翎目光一掠唐三姑和玉兰,缓缓说道:“两位的伤势,好了么?”   唐三姑道:“全好了,听金兰姑娘谈起经过,当真是苦了你了。”   玉兰盈盈一礼,接道:“妾婢何幸,受三爷如此大恩,今生今世,也是难以报答得完。”   萧翎笑道:“同舟共济,生死同命,不用谈什么受恩相报的话了。”   唐三姑接道:“这些人和咱们无仇无恨,竟然苦苦逼迫,今宵再来,我要他们试试四川唐家的毒药暗器滋味如何!”   萧翎急急挥着双手,道:“使不得,此时此情之下,咱们不宜伤人,虽然咱们无错,错在咱们投效了百花山庄,别说咱们几人之力,无能和天下英雄对抗,就算有此能耐,也不能妄杀好人,如非性命交关,姑娘最好不可妄用淬毒暗器……”   语声微微一顿,目光扫掠了三人一眼,道:“两位能解开‘化骨毒丹’之毒,只怕出了大庄主的意外,今宵不论是和是战,咱们都要兼程赶路,趁此空暇,三位也该好好的养息一下体力。”   金兰和玉兰相视一笑,齐齐应道:“三爷也该好好调息一下,过关斩将,全凭三爷,妾婢等不过是摇旗吶喊而已。”   半日时光,匆匆而过,转眼间日落西山,东方天际,捧出一轮明月。   萧翎缓缓站起身子,低声对金兰等说道:“只要来人不侵入茅舍,三位最好是不要出手。”大步出室而去。   月光下,只见马文飞一身蓝色劲装,手执折扇,早已在相约之处等候。   萧翎一抱拳,道:“兄弟来迟一步,有劳马兄相候。”   马文飞道:“不是萧兄来迟,是兄弟来得早了。”   萧翎仰望了皎洁的明月一眼,道:“兄弟初出茅庐,识人不多,自思尚不曾和武林人物有怨恨,何以群雄毕集,处处和兄弟为难?”   马文飞道:“萧兄坦荡君子,言而有信,兄弟深信不疑,但济济群豪,并非是为了萧兄个人,只为萧兄来自那百花山庄……”   他长长叹息一声,道:“沈木风在武林之中,手造了无数的杀孽,结仇之多,可算得前无古人,以后沈木风突然归隐,消失江湖,下落不明,虽经群雄明查暗访了数年之久,仍是寻不出一点蛛丝马迹,唉!大家都知道,他隐身之地,定然是人迹罕至的深山大泽,是以,大都偏重在深山幽谷之中,追寻他的下落,久寻不遇,江湖又传出他的死亡,这消息不知从何人口中传出,但很快的传遍了江湖,追寻他下落的武林同道,才松懈下来,逐渐散去,却不料他却隐居在百花山庄之中……”   萧翎口齿启动,欲言又止。   马文飞轻声一叹,接了下去道:“如今想来,沈木风死去之讯,定是他自己编造出的谎言,在群豪苦寻他两年不遇之际,传播于江湖之上,极容易使人相信这消息的正确,可惜,那时竟无人想到这是沈木风的遁身谎言,否则,也不会再有沈木风重出江湖的惊人之事了。”   萧翎轻轻叹息一声,道:“那时马兄已经出道江湖了么?”   马文飞道:“兄弟出道之时,那沈木风虽然早已归隐,但此等往事,都是由家师口中说出,自然是不会假了。”   萧翎道:“马兄才气纵横,武功过人,令师定当是一位大有名望的风尘奇人。”   马文飞黯然说道:“家师已然谢世了……”   他仰首望月,长长吁一口气,道:“亡师因中了沈木风一记重掌致内腑受伤剧重,终生不能再习武功,为了把他一身武功传授兄弟,忍受那缠身的病魔,苦受五年,五年来,兄弟亲目看到他伤势发作的痛苦,日必一次,这痛苦在兄弟心中凝结成一股强烈的复仇怒火。”   萧翎道:“原来如此,那是难怪马兄对那沈木风恨入刺骨了。”   马文飞道:“兄弟衔恨那沈木风,虽是种因恩师之仇,但和百花山庄为敌,却并非全是旧恨,承得豫、鄂、湘、赣四省武林同道抬爱,推举兄弟出来主盟,就兄弟所知,四省中不少武林同道,都受过那沈木风的荼毒,萧兄途中所遇,大都是满怀激忿,闻声而来的武林同道,当知兄弟之言非虚了。”   萧翎道:“在下面见耳闻已多,也确信马兄所言非虚,但在下一步失足,回首已迟,沈木风虽无行,但在下不能无义,不过,兄弟可指月为誓,绝不助百花山庄行恶。”   马文飞沉吟一阵,叹道:“间不疑亲,萧兄既然声言在先,兄弟也不敢再以大义晓辩,但得萧兄牢记今宵誓言,也不枉咱们今宵一晤。”   萧翎道:“兄弟日后见过那沈木风时,定当竭尽所能,劝他迁过向善。”   马文飞接道:“沈木风陷溺已深,想非萧兄之力能劝得醒,但望萧兄能独善其身……”他顿了一顿,接道:“兄弟言出肺腑,尚望萧兄三思,咱们后会有期,兄弟就此别过。”抱拳一礼,转身而去。   萧翎急道:“马兄留步。”   马文飞回身说道:“萧兄还有何见教?”   萧翎道:“在下还有一事烦请马兄。”   马文飞道:“但得力能所及,马某绝不推辞。”   萧翎道:“百花山庄结怨太多,兄弟以百花山庄三庄主的身份,出现江湖,自是难怪天下英雄纷纷出手拦劫,只是见得兄弟之人,一个个激忿慎胸,恨不得要把我萧翎立毙当场,兄弟纵然是费尽口舌解释,他们也是听而不闻,此等情势,兄弟是只有被迫还手,但在下实不愿因此误会,闹出流血惨事,还望马兄代为向天下英雄解说一下,马兄一言九鼎,想必能使天下英雄信服。”   马文飞沉吟一阵,道:“一言九鼎,兄弟是愧不敢当,就事而论,兄弟确无劝阻天下英雄不和萧兄为难之能,但我当尽我之力,能够劝阻几人是几人了。”   萧翎道:“兄弟一样拜领盛情,为了避免无端的杀劫,兄弟已决定兼程赶路,尽量避开阻拦道途中的武林人物。”   马文飞微微一叹,道:“萧兄珍重。”转身几跃,人已消失不见。   萧翎回到茅舍中,唐三姑和金兰。玉兰,已经整好了行装。   萧翎环掠了三人一眼,道:“咱们即刻上路。”当先奔出了茅舍。   内室中传出来钱大娘的声音,道:“四位一路顺风,恕老身不送了。”   萧翎道:“老婆婆一番相助之情,萧翎牢记不忘,日后有缘,定当图报。”   室中又传出钱大娘的声音,道:“四位上路,老身亦将弃置蜗居而去,我已是风烛残年之身,今后四海为家,天涯飘零,不知还能活得多久时光,萧相公日后如能遇得老身幼孙钱玉,还望多多照顾。”   萧翎道:“但得力能所及,自当尽我之能,我等就此别过。”对茅舍抱拳一揖,大步而去。   一男三女,施展开轻身提纵身法,有如四道轻烟,闪奔在原野上。   突然间,响起了一声断喝道:“什么人?”三丈外树丛暗影中,箭风掠空,一道流矢划空而来。   强弓长箭,静夜中带起了慑人心神的怪啸。   萧翎长剑上蓄集真力,一招“浮云掩月”,划起一道银虹,击打在长箭之上,口中却沉声喝道:“快走!”   唐三姑手中扣了一把毒针,一伏身疾窜而起,当先带路。   玉兰、金兰双剑出鞘,并肩儿紧随在唐三姑的身后。   那金兰目睹萧翎连番恶战,心知这一段艰苦的行程中,还不知要遇上多少武林高手拦劫,藉萧翎会晤那马文飞时,启开了木箱,选出重要之物,打成了两个包裹,自己和玉兰各自带了一个,余下的金银之类,一律弃去。   萧翎拍在那长箭之上,长箭只不过微微一偏,不禁心中一动,暗道:他这强弓长箭,力道如此的强猛,势必不远,如不先把这人制服,后患无穷。   心念突然,一提真气,施展出“八步登空”的上乘轻功身法,急向那树丛暗影中冲去。   啸风突起,树丛暗影中飞荡起一柄银锤,横里扫了过来。   萧翎虽然知那银锤来势中,蓄力奇大,但眼下情势,利在速战速决,不得不冒险求胜,长剑振起,疾向银锤之上点去。   暗影中传出一声冷笑,道:“小子找死!”语声未落,银锤已击在长剑之上。   萧翎只觉右腕一麻,长剑脱手而出,但那银锤吃萧翎剑势一阻,来势缓慢了不少,萧翎右手长剑脱手,左手却闪电而出,抓住了银锤软索,只觉一股强大无比的力道,一带银锤,萧翎随着手中软索,离地而起,直向暗影中撞去。   一个高大的身影,由树后转了出来,脸色赤红,正是那神箭镇乾坤唐元奇。   只见他左手握着软索,右手一起,蒲团一般的巨灵之掌,迎着向萧翎劈了过来。   萧翎右掌疾出,硬和他对了一掌,腕臂又是一麻,心中暗道:此人好雄浑的劲道!左手一松软索,发出修罗指力。   一缕指风,击在唐元奇右膝要害。   那唐元奇万没料到,萧翎这点年纪,竟然练成了武林最难有成的指上功力“隔空打穴”,只觉右膝一软,全身平衡顿失,向前栽去。   萧翎身手何等快速,右手借势而出,连点了唐元奇三处穴道,心中暗道了一声:侥幸!返身一跃,掠回小径,向前奔去。   行过十丈左右,忽听金铁相击之声,心知是唐三姑等遇上了拦劫之人,不禁暗暗一叹,忖道:看将起来,今宵要想冲出重围,只怕要得大费一番手脚了。   心念转动之间,人已绕过了一片丛林。   抬头看去,只见三个劲装大汉,拦住了唐三姑和金兰、玉兰动手。   六个人打的十分激烈,刀光剑影,月光下难分敌我。   萧翎长剑被那唐元奇银锤震飞,为了赶路,无暇找它,看六人恶斗凶猛,才想起手中没有兵刃,怔了一怔。   忽然想起,离开三圣谷时,柳仙子相赠一付千年蛟皮手套,可避刀枪,当下探手入怀,取出蚊皮手套戴上。   那蛟皮手套,色如人皮,带在手中,很难瞧得出来。   只听唐三姑娇声喝道:“放手!”手中长剑倏然一紧,削向正中大汉右腕。   这一剑去势奇快,如果那大汉不弃剑,就得伤腕。忽然间,刀光一闪,斜里伸过来一柄单刀,封开了唐三姑急劲的剑势。   但唐三姑借这一削之势,人已腾开了手,探入怀中,摸出一把毒针,喝道:“三位可要试试四川唐家的七毒黄蜂针么?”   萧翎急声喝道:“唐姑娘不可出手。”喝叫声中,人如一阵急风,疾冲而至,左手一挥,挡开了劈向金兰的一刀,右手一式“神龙探爪”,迅即抓住了那大汉的右腕,微一用力,已把那大汉的单刀夺入手中。   那大汉看他用手封架了兵刃,竟是毫无损伤,不禁吃了一惊,暗道:这是什么武功……   心念还未转完,单刀已被夺了过去。   萧翎一刀在手,大奋神威,当当两声,封开了两柄单刀,喝道:“快走!”   唐三姑握在手中的一把七毒黄蜂针,重又放回袋中,长剑一摆,当先开道。   金兰、玉兰,紧随唐三姑身后向前冲去。眨眼间,三人已奔出三丈开外。   萧翎单刀飞舞,奇招连出,三个大汉被他变化万端的刀光,迫的手忙脚乱,那里还敢分心顾到唐三姑等人。   激斗之中,萧翎突然飞出一脚,踢在一个大汉腰间,那大汉闷哼一声,滚摔到五六尺外。   萧翎一招得手,单刀一紧,一招“狂蜂浪蝶”,单刀幻起了一片银芒,迫落另一个大汉手中单刀,冷冷说道:“我萧翎如若想取你们性命,十合之内,可让你们横尸当场,但咱们无怨无仇,我萧翎不愿造此杀孽。”投去手中单刀,大步向前行去。   三个大汉知他所言非虚,默然站在一侧,不敢出手拦劫。   萧翎放开脚程,片刻之间,已追上了唐三姑等人。   这时明月中天,已是三更过后时分。   唐三姑环顾了四周的景物一眼,长长叹息一声,道:“咱们冲出群豪的重重包围不难,只怕无能逃过沈大庄主的阴谋布置。”   萧翎仰天长长吁一口气,道:“如若他们逼得我无路可走,不顾一切兄弟情义,我萧翎亦不甘束手就缚。”   金兰幽幽一叹,欲言又止。   唐三姑又打量四周一眼,说道:“你不知那沈木风的毒辣,我曾听祖母谈过他的往事,连我祖母那等目空四海的人物,提起沈木风,都不禁为之惊服……”   萧翎肃然接道:“我不怕他,我所顾虑的不过是一番结盟情义,一旦我们情尽义绝,我萧翎必将为武林除害……”   忽听几声深长的叹息,由丈余暗影处传了过来。   月光下飞跃着几条灰白色的人影,去如惊鸿,眨眼不见。   这意外的变故,使萧翎呆在当地,想起要追时,对方人迹已杳。   唐三姑道:“看来好像是几个和尚。”   金兰道:“我曾听那宇文寒涛说过,少林寺有八个武功奇高的和尚,专管江湖上不平之事,号称八大金刚……”   萧翎点头接道:“除了少林高僧之外,只怕也很少有那样快速的身法高手。”   金兰道:“他们隐身在暗处,存有拦击我们之心,想是听得了三爷一番肺腑感慨之言,知道了三爷的为人,才改变了心意,急急而去。”   唐三姑道:“我只怕他们不是少林寺中僧人,而是沈木风派来的人。”   金兰道:“据小婢所知,百花山庄中人,不会穿着月白僧袍,只要姑娘看清楚那几人确实穿着月白僧施,那就不会是百花山庄中的人了!”   萧翎仰脸望望天色,道:“咱们得快些赶路。”放腿向前奔去。这四人都有着一身轻功,弃车步行之后,行踪实难追查,沿途之上再未遇上拦劫之人。   这月天色大亮时分,赶到了长碧湖。   萧翎伸手指着一所矗立在湖边的白墙,笑道:“那就是我的家了,唉!我离家之时,才不过是一个十二三岁的小孩子,那时的身体十分瘦弱,此刻长大了许多,身体也强壮了,只怕爹娘也不会认识我了。”   金兰看他脸上泛现出一片洋洋喜气,双目隐隐蕴含泪光,想是心中苦乐交集,百感丛生。   萧翎不自觉的加快了脚步,行到门前。只见篱门紧闭,树木青翠,一片寂然。   萧翎停在门前,轻轻咳了一声,挥手弹一弹身上的灰尘,高声叫道:“萧福在么?”   他一连呼叫数声,却不闻响应之言。   一缕不幸的预感,陡然间泛上了心头,脸上那苦乐交集之情,陡然间变的一片严肃。   金兰、玉兰、唐三姑,都察觉到有些不对,六道眼睛一齐投注到萧翎身上。   只见他脸色铁青,呆呆的望着篱门出神,却不敢推开那紧闭的篱门。   玉兰缓步行到了萧翎身侧,说道:“三爷,你可曾将家中地址,告诉过大庄主么?”   萧翎摇摇头叹息一声,道:“没有。”突飞起一脚,踢开了篱门。   只见院中花树,修剪得十分整齐,庭院中打扫的十分干净,毫无异征可寻。   他心中的紧张,微微一松,大步向后堂行去。   厅堂的一切布设,井然有序,有些布设,还在他脑际中留下清晰的印象。   唯一可疑的是前庭到后院,未遇见一个人影。   萧翎只觉心中一股闷气,难以遏止,忍不住大声喝道:“有人在么,看看谁回来了!”   但闻回声盈耳,不闻相应之声。   此时此情不但萧翎觉到事情不对,就是金兰、玉兰和唐三姑,也觉得事出非常。   五年前岳云姑被杀的往事,陡然间回集心头,这恐怖的往事,使萧翎心头凛栗,脸色如土,呆呆地站了一会,陡然奔向父亲书房。   书室双门虚掩,萧翎一冲而入,只见书架上,列书依然,十分整齐,案上仍然展开着一卷古书,想是那萧大人离开书室不久,只是去的十分慌匆,连开卷亦未合上。   一张素笺,压在砚下,素笺一角,微微飘动。   萧翎急忙奔了过去,取过素笺,只见上面写着几行草书,道:自弟去后,小兄忽得急报,昔年几个仇人,结伙寻小兄,欲报昔年之仇,深恐累吾弟父母,特遣急足,迎接双亲于百花山庄,吾弟见字,速返百花山庄,父子兄弟,亦可早日团聚一堂。   下面署名沈木风。   萧翎瞧完素笺,呆在当地,半晌作声不得。   唐三姑轻轻叹息一声,道:“萧兄,素笺上写的什么?”   萧翎长长吁一口气,道:“沈木风先咱们到了我家,把我双亲接到百花山庄去了。”   金兰吃了一惊,道:“什么?大庄主已来过了么?”   萧翎缓缓地把亲笺递了过去,道:“你们拿去瞧吧!”   金兰接过素笺,玉兰和唐三姑也一齐伸过头去,三人瞧过素笺,全都作声不得。   书房为一片沉痛、哀伤的气氛笼罩,不知过去了多少时间,金兰才长长叹息一声,道:“三爷,事已至此,急应善后,总该想些办法才是。”   萧翎咬牙切齿地说道:“如若我父母有了毫发之伤,我要不血洗百花山庄,誓不为人。”   玉兰柔声说道:“三爷不用心急,贱妾之见,大庄主绝不会伤到老爷夫人,他这般作法,无非是希望三爷为百花山庄效忠罢了。”   萧翎长长吁一口气,道:“这手段太卑下了,还有什么兄弟之情,谈什么结盟之义。”   金兰道:“三爷请暂息胸中之怒,想一个法子应付才是。”   萧翎道:“除了赶回百花山庄,已别无选择之途了!”   唐三姑眼珠儿转了两转,道:“看室中纤尘不染,想是萧老伯父和伯母,去了不久,咱们如若兼程疾追,或可在途中拦下。”   萧翎精神一振道:“他们不知我家所在,我也从未和百花山庄中人谈起,他们必是跟踪咱们而至,只不过抢先咱们一步罢了,现在要追,还来得及。”   金兰道:“三爷不可妄动,听妾婢一言如何?”   萧翎道:“也许咱们能在数十里内,拦住救下我的父母。”   金兰满脸忧色地道:“三爷也未免太小觑大庄主了。”   萧翎本已要举步而行,听得金兰之言,不禁一怔,道:“为什么?”   金兰道:“如老三爷追上了老爷夫人,但却无法下手救回,又该如何是好,那时,双方脸已撕破,其结局又是如何?”   萧翎心中已然有些明白,黯然一叹,垂首不语。   唐三姑道:“这也没有什么难处,咱们四人一齐出手,把那些护送之人,剑剑诛绝,救回老爷和夫人就是。”   金兰道:“如是大庄主亲自护送,三姑娘该当如何?”   唐三姑道:“咱们助萧兄奋力一战。”   金兰道:“如是他们以老爷夫人的生死要挟咱们束手就戮,那将又当如何?”   唐三姑怔了一怔,道:“这个,这个……”   金兰道:“那时,只有束手听命,大庄主既爱三庄主的武功,又怕三庄主背弃于他,三爷不耻他的行径,在大庄主的心目里是心上刺、眼中钉,如不能收为己用,那就将杀之以除后患……”   玉兰轻轻叹息一声,接道:“三爷,金兰姊姊说的不错,大庄主用心在迫三爷早回百花山庄,绝不致使老爷和夫人受到伤害。”   萧翎望了金兰和玉兰一眼,长长吁一口气,道:“你们可有投奔之处?”   金兰道:“妾婢等自幼在百花山庄之中长大,纵有几家旧亲,也早已断了来往,何况谁家若收留了妾婢,那无疑是播种了杀身之祸。”   萧翎道:“天涯辽阔,海角绵长,何处不可以安身立命,你们找一处人迹罕至的地方往下来吧!等那百花山庄解体之后,你们就可无后顾之忧了。”   金兰凄凉地一笑道:“三爷呢?”   萧翎道:“我要回百花山庄,拜见双亲。”   玉兰幽幽地说道:“三爷带我们离开了百花山庄,现在若独自一人回去,势必要启动那大庄主的疑心。”   萧翎道:“就算是你们追随我重入虎口,也一样会使那枕木风启动疑窦,我一人对付他或可减少些后顾之忧。”   玉兰道:“如大庄主以老爷和夫人的生死,威迫三爷为百花山庄效命,三爷要怎么办?”   萧翎目中神光闪了两闪,黯然垂下头去,道:“纵然受江湖唾骂,那也情非得已。”   金兰缓步走到萧翎身前,柔声说道:“武林中有一句俗语说,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大庄主不会放任妾婢们逃亡天涯,必将追杀而后快,但如妾婢们重回百花山庄,在三爷翼护之下,或可苟延残喘,多活上几年岁月……”   玉兰接道:“如是三爷独回百花山庄,必将使大庄主加深了戒备之心,如是带着妾婢们同返,可使他松懈不少戒心。”   金兰道:“妾婢们生死早不足惜,三爷不用为我们担心事了。”   萧翎凝目沉思了片刻,回顾唐三姑一眼,道:“唐姑娘家世煊赫,料想那沈木风不敢找上门去,姑娘自是不用再回百花山庄去了。”   唐三姑道:“如若萧兄要我相伴……”   萧翎急急说道:“不用了,姑娘还是早回四川的好。”   唐三姑道:“好吧!我回去见得祖母之后,定当求她老人家出手助你一臂之力。”   萧翎苦笑一下,道:“只怕令祖母也难有能助我……”   话音微微一顿,接道:“三位请在客厅稍候片刻,我要到家母房中瞧瞧。”   玉兰道:“三爷请便。”   萧翎缓步走回母亲房中,但见被褥折迭的十分整齐,一个全身青衣的女子,端坐在床上,紧闭着双目。   萧翎仔细瞧了一阵,隐隐辨识出正是伺候母亲的女婢,五年不见,她已经长大成人。   伸手一探,鼻息仍存,心知是被人点了穴道,赶忙解开她被点穴道。   那青衣女子,长长吁了一口气,睁开双目,打量了萧翎一阵,充满着惊惧地说道:“你是谁?”   萧翎道:“我是少爷,老爷和夫人那里去了?”   那女子打量了萧翎一阵,道:“我认识少爷,他身体虚弱,不像你这般魁伟。”   萧翎心中焦急,也懒得和她多说,当下接道:“我是萧翎,老爷和夫人可是被人劫走了么?”   那青衣女婢虽仍有些不信,但因心中害怕,忙据实道:“一位中年妇人,劫走了夫人,两个大汉架走了老爷。”   萧翎突然一跺脚,怒道:“好啊!竟敢动强。”   那青衣女子吓的双腿一软,噗的一跤,跌摔在地上。   萧翎伸手扶她起来,说道:“不要害怕,好好守在家中,在老爷夫人未返家之前,这个家暂时由你管理。”转身步出卧室,行入客厅。   金兰道:“夫人可曾留下什么?”   萧翎摇摇头,坚决地道:“咱们走吧!”   金兰玉兰知他心急如焚,恨不得插翅飞回百花山庄,立时束装就道。   长碧湖水色依然,满湖芦苇又生出了嫩绿的青芽,触景思人,不禁想起岳云姑逝于枯井的情景,五年前,他曾和岳小钗悄然离家,五年后重归故居,竟然未能作片刻停留。   他仰脸长长吁了一口气,自言自语地说道:“我明白了,好狠毒的用心啊!”   金兰和玉兰相互望了一眼,心中暗自震动,忖道:莫要把他急坏了!   二婢虽是担心,但却不敢多问。   唐三姑问道:“你明白什么了?”   萧翎道:“他们要我带了很多物证还乡,却又暗中传出消息,遍告江湖,说是百花山庄三庄主,带人南逃,使无数江湖豪杰在途中拦劫于我,那些结仇聚恨的证物,集我一身,使我仇踪遍地,立足无处,孤身一剑,无所凭依,只有投靠百花山庄一途,出于他意外的是我忍受无数的羞辱,不肯妄伤一人,计谋难售,便恼羞成怒,又劫走了我的父母,好迫我重返百花山庄,为他们效命。”   金兰道:“大庄主一向是算无遗策,纵然三爷一路上杀回故居,只怕老爷和夫人,也是要被掳回百花山庄。”   萧翎怔了一怔,道:“不错,我想的又是太纯良了!”突然加快脚步,向前奔去。   他心急如焚,一路赶奔,金兰、玉兰和唐三姑,只好陪着他兼程赶路。   这日,到了湖北境内,唐三姑孤身入川,萧翎带着金兰、玉兰奔回百花山庄。   一向清静的百花山庄,此刻却悬灯结彩,到处人踪。   萧翎强忍着心中的悲愤、激动,缓步向庄中行去,他这些日来的诸般遭遇,使他学会了如何忍耐。   刚刚行近庄门,瞥见周兆龙华服骏马,由庄内奔出。   周兆龙遥见萧翎,一跃下马,急步迎了上来,笑道:“三弟回来的正好,咱们这百花山庄,近来群豪毕至,有几位难得一见的武林高人,都将来此。”   萧翎淡淡说道:“这么说来,小弟是适逢其会了!”   周兆龙道:“小兄实料不到,三弟回来得如此迅速,适才接得飞鸽传书,谓三爷回到山庄,小兄正待远迎,三弟已经返了。”   他目光一掠金兰、玉兰,只见两人一脸风尘困倦之色,想是一路急奔而返。   萧翎轻轻咳了一声,道:“不知家父、家母是否已到?”   周兆龙愕然说道:“两位老人家也来了么?”   萧翎瞧他装模作样,心中怒火陡增,冷笑一声,道:“二庄主参与机密,这等事也不知道么?”   周兆龙略一怔神,笑道:“三弟慢慢讲,小兄的确不知。”   萧翎探手从怀中摸出沈木风的留字,递了过来道:“二庄主如是真不知道,请拿去过目。”   周兆龙看了一遍,道:“大哥或有深意,恐怕武林中人,迁怒到两位老人家的身上。”   萧翎伸手取回素笺,道:“二庄主现在该明白了吧!” 八 零 电 子 书 w w w . t x t 0 2 . c o m   周兆龙道:“明白了,我陪你去拜见大哥,想他必有交代。”   周兆龙听他一口一个二庄主,语气虽然平和,但却掩不住内心的激动,和心中的愤怒,心知事态严重,那里还敢再出主意,微微一笑,道:“此事小兄确然不知……”   萧翎接道:“难道这留字是假的不成?”   周兆龙道:“就小兄所见,确是大哥亲笔留言,绝不会假。”   语声微微一顿,又道:“三弟见得大哥时,想大哥必定有一番详细说明。”   萧翎道:“好吧!咱们去见那大庄主后,再作道理!”   周兆龙缓缓把目光移注到金兰与玉兰的身上,冷冷说道:“你们回兰花精舍去吧。”   二婢口中应了一声,但人却站着不动。   周兆龙身子一侧,掠着萧翎而过,逼近金兰,接道:“听到没有,回兰花精舍去……”   萧翎突然接口说道:“不敢有劳二庄主。”   周兆龙回过头来,缓缓说道:“三弟说什么?”   萧翎道:“金兰、玉兰,已由大庄主赐赠小弟,不敢再劳二庄主管教她们了。”   周兆龙脸色一变,继而淡淡一笑,道:“三弟可知咱们这百花山庄中的规矩么?”   萧翎道:“不知道!”   周兆龙道:“三弟加盟百花山庄不久,自是难怪,咱们庄中戒现首条,就是不得违抗长者之命。”   萧翎仰天打个哈哈,道:“我是这百花山庄中的什么人?”   周兆龙笑道:“江湖之上,有谁还不知萧翎是百花山庄的三庄主呢!”   萧翎道:“如此说来,咱们这百花山庄之中,只有大庄主和二庄主的身份,高过我了?”   周兆龙道:“不错。”   萧翎道:“不知二庄主把我萧翎看成什么人?”   周兆龙道:“结盟兄弟,手足之交。”   萧翎道:“那我萧翎的父母,也是你们的父母了?”   周兆龙怔了一怔,道:“那是当然。”   萧翎道:“可是你们却目无尊长,擒拿了我萧翎的父母,作为人质。”目光中杀机闪动,不停地在周兆龙的脸上打转。   此刻的周兆龙对萧翎确有着畏惧之心,淡淡一笑,道:“此事经过小兄真的不知,大哥做事,一向是深谋远虑,他既然这般做了,想其间必有道理。”   萧翎道:“这么说来二庄主的身份虽高,但却是徒具虚名而已。”   这两句话,确是如刀如箭,直刺入周兆龙的心中,一股激忿由心底泛升起来,冷笑一声,道:“长幼有序,三弟讲话最好是小心一些。”   萧翎道:“百花山庄中人,如若还把萧某人当作朋友看待,也不会擒我父母作人质了。”   周兆龙心知再谈下去,立时将成僵局,当下一转话题,道:“走!我带你去见大哥去。”大步向前行去。   萧翎紧随周兆龙身后而行。   金兰和玉兰对望一眼,悄然随在萧翎身后。 第十九章 骨肉恩重情何堪   萧翎、周兆龙、金兰、玉兰四人,穿过了几重庭院,行到望花楼前,只见楼下门户紧闭,高挂着一个“不见宾客”的牌子。   周兆龙回头对萧翎说道:“大哥正值坐息时间,不见宾客,咱们等会再来如何?”   萧翎道:“既是兄弟相称,如何还以宾客自居。”左掌一挥,拍在大门之上,高声说道:“快些开门!”   这一掌暗运内力,只震得两扇大门吱吱作响。   周兆龙脸色大变,闪身退到一侧。   两扇紧闭的木门呀然大开,一个全身劲装的佩刀大汉当门而立,冷冷的瞧了周兆龙和萧翎一眼,问道:“那一个出手打门?”   萧翎道:“三庄主萧翎。”   劲装大汉道:“门上木牌,三庄主可见到么?”   萧翎道:“见到了又待怎样?”   那大汉道:“此时此刻,大庄主不见客,三庄主瞧到了还要出手打门,岂不是明知故犯!”   萧翎道:“你脸子不小,敢……”   那大汉冷冷接道:“大庄主令出如山,就算是二庄主也得遵从。”   萧翎突然一扬右手,啪的一声,抽那劲装大汉一记耳光,道:“狗奴大胆,敢对我如此无礼!”   一则是萧翎出手太快,二则那大汉又毫无防备,这一记耳光,不但打的清脆悦耳,而且落手奇重,那大汉被打落两颗大牙,满口鲜血淋漓而下。   周兆龙一皱眉头,欲言又止。   那劲装大汉一皱眉头,说:“大庄主之命,属下不敢违抗,就算是属下准许二庄主和三庄主进入此门,那十二层的守卫之人,也不会放过两位。”   萧翎冷冷说道:“那一个有胆子敢拦阻于我,那是活的不耐烦了,快些给我闪开。”大步直向门里冲去。   那大汉霍然退后两步,刷的一声,抽出肩上单刀。   萧翎冷冷说道:“你要找死?”   那大汉道:“大庄主规令森严,二庄主和三庄主如是要硬闯,属下只好开罪了。”   萧翎双目中杀机闪动,一回顾了周兆龙一眼,道:“这人目无尊上,该不该杀?”   周兆龙道:“如论咱们庄中规矩,那是死有余辜,不过他乃执行大……”   萧翎急急接道:“既是该死,那就不能饶他。”左手一伸,拂向那大汉握刀右臂,右手却疾快地拍出了一掌。   他左手施出十二兰花拂穴手,右手却用的连环闪电掌法。   这两种绝世武功,合并用出,威力何等强大,那大汉勉强接下四五招,右肘间“曲地穴”被萧翎一指拂中,右手单刀,砰声落地,半身僵木。   萧翎飞起一脚,把那大汉踢了一个跟头,冷冷说道:“姑念初犯,给你教训,日后如仍不知悔改,当心你的狗命。”大步直向二层楼上冲去。   周兆龙眼看萧翎情绪激动,满脸煞气,心知他心中已充满着悲愤,此刻如若拦阻他,只怕要翻脸成仇。   他为人城府深沉,从不愿做没有把握的事,当下一语不发,紧随萧翎身后,登上二楼。   金兰望了玉兰一眼,低声说道:“咱们要不要随着三爷上去?”   玉兰满脸坚决之色,道:“上去,如是三爷遭了大庄主的毒手,咱们还好得了么?如是三爷安然无恙,他也决不会瞧着咱们受庄中规戒处死。”   金兰笑道:“我也是这般想法。”联袂而行,奔上二楼。   只见二层楼上,站着两个全身黑色劲装的大汉,左面一人手中握着一把雁翎刀,右面一人手中拿着一对判官笔,并肩而立,挡住了去路。   显然,这两人早已听得楼下的争吵,兵刃都已出鞘。   萧翎怒目圆睁,冷冷的问道:“你们认识我么?”   那手执雁翎刀的大汉,神色如常地说道:“这望花楼上,只受大庄主一人之命,其他的人,一概不听。”   萧翎怒道:“百花山庄,人人都叫我三庄主,难道是白叫的么?”   右手执判官笔的大汉倨傲地说道:“这望花楼乃是大庄主居住之地,自应戒备森严,除了大庄主召见之外,任何人不得登楼。”   萧翎道:“如是我一定要上去呢?”   左面大汉答道:“咱们虽认得两位庄主,但手中兵刃无眼,却认不得三庄主。”   萧翎怒道:“狗奴才,你竟敢这样放肆。”右手一扬,点了出去。   一缕指风,疾奔而去,那大汉还未举起手中雁翎刀,修罗指力已中小腹,张嘴喷出一口血来,仰面摔倒地上。   萧翎目光一转,投注到那手执判官笔的大汉身上,道:“要命的就快些闪开!”   那大汉料不到萧翎出手一击,就把同伴伤在当场,生死不明,不禁为之一呆,直待萧翎出口喝问,才清醒过来,双笔一振,分攻向萧翎两处穴道。   萧翎冷笑一声,道:“咱寻死路,怪不得我出手毒辣了。”   身子一侧,巧妙的避开双笔,人却直欺过去,右手横劈一掌,推出一股潜力,逼住了双笔,左手翻转之间,扣住了那大汉右臂,微微一扭,只听格登一声,生生把那大汉一条右臂扭断,接道:“暂断一条右臂,略示薄惩。”一抬左脚,踢中那大汉穴道,大步上了三楼。   那大汉一条右臂被生生扭断,只觉疼彻心肺,默运全身功力,和那疼痛时抗,再被萧翎一脚踢了穴道、摔倒地上,眼看萧翎奔上三楼,无法出手阻拦。   周兆龙眼看萧翎疯狂的举动,连伤二层楼门守卫,心中暗自吃惊,想这一十三层望花楼中的守护武功,一层高过一层,萧翎这等冲搏之战,必也是一层比一层激烈,这些人都是百花山庄中的精英高手,沈木风绝不会坐令他们伤亡殆尽,说不定立时就要闹出兄弟反目的惨剧。   忖思之间,人已冲上了三层楼。   这望花楼数月前被那被侠常大海带领两个弟子一闹,伤了数层守卫之人,各层守护之人,都经过沈木风再三调整。这三层楼上,是一个五旬左右的老者,左手执着铁盾,右手握着一把短刀,面色一片铁青,当门而立,眼看萧翎和周兆龙走了上来,仍是一语不发。   萧翎重重地咳了一声,问道:“你认识我么?”   那老者望也不望萧翎一眼,冷冷答道:“你是咱们百花山庄的三庄主。”   萧翎道:“既然知我身份,何以不知礼数?”   那老者道:“望花楼侍卫除了沈大庄主之外,从不对其他人行礼。”   萧翎道:“你口气不小!”   微微一顿,接道:“快闪开去!”   那老者冷笑一声道:“拿来。”   萧翎道:“拿什么来?”   那老道:“大庄主的召见令牌。”   萧翎道:“我乃三庄主的身份,不用令牌。”   那老者道:“三庄主如肯听在下良言相劝,还是暂时下楼的好。”   萧翎道:“如我一定要上呢?”   那老者右手短刀在铁盾之上一碰,道:“不是你死,便是我亡!”   萧翎道:“你留心了。”呼的劈出一掌。   那老者左手铁盾斜里推出,接下萧翎掌势,右手短刀“丹凤撩云”横里卷了上来。   那铁盾光滑异常,萧翎掌力击在铁盾之上,立时被滑向一侧。   萧翎身子一侧,避过一刀,飞起一脚,踢向那老者小腹。   那老者左腕一沉,手中铁后封住了下盘,右手短刀一振,闪电一般,削向萧翎的右腿。   萧翎看他们户封闭的十分严谨,疾快地收回了踢出的一腿。   那老者趁势而上,铁盾主守,短刀主攻,竟然是凌厉至极。   萧翎被他一轮急攻,迫的一连向后退了五步。   金兰低声说道:“三爷!请改用兵刃!”   周兆龙怒声喝道:“贱婢多口!”   萧翎掌势一变,展开反击,一连攻出四掌,招招如电光石火一般,快速绝伦,劈向那老者手腕,把劣势稳了下来。   那老者虽然被迫的改采守势,但全身上下,都在铁盾和短刀护卫之下,却无丝毫空隙可乘。   恶斗了十余招,仍是不胜不败之局。   玉兰唰的一声,抽出了背上长剑,道:“三爷接剑。”   二婢似是已横了心,周兆龙虽在身侧,她们也不再顾忌。   周兆龙正待出言喝止,忽听萧翎大声喝道:“放手。”砰的一掌,击在那老者右腿之上,手中的短刀,应声落地。   萧翎一招得手,那还容他逃开,右脚趁势飞起,踢中了那老者左腕,手中铁盾,也被踢落地上,左掌五指疾出,按在那老者左肩之上,冷冷说道:“你以下犯上,该当何罪?”   那老者一闭双目,不闻不理。   萧翎心中一动,暗道:这些人何以对那沈木风如此忠心,竟是视死如归,这其间定然是有原因,必得查个明白不可,心念转动,冷然喝道:“你要不要命?”   只听周兆龙道:“三弟不可杀人!”   萧翎并无杀那老者之心,借势顺水推舟,收回扬起的掌势,道:“二庄主之命,饶你不死就是。”   只听一阵森冷的笑声,传了过来,道:“长幼有序,三弟在激忿之中,能听你二哥之命,足见情义深重了!”   萧翎抬头望去,只见沈木风那高大微驼的身子,站在四层楼梯口处,望着几人。   周兆龙欠身抱拳一礼,道:“见过大哥。”   沈木风一挥手,道:“二弟不用多礼。”   他似是有一股特别震慑人心的杀气,金兰、玉兰虽已下定了必死之心,但一见沈木风出现之后,竟是吓得浑身发抖,齐齐跪了下去,道:“奴婢们叩见大庄主。”   沈木风淡淡一笑,道:“你们陪侍三庄主远道跋涉,都算得有功之人,快些起来吧。”   金兰、玉兰似是料不到沈木风这般和气,大有受宠若惊之感,呆了一呆,才站起身来,说道:“多谢大庄主。”   沈木风目注萧翎,说道:“为兄因昔年结仇很多,不得不使望花楼门禁森严一些,属下无知,竟连二弟、三弟也敢阻挡,那是自讨苦吃,怪不得三弟教训他们了。”   周兆龙心中暗道:这望花楼任何人向是不得轻入,百花山庄中无人不知,大哥何以此刻说的如此客气……   只听沈木风接道:“三弟远道归来,为兄的亦该稍示慰问,请上楼来,咱们兄弟喝上几杯,为兄还有事和两位商量。”   萧翎几度想启口相询父母何在,但却勉强忍了下去,当先举步而行。   金兰、玉兰对望了一眼,心中茫然不知所措,不知是否该跟萧翎上楼而去。   周兆龙回顾了二婢一眼,道:“望花楼上那有尔等的立足之处,还不快下楼去!”   沈木风回目望了二婢一眼,笑道:“慢着,金兰、玉兰此刻的身份,已是三弟婢妾,自不能以奴婢视之,要她们一起上楼来吧!”   周兆龙怔了一怔,只觉沈木风对待萧翎的宽厚,乃是从所未有之事,望了二婢一眼,微觉尴尬地说道:“看在三庄主的份上,大庄主格外施恩,还不谢过。”   金兰、玉兰齐齐躬身一礼,紧随在周兆龙身后登上了十三层楼。   只见各层的守卫之人,一层比一层年纪老大,一个比一个冷怪,十层之上的守卫之人,都已是白髯飘飘的老者,寒着一张张面孔,似是世上所有的人,都欠他们什么东西,混身上下,找不出一点和霭之气,就是对那沈木风也是视若无睹。   十三层楼上,早已摆好了一桌丰盛的酒席,四个绿衣美婢,早已在席前恭候。   沈木风坐了首席,萧翎、周兆龙左右打横,金兰、玉兰也被让入席中。   四个绿衣美婢替几人斟满了酒,然后悄悄退了下去。   沈木风端起酒杯,笑道:“三弟往返跋涉,受尽辛苦,为兄的先敬一杯。”   萧翎正待举杯,心中突然一动,放下酒杯,说道:“小弟心中有几句话,如鲠在喉,不吐不快。”   沈木风笑道:“三弟尽管请说。”   萧翎道:“小弟回籍探亲,沿途之上,遇上了无数武林人物拦截,要查看小弟所带之物,小弟心中无愧,自行启箱让他们查看,却不料那箱中,竟然放着一个人头。”   沈木风神情平静的微微一笑,道:“他们瞧见那人头之后,有何反应?”   萧翎原想当面揭穿沈木风阴谋之后,他必然有些尴尬愧疚之色,那知沈木风竟是平静的出奇,似是这些根本和他无关一般,萧翎心中又急又气,半晌讲不出话来。   倒是金兰壮着胆子接道:“那些人见得人头之后,立时激忿难耐,硬指三爷是杀人凶手。”   沈木风点头笑道:“他们骤见亲人之头,证实了江湖上的传说,这惊愕震动之情,自是难免。”   萧翎呆了一呆,道:“大哥在那箱中存放了一颗人头,当作礼物,要小弟带回,不知用心何在?”   沈木风笑道:“此乃小兄为三弟安排下的成名之路。”   萧翎冷冷说道:“以小弟看来,此乃借刀杀人之计,如是我受那武林群雄围攻而死,岂不是死的大为不值么?”   沈木风淡淡一笑,道:“这个三弟尽管放心,小兄已然代为安排,只要三弟一遇凶险,自然有人赶往相救……”   他纵声大笑一声,接道:“但小兄却信得三弟武功,纵受围攻,亦能应付自如。”   萧翎道:“这么说将起来,大哥是有心了?”   沈木风道:“不错,这都在小兄的预计之中。”   萧翎只觉心中一阵激动,强自按捺下心中的怒火,又道:“那掳来小弟的父母,也是大庄主的安排了?”   沈木风点点头道:“咱们百花山庄,结仇甚多,武林中人都视小兄为眼中之钉,急欲拔去而后快,三弟加盟百花山庄一事,已是天下皆知,如小兄不把两位老人家迁来百花山庄,若被其他武林中人掳去,那还得了!”   萧翎看他神色平静,似是对自己这般激忿质询,亦早在预料之中,不禁心中一动,暗道:看将起来,他已是早有准备,我如立刻翻脸,亦是无补于事,必得出他意料之外。   心念一转,压下怒火,起身抱拳一揖,微笑说道:“大哥思虑周到,小弟感激不尽。”   这一着果然是大出了沈木风意料之外,不禁一呆,脸上微现惊愕之色,但瞬息之间,又恢复镇静的神情,哈哈一笑,道:“小兄早就瞧出了三弟乃是智勇兼具之人,果是没有走眼……”   他一伸大指,接道:“大丈夫能屈能伸,三弟已然深得个中三昧了。”   萧翎只觉心中有如刺入一把利剑,全身微微颤抖,但他心中知道事关父母生死大事,绝不能乱了章法,强自装出笑容,说道:“不知小弟可否拜见一下父母?”   沈木风笑道:“你我既是兄弟,令尊令堂,也就是小兄的长辈,岂能使两位老人家稍受委屈,这一点三弟但请放心。”   萧翎道:“小弟已数年朱拜慈颜,心中孺幕情切,急欲早日拜见双亲。”   沈木风哈哈一笑,道:“两位老人家车马劳累,正在休息,三弟又何必急在一时,待两位老人家疲累恢复之后,三弟再见不迟。”   萧翎只觉一股激忿,直冲上来,霍然站了起来。   玉兰心中大急,暗中伸出一指,击在萧翎腿上。   萧翎轻轻一掌,击在木桌之上,道:“大哥设想如此周到,小弟理该一拜才是。”   他乃极端聪明之人,受到玉兰弹指警告,立时清醒过来,迅即改变了心意,一撩衣襟,当真要拜倒下去。   沈木风右手一挥,一股暗劲涌来,肃然说道:“三弟不用多礼,小兄有几句至要之言,想和三弟谈谈!”   萧翎也正好借阶下台,原位落坐,道:“大哥有什么吩咐?”   沈木风道:“小兄这次重出江湖,心目中早把三弟目为劲敌,今日眼看你临事的机智变化,更是证明先见不错。”   萧翎道:“大哥夸奖了!”   沈木风接道:“有道是双雄不并立,这区区一座百花山庄,如何能够容得下小兄和三弟两个英雄人物?”   萧翎道:“大哥太过多心,小弟是向无雄主一方之意。”   沈木风道:“纵然是三弟淡薄名利,但咱们兄弟却是道不同难相为谋,终归是要翻脸成仇,干戈相见。”   萧翎道:“因此大哥掳来了我的父母,作为人质,好让我为百花山庄卖命。”   沈木风淡然一笑,道:“未雨绸缪,有何不对?”   萧翎脸色连变,忽青忽白。片刻工夫,似是经历了数十年一般悠长。   沈木风举起案上酒杯笑道:“三弟请吃了面前杯酒如何?”   萧翎端起酒杯,缓缓问道:“大哥既是把小弟估计的如此之高,何以不对我暗下毒手,却把这诸般痛苦加诸我年迈苍苍的父母身上。”   沈木风笑道:“世无不解之结,何况小兄请来了令尊令堂,并无伤害之心……”   萧翎只觉一股激忿之气从心底直泛上来,忍不住拍案而起,道:“大哥如此无情,不要怪小弟无义……”   唰的一声,撕下一片袍角,道:“咱们兄弟就此割袍断义,划地绝交。”   沈木风纵声长笑,说道:“冰火难同炉,咱们兄弟早晚都有此日……”   笑声一敛,冷冷接道:“咱们兄弟间情义既绝,从今之后是各凭智谋,争霸于江湖之上了?”   萧翎呆了一呆,道:“小弟向无争霸江湖之心。”这一瞬间,他已发觉了自己正处在极端劣势中,沈木风正要激怒自己。   但听沈木风冷笑一声,道:“你纵无争霸江湖的用心,但我却认为你是我沈某人谋霸武林的一大阻力……”   语声微微一顿起身说道:“明日午时,请到望花楼下,和令尊令堂一晤,此刻恕我不留大驾了。”言语之间,不但尽绝了兄弟情义,而且下令逐客。   萧翎悲愤填胸,但想到父母的安危生死,空有一腔悲愤,不敢发作,强按激动,拱手说道:“明午在下当依约而来。”   沈木风微微一笑,道:“恕我不远送了。”   萧翎道:“不敢有劳。”转身大步下楼。   金兰、玉兰紧随着站了起来,举步欲行。   周兆龙突然喝道:“坐下!”   二婢似是早已下定了必死之心,回顾了周兆龙一眼,举步行去。   周兆龙怒声喝道:“贱妾敢尔。”霍然离位,直向二婢冲了过去。   沈木风右手一挥,一股潜力应手而生,拦住了周兆龙,道:“放她们去吧!”   金兰、玉兰回过身来,盈盈一礼,道:“多谢大庄主。”   沈木风道:“不用了,你们既然追随那萧翎而去,已非我百花山庄中人。”   金兰一咬牙道:“奴婢们恭敬不如从命了。”牵着玉兰紧追萧翎身后而去。   周兆龙目睹二婢背影消失,才茫然说道:“大哥当真要放过那两个丫头么?”   沈木风笑道:“人急拼命,狗急跳墙,如若那萧翎无人从旁相劝,难免要生出拼命之心,岂不是要白费了为兄的一番心机么?”   周兆龙道:“大哥妙算,小弟难及了。”   沈木风笑道:“我料那萧翎此去之后,绝不会在百花山庄之中停留,传了令谕下去,各地暗桩,只可暗里监视,不可出手干扰。”   周兆龙应了一声,下楼而去。   且说萧翎步下了望花楼,穿过花木庭院,直出百花山庄。   金兰、玉兰紧随身后而行,三人默然疾走。   片刻间已走出五六里路。   金兰低声说道:“三爷准备到那里去,可曾想到过么?”   萧翎长长吁一口气,道:“无怪江湖之上,人人都把那沈木风视如洪水猛兽,其人果然是阴险毒辣得很。”   玉兰轻轻叹息一声,道:“大庄主原想借三爷回籍之便,造出一番杀劫,使你无处立足安身,只有投效百花山庄一途,却不料三爷乃仁勇之土,虽然连受逼迫,仍是不肯妄开杀戒,三爷的仁侠之风,正是那大庄主深恶痛绝之处,才引起他掳掠三爷父母,以作人质之心……”   金兰接道:“大庄主迫你和那唐姑娘服下‘化骨毒丹’,旨在困扰三爷,使你有着顾此失彼之忧,或是让我等受到伤害,以激怒三爷,出手伤人,却不料三爷得道多助,巧遇那钱大娘,慨赠灵药,竟解了大庄主‘化骨毒丹’之毒,同时,又发觉了我等心向三爷,背叛了百花山庄,才生出掳掠三爷父母之心,算来咱们姊妹,倒是那罪魁祸首了。”   萧翎长长叹息一声,道:“你们不用引咎自责,那沈木风早已有了掳我父母,作为人质之心,纵然是玉兰的内毒未解,我也如他心愿的杀了拦劫我们的武林人物,只怕也是难以解去我父母被掳之难。”   二婢默然一叹,道:“三爷此刻意欲何往?”   萧翎沉吟了片刻,道:“咱们先找一处隐秘所在,好好的休息一下。”   金兰道:“据妾婢所知,这百花山庄,方圆百里之内,到处都有他们的眼线。”   萧翎双目神光一闪,道:“只要被我发现,那就别想活命。”   玉兰道:“贱妾之意,在未见老爷、夫人之前,三爷还是别伤百花山庄中人。”   萧翎心中一阵剧疼,涌出来两眶热泪,仰脸说道:“我萧翎未在二老膝前,尽过半点孝心,却先连累二老受苦,这罪孽是何等深重……”珠泪纷纷,顺腮而下。   金兰探手入怀,摸出了一方绢帕,递了过去,柔声说道:“老爷夫人,吉人天相,三爷不用太过忧苦,此时此情,三爷必得振起精神,谋虑善后,设法救出老爷、夫人,才是道理。”   萧翎接过绢帕,拭去泪痕,叹道:“百花山庄中高手如云,埋伏重重,我萧翎虽是不怕,但救人谈何容易。”   玉兰道:“这话不错,贱妾等虽有万死不辞之心,但自知武功浅薄,难为三爷助力,三爷纵然是勇武过人,也难以兼顾拒敌救人之事,怎生想个法儿找个帮手才好。”   萧翎咬牙切齿地说道:“我失足之后无缘无故的成了武林中众矢之的,人人仇视于我,那里去找帮手。”   金兰柔婉地一笑,道:“此事也不用急在一时,咱们从长计议,先找一个容身之处再说。”   萧翎突然想起那座荒凉的破庙来,在那里他收服了中州二贾,也遇着毒手药王,几乎被他放去身上血液。那座破落的大庙,留给他极深的印象,心念一转间,立时想了起来,当下说道:“走!我带你们去一个容身所在。”   三个人施展开轻身提纵之术,直向郊北奔去。   萧翎轻车熟路,带二婢放腿急奔,不过顿饭工夫,已到那破落大庙所在。   四周枯草、杂树,更见萧索,飘飘黄叶,增加了不少凄凉。   萧翎带着二婢直入大殿后院,奔入了东边厢房。   月前他曾和中州双贾有约,如是江湖惊变,连络不易,要他到这座厢房中来,在靠南面的一口棺材中,看中州双贾留下的江湖报告,那日他依约而来,却遇上毒手药王,和他那被病魔困扰十余年,奄奄一息的善良女儿。   此刻,旧地重游,不禁又想起往事,带着二婢直向那后院东厢房走去。   玉兰轻轻叹息一声,道:“三爷,妾婢曾经来此等过三爷未遇。”   萧翎道:“我知道,你遇到了金花夫人,她要告诉大庄主,为你选一个眇目拐腿的老头子……”   玉兰讶然说道:“三爷怎么知道?”   萧翎道:“那时我正被毒手药王困在室中放血。”   玉兰哑然一笑,道:“金花夫人心中对待三爷很好。”   金兰突然一皱眉头,道:“那金花夫人不知那里去了,她如在百花山庄中,听得三爷回来,必将现身相见,既然不见,恐是已离开了百花山庄。”   玉兰道:“如果是那金花夫人还在百花山庄,倒可以助三爷一臂之力。”   金兰道:“不错,那金花夫人全身都是不可预测的剧毒,就是大庄主也对她惮忌几分。”   说话之间,人已到了门外。   两扇油漆剥落的大门,紧紧的关闭着。   萧翎心中一动,想起了那日遇上毒手药王的事,暗道:此地人迹罕至,室内有棺,庙中又无僧道住守,这木门何以会关了起来?   金兰看萧翎站着不动,忍不住低声问道:“三爷,怎么不走了?”   萧翎低声说道:“你们小心戒备!”右手微微加力,推向木门。   只听呀然一声,积尘飞扬中,木门大开。   凝目望去,只见几具棺木,散放室中,景物依旧。   萧翎缓步走入室中,直奔靠南面一具棺木,手上蓄劲,推开棺盖。   只听一阵清脆的鸟鸣之声,由那棺木中传了出来。   萧翎呆了一呆,凝神望去,只见棺木之内放着一个精致的鸟笼,一只通体翠绿的鹦鹉,不停的在笼中跳跃。   金兰探过头来瞧了一瞧,伸手提起了棺木中的鸟笼。   那鸟笼以银作柱,金丝盘绕,极尽玲珑曲纤之妙。   金兰手中提了鸟笼,脸上是一片喜爱之色,瞧了一阵,重又放入棺中,口中不自主的赞道:“这鸟儿好看的很。”   萧翎沉吟不语,心中却念头百转,暗暗忖道:我和那中州双贾,约定在这荒庙之中相晤,第一次来的时候,见到了毒手药王和他那病魔缠身的女儿,再度来此时,却有了这只鹦鹉,单看这银柱金丝的精致鸟笼,想那主人对此鸟定然十分惜爱,他把这鸟儿存放在棺木之中,那是感觉到此地十分荒凉隐密,人迹罕至,才会这般放心了……。   想到好笑之处,不禁哑然一笑。   玉兰低声说道:“三爷想到了什么好笑之事?”   萧翎道:“我想那存放此鸟之人,定然觉得此地,十分隐密,才肯把牠存放此地,但却被我等找了出来。”   金兰轻轻噗息一声,道:“贱妾虽无识鸟之能,但只看牠通体碧翠的羽毛,当知已是极难得的异种了,唉!如非咱们生死难卜,我真想把牠带走算了。”   玉兰轻轻噗息一声,道:“这鹦鹉存放在这棺木中的日子不短了。”   萧翎奇道:“这个你怎么知道?”   玉兰道:“你可瞧那笼中的存粮已尽,蓄水已干,至少该有两日夜以上的时间了!”   萧翎低声看去,果然不错,笼中的存粮、蓄水都已点滴不剩,不禁一皱眉头,道:“不错,这鹦鹉主人好生胡涂啊!”   金兰道:“贱妾之见,只怕这鸟主人已然遇害。”   萧翎呆了一呆,默然不语。   玉兰道:“金兰姊姊说的不错,在这百花山庄数十里内,随时有丢去性命的事。”   金兰道:“为何那人把心爱的鸟儿,放在此等隐密之处,独自离去,自非无因的了。”   萧翎道:“好吧!咱们就在这存棺室中,休息一夜明日动身之前,仍不见鹦鹉主人同来,咱们打开鸟笼放牠飞去……”   语声微顿,目光缓缓由两人险上掠过,接道:“不知你们害不害怕?”   金兰摇头说道:“不怕。”   萧翎道:“好!咱们就在这里坐息一夜。”   他心中有了个飘缈的希望,希望在这一夜中出现奇迹,中州二贾能找上这荒凉的破庙来。   太阳落下了西山,夜幕低垂,黑暗增加了破落荒庙中的恐怖气氛。   一阵清脆的鸟鸣声,自笼中传了出来,划破了夜的岑寂。   玉兰轻声笑道:“他一定很饿了,咱们放了牠吧!”   萧翎一皱眉头,道:“如是这鹦鹉主人,夜半归来,不见他心爱鸟儿,咱们坐在室中调息,来人如质问起来,咱们要如何答复。”   玉兰道:“那人如真爱此乌,应该想到牠早已用完食物了。”   萧翎心中暗道:这话倒也不错,当下不再言语。   玉兰轻轻启开木棺,取出鸟笼,柔声说道:“三爷,放了牠好么?”   萧翎轻轻咳了一声,道:“好吧!”   玉兰打开鸟笼,自言自语的说道:“逃命去吧。”   翠色鹦鹉飞小鸟笼,并不离去,绕着玉兰头顶飞了一周,然后才振翼破窗而去。   金兰低声说道:“那鸟儿已有些通灵了。”   玉兰缓缓把鸟笼放入棺木之中合上棺盖,笑道:“如是那鸟主人此刻同来,咱们都不承认,他也是没有法子。”   萧翎暗道:刚放了别人的鸟儿,马上就准备耍赖了。闭上双目运气调息,片刻工夫,已入物我两忘之境。   直待他气行一周天,醒了过来睁眼望去,只见二婢依在那棺木之上,瞪着眼睛出神,微微叹了一口气,道:“你们怎不惜此时光,运气调息一下,明日只怕还要经一番生死之搏。”   金兰道:“妾婢等想为三爷之事借箸代筹,但想来想去,就是想不出一个两全之策。”   萧翎道:“事已至此,愁苦何益,不用多想它了,明日咱们见机而行就是。”   玉兰突然一挺娇躯,说道:“三爷,你可有胜过大庄主的把握么?”   萧翎道:“这个很难说了,沈木风为人深藏不露,很难从表面上瞧出什么。不过,不论他武功如何高强,为人如何的阴险,但我萧翎一点也不怕他。”。   玉兰道:“三爷,妾婢有几句不当之言,如是说错了,三爷不要生气才好。”   萧翎道:“你说吧!”   玉兰道:“三爷虽然武功高强,豪勇无比,但你一人之力,要想胜过百花山庄中无数高手,确非易事,明日还望善自珍重,能够忍耐下去,那是最好,如是忍耐不下,当场动手,亦不可固执恋战,也不用顾及我和金兰的安全,只管突围而去就是……”   萧翎剑眉耸动,接道:“为人子者,不能尽孝膝前,已是人生大憾,如再连累父母受苦,那是万死亦不足赎罪了。”   玉兰道:“三爷,那沈木风掳来了老爷、夫人,目的是为了制服三爷,只要三爷能够保得无恙,那沈木风就算白费了一场心机。”   她语重心长,很多话不直接说出口来,只好绕圈子,暗点萧翎。   萧翎聪慧过人,如何听不出弦外之音,是劝他不要赶赴那明日之约,当下一皱眉头,道:“此事不劳两位费心,我自有道理,倒是两位大可不必和我一起赶赴那明午之约,不如乘机会逃命去吧!”   玉兰凄凉一笑,道:“妾婢等死何足惜,只是三爷……”   萧翎摇手接道:“咱们不用谈这件事了,你们两人也该休息一下了。”   玉兰不敢再接口多言,闭上双目,运气调息。   一夜匆匆,转眼间天色大亮。   萧翎长长吁一口气,转脸望去,只见金兰和天兰并肩而坐,正在运息行功,心中暗生歉意的忖道:只怕她们一夜未曾安心下来,此刻才调匀真气,生息行功。正待悄然站起身子,出门去练习一下拳脚,突然听一阵步履声传了过来,心中一动,暗道:莫要是那鸟儿主人同来了……。   只听砰然一声,木门呀然大开。   但萧翎早已听到那传来的步履之声,是以,显得十分镇静。   举头望去,只见一个满身血污的人,圆睁着双目,当门而立。   他脸色形貌,完全为血污掩去,只可见怒睁的一双环目。   他似是想要说话,但体力显然已经不支,口齿启动,话还未说出口,人已一跤跌倒地上。   金兰、玉兰,惊魂已定,齐齐奔过去,去扶那满身血污的人。   萧翎急声说道:“不要动他。”   二婢愕然停手,向后退了两步。   萧翎缓缓站起身来,走近那人旁侧,蹲下身去,仔细瞧了一阵,道:“他伤的很重,全身有六处兵刃的伤痕,内部是否受到伤害,眼下还未能看出。”   金兰道:“还有救么?”   萧翎道:“很难说,但咱们不能见死不救。”   金兰道:“他满身血污,全身刀伤,必得先把他身上血污洗去,才可下手疗洽。”   萧翎道:“不错,妳们两位去取些水来。”   二婢应了一声,联袂而去。   萧翎伸出手掌,按在他前胸之上,只觉心脏仍然有些微微跳动,当下暗运内力,一股热流,攻入伤者“玄机”大穴。   他内功深厚,这一股攻入体内的真气,立时带动那伤者微弱的心脉,一阵剧烈的跳动后,缓缓睁开了双目。   他的目光,已经失去了神彩,凝注在萧翎的脸上,良久之后才发出一缕微弱的声息,道:“请问你是谁?”   萧翎道:“在下萧翎,兄台如若未受内伤,只是皮肉的伤势,那就不难疗洽了。”   那伤者缓缓闭起两目,微弱的说道:“不要动我,那靠南方一具棺木里,有一只翠鹦鹉……”   喘息一阵,接道:“放牠飞去,然后把我移入那棺木中,只要能撑过一十二个时辰,就有……”他显然疲累异常,话未说完,中断不言。   萧翎心知此刻让他多说一句话,就减少他分生机,虽然还有很多不解之处,也不便再多追问。   这时,金兰和玉兰,已然提了一桶清水奔回。   玉兰摸入怀中,摸出一方绢帕,放在桶内湿过,拭净他险上血污。   血污清去,伤痕已清晰可见,只见一道很深的刀口,由左边眉梢处,直入发中,鲜血仍然不停由伤口涌了出来。   玉兰回顾了萧翎一眼,道:“三爷,他伤的很重,只怕是难以救……”   忽见那伤者紧闭的双目,突然睁开说道:“不要动我……”他双目睁动,伤口处又有鲜血流了出来。   玉兰停下手来,望了萧翎一眼,道:“三爷,咱们没有药物,只怕救他不了。”   萧翎缓缓说道:“他要我们把他移入那棺木之中,放出那翠鹦鹉,只要他能撑过一十二个时辰,就有救了。”   只听那伤者接道:“不错,快把我移入那棺木中去,一十二时辰,你们再来这里瞧瞧,如若我已死去,请取出我胸前一封书简……”言未尽意,却又突然停口不言。   萧翎道:“兄台如此吩咐,想必有所作用,我等也不便勉强施救,不过尚有一事,在下不得不事先说明,就是那存在棺木中的翠鹦鹉,食水具断,在下不忍牠活活饿毙,早已代你放走了。”   那伤者急道:“放去了多少时间?”   萧翎略一沉吟,道:“大约有一两个时辰了。”   那伤者道:“好极了,你们在明日太阳下山时分,再来此地瞧瞧,此刻快把我移入那棺木中去!”   萧翎虽觉这伤者有点奇怪,口口声声要人把他存放入棺木之中,难道那棺木之中,还能有助他养伤不成,但看来他又说的十分认真,只好依他所说,托起他的身子,移入棺木中去,说道:“兄台可是确信十二个时辰之内,有人赶来相救么?”   那伤者缓缓地说道:“除非是我那翠鹦鹉在途中出了事情。”说完话,缓缓地闭上了双目,若不胜力。   萧翎手按木棺,沉声说道:“在下等如若明日还活在世上,自当依约而来,探望你的伤势,如是我等不幸死去,那就不再能来了。”   那伤者紧闭的双目,突然一睁,道:“为什么?”   萧翎道:“在下答应了赴人一个约会,此去结果如何,很难预料。”   那伤者失去神采的双目,凝注在萧翎脸上,良久之后,缓缓说道:“孩子,你一定要回来,如是老夫还活世上,可以天涯海角的去找你,如是老夫命丧于此,岂不是……”一阵急喘,接不下去。   萧翎道:“好吧!在下只要留得性命,一定赶来就是,可要替你合上棺盖?”   那伤者拼尽余力的说道:“你要想尽办法,忍辱负重,保下性命。”   萧翎看他说话十分艰难,不忍再让他开口,沉声说道:“我一定赶来,兄台请好好休息了。”轻轻合上棺盖,留下一条缝隙,转身而去,轻轻带上了木门。   金兰低声说道:“三爷,那人似是有很多话要对你说。”   萧翎道:“嗯!也许是要我帮他办理身后的事。”   仰天长长吁一口气,道:“此刻距中午,还有几个时辰,咱们借此机会练习一下拳脚,顺便我再指点你们几招对敌的手法,虽然时间短促,难有大效,但对敌之时,不无小补。”   带着二婢,行到庙外杂林之中,指点二婢两招武功,自己又练了一阵拳脚,才向百花山庄奔去。   行至途中,看到一座小店,金兰突然停下来,低声说道:“三爷,此刻距午时还有段时间,咱们在这小店之中,进些食物。”   萧翎道:“不错,进入百花山庄,咱们滴水不入就是。”   三人在那道旁小店,胡乱吃些东西。虽是粗茶淡饭,但三人吃来,确有特别香甜之感。   一餐饭匆匆用毕,联袂赶往百花山庄。   周兆龙早已在庄前相候,一见萧翎,立时大步迎了上来,道:“小兄还道三弟忘记了今午之约。”   萧翎冷冷说道:“咱们兄弟情义早绝,二庄主不用这般称呼了。”   周兆龙道:“四海皆兄弟,天涯若比邻,虽是咱们情义早绝,但这兄弟称呼,又有何不可,君子绝交,不出恶言,萧兄的气量,也未免太小一点了。”   萧翎强自压制下心中的气怒,淡淡一笑,道:“那就有劳周兄带路了。”   周兆龙目光一掠二婢,说道:“这两个丫头呢?”   萧翎道:“自然是和我萧翎同进同出了。”   周兆龙脸上立刻现出一抹冷峻的笑意,道:“好!这两个丫头被萧兄抬高了不少身份。”   金兰冷冷说道:“咱们姊妹已成了百花山庄的叛徒,二庄主说话可要客气一些,丫头、丫头的叫那一个?”   周兆龙一皱眉道:“贱婢大胆,竟敢如此放肆。”挥手一掌,劈了过去。   萧翎右手疾出,快速绝伦的扣住周兆龙的右腕,说道:“周兄可是想立时动手?”   周兆龙只觉腕骨隐隐作疼,全身劲力,都用不出来,光棍不吃眼前亏,当下轻轻咳了一声,道:“我只想教训这丫头一下,并无和萧兄动手之意。”   萧翎双目中泛起一片杀机,道:“如若在下的父母,有了毫发之损伤,我萧翎必将要血洗百花山庄,那时,二庄主必将是第一个溅血授首的人。”说话之间,放开了周兆龙的右腕。   周兆龙哈哈一笑,道:“看将起来,萧兄似是对在下痛恨的很。”   萧翎冷冷说道:“不错……”   周兆龙眼看萧翎激动愤怒之情,怕在当场出丑,急急说道:“兄弟带路。”举步向前行去。   玉兰急行一步,走在萧翎身侧低声说道:“三爷,镇静些,不要乱了方寸。”   萧翎长长吁一口气,黯然说道:“家父母年老体衰,如何能受得折磨。”两行珠泪,夺眶而下。   穿行过几重花树,已到了望花楼下。   只见盛宴早开,沈木风端坐在首席之上,另外一个枯瘦的黑衣老人,和那沈木风对面而坐。   那人脸上肌肉僵硬,形容古怪,如不是两只眼睛可以转动,简直是一具僵尸。   对此人,萧翎有了深刻的印象,他是那古庙中所遇的毒手药王。   花树环绕的广场中,只摆了一张席位,除了沈木风和毒手药王之外,再无其他人在座。   毒手药王一见萧翎,双目中突然闪动着一片神采,不停地在萧翎身上打转。   萧翎想到那夜被他放血之事,不禁由心底泛起一股寒意。   沈木风微微一笑,欠身说道:“三位请坐。”言下之意,把金兰、玉兰也当作了客人。   萧翎大步而入,昂然入席。   金兰、玉兰紧在萧翎旁侧坐下。   二婢一向对那沈木风敬畏异常,此回和他对面而坐,相持为敌,内心激动莫名。   沈木风淡淡一笑,端起了酒杯,说道:“两位姑娘,明珠不弃,能得萧兄赏识,在下要管两位恭喜了!”   玉兰欠身说道:“大庄主言重了,奴婢们是敬重三爷为人,感德图报……”   沈木风哈哈一笑,道:“那是说我不受你们敬重了?”   玉兰只觉心头一阵剧烈的跳动,脸上泛现一片赤红,说道:“奴婢不是此意。”   沈木风笑道:“随口两句戏言,岂可当真。”   脸色突然一整,接道:“咱们百花山庄的规戒,十分森严,如有背叛,绝不轻饶,今日我要惩治几位叛徒。”举起双手,连击两掌。   只听花木丛中,响起了一声长啸,紧接着望花楼顶,响起了相应之声。   萧翎只觉心头响起了一阵剧激的跳动,不自禁抬头望去。   只见一根竹竿,缓缓由望花楼顶,伸了出来,长竿高吊着一个仅着短裤的赤身人。   望花楼顶距地有数十丈高,那人高高吊在一条伸出的长竿上,看上去惊险万状。   沈木风目注那高吊着的赤身人,微微一笑,道:“此人暗生异心,背叛于我,应该身受乱箭穿心之苦。”   语音甫落,突听嗤的弦声破空,一枝长箭,由高楼中一座窗口射了出去,正中那人的大腿之上。   只听一声尖叫,一串血珠滴了下来。   那血珠就滴落在宴前四五尺处,染红了一片黄沙。   沈木风笑道:“此人虽生异心,但尚未行动,让他少受一点活罪吧!”举手在头上一挥,立时乱箭齐出,由各层窗口射向那赤身人。   只听惨叫之声,不绝于耳,血珠如雨,片刻之间,那人全身射满了乱箭。   沈木风回顾了萧翎一眼,笑道:“他死的很痛快。”仰脸一声长啸。   那伸出的长竿,缓缓收了回去,东西角楼处,却同时伸出两根长竿,长竿上各吊着一个软椅,分坐一男一女。   萧翎仔细看去,登时魂飞魄散!那一男一女,竟是自己的父母。   沈木风微微一笑道:“萧兄看清楚了么?”   萧翎只觉由心底泛升起一股寒意,出了一身冷汗,缓缓说道:“看到了,快放下来。”   沈木风笑道:“咱们兄弟情义,早已断去,这话不觉太自信了?”   萧翎举手拂拭一下脸上的冷汗,道:“你有什么话,说吧!”   沈木风哈哈一笑,道:“那系在软椅上的绳索,看上去虽是很细小,但却坚牢的很,萧兄不用担心那绳索会断。”   萧翎黯然说道:“在下父母年事已高,单是那高吊惊骇,恐已承受不了。”   沈木风道:“如是萧兄不和我沈某人割袍断义、划地绝交,这两位老人家也就是我沈木风的长辈,那自是敬如上宾、尊如师长……”   萧翎只觉他每字每句,都如铁锤一般,敲在心上,心头激忿异常,但想到父母的安危,只好强自忍了下去,尽量平和地说道:“往事已过,不堪回首,各位还是谈谈眼下的事。”   沈木风淡然一笑,道:“好,萧兄准备如何拯救令尊、令堂?”   萧翎道:“时已至此,大庄主也不能再耍花招,你要我萧翎办什么?还是说明吧!”   沈木风微微一笑,道:“好!打开天窗说亮话,只要你设法取到当今少林寺掌门方丈的人头,令尊立即可获自由。”   萧翎愕然道:“少林寺掌门方丈?”   沈木风道:“不错,以萧兄的武功,取那少林掌门方丈的项上人头,并非是什么困难之事。”   玉兰突然接口说道:“大庄主,贱婢有几句话,不知当不当言?”   沈木风笑道:“好,你说吧!”   玉兰道:“大庄主要萧爷取得少林掌门方丈项上人头,只放萧老爷一人自由,那么夫人可是另有条件?”   沈木风道:“你听得倒是清楚得很。”   萧翎只觉一股怨愤之气,直冲而上,霍然站了起来,怒声说道:“如若我不答应呢?”   沈木风道:“那就只有把令尊、令堂永留在百花山庄了。”   萧翎冷冷说道:“大庄主武功高强,我萧翎早有耳闻,今日正好领教。”   沈木风哈哈一笑,道:“我相信你,绝不会逞此匹夫之勇。”   脸色一整,冷然接道:“你纵然有心和我动手,那也是以后的事,此刻,令尊、令堂的生死都在我掌握之中,只要我举手一挥,他们立将遭乱箭穿身而死。”   萧翎抬头看那高吊半空的父母,豪壮之气顿然消失,黯然一叹,道:“那你就说吧,还有什么条件?”   沈木风道:“以少林掌门人颈上人头,交换令尊之命,也不过一命换一命,算不得什么苛刻,至于令堂,那就更简单了。”   萧翎强行压制着心中的激忿,道:“还要如何?”   沈木风哈哈一笑,道:“容易多了,容易多了,只要你混入武当山去。”   萧翎冷冷接道:“杀了那无为道长,好使武当门下恨我入骨!”   沈木风道:“你对那无为道长有恩,他绝然不会防你,你只要出其不意的暗施毒手,岂不是方便的很?”   萧翎仰天长长吁一口气,黯然不言。   沈木风冷漠地接道:“咱们就此一言为定,你如能取无为道长人头,在下立时释放令堂,取得少林掌门人的人头,释放令尊,话已出口,不折不扣。”   萧翎垂下两行泪水,道:“除此之外,还有别的办法么?”   沈木风摇头笑道:“别无可代之策,但限期可以订长三月,在此三月之内,在下自会善视令尊、令堂。”言下之意,如若三月之后,萧翎还不能取得少林掌门和无为道长的人头,那就要开始加刑于萧翎父母。   萧翎心知再言无益,缓缓站了起来,强自按下激动的心情,一拱手,道:“三月限满在下定当重来百花山庄……”   沈木风接道:“令尊、令堂年迈体衰,只怕是难当刑具加身之苦,萧兄重来百花山庄,望你已取得了少林掌门和无为道长的人头。”   萧翎只觉沈木风每字每句,都如利剑一般,刺入胸中,全身震颤,转过身子,步履踉跄而去。   金兰、玉兰互相望了一眼,齐齐站起身来,道:“奴婢们就此别过。”   沈木风哈哈大笑,道:“两位姑娘要多多照顾和劝慰那萧翎,别让他气出病来,不但苦了自己的身体,而且也害了两位老人家。”   玉兰道:“大庄主但请放心,奴婢自当善为劝解三爷。”   沈木风道:“那很好,恕我不多送了。”   金兰、玉兰齐欠身一礼,转身追上萧翎,出了百花山庄。   萧翎气愤填胸,心头一片茫然,不辨方向的一阵乱定,直待走到江边,才停了下来。金兰、玉兰,知他心头烦恼,也不敢多言相劝,相随身后而行。 第二十章 莽莽江湖多险诈   这是一片荒凉的江岸,触目江涛不见一艘渔身。   萧翎望着那滔滔江流,呆呆出神,足足有顿饭工夫之久,不发一言。   金兰低声对玉兰说道:“三爷神志似乎已经有些迷乱,咱们得想个法子,让他清醒才是。”   萧翎突然长长吁一口气,回头说道:“我很好,两位不用多费心了。”   玉兰双目眨动了一阵,道:“此时此情,必得以大智慧、大定力,应付难关,尚望三爷能够保持冷静,好在三月时光,不算太短,或可想出良策拯救老爷、夫人。”   萧翎轻轻叹息一声,道:“我已和那沈木风、周兆龙割袍断义,以后不用称我三爷了。”   金兰道:“妾婢们叫顺了口,不叫三爷,真不知该称呼什么才好。”   萧翎道:“叫我萧翎吧!”   玉兰摇摇头,道:“这个妾婢们担当不起。”   萧翎道:“彼此都是人,那来的尊、卑之分,叫我萧翎有何不可?”   金兰道:“直呼姓名,妾婢们有天大的胆子也是不敢,萧爷既是瞧得起我们姊妹,妾婢就斗胆叫你萧相公了。”   萧翎道:“随便你们叫吧!”缓缓坐了下去。   玉兰屈下一膝,柔声说道:“妾婢身受扫公大恩,朝思暮想,无以为报,如今老爷和夫人,被困百花山庄,照料乏人,妾婢想返回百花山庄,请求那沈木风让妾婢去照料老爷、夫人,相公有金兰姊姊照顾,实不用妾婢多……”   萧翎接道:“什么?你要回百花山庄?”   玉兰道:“不错,我要去照顾老爷、夫人。”   萧翎道:“你不用多费心机了,沈木风不会答应的。”   玉兰道:“如若妾婢让他废去武功,说是奉三爷之命而来,或可得偿素愿。”   萧翎摇摇头,道:“不行……”   突听一阵呵呵大笑之声,打断了萧翎未说完之言。   萧翎与玉兰正谈论间,突听一阵呵呵大笑之声,打断了萧翎未完之言,他转眼望去,只见一个身着黑衣、干枯瘦小之人,站在一丈开外,正是那毒手药王。   萧翎闷在胸中的一股气恼,陡然间爆发出来,一跃而起,怒声喝道:“你来此地做甚么?可是不想活了?”   毒手药王淡淡地一笑,道:“来和你谈笔交易。”   萧翎道:“什么交易?”   毒手药王道:“你可想救你那被囚的父母么?”   萧翎道:“但得能救下了在下父母,我萧翎死亦无憾。”   毒手药王冷然一笑,道:“你可知道当今之世,只有老夫一人,能够救得你父母之命?”   萧翎道:“好,你说吧,什么条件?”   毒手药王道:“老夫纵然不说,你也该心中明白才是。”   萧翎道:“放我身上之血,救你女儿之命。”   毒手药王道:“不错,不过,这次老夫当为你配制些调补的药物,一面放血,一面进补,既可救老夫女儿之命,亦不致伤害了你的性命,令尊、令堂亦能得救,此乃一举三得之计。”   玉兰突然插口说道:“老前辈,小婢有几句话,如鲠在喉,不吐不快。”   毒手药王道:“妳说吧?”   玉兰道:“就算老前辈能够顺利的救出了萧老爷和萧夫人,势必要惊动百花山庄中人的大肆搜捕,那时……”   毒手药王道:“咱们找一处隐密处所,躲藏起来,不让他们找到就是。”   玉兰道:“躲藏一时或可,长久绝不可能,老前辈和那沈木风相交甚久,想必是早已知他的为人性格了。”   毒手药王道:“这个,老夫自有道理。”   玉兰道:“令媛如若只是换血救命,为什么一定要三爷身上之血,小婢愿倾尽全身之血,奉献令媛如何?”   金兰接道:“小婢亦愿奉献体内之血。”   毒手药王摇摇头,冷冷说道:“如是这般简单,老夫随便可以找上十个八个人出来,也不用和他谈交易了!”   金兰道:“这么说来,那是非他身上之血不可了?”   毒手药王道:“老夫寻找了十余年,阅人千万,但可供我女儿使用之血,只有两人。”   萧翎忍不住问道:“一个是在下了,另一个不知是何人?”   毒手药王道:“现在只有你一个人,那人早已死去了!”   萧翎道:“什么人?”   毒手药王道:“告诉你也无妨,瞧你这小小年纪,说出来你也不会认识,那人就是岳云姑!”   萧翎只觉心头一阵烦闷,赶忙长长吁一口气,道:“岳云姑,乃大大的有名之人,在下对她敬佩无比。”   毒手药王重重咳了一声,道:“老夫不便多留,你是答不答应,快作决定。”   萧翎脸色坚决的说道:“答应,但在下必得先要看到我父母之面。”   毒手药王道:“那是自然,今夜三更时分,咱们仍在那夜初见的荒庙之中相晤,老夫再告诉你解救令尊、令堂之策。”   萧翎道:“好!咱们就此一言为定。”   毒手药王翻身一跃,人已到一丈余外,去如飘风,眨眼不见。   玉兰望着那毒手药王的背影,消失之后,回顾了萧翎一眼,缓缓说道:“相公!你当真答应他放血么?”   萧翎道:“为人子者,不能尽孝膝下,已然大是不该,何况是双亲受我之累,纵然一死,也是应该的?别说是放我身上之血了。”   玉兰道:“那毒手药王并非好人……”   萧翎道:“我知道,但他为了救爱女之命,料也不会用诈,父女天性,此事不用多虑。”   玉兰道:“如若那毒手药王放了相公之血,救了他爱女之命,然后再把老爷夫人掳往百花山庄,相公岂不是上了大当?”   萧翎叹道:“那时,我纵然不死,亦必是武功全失,沈木风掳我父母,其志在我,我如失去武功,量他也不至再对付我那双亲了。”   玉兰轻轻叹息一声,道:“只要你有一口气在,沈木风绝然不会放过你,相公如失去武功,身受的屈辱、迫害,比此刻更难忍受,江湖上原就是险诈无比,相公也不用对他们讲什尘仁侠信义了!”   箫翎若有所悟的说道:“如依你之意呢?”   玉兰道:“贱婢之意,和毒手药王约一处隐密所在,届时一齐出手,救回老爷、夫人,不知相公意下如何?”   萧翎道:“兵不厌诈,越诈越好,咱们可以和那毒手药王施诈,那毒手药王岂能是毫无准备。”   金兰轻轻叹息一声,道:“咱们人手不够,就算救得了老爷夫人,也不易保护周全。”   萧翎道:“不错,那时沈木风必将倾尽全力,追捕咱们。”   玉兰道:“吉人天相,相公也不要太过多虑。”   萧翎仰天长长吁一口气,道:“那人约咱们日落时分,到那荒庙中去见面,毒手药王也约咱们三更时分,在那里会晤,想不到那座荒凉的庙宇,竟和我萧翎结下了不解之绿。”   玉兰流目四顾了一阵,道:“相公,百花山庄的周围,到处都有暗桩,咱们的一举一动,都在暗桩监视之下,妾婢之意,咱们先兜上一个大圈子,扰乱那些暗桩的耳目,再暗中设法溜入那荒庙中去。”   萧翎道:“好吧!就依你之见。”当下转向正南行去。   三人奔行的速度甚快,眨眼之间,跑出了好几十里。   萧翎停住脚步,四下一望,只见一座茅屋,孤立在荒凉的田野中。   玉兰微微一笑,道:“相公,咱们到那茅屋中养息一下精神吧!这四周一片辽阔麦田,一眼间可见百丈内的景物,如是百花山庄中的暗桩钉来,最是容易发现。”   金兰道:“咱们最好能设法抓住一两个暗桩,要他传出一些假讯,混乱那大庄主的耳目,那就更好了。”   玉兰道:“小妹也有此意。”   二女胆气似是逐渐的壮大起来,只看的萧翎心中大感奇怪,暗忖:这两人对那沈木风一向都敬畏异常,此刻怎的竟似变了一个人般,心中念头转动,不觉间问道:“你们两个好像胆子大的多了?”   玉兰柔婉一笑,道:“相公可是觉着有些奇怪么?”   萧翎道:“你们久处在沈木风的积威之下,一向是对他敬若神明,此刻竟然有胆子和他作对?”   玉兰道:“那是因为我们想通了一件事。”   萧翎道:“想通了什么?”   玉兰道:“士为知己死,相公待我们恩情深厚,妾婢们但愿能为相公尽点心力,虽粉身碎骨,亦在所不惜,这心愿使妾婢胆气大增。”   萧翎道:“原来如此。”   谈话之间,人已行近茅舍。   这是荒凉的荒屋,房中难了很多麦草,别无他物。   萧翎大步行入屋中,说道:“这地方不错啊!咱们就在这里养息精神,待日落时分,再赶往那荒庙中去。”   玉兰玉腕一翻,唰的一声,拔出背上长剑,目注堆积的麦草,高声说道:“快些给我出来,不然我要放火了。”   萧翎一皱眉,正待发问,忽见玉兰连连向他施眼色,只好忍了下去。   金兰冷哼一声,道:“姊姊出来,咱们烧给他瞧瞧。”   两人一搭一挡,用尽诈语,但那麦草中却是毫无动静。   金兰沉声说道:“给我一个火折,咱们分成两面烧吧!”   只见麦草分裂,跳出一个蓬头赤足的小叫化,望了二婢一眼,哈哈大笑道:“好啊!两位姑娘竟然把我小叫化给骗出来了。”   玉兰目光转动,上下打量了那小叫化一眼道:“你是谁?”   那小叫化笑道:“小要饭的,天下何处不可见,用不着大惊小怪。”   玉兰冷冷说道:“你身手矫健,分明是武林中人!”   小叫化道:“是又怎样?”   金兰突然接口说道:“风闻人言,江湖之上,有一个丐帮,帮中之人,都是乞丐装束,但人人武功了得,你可是丐帮中人?”   那小叫化反问道:“你们可是百花山庄中人?”   萧翎一直冷眼旁观,不插一语。   这金兰、玉兰虽是听闻过很多江湖上事情,但只是在那百花山庄中听人谈起,并未实际在江湖之上走动,经验究是不多,听那小叫化反问之言,立时启口道:“不错,不过现在已经不是了。”   那小叫化虽然刁钻古怪,但也听得愕然不解,茫然问道:“为什么?”   玉兰道:“咱们目下已脱离了百花山庄……”忽然觉着不对,急急接道:“你问的这样清楚,是何居心?”   小叫化笑道:“如若两位说的实言,在下这里先向两位恭喜了。”   金兰道:“你问的我们都讲了,我们问的你也该说个明白了!”   小叫化道:“纵然你们是百花山庄中人,我也不怕,不错,我就是你听闻过的丐帮中人。”   萧翎曾经听庄山贝说过,百余年前丐帮一直是武林中第一大帮,门人众多,遍及大江南北,尤其高手辈出,鼎盛时期,声望凌驾各大门派之上,向为武林视为泰山北斗的少林,亦是有所不及,三十年前,丐帮中发生重大变故,帮中长老,为争帮主之位,形成一场自相残杀的悲剧,落败一方,勾结了外面强敌,演出了一场激烈的血战,那一战,使丐帮中十大长老伤亡殆尽,也使帮中的数种绝技失传,从此声望大落,但如以拥人之众,弟子之多而言,仍为武林中第一大帮……   玉兰喜道:“久闻丐帮中人,个个是忠义侠士,今天有幸一晤。”   那小叫化衣着虽然破败,油污满脸,但却掩不住清秀之貌,被玉兰高帽子一戴,反而有些不好意思起来,哈哈一笑,道:“姑娘夸奖了。”   玉兰突然长长叹息一声,回目望了萧翎一眼,欲言又止。   原来她忽然想到如有丐帮中人相助,或可救出萧翎的父母,但话到口边之时,突又想起,此事太过重大,万一此人不是丐帮之中弟子,或是不肯答应,岂不是尽泄隐秘,而且又不便做主,才把想欲出口之言,重又给咽了回去。   那小叫化缓缓把目光移注到萧翎身上,不停的上下打量。   萧翎一抱拳,道:“在下亦听过丐帮的名声,只不知兄台如何称呼?”   那小叫化道:“兄弟彭云,请教大名。”   萧翎道:“在下萧翎!”   彭云双目突然闪动了一阵,道:“百花山庄中的三庄主,小要饭的久闻大名了!”   萧翎道:“唉!在下此刻已非百花山庄中人。”   彭云道:“小要饭曾从那豫、鄂、湘、赣总瓢把子口中,听得萧兄大名。”   萧翎道:“那马文飞可在此地么?”   彭云道:“他和敝帮中几位长老,走在一起。”   萧翎道:“在下有事,希望能见马总瓢把子一面,不知彭兄可否告诉他们的所在。”   彭云道:“目下他们身在何处,小要饭的也不知道,不过,我却可以替你找找,但不知那马总瓢把子,是否肯和你相见。”   萧翎道:“但愿彭兄通知那马总瓢把子一声就是,见与不见,由他决定。”   彭云道:“好!明日日落之前,小要饭的给你回信。”   萧翎说道:“明日午时,咱们在此地相见如何?”   彭云略一沉吟道:“好!咱们一言为定……”微微一顿,接道:“这地方暂时奉让三位。”纵身一跃,飞出茅舍眨眼不见。   萧翎望着那小叫化的身形去远,才回顾了玉兰一眼,道:“你怎的发现这室中有人呢?”   玉兰微微一笑,伸手指着门边,道:“只怪那小叫化太爱吃了。”   萧翎顺着她手指瞧去,只见一块寸余大小的鸡骨,弃置在窗台边,不禁赞道:“你很细心。”   玉兰道:“相公夸奖了。”   金兰突然插口说道:“丐帮中人,突然在此出现,只怕是有为而来。”   玉兰道:“大庄主重出江湖一事,已然传遍江湖,他昔年结仇无数,此刻又一意孤行,只恐已引起天下武林的关注,纷纷赶来此地,查看形势,唉!只怕近日之内,即将有一场惊人的搏杀恶战。”   金兰道:“咱们借机和天下英雄连手!”   玉兰摇头接道:“不行。”   金兰道:“为什么?”   玉兰道:“在未救出老爷、夫人之前,咱们还不能和百花山庄中人正面冲突,相公武功高强,搏斗之间,恐怕是难免伤人,如是过分激怒那沈木风,只怕是两位老人家要吃亏。”   萧翎轻轻叹息一声,缓步走向茅屋一角,盘膝坐了下去,道:“今宵会见那人,情形很难预料,借此时光,打坐调息,也可增强一些体力。”   玉兰道:“相公放心打坐,妾婢为你护法。”   要知那萧翎内功正值大进期间,每日打坐调息,不可缺乏,而且一经打坐,很快就进入了物我两志之境。   玉兰提起手中长剑,步出茅舍,环行了一周,重又入室,低声对金兰说道:“四周形势开阔,最利于守,姊姊也请调息一下,由我一人护法即可。”   金兰道:“好!一个时辰之后,叫我接你的班。”起身走向屋角,盘膝坐下,运气调息。   荒凉的茅室之中,只余下玉兰一个清醒之人,手握长剑,耳目并用。   突然间,响起了一阵辘辘轮声,由远而近,直行过来。   玉兰心中一动,暗道:这来人不知是敌是友,是友还则罢了,如若是敌,必得先要叫醒他们早作准备。心念转动,悄然而起,行至门侧,探首望去,果见一辆马车,急急驰来。   在这荒凉的郊野中,突然驰过来一辆马车,自然非平常的事。   玉兰正待回身叫唤醒金兰,突见车帘挑了起来,跳下来一个白色劲装、胸绣金花的娇媚女人。   只听那妇人咯咯笑道:“三庄主在这里么?”口中问话,人已直向茅舍中闯了过来。   来人正是满身藏有剧毒之物的金花夫人。   玉兰自知拦她不住,故意提高声音,道:“夫人别来可好。”想藉此惊醒萧翎、金兰。   金花夫人一阵风般,冲入了茅舍,萧翎已闻惊而起,暗作戒备。   金兰也被玉兰故意提高的声音惊醒,和玉兰双双挡在门口。   二婢心中暗作算计,如是金花夫人万一和萧翎闹翻动起手来,两人守在门口,既可阻敌退路,又可阻拦救应。   金花夫人举起纤白玉手,理一下鬓前散发,笑道:“幸喜你没走远。”   萧翎对金花夫人,有着畏惧和厌恶的混合心情,当下答道:“为什么?”   金花夫人笑道:“小兄弟,这样简单的事,都想不出来么?你如走远了,我怎能这般容易的找得到你。”   萧翎道:“夫人找我,有何见教?”   金花夫人回顾了二婢一眼,道:“这两个丫头靠得住么?”   萧翎道:“她们都随我一齐背叛了百花山庄……”   金花夫人咯咯一笑,接道:“小兄弟,难说啊!知人知面不知心,你怎敢保证她不是那沈木风派在你身边的好细?”   萧翎道:“在下自信不致看错,不用夫人费心。”   金花夫人道:“好!那咱们就不谈这个,谈谈你今后行迹如何?”   萧翎道:“居无时地,四海为家。”   金花夫人道:“你认为沈木风会放过你么?”   萧翎斩钉截铁地道:“我不怕他。”   金花夫人笑道:“不用强嘴,你不是已经答应他,去杀那少林掌门方丈么?”   萧翎道:“那沈木风卑鄙无耻,竟把我父母掳作人质,迫我去杀那少林掌门方丈!”   金花夫人道:“少林寺一向被你们中原武林视作泰山北斗,想那戒备定然十分森严,凭你一人之力,如何能杀得了那少林寺掌门方丈?”   萧翎沉吟了一阵,道:“此事虽是艰苦万分,但也是无可奈何!”   金花夫人突然一整脸色,道:“小兄弟,你认为你杀了那少林寺掌门方丈之后,那沈木风当真会释放令尊令堂么?”   萧翎呆了一呆,道:“那沈木风为人老奸巨猾,是否会临时变卦,很难预言。”   金花夫人突然仰脸咯咯大笑起来。   萧翎被她笑的心头火起,怒声喝道:“你笑什么?”   金花夫人道:“我笑你吃了沈木风的苦头之后,对他的为人,仍是一点也不了解,就算只身一剑,尽戮少林僧侣,他也不会放过你的父母。”   萧翎道:“为什么?”   金花夫人道:“因为武林中还有八大门派,和无数的高手和他作对,你本领愈大,武功愈强,他愈要紧紧的掌握住你不放,但你们道不同难相为谋,最后终难免火并一途,如今他既然掌握了控制你的一道无形枷锁,岂肯轻易放开!”   萧翎只觉她言来理由甚足,不禁黯然一叹,道:“夫人说的不错。”   金花夫人嫣然一笑,道:“咱们相识以来,第一次听到你这般赞我。”   萧翎缓缓抬起一双泪水晶莹的星目,叹道:“我萧翎不能承欢膝前,已是大大的不孝,如再连累了父母受苦,当真是万死莫赎的大罪了。”   金花夫人道:“小兄弟不用急苦,好在沈木风目下绝不会有一点亏待令尊和令堂之处,咱们有足够的时间救他们出来。”   萧翎怔了一怔,道:“你为什么要这般的相助于我?”   金花夫人笑道:“我天生怪僻,越是讨厌我的人,我就越要帮他,直到他不讨厌我时为止。”这几句虽是说的笑话,但萧翎却听出那笑语中藏着无比的凄凉。   金兰、玉兰突然齐齐欠身作礼,道:“夫人如肯相助萧相公救出老爷、夫人,公子必然终身难忘此恩此情。”   金花夫人咯咯笑道:“也不用他感激我,你们好好的照顾着他,不可贸然从事,我要去了!”转身一跃,人已到了室外。   就在她转身跃出的一剎那间,萧翎看到她似是滴落下两颗泪珠。   只听轮声辘辘而去,带起了两道烟尘。   玉兰望着那急驰而去的车影,长长叹息一声,道:“如若她说的都是真话,她不算一个坏人。”   金兰道:“可惜她未和咱们订下后会之约,以后无法找她了。”   玉兰道:“那倒不用了,咱们的停身所在,绝难瞒得百花山庄中的暗桩,她只要在百花山庄之中,随时可以知道咱们的停身所在。”   金兰回顾了玉兰一眼,低声说道:“看来百花山庄近日之中,就将发生事故,沈木风重现江湖,已然引起了武林中的关心!”   玉兰点头说道:“此刻,这百花山庄的周围,恐已云集了不少武林高手。”   忽听萧翎长长叹息一声,道:“你们也该休息一下,养养精神了,咱们随时可能会遇上一场恶战。”言罢,当先闭目而坐。   玉兰、金兰相互望了一眼,轻轻掩上木门,并肩盘膝而坐,运气调息。   萧翎心有所思,忧苦重重,一时之间竟是难以入定,抬头看二婢,似已入禅定之中,当下悄然站了起来,目光转处,忽见后窗处那垂着的草帘,微微启动了一下。   他出道时间虽然不长,但一直处在一个险恶、忧患的境遇之中,这使他了解了甚多江湖上的机诈险恶,阅历大增,看那垂着的草帘不似被风吹动,立时选择一个有利的方位,坐了下去,微闭双目,暗中监视。   过了片刻,那垂下的草帘,又轻轻启动了一下,重归静止。   这一次启开的距离甚大,显是有人在窗外用手拉动。   萧翎心中忽然一动,悄然取出千年蚊皮手套戴好,暗道:我倒瞧瞧是什么人物?仍然端坐不动。   大约又过了一盏热茶工夫,那垂覆的草帘突然开启,一双明亮的大眼睛,一张端庄严肃的粉脸,缓缓探了进来。   这面孔萧翎十分熟悉,一见之下,立时认出是归州酒楼上遇见的那位青衣姑娘,心中暗道:她一向和八手神龙端木正走在一起,她既在此处出现,想那端木正亦在左近了。   心中念头百转,人却是仍然端坐不动。   只见那明亮的大眼睛,闪动出一片杀机,冷冷的投注过来。   萧翎想到她那日在酒楼上刺杀周兆龙的往事,被自己横里阻扰,使她功败垂成,也是难怪她对自己记恨甚深。   忖思之间,那张由窗口探入的粉脸,已缓缓收了回去。   紧接着寒光一闪,一缕银芒破窗飞了进来,直射向萧翎前胸。   萧翎右手疾抬,接住了飞来暗器,凝神一看,原来是一枚小巧的银梭,梭尖处闪起一片蓝汪汪的颜色,显是剧毒淬炼之物,暗道:幸好我早已有备,带上了手套。顺手把银梭放在身后,仍然静坐未动。   只见那充满着仇恨的星目,又在窗口出现,瞪着萧翎瞧了一阵,移注在二婢身上。   萧翎心中暗暗忖道:你记恨我,暗下毒手,用淬毒暗器伤我,情尚可原,如对两个毫不相干的人,也要一并施暗算,那就不可原宥了。   只见窗口星目缓缓移开,启开的草帘,也缓缓放下来,显然并无暗算二婢之心。   萧翎暗暗吁了一口气,忖道:她放下草帘而去,那是认为我已经中了她淬毒死去,她能恩怨分明,不出手暗算二婢,可见还有几分磊落胸怀……   不解的是,自己身上既无伤痕,人又原姿未动,难道她就瞧不出一点破绽么?   他反复忖思,仍是想不出那青衣少女,何以会如此大意。   又过了一阵,玉兰、金兰先后禅定醒了过来,二婢经此调息,精神大见好转。   萧翎也未把经过之情说明,悄然将毒梭藏好。   玉兰伸动了一下柳腰,笑道:“相公,腹中饥饿么?”   萧翎摇头说道:“不饿。”   玉兰打开了木门,望望天色,道:“大阳快下山了,至多再过半个时辰,天就要黑下来,咱们也该走啦。”   萧翎站了起来,说道:“走!咱们瞧瞧那躺在木棺中的人,是否还活在世上。”出了茅舍,直奔荒庙。   这一段二十里左右行程,不过片刻工夫已到。   萧翎直入后院停棺厢房,打开棺盖,只见棺中空空,那受伤之人,早已不在棺中。   玉兰低声说道:“他骗了咱们。”   金兰道:“他伤势很重,一个人绝然不致去远,可能就藏在这荒庙之中。”   萧翎道:“其实他不用骗咱们,也不用逃避咱们,也许他已被赶来的同伴救走,也许他已经遇害而死……”   余音未绝,突闻鸟羽划空之声,苍茫暮色中,飞进来一只翠鹦鹉。   那鹦鹉似是要查看一下室中之人,绕室飞了一周之后,突然落在了萧翎的肩上,一张口,飘落下张白笺。   萧翎接过白笺望去,只见上面写道:见字请随翠鹦鹉来晤老夫。   玉兰道:“函笺上说的什么?”   萧翎道:“要咱们跟这翠鹦鹉去和他见面。”   金兰道:“相公要不要去?”   萧翎沉吟了一阵,道:“想他必无恶意,去去无妨。”伸手一拨肩头上翠鹦鹉,道:“无法称谢,有劳带路了。”   那翠鹦鹉振羽而起,绕室中飞行了一周,才缓缓向外飞去。   玉兰望着那翠鹦鹉道:“牠飞的很慢,好像是听懂了相公的话。”   萧翎道:“咱们走快一些。”望着这翠鹦鹉,加快了脚步。   说也奇怪,三人脚步加快,那翠鹦鹉的飞速,也随着加快。   在那翠鹦鹉引导之下,三人忘去了方向,大约奔了七八里,到了一座农舍前面。   只见那翠鹦鹉双翼一敛,直飞入室。   萧翎正待上前叩门,突闻呀然一声轻响,两扇木门,一齐大开。   两个手执鬼头刀的大汉,并肩面立,挡在门口,拦住了去路,低声问道:“三位找谁?”   萧翎递过去手中白笺,道:“咱们得那翠鹦鹉导引来此,不知是否走错?”   只听一个清脆的声音,传了过来,道:“不错,三位请进来吧。”   两个大汉一闪身,让开了去路,道:“三位请!”   萧翎当先而行,昂然直入。   两个大汉待三人进入该室中,随手掩上了双门。   天色已经入夜,室中更是黑暗,伸手不见五指,玉兰心中奇怪,暗道:为什么他们要掩上双门,这漆黑的屋子里,不知埋伏有多少人手?   只听那清脆的声音,传了过来,道:“三位可以见路么?”   沦翎暗运目力,口中应道:“可以瞧见,有劳姑娘带路了。”凝神望去,隐约可见六七步外,站着一个女子身影。   那清脆声音接道:“三位请随我来。”转身向前行去。   萧翎瞄着那女子背影,举步而行,金兰、玉兰鱼贯紧随萧翎身后。   只见那女子穿堂出户,打开了后门,奔行在一条荒凉的小径上。   萧翎仰脸望望天上星辰,心中暗暗忖道:江湖上人,最是爱自弄玄虚,那座农舍,既是毫无关系,又何苦把我等引入那农舍之中……   忖思之间,那带路的女子,已然停了下来,说道:“就要到了,有劳三位,等候片刻。”   萧翎心中怒道:哼!不知在要什么花样?早知如此,我们也不会赴约来了。口中却只好应道:“不妨事!”   玉兰心细如发,忽然发觉那带路的女子,一直有意躲避着,不愿和自己照面,就是讲话时,也是背人而立,不禁动了好奇之心,暗道:难道她有什么不能见人之处,何以一直不肯转过身来?   心念转动,忍不住绕前行去,想瞧瞧那女子面目。   那知带路女子,警觉之心甚高,玉兰刚一举步,她已警觉,身子一侧,避开了玉兰视线,冷冷地说道:“三位请在原地等候,不可乱跑。”突然放步而行,缓身一跃,人已到一丈开外。   萧翎暗暗赞道:此人轻功不坏!   但见那女子身影闪了两闪,已消失在夜色之中。   玉兰目睹那女子背影消失,回头对萧翎说道:“相公,心中可有怀疑?”   萧翎道:“我不喜欢他们这鬼鬼祟祟的举动。”   玉兰道:“江湖之上,有很多门派,故作神秘,那人受了重伤,怕有强敌相犯,这等故布疑阵也还罢了,但那带路女子,处处逃避咱们的目光,相公可曾觉到?”   萧翎道:“不错,经妳这一提,我倒是想起来了,他本有数度和咱们照面的机会,却都被她避了开去。”   金兰道:“也许她脸上生有缺憾,不愿咱们瞧到。”   玉兰道:“但愿如姊姊所言,别无原因才好。”   萧翎沉吟一阵,道:“只怕不是这么简单。”   玉兰道:“妾婢怀疑她和咱们相识,不敢以面目相见,怕咱们认了出来。”   萧翎点头说道:“有此可能。”伸手入怀,模了摸茅屋中得到的小巧银棱,暗自忖想:难道是她不成?但转念又想到,那青衣姑娘一直是和八手神龙端木正在一起,而那受伤之人,却并非是八手神龙端木正……   正忖思间,突听一个清脆的声音,传了过来,道:“三位请这边来吧!”   萧翎抬头看去,只见一个女人身影,遥遥的停身在两丈开外,夜色朦胧,萧翎虽有着过人的目力,也只是隐约可辨形态,无法瞧清楚面貌。   玉兰一直心有怀疑,闻声立时向前奔去,那知对方早已料到,玉兰人还在一丈开外,那女子已转过了身去,说道:“请恕我先走一步带路了。”   萧翎和金兰紧随玉兰身后而行,那女子已转身行出了四五尺远。   三人随那女子身后,又行了半里左右,到了一处高大的宅院前面,只见她举手一推,两扇木门应手而开,说道:“三位请进。”口中在谦让,人已穿门而入。   她走的十分快速,使萧翎等没有打量宅院中形势的时间。   穿越过两重庭院,转入一座跨院之中。   萧翎借隐隐星光,照出那带路女子,穿着一身蓝衣。   只见那蓝衣女,直行到一座高大的瓦屋之前,停了下来,说道:“三位请进。”一推门先自走了进去。   萧翎等一直想瞧瞧她的面貌,但却是一直没有机会瞧到。   金兰一侧身,抢到萧翎前面,道:“妾婢带路。”紧随那蓝衣女身后而入。   萧翎心知她是怕室中暗藏埋伏,抢前而入,一身试险,万一有人施袭,金兰首为其冲,自己也可有充分的拒敌时间。   忽见火光一闪,室中亮起了一只烛火。   一只宽大的木榻上,一个头上包着白布的黄衣人,拥被倚壁而坐。   木榻前一个青衣童子,背上插着宝剑,手上执着烛火。   只听那黄衣人叹道:“三位多多原谅,他们为了我的安全,故布了很多疑阵,有劳三位玉趾。”   萧翎道:“不敢,不敢,兄台的伤势,好些了么?”   那黄衣人道:“伤势好了不少,有劳几位挂念。”   萧翎道:“在下等如若早知兄台已被人救了出来,我等也不再赶来此地赴约了。”   那黄衣人道:“兄台如此守信,在下也不让兄台虚此一行,有一件珍重之物相赠。”   萧翎冷笑一声,道:“咱们只有帮助兄台,至于珍贵之物相赠,在下等不敢承受,……”语声微微一顿,又道:“在下等还有要事,不能在此久留了,就此别过。”转身向前行去。   那黄衣人道:“兄台暂请留步。”   萧翎停下身子,回头说道:“阁下还有什么指教?”   黄衣人道:“劳动诸位,并非在下存心如此。”   萧翎道:“此乃小事一桩,兄台不用放在心上了。”   黄衣人缓缓说道:“兄台如何称呼?”   萧翎道:“在下萧翎。”   那黄衣人似是陡然间受了重击一般,全身一阵颤抖,道:“你是百花山庄中人?”   萧翎轻轻叹息一声,道:“在下两天之前,还是百花山庄中的三庄主,但此刻却是百花山庄中的大敌!”   黄衣人道:“这话怎么说?”   萧翎道:“个中原因,一言难尽,但在下却是言出衷诚,字字真实。”   黄衣人沉吟了一阵,道:“不论你是否仍是百花山庄中人,但不失为一个言而有信的君子……”   微微一顿低声对那童子说道:“把我枕边一包裹,送给这位萧兄。”   那童子应声由那黄衣人枕下取出一个黄色缎子小包递向萧翎。   萧翎双目凝注在黄衣缎包之上,却不立刻伸手去接,缓缓问道:“兄台可否先行说明,那包中包的何物。”   黄衣人缓缓闭上双眼,倚在壁上说道:“快些接过去吧!老夫已感不支,我得休息了。”   他和萧翎这番交谈,一直是称兄道弟,此刻忽然口气变的托大起来。   萧翎缓缓接过黄色布包,在手中掂了一掂,只觉分量不重,正待当面打开,突听那黄衣人低沉着说道:“不要看,快些去吧!”   萧翎停下手,道:“在下恭敬不如从命了……”微微一顿,又道:“兄台可否把姓名、身份见示在下?”   黄衣人道:“不用了,日后你自会知道,三位请快些去吧。”   萧翎一抱拳,道:“兄台珍重。”转身大步出室。   金兰、玉兰,紧随在萧翎身侧,鱼贯出室。   三人只不过行去丈余,那室中烛火已一闪而熄。   萧翎轻声一叹,道:“这人极为神秘……”   突听一个低沉清越的声音,传了过来,道:“三位请这边来。”   萧翎仔细听那声音,颇似刚才为三人带路的蓝衣女子口音,回顾了金兰一眼,道:“这事情有些古怪,那重伤的黄衣人,似是有着很高的身份,但亦似失去了自由,被人重重保护,也似被重重监视。”   玉兰道:“不错,咱们过去瞧瞧吧!”   三人循声行去,走约四五丈,果见一个长发披垂的女子,站在星光下。   夜风飘起了她的长发和衣袂。   玉兰低声对金兰说道:“不似刚才那带路的姑娘。”   萧翎轻轻咳了一声,道:“姑娘可是招呼我等?”   那披发蓝衣妇人,仍是背对三人而立,冷冷的说道:“叫我夫人。”   萧翎怔了一怔,道:“夫人……”   那蓝衣妇人接道:“不错,叫我夫人。”   萧翎道:“夫人招呼我等,不知有何见教?” ⑧ ○ 電 孑 書 w W W . T X t ○ 2. c o m   那蓝衣妇人道:“你们见过他了?”   萧翎心中暗道:鬼鬼祟祟的故作神秘,不知是何用心?口中却道:“你是说那黄衣人?”   蓝衣妇人道:“不错,他是我的丈夫。”   萧翎道:“啊!原来是……”   忽然想到还不知那黄衣人的姓名,说了一半,只好停下。   只听那蓝衣妇人道:“我丈夫可曾有什么东西交给你么?”   萧翎道:“他交给我一个黄色的布包。”   蓝衣妇人道:“你把那布包放在地上,自行去吧!”   萧翎瞧了瞧黄缎布包,依言放在地上,暗道:你们夫妻,还你也是一样……。正待转身而去,忽然想起,那黄衣人交付此物时,言语之间,颇有重重相托之意,这女子是否真是他的夫人,无法证明,如是被别人骗了过去,岂不是负人所托了么?   那蓝衣妇人,似已查觉出萧翎有反悔之意,一俟萧翎放下了身怀布包,突然一挫柳腰,右手疾伸而出,向那布包抓去。   就在那蓝衣妇人伸手的同时,萧翎的右手,也疾快的伸了出去。   萧翎距离较近,那蓝衣女人手指触及布包时,萧翎已把那布包抢到手中。   蓝衣妇人右手一起,点向萧翎腕间。   萧翎挫腕疾退,跃开五尺。   蓝衣妇人左手抢萧翎那布包,右手点向萧翎腕脉,但始终没有同转身子。   萧翎抢回布包,沉声说道:“在下如若能确知你是他的夫人,自当归还原主!”   那蓝衣妇人道:“你们带不走这些东西,何苦要自找烦恼!”   萧翎暗道:这包中不知究竟何物?看来十分重要。当下说道:“夫人不要误会,在下并无侵吞此物之心,只是无法确知夫人身份,岂能轻易把别人相托之物,赠送于人。”   那蓝衣妇人道:“你如何才肯相信我是他的夫人呢?”   萧翎道:“如若妳真是他的夫人,他又为什么不把此物交托于妳,却给在下一个毫不相干的人?”   蓝衣妇人道:“你可知道那包布中包的何物?”   萧翎道:“不知道,在下还未曾打开瞧过。”   蓝衣妇人道:“你如不肯把东西交还于我,可别后悔。”   萧翎同顾了玉兰和金兰一眼,低声一叹、道:“早知如此,咱们真不该赴约而来,自寻这些无谓麻烦了……”   玉兰道:“事已至此,相公也不用烦恼,咱们走吧!”   萧翎藏好布包,转身而去。   只听身后传来那蓝衣妇人的冷笑,说:“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萧翎高声说道:“好男不和女斗,在下不愿和一个女流之辈动手。”如快脚步,向前奔去,心中却是暗作忖思道:难道这布包之中,当真是异常珍贵之物不成?为什么他连自己的妻子都不给,却交给我一个见面两次的陌生人?   只觉一股好奇的冲动,由心底泛了起来,恨不得立刻从怀中取出布包,打开瞧上一瞧。   但他终于忍了下去,一口气奔行了两三里远。   此际,夜色已浓,冷雾涌起,四周重重夜雾,视界不清,难见一丈外的景物。   玉兰低声说道:“看来那蓝衣女人是吓唬咱们了……”   一声未完,突然一阵冷笑传来,道:“识时务的留下东西,还可保得一条性命。”   这声音十分粗重,显然男子口音。   萧翎低声对二婢说道:“小心暗器!”一边运足目力,向发话之处望去。   他内功精深,目力过人,凝目望去,只见东南方向一个小树之后,似是站着一条人影,当下冷笑一声,道:“一棵小树,岂是藏身所在,这等鬼鬼祟祟的举动,岂是英雄行径。”   只听一声冷笑,道:“好眼力。”一个人影,由那小树后面闪出,缓步直行过来。   萧翎暗中凝集功力戒备,口中说道:“咱们素不相识,何以拦我去路?”   这时,那黑影已逼近三人停身处四五尺左右,已隐约可见形貌。   那是个胸垂长髯的大汉,背上斜插兵刃,身着黑色劲装。   只见他一翻腕,拔出背上兵刃,夜雾中闪起一道白芒,冷冷说道:“你们现在处境险恶,已被重重围困,不如听在下良言相劝,留下东西去吧!”   萧翎道:“你是什么人?”   那长髯大汉道:“这个你不用问!”   萧翎道:“既是如此,咱们也不用搭讪了。”   那长髯大汉突然放声大笑,道:“三位已陷入重围之中,何苦要作困兽之斗,一个人如是死去,就有世间最珍责的东西,也是无用之物。”   萧翎道:“在下一向是不听别人吓嘘,不错,我确实带有一包东西,但并非是偷盗别人之物,阁下手执兵刃,大言不惭,可是存心劫取么?”   那大汉冷冷说道:“你认为我吓唬你们的么?三位请四下瞧瞧,当知在下并非信口开河了。”   萧翎流目四顾,果然发现了四周正有着十几条人影,缓步向前逼来。   金兰、玉兰一齐翻腕拔出背上长剑,准备迎敌。   萧翎只觉一股无名的怒火,涌了上来,冷肃的说道:“在下并无侵占别人之物的用心,但事情未明之前?此物亦不能交给诸位,如是武林中完全弃去情理,动不动就要以武功相搏,性命相拼,那怎么还能算人。”   那长髯大汉仰天一阵大笑,道:“你可是认为我们和你拼命么?”   萧翎道:“你们分由四面八方围了上来,手中各持兵刃不是准备拼命,难道还是来讲理的么?”   长髯大汉冷冷说道:“四周围逼过来的人,都是本门中一流高手,如若动起手来,在下相信你们难以抵拒十招。”   萧翎怒道:“这个我到不信,诸位如若一定要试试看,可不要怪我萧翎出手伤人了。”   那长髯大汉呆了一呆,道:“你就是那极一时盛名的萧翎?”   萧翎心中暗道:只怕这人,又把我误认成那位蓝玉棠了!但口中却含含糊糊的应道:“在下正是萧翎。”   那长髯大汉忽然长长叹了一口气,自言自语地说道:“我早就应该想到他所托付的人,定非平庸之辈……”   目光投注到萧翎脸上,接道:“在下虽然久闻大名,但此事对本门太过重要,萧大侠如是不肯将其交还,怪不得我们只好倚多一拼了!”   萧翎心下奇怪,暗暗忖道:我怀中之物,既然是他们门户珍贵之物,何以黄衣人竟把它交给我一个局外人呢?为什么这些人不向他讨取,偏要等到那人给我之后,却云集高手,迫我交出来呢……   他越想越觉其中疑窦重重,难以自解。   只听那长髯大汉说道:“以萧大侠的盛名,绝不致妄取他人之物,咱们这边恭候赐还了。”   萧翎高声说道:“如若兄台能把那黄衣人找将过来,让他吩咐一言,在下立刻双手奉上原物。”   长髯大汉道:“他伤势很重,行动不便。”   萧翎道:“既是如此,咱们就同去见他,但得他一句话,岂不是迎刃而解。”   那长髯大汉脸色一变,道:“这般说来,萧大侠是有意和咱们过不去了?”   萧翎奇道:“在下之言,那里不对了?”   长髯大汉冷笑一声,道:“如是他愿把东西交付我们,自然是不用交给你了!”   萧翎心中暗道:这话倒是不错,那黄衣人真也是奇怪的很,夫妻、同门,都似不足以受他之托,但对我一这个匆匆一面之人,却是倚信甚深。唉!这布包里究系藏放何物,竟然引得他们夫妻离心、同门谋夺……   那长髯大汉眼看萧翎不答问话,忍不住又道:“萧大侠意下如何?”   萧翎道:“什么事?”   长髯大汉道:“交还本门之物。”   萧翎流目四顾一跟,只见那些环伺在四周的大汉们,一个个怒目横眉,满脸激怒,大有立刻出手之意,似是那黄衣人交给他的东西,和这些人都有着深切的关系。   长髯大汉似是已有些迫不及待,低声说道:“萧大侠究是交不交还,还请早作决定,在下等已然等待得有些不耐了。”   玉兰长剑一摆,低声对萧翎说道:“相公,那人交给你一包事物时,寄望是何等殷切,相公如把这包东西交给了这些人,岂不是有负那老人所托了么?”   萧翎道:“不错……”目光转注那长髯大汉的脸上,道:“阁下如想要在下交出东西,唯一的办法,就是要那付托于我的原主,亲来讨取。”   长髯大汉道:“难道除此之外,已无商讨的余地了么?”   萧翎道:“在下向来是一言为定。”   长髯大汉冷冷说道:“依在下之见,只怕是还有一条可循之路。”   萧翎道:“那除非你们动手抢夺。”   长髯大汉道:“不错,动手抢夺!”   萧翎道:“如若阁下自认能够抢得过去,那就不妨试试!”   长髯大汉道:“萧大侠执意不肯交还本门中的失物,我等已别无可选之途。”一挥手中兵刃,当先欺身而上。   萧翎正待出手,忽觉人影一闪,金兰已抢先出手,长剑斜出,接下那大汉招术。   只听四周响起了一阵怒喝,夜雾中兵刃闪光,环伺在四周的人影,一一齐攻了上来。   萧翎右手一挥,劈出一掌。   一股强猛的掌风,疾涌而出,迫退了两个当先冲近之人。   玉兰长剑疾起,挡住了西面攻来之敌,口中说道:“相公,咱们破围而出吧!”   原来萧翎心中仍在想着该不该把怀中之物,交还于人,并无和人动手之心,听得金兰一提,忽然醒悟,忖道:不错,不论该否交还这包事物,也不宜和他们缠斗。   念转志决,双掌连环劈出,口中怒声喝道:“挡我者死!”   一阵狂飙,疾卷而出,冲开了一条出路。   玉兰剑演“伏地追风”,迫退两个围攻强敌,当先一跃,破围而去。   萧翎右掌疾出一招“天马行空”,逼开那长髯大汉手中兵刃,道:“金兰快走!”   金兰长剑护面,一长柳腰,直窜出七八尺外。   萧翎双掌连环劈出,挡开四周合围之敌,一伏身子,由那长髯大汉身侧掠过,举动迅快,待那大汉同过兵刃时,萧翎人已到了丈余开外。   这四下合围的大汉,已然分头追向二婢,兵刃在夜雾中闪光。   萧翎心中暗道:如不设法伤他们一个,使他们知难而退,这番缠斗,只怕是难以休止,心念转动,施展开“八步登空”的上乘轻功,飞身掠影,追上二婢,暗中运集了“修罗指力”,一指点了出去。   夜雾中响起一声惨叫,一个逼得最近的大汉,突然倒了下去。   那大汉身后紧随的同伴,仓促之间,挥动手中兵刃,劈了出去,待他瞧清楚是自己人时,已自收刀不及,生生把他同伴的一条膀子给斩了下来。   就这一缓,萧翎已追上二婢,双手齐出,一手一个,抓住二婢手臂,提气疾奔。   二婢轻功,虽非绝佳,但却有了很好的基础成就,加上萧翎拖带之力,更是快逾奔马,转瞬之间,已把追兵摔开。   萧翎放下二婢,仰天一声长叹,道:“这武林之中,当真是处处是非,唉!彼此素不相识,却毫无来由的和人打了一架。”   玉兰嗤的一笑,道:“相公为人太好了,才会处处招惹上麻烦。”   萧翎奇道:“为什么好人偏多烦恼?”   玉兰道:“此事简单的很,如是相公生具一副奸滑之相,那日咱们纵然遇上那重伤老人,他也不会和你订下今夜之约。”   萧翎道:“唉!这话也有道理。”   玉兰微微一笑,接道:“他受了重伤,也知道了自己处境之危,相公相貌端正,使那人一见之下,就觉着相公是一位可托可信之人。”   萧翎道:“今夜咱们所遇之人不是他的妻子,就是他的属下,想他在重重保护之下,早已应是无虑安全,为何又把一包东西交付于我,这不像遗托,倒像有心安排一场争夺之战,那人用心,使人莫测高深了!”   玉兰道:“他用心也就在此了,他不肯把这包东西,交给妻子、属下,不外有两种缘故。”   萧翎道:“瞧不出妳还是位足智多谋的女诸葛,什么缘故,说来听听?”   玉兰道:“相公且慢夸奖,妾婢还不知说的对是不对?……”嫣然一笑,接道:“匹夫无罪,怀璧其罪,那人把这包事物,交给相公,如往坏处说,他是嫁祸保命,让妻子、属下,都知他把宝物送了人,杀了他已没用。”   萧翎道:“好!那第二个缘故,又是为何?”   玉兰道:“这第二个缘故,是那黄衣人已然默查出妻子、属下都不足以持有其物,或是气忿于他妻子、属下的恶行,忿怒之下,才把其物交给相公。”   金兰道:“那包裹中,不知是何物?咱们打开瞧瞧吧。”   萧翎道:“不行,此物并非我们所有,如何擅自瞧看。”   玉兰笑道:“那人早已把此物送给你了,相公自是随时可以开启。”   萧翎凝目思索一阵道:“不错,听那人言语口气之中,确有将此物送我之意。”探手入怀,取出布包,仰脸望望天色道:“星黯雾重,视线不清,咱们先找处停身之处,再看不迟。”   这些日子中,他和二婢日久相处,福祸与共,主婢之间的距离,已然逐渐的消失。   玉兰回身说道:“妾婢带路。”放步向前行去。 第二十一章 万里奔波投书信   萧翎、金兰紧随玉兰身后向前行去,大约顿饭工夫,到了一座村庄前面,玉兰略一打量村落形势,绕向西边行去,又走了里许左右,到了一座神庙前面。   萧翎望着玉兰,笑道:“妳怎么知道此地有庙?”   玉兰笑道:“妾婢记忆之中,此处甚多庙宇,都在村落西面,故而妄作预测,大胆一试,竟然被我摸对了。”   萧翎道:“难得妳有此记忆。”缓步进入神庙。   这是座很小土地庙,一间瓦屋,也不过可容下四五人。   玉兰道:“打开那黄布包瞧瞧吧!”晃然了火折子。   萧翎解开布包,只见一里面是一个精巧的木盒,木盒上雕刻了一个神态威猛的飞鹰,下面刻着“唯吾独尊”四个横写的小字,萧翎中暗道:好大的口气!   打开木盒,只见裹面白缎表底上,放着一把铜钥,火光下,只见四个草书字,刻在铜钥之上,写的是“禁宫副钥”。   萧翎目光一掠那钥上四字,不禁心头一跳,暗道:不少人穷尽了一生心力,寻找“禁宫之钥”,但都白费心了心机,却被我萧翎无意之中得来……。   忽然心念一转,暗道:不对呀!这铜钥之上,既然写着:“禁宫副钥”,那是说另外定然还有正钥了……。   遥闻马嘶之声,打断了萧翎的思路。   玉兰随手熄去了火折子。   萧翎也同时合上了木盒,藏入怀中。   只听马蹄声,由远而近,行近了小庙。   一个粗重的男子口音说道:“是一座小小的土地庙。”   只听另一个清细的童子口音,说道:“我瞧的清清楚楚,那火光就在此处。”   另一个苍老口音道:“只怕你瞧花了眼,老夫怎么没有瞧到?”   那童子口音道:“我瞧的清清楚楚,你们要是不信,那也是没有办法的事了。”   只听那最先说话重粗的口音道:“不用吵了,咱们进去瞧瞧就是。”   萧翎心中暗道:糟糕,这庙中只不过方圆数尺之地,如何能够藏得了身子,看来非要被他们找出不可。   玉兰轻轻一扯金兰衣袖,分藏门内两侧。   只听步履声响,一个全身黑衣的大汉,快步走了进来。   萧翎心中还未决定该如何对付来人,但意识中,却有着不让对方发现之意,一提真气,身子平飞而起,贴在屋面之上。   那大汉警觉之心甚高,一脚踏入屋门,突然停了下来,唰的一声,抽出了背上单刀,喝道:“里面是什么人。”   原来萧翎飞身而起的举动,太过匆忙,未留心衣襟带起了风声。   金兰、玉兰虽然全身都紧贴在墙壁上,尽量缩小形体,但因这土地庙,太过狭小,那大汉只要目光左右一转,必可看到两人。   但他被萧翎衣襟带起的风声所愚,全部精神,一直贯注到那神像供台之处,忽略了两侧。   此际,天尚未亮,夜雾甚浓,庙中更是黑暗,那大汉一时间,无法看清庙中景物。   只听那苍老的口音说道:“怎么?庙中当真的有人么?”   那黑衣大汉轻轻咳了一声,道:“我好像听到了一点动静。”   那苍老口音说道:“小小一座土地庙,不过一间房子,有什么东西,还不是一目了然。”   那大汉似是有些不好意思,大步向庙中行入。   玉兰早已蓄势戒备,看准他的穴道,全力点出。   那大汉一被萧翎衣襟带起的风声所惑,全副精神,专注面前,却不料变自身后,毫无警觉,穴道突地被点。   金兰疾的抢出一步,右手一把抓住那大汉身躯,左手却接住他跌落的单刀。   庙外两人,似乎已有所惊觉,只听那苍老的口音说道:“庙中情形如何?”左手拔出背上单刀,右手摸出了一枚梭子镖,悄无声息的向庙门前门欺去。   玉兰久久不闻声息,忍不住探头向外一看,不料刚刚探出了半个面孔,突见寒芒一闪,疾飞而至。   玉兰急急一缩脖子,梭子镖掠面飞过。   但闻蓬然一声,正击在神像上。   玉兰翻腕抽出长剑,正待跃出屋去,突见人影一闪,穿了出去,只见那快速的身法,已知是萧翎无疑,当下急急喝道:“相公不可放过他们。”紧随着跃出庙外。   凝目望去,萧翎已和人动上了手,那人手中虽有单刀,但已被萧翎掌力紧逼的不能施展,落败不过是转眼间事。   玉兰目光一转,只见丈余外处一人已然骑上马背,立时绕过萧翎,追了上去。   她因不知眼下三人是何身份,故已有心不让他们逃走一人。   马上人眼见玉兰追来,立时一带马头,急奔而去。   玉兰一提气,放腿疾追,眨眼之间,已追出五丈开外。   忽闻衣袂飘起,掠顶而过,一条人影,有如飞鹰下扑,一把抓住了那马上人,生生从马背上拖了下来。   玉兰疾快的伸一指,点中那人穴道,笑道:“相公好快速的身法,不知是何名称?”   萧翎道:“凌波步。”   玉兰伸手提起那人,仔细一瞧,竟是个十四五岁的童子,当下笑道:“这三个人不知是何来路,咱们得仔细审问一下。”缓步走回屋中。   金兰早已把屋外之人,提入室中,玉兰放下手中童子,低声对萧翎道:“相公请问。”   萧翎摇摇头道:“还是你来问吧!”   玉兰一扬手中宝剑,掠着三人面上扫过,道:“老老实实答复我的问话,如有一句虚言,被我听出破绽,当心性命!”一掌拍活那黑衣大汉身上穴道,却顺势一脚踢中他“涌泉穴”,接道:“还是你先说吧!”   那大汉长长吁一口气,道:“咱们夜行此地,发现火光寻来,遇上三位,动手被擒……”   玉兰接道:“这样简单,我也不用问你们了。”   黑衣大汉道:“姑娘要问什么?”   玉兰道:“好!我问一句,你们答一句就是,你们是那一门派中的人物?”   黑衣大汉道:“我等流浪江湖,没有门派。”   玉兰想了想,道:“总该有一个首脑之人吧?”   那大汉道:“说了虽不妨事,但在下得先问姑娘一言。”   玉兰道:“好啊!你倒先问起我了!”   那大汉道:“在下先要知道姑娘身份,如是该说,咱们就一一奉告,如是不该说,姑娘也不用多麻烦了,一剑把咱们杀死就是。”   玉兰道:“很干脆,那你先问吧!”   黑衣大汉道:“姑娘是那一道中人物?”   玉兰沉吟了一阵,道:“那是咱们公子,我们姊妹,奉伴公子游玩山水,很少和武林人物来往。”   黑衣大汉道:“请问你们相公贵姓?”   玉兰回顾了萧翎一眼,道:“我家相公姓萧……”她虽是聪慧过人,但终是缺少江湖阅历,应对之间,难以流畅。   那大汉道:“萧什么?”   玉兰心下好生为难,想到萧翎加盟百花山庄一事,天下皆已知闻,如若说出萧翎之名,这大汉定然认为是百花山庄中人……一时竟是想不出如何回答。   只听萧翎接口说道:“在下萧翎。”   那大汉喜道:“你就是萧大侠,在下久仰了。”   萧翎一皱眉头,道:“不敢,不敢。”   玉兰道:“不用借故攀交情了,该说说你们的来历了!”   那黑衣大汉对玉兰之言,恍如不闻,却望着萧翎说道:“萧大侠找得我们好苦,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遇得全不费工夫。”   萧翎讶然说道:“找我?”   那黑衣大汉道:“你可是萧翎萧大侠么?”   萧翎道:“在下正是萧翎。”   黑衣大汉道:“那不会错了。”   萧翎忽然想到假冒自己之名的蓝玉棠,摇摇头道:“恐怕你不是找我的,是找另外一位萧翎。”   玉兰要待拦阻,已自来不及,萧翎已讲出了口。   那黑衣大汉,道:“这世间有几个萧翎?”   萧翎道:“就我所知,已经有两个萧翎了。”   黑衣大汉道:“这就难办了。”   玉兰冷冷接道:“你这人怎么搞的?什么事说出来就是,吞吞吐吐一点也不干脆!”   黑衣大汉对玉兰的催促和责斥,浑如未闻,望着萧翎问道:“那两个萧翎可有真假之别?”   萧翎道:“一真一假。”   黑衣大汉道:“那你是真的还是假的?”   萧翎道:“我是真的。”   玉兰看两人有如故友相逢一般,谈说往事,笑语生风,心中暗道:真要命,审问人犯,那有这样的问法?这简直是在杯酒言欢一般……。   只听那黑衣大汉道:“好!在下就相信你说的话。”   萧翎道:“什么事?”   黑衣大汉道:“在下受人之托,转交给萧大侠一件东西。”   玉兰怒道:“有话快说,有东西就快拿出来,似你这般吞吞吐吐的人,当真是急人的很。”   黑衣大汉伸手探入怀中,摸出一只书简,递向萧翎手中道:“萧大侠先请瞧过这封书信,咱们再谈不迟。”   萧翎接过书简,心中大是疑惑,此信不知是何人手笔,也不知写的什么?如何能和我萧翎扯上关系。   他自知初入江湖,可算得识人不多,这封书信,八成是要找那假冒自己之名的蓝玉棠。   他虽是心作此想,但却是无法按捺下好奇之心,低声说道:“玉兰设法点起一个灯火如何?”   玉兰望了那黑衣大汉一眼,冷冷说道:“你如是心存鬼计,想让人燃起灯火,以招救兵,那可是自找死路。”   她是怀疑那黑衣大汉暗中施谋,但却又不敢违抗萧翎之命,缓缓伸入怀中,摸出一只火折子,随手一晃,登时亮起了一道火光。   萧翎低头一看,只见信封之上写道:书送萧翎亲拆。   玉兰一沉手腕,熄去了火折子,道:“相公,什么人写给你的信?”   萧翎道:“不知道!”   玉兰道:“一点也瞧不出么?”   萧翎道:“拆开瞧瞧再说。”   玉兰道:“相公不可造次,江湖之上,无所不有,先让贱妾问出此信来历,再作决定。”   萧翎亦曾听那庄山贝谈过江湖的诸般奸诈阴谋,当下不再言语。   玉兰不问萧翎,仅回头对那黑衣大汉说道:“这信是何人所托的?”   黑衣大汉目注玉兰,吞吞吐吐地道:“是一位姑娘所托。”   玉兰道:“是女人?”   黑衣大汉道:“是一位姑娘。”   他想此言一出,可能激怒玉兰,是以吞吞吐吐,不敢出口。   只听萧翎插口说道:“那女子姓什么?”   黑衣大汉道:“在下只知她姓岳……”   萧翎只觉心头突然被人打了一拳,起了一阵巨烈的波动,良久难以自制。   玉兰似是已觉出萧翎激动的神情,伸出手去,握住萧翎的右腕,说道:“相公,你怎么啦?”   萧翎道:“我很好,你不用担心……”目光转到那大汉脸上,问道:“那位岳姑娘在何处?”   黑衣大汉道:“那位岳姑娘曾经告诉我等,她已在信中写的明白,只要我等把此信亲手交给萧翎,也就是了。”   萧翎道:“你们和那岳姑娘有何渊源要这般东奔西走的替她送信?”   黑衣大汉道:“在下等受过岳姑娘救命之恩,亲口答应岳姑娘,不论找遍了天涯海角,亦要把此信亲手交给萧大侠。”   那玉兰目睹萧翎紧张、激动之情,心知那位姑娘和萧翎必有着非常的渊源,站在一侧,不再接口。   萧翎激动的情绪,逐渐的平静下来,缓缓说道:“那位岳姑娘,不知如何称呼?”   那大汉想了一阵,道:“那岳姑娘虽然救了我等性命,但她始终未曾提过名字。”   萧翎道:“那岳姑娘是个何等模样的人物?”心中突然动了怀疑。   那大汉沉吟了一阵,道:“一位年轻的姑娘,素妆淡服,但却生的极美,不可逼视,在下只觉她是位很美丽的姑娘,因在下未曾细看,很难说出和别人不同之处。”   萧翎道:“你们在何地,遇上岳姑娘的?”   那大汉道:“大巴山中。”   萧翎暗道:那大巴山绵连千里,谁知你们在大巴山何处被救,似这般笼统之言,岂不使人多疑。   心念电转,却未说出口去。   那大汉沉吟了一阵接道:“那是黄昏时分,我等误入了别人的禁地,给人生擒,被囚在一座高峰之上,让我等自生自灭,那山峰高出云表,罡风如刀,上面苦寒无比,普通之人,不消两个三个时辰,便被冻僵,就算是有着武功之人,也难支持多久,正当不立之时,岳姑娘却突然出现……”   萧翎心中一动,暗道:我那岳姊姊用的软剑,江湖之上,甚少见到,他如见过,定然知道,急急接口说道:“那位岳姑娘用的什么兵刃?”   黑衣大汉道:“没带兵刃!不知她使用何物,斩断了我等身上捆绑的牛筋,解救了我等性命,指示了我等下山之路,嘱我等代她转交一封书信,飘然而去。”   玉兰冷冷接道:“哼!那岳姑娘在大巴山中既然无事,何以不肯自己下山来找呢?”   那黑衣大汉道:“这个我就不知道了,她在那里是否有事,萧大侠何不拆开书信瞧瞧,那封信她是早经写好,只在等待着那送信人的机会而已,想必写的十分仔细。”   玉兰突然晃燃了火折子,在神像之前,取过一盖油灯,伸手拨长灯蕊,燃了起来,说道:“好,咱们也不怕燃起灯火,中了你们的鬼计,引来你们的伏兵……”   黑衣大汉道:“姑娘放心,在下说的都是实言。”   玉兰晃燃起灯火,说道:“相公,打开书信瞧瞧吧!不要被他们欺骗过去。”   萧翎依言拆开书信,只见上面写道:“见字即来大巴山秀云峰下。”简简单单的十一个草书。   萧翎想不到竟是这样一封简单的信,他尽力回想岳小钗的笔迹,但相处之时,自己年纪幼小,根本已无法想起,是否看到过岳小钗的笔迹。   玉兰眼看萧翎捧书沉吟,久久不言,忍不住说道:“相公!那信书上说些什么?”   萧翎缓缓把书信边了过去,道:“妳瞧瞧看吧!”   玉兰有些受宠若惊的说道:“妾婢可以瞧么?”   萧翎道:“不要紧。”   玉兰光一掠,已然瞧完信上之言,说道:“如此简单么?”   萧翎道:“我也有些怀疑,如果我那岳姊姊写信给我,绝不会如此简单。”   玉兰道:“你可记得那岳姑娘的笔迹么?”   萧翎道:“记忆不起。”   玉兰突然吹熄手中灯火,顺手点了那黑衣大汉穴道,说道:“天色不早,咱们也一该运气调息一下,明天再问他们。”   萧翎心中对那岳小钗的怀慕,十分殷切,虽然觉着这封简单的函件,疑绽重重,但心中又盼望它确是岳小钗所写的。   深重的怀念,使他自己想出了一种理由来解释这封函件短促的原因,他心中暗忖道:岳姊姊写这封书信之时,并不知此信会真的到我手中,也许她写了一百封这样的短函,交托给数百人找我,多一封信多一个人,就多一分找到我的机会,就算此信落入了别人手中,也不要紧,她可以隐在暗处,默查那赴约之人,如若不是我,自然不用现身相见了。   他愈想愈觉理由正确,赴约之心,油然而生。   夜雾更浓,小庙内外,一片漆黑。   庙外,不时传来了马嘶之声,想是三人所骑的健马,尚未逸去,徘徊在小庙附近。   萧翎心中怀念着岳姊姊,一直无法静下心来,难以入定。   忽然,听得一阵细语之声,传了过来。   那声音十分遥远,虽闻其声,却无法辨出说的什么!   玉兰低声对萧翎说道:“平常日子里,如有武林人物进了百花山庄百里之内,立时由快马、飞鸽传入百花山庄,每到天色入夜之后,三更之前,那人在百花山庄之内所作所为,都被详细的记入了一封密函之中被送往百花山庄……”   萧翎吃了一惊,道:“有这等事……”忽然想起沈木风在各大门派之内,都安了奸细、眼线,各大门派中有什么动静作为,他都能够了如指掌,在这百花山庄百里之内,布下眼线,岂不是轻而易举之事。   只听玉兰说道:“因此,这附近武林人物的活动,定然已得沈木风的默许,或许他别有所图,不加过问。”   萧翎道:“目下江湖高手云集此处,到处都是身负绝技的人,那沈木风派在各地的暗桩,绝无法追踪这些人的行动,是以,有时视而无闻,以免露出身份。”   玉兰道:“妾婢之见,那沈木风定已别有计划,如是在平常的规矩,三日之内,那人还不逸开时,沈木风必定要派人谋杀……”   只听外面人声渐近,已可听到了清晰的步履之声。   只听二人说道:“咱们进入这小庙中坐坐如何?”   萧翎心中暗道:糕糟,一这座小庙,不过两间房子大小,已经挤满了人,如若要进来休息一下,势必碰上面不可。   只听另一个沉重的声音道:“不用进去坐了,前面几处农舍,就到了敝帮主的息驾之处,在下先见了敝帮之后再说。”   萧翎心中暗道:不知此人是那一帮中的人,连他们帮主也亲自赶来了此地。   那当先说话之人,不再多言,加快脚步行去。   只听步履声逐渐远去,消失不闻。   萧翎低声向玉兰说道:“此地似是一个四通八达的要隘,不宜久留,趁天色未明,咱们带着三人走吧!”   玉兰道:“好!贱妾开道,金兰姊姊请照顾这三个人,如是他们故意刁难,不愿行动,或是招惹同道,无事生非。让别人先和我们打了起来,他们袖手旁观,从中取利,那就先杀了他们,一个捣蛋杀一个,三个刁难一起杀!”   她似有意让三人听到,最后这句话,故意提高了声音。   萧翎道:“可要拍活他们身上被点的穴道。”其实这些话,都是多问,口中说话,右手却已伸了出去,拍活了三人穴道。   玉兰道:“点了他们双臂穴道,不要他们有反击之能。”   这玉兰足智多谋,说出之言,无形中有了很大的份量,萧翎果如其言,拍活了三人身上大穴之后,又出手点了三人臂上穴道。   金兰沉声对三人说道:“三位最好是别动妄念,免得我失手伤人。”   玉兰当先出了小庙,萧翎紧随玉兰身后而行,金兰走在最后,监视着三人的行动。   夜色逐渐的消退,东方天际,已隐隐泛现出银白之色,但雾气却更见浓重。   玉兰对四周地势,似是十分熟悉,一语不发,低头疾走。   大约有顿饭工夫之久,到了一座竹篱环绕的茅舍前面。   此际,天色已经大亮,景物已清晰可见,只见那茅舍修筑的十分整齐,竹篱内栽植了不少花草,牛羊成群,散在四周青草地上。   玉兰走上前来,叩动竹篱高声叫道:“有人在么?”   只见茅舍两扇紧闭的木门,呀然大开,一个全身黑衣的大汉,大步奔了出来,一面高声问道:“什么人?”   玉兰道:“我!快些开门!”   黑衣大汉开了篱门,一眼见是玉兰,立时拜了下去,恭谨地道:“原来是玉兰姑娘,小的未能远迎……”   玉兰一摆手道:“不用客气啦!快些回房中去。”   那大汉望了萧翎一眼,抱拳道:“诸位请进。”   萧翎心中暗暗忖道:这玉兰确是不可轻视,竟是早已有准备,到处布有安身退路,心中在想,人却急步走了进去。   那黑衣大汉匆匆关上篱门,把萧翎一行人让入茅舍,翻身扑倒地上,对玉兰行起大礼来,玉兰娇躯一闪,扶起那大汉,说道:“不用多礼,我们腹中饥饿,可有食用之物?”   那大汉道:“小的立刻去为几位准备,姑娘请稍候片刻。”匆匆出室而去。   金兰一蹩柳眉儿,道:“你怎识得此人?”   玉兰微微一笑,道:“我对他有过救命之恩,想不到此刻,竟有用着他之处。”   金兰心知旁人在侧,玉兰不便言明,也不再多问。   只听那年纪较大的老者,重重咳了一声,道:“几位将我等三人带来此地,不知用心何在?”   萧翎心中暗道:不错啊!把他们三人带来,总该有个发落才是,但自己又想不出适当之策,回目对玉兰道:“咱们要如何处置他们三人?”   玉兰道:“相公可曾辨出那书信的真伪?”   萧翎摇头道:“我辨不出,何况此信之中,只不过短短数言,既未提昔年往事,又未署名,叫我如何辨认!”   玉兰道:“难道你不认识那岳姑娘的笔迹?”   萧翎道:“认不出来。”   只听那老者说道:“老朽可以指日发誓,此信确是一位自称姓岳的姑娘交付我等,要我等转交给萧翎其人,直到咱们兄弟重入江湖,打听之下,才知萧大侠是武林中大有名望之人,但那萧大侠行踪有如神龙,咱们东奔西走,但却一直无法遇上那萧大侠,今宵好不容易遇上,却不料招来这场误会。”   萧翎道:“听他们之言,不似作伪,不如放他们去吧!”   玉兰道:“目下这归州附近,正云集着无数高手,龙蛇混杂,正邪皆有,如若咱们一步失错,后悔就来不及了!”   那老者道:“听姑娘口气,倒是存下杀我们以绝后患之心。”   玉兰道:“如果在数月之前,不用你提醒我,你们也别想活了,此刻我已无此打算。”   那老者愤愤地说道:“我等受人之托,忠人之事,却不料落得如此下场。”   萧翎突然站了起来,右手连挥,拍活了三人的穴道,道:“三位如是说的实言,我萧翎心领盛情,日后见面,必有一报,三位如说的谎言,最好别再和我等见面了,三位请吧!”   那黑衣大汉打量了萧翎一阵,道:“咱们说的句句实言,萧大侠如是不信,那也是无法之事。”回身大步而去、那一老一少,紧随那大汉,出了茅舍。   玉兰眼看萧翎做主放了三人,心中虽是不以为然,但却不敢出面阻拦,当下沉声说道:“如是有人查问我等行踪,三位最好是不要泄漏。”   那三人心中似是充满着激忿,也不答话,扬长而去。   萧翎望着三人消失的背影,长长叹息一声,道:“目下我有两个心愿了。”   玉兰道:“救出了老爷、夫人,你再去会会那位岳姑娘。”   萧翎道:“不错。”   玉兰道:“妾婢有一事,始终想它不通。”   萧翎道:“什么事?”   玉兰道:“自然是关于那岳姑娘。”   萧翎道:“岳姑娘怎么样?”   玉兰道:“那岳姑娘一个人留在那深山大泽之中,不知是为了何故?”   萧翎道:“这个……这个……确然有些奇怪。”   玉兰道:“还有,那黑衣人说,他们三人是误入禁地,被人生擒,绑在一座山顶之上,要活活冻死他们,被岳姑娘及时相救,交给了他们一封书信,要他们天涯海角的,找寻相公,找到相公,就把那封信交付给你,这事情多么的简单啊!”   萧翎道:“这其间,确有很多破绽。”   玉兰道:“那地方既然为禁地,不论原因为何,自然是不愿让人随便涉足其间,岳姑娘经常在那附近出没,难道就引不起那些人的怀疑?这是疑问之一;那封信相公已经瞧过,简简单单几句话,似乎早就写好,带在身上,这是疑问之二。个中的疑窦,稍一思索,就可想出很多,因此,妾婢怀疑到,这是一项阴谋!”   萧翎道:“阴谋?”   玉兰道:“不错,除了昨夜咱们擒得的三人之外,还不知有好多人,带着那岳姑娘的信,在江湖上闯荡,寻找萧翎。”   萧翎道:“也许她想到,多一个找我的人,就多上一分机会。”   玉兰道:“那岳姑娘可以每日等在那里救人,难道就不能亲自下山找人么?”   萧翎道:“妳何以断言她每日在那里等着救人呢?”   玉兰道:“相公一心怀念故人,灵智也受到蒙蔽了,那三人说的明白,他们被捆在山上,但却未说在那高山顶上,看到有遗下的白骨,是以妾婢可以断言,这三人,绝非第一次被人擒到。”   萧翎点点头,道:“有道理。”   玉兰道:“因此,妾婢可以断言这位岳姑娘是别有所图。”   萧翎道:“那他为什么要单单指名找我呢?”   玉兰妈然一笑,道:“妾婢心中虽然想出理由,但却不敢说出口来!”   萧翎道:“为什么?”   玉兰道:“怕相公听了生气。”   萧翎道:“不妨事,你说吧!”   玉兰道:“萧翎二字,近年中崛起江湖,很快就响彻了整个武林……”   萧翎接道:“你是说的那假冒我姓名的蓝玉棠?”   玉兰道:“不管真实姓名,蓝玉棠还是白玉棠,但江湖上知道的,却是萧翎之名,他武功高强,侠名远播,算得才貌双绝,那时,妾婢还在百花山庄中,已然久闻萧翎之名了……”   金兰突然插口道:“相公初到百花山庄之中,我们听到相公之名,亦曾误认是那位假的萧翎呢。”   玉兰偷偷瞧了萧翎一眼,接着说道:“沈木风未出江湖之前,那萧翎的崛起,可算得哄动武林一件大事,如若那位岳姑娘当真的要找萧翎,只怕也不是要找相公。”   萧翎仰脸望天,自言自语地说道:“当真的那么巧么?”   玉兰笑道:“真假两萧郎,一个胜过一个,相公如是赶去赴约,也许一样能……”她本想说雀屏中选,话到口边,突觉太过放肆,赶忙住口不言。   但闻萧翎自言自语地说道:“为什么她要姓岳呢?难道世上当真有这样的巧合么?”   金兰道:“怎么?相公可是认识一个岳姑娘么?”   萧翎道:“正因如此,才使我满腹怀疑,无以自解。”   只听步履声响,那大汉捧着食用之物,走了过来,恭恭敬敬的向玉兰说道:“粗茶淡饭,只怕难合姑娘口味。”   玉兰轻轻叹息一声,道:“你这座茅舍,暂时借给我们用用如何?”   那大汉道:“在下这条性命,都是姑娘所救,姑娘叫小的死,小的亦是万万不敢推辞,何借这一所茅舍。”   玉兰道:“我们已给你带来了麻烦,快去收拾细软之物,早些去吧!”   那大汉愕然说道:“这是怎么回事?”   玉兰道:“我已脱离了百花山庄,但他们却苦苦追求不舍,我既到了此地,他们很可能随后就到,你既无能助我,还不如早些逃命去吧!”   那人似是对百花山庄有着无比的畏惧,当下说道:“小人想留在此地,帮姑娘共御强敌……”   玉兰急急挥手说道:“你留此于事无补,反而有害,快些收拾东西走吧!”   那大汉道:“恭敬不如从命。”匆匆奔入卧室,片刻之后,提着一个小包裹,对玉兰长揖一拜,急急而去。   金兰道:“这人很怕死。”   玉兰道:“不能怪他,他亲眼看到二庄主连续处决他六个伙伴,心中如何不害怕,他这一生一世,只要听到百花山庄四字,都将吓得亡魂离体!”   萧翎道:“舍外牛羊成群,你为何要他舍此基业而去?”   玉兰道:“三爷放了那三个人,必将泄露咱们行踪,别说百花山庄中人找上来了,便是那三人去而复返,也会要他的命。”   萧翎略一沉吟,道:“你说的有理,防人之心不可无。”   玉兰目光一掠桌上食物,说道:“金兰姊姊请陪相公留在此处,我去约那小要饭的,要他到此地来相见。”   萧翎道:“何不同行赴约?”   玉兰道:“大白天里,相公行动,太过惹人注目,在老爷、夫人未脱险之前,我们行踪愈是神秘愈妙。”   萧翎道:“方圆十里,尽都是百花山庄中的暗桩,你一人行动,岂不是危险更大?”   玉兰道:“不妨事,妾婢易容改装而行,他们就不会注意了!”起身而去。   片刻之后,只见一个满脸污灰、破履褴衫之人缓缓走了过来,笑道:“相公,您看看我可像那小要饭的?”   萧翎哑然一笑,道:“扮装得很像,那来的这身衣服?”   玉兰道:“那两人留下的破衫,我正好派上用场,姊姊好好侍候相公,小妹去了!”   金兰道:“你要多加小心,不要露出破绽。”   玉兰道:“如在平时,我再改扮的像些,也难以避过百花山庄中的暗桩耳目,但此刻,形势不同,天下英雄,云集于此,各色各形之人,无所不包,百花山庄放任这些人在附近走动,迟迟不肯出手,不是另有阴谋,就是有所顾虑,此时此地,我这身装扮,足可鱼目混珠了。”   萧翎听她论事精辟,心中甚是佩服,暗道:这丫头才智过人,胆大心细,日后在江湖上,必有一番成就。   只见玉兰抱拳一礼,转身急奔而去,跃出竹篱,消失不见。   金兰目注玉兰去向,良久之后,才回头对萧翎道:“相公请静坐调息片刻,妾婢入厨,为你做些点心食用。”   萧翎道:“不用了,昔年我在那三圣谷中学艺时,常以瓜果果腹,这已经是很好了,此刻,这归州境内,到处都是武林高人,举炊难免要引起他们注意。”   金兰道:“妾婢从命,相公委屈了!”   萧翎匆匆吃过,金兰刚刚收拾好碗筷。突闻呼然一声,篱门被人踢开。   金兰暗中探头一望,只见四个身着彩衣之人,鱼贯走了进来。   这四人在萧翎脑际,都留着深刻的印象,正是昔年在武当山上听禅阁中曾经见过的江南四公子。   五年不见,四人仍是那等自命风流的装束,一个个彩衣鲜艳、花枝招展。   萧翎略一打量四人,低声对金兰说道:“咱们快避开去。”双双闪入内室。   江南四公子大模大样的登堂入室,直进客厅,那当先而行之人,高声说道:“有人在么?咱们兄弟腹中饥渴,快拿出一些食物和饮用的茶水。”   第二个不闻有人回答,立时怒声喝道:“这房中打扫甚是干净,不似无人居住模样,如是躲着不想出来,惹得咱们兄弟动了气,一把火烧你个寸草不留。”   躲在室中的金兰,微微一皱眉头,压低话声说道:“别让他真的烧了房子,妾婢还是先去应付他们一下。”   萧翎略一沉吟,道:“你要多加小心。”他在五年之前,和江南四公子匆匆见上一面,只觉四人不似好人,但四人品性如何,他却是不很清楚。   金兰点头说道:“妾婢自会小心。”缓步走了出来。 第二十二章 豆粒打穴显绝技   江南四公子,正待动手搜查,瞥见金兰缓步而出,不禁眼睛一亮。   那最后一人首先哈哈大笑,道:“好一位标致的姑娘!”   第二个朗朗接道:“深山育俊鸟,茅屋出佳丽,古人诚不欺我。”   那当先一人接道:“不可唐突佳人……”一抱拳,接道:“兄弟一阵风张萍。”   第二个接道:“在下五毒花王剑。”   第三个接道:“兄弟六月雪李波。”   最后一个躬身长揖,道:“在下寒江月赵光,适才言语多多开罪,还望姑娘恕罪。”   金兰不知这些人是故意装作,还是当真温文多礼,当下还了一礼,道:“四位请坐。”   五毒花王剑哈哈一笑,道:“这荒凉所在,只住姑娘一人,难道你不害怕?”   金兰道:“妾身和家兄同住于此。”   王剑道:“原来有令兄相陪。”   六月雪李波接道:“令兄可在么?”   金兰道:“家兄赶集去了!”   寒江月赵光道:“这么说来,家中只有姑娘一人了?”   金兰已听出四人是有意在口齿上轻薄取笑,不禁心生怒意,冷冷说道:“家兄过午即可返家。”   一阵风张萍道:“不知姑娘有几位哥哥?”   金兰道:“一个。”   张萍笑道:“咱们如是把他杀了,收你作为义妹,岂不是成为四个了么?”   金兰柳眉一耸,欲待发作,但却强自忍了下去,说道:“四位请在厅中稍坐,妾身去替诸位烧壶茶来。”转身向室外行去。   五毒花王剑突然一伸手臂,拦住金兰的去路,道:“咱们兄弟想喝一点酒,不知有没有?”   金兰略一沉吟,道:“让我去找找看。”   王剑手臂一缩,手指却顺势摸向金兰的粉脸。   金兰自幼在险恶的环境中长大,学会了忍耐,心中虽是羞忿难耐,但仍是忍了下去。   王剑哈哈一笑道:“老大,这般标致的姑娘,这一身细皮白肉,我不信她是在这茅舍中长大的。”   六月雪李波道:“不错,牧人村夫,纵然是有钱,也不会替她裁制绫罗衣裤。”   寒江月赵光突然一晃双肩,欺身而上,探手一把,抓向金兰后背。   金兰头也未回,一挫柳腰,凌空而起,飞出室外。   赵光笑道:“好快的身法,这叫不打自招。”飞身出去,一招“金龙探爪”,抓向金兰右腕。   在这等形势之下,金兰纵然再想隐藏武功,亦是有所不能,右手“拦江截斗”,反击过去。   赵光笑道:“瞧不出你还有这般矫健的身手。”双手连环攻出。   金兰挥手还击,展开了一场恶战。   寒江月赵光施展擒拿手法,连攻了十几招,竟然全为金兰封架开去,这才知道是遇上了劲敌。   六月雪李波飞身一跃,抢出室外,道:“为兄助你一臂。”侧身递出一掌。   金兰封拒那赵光一人掌势,尚可应付,但加上了一个李波,形势顿然改变,大有应接不暇之势。   萧翎隐身内室,眼看金兰已难再支持下去,再不出面,金兰纵不受伤,亦将被人生擒,正待飞身而出,突听茅舍外传来一声冷笑,说道:“两个堂堂的男子汉欺侮一个女孩子,也不怕人笑话。”随着喝声,飞入一个个子瘦高,毡帽压顶,蓝色长衫的人。   那人身法奇快,话落口,人已飞身到金兰的身侧,疾攻一掌,挡开了赵光。   李波、赵光齐齐停下手来,回目一顾来人,冷冷说道:“我道是谁,原来是中州二贾!商八、杜九一向是焦不离盂,秤不离锤,你来了,那商八想必就在左近了。”   这来人,正是中州二贾中的冷面铁笔杜九,只听他冷冰冰地说道:“对付你江南四公子,杜老二一个人已经够了。”   一阵风张萍接道:“咱们兄弟和中州二贾向无怨恨,杜兄伸手管我们兄弟之事,不知是何用心?”   萧翎暗暗忖道:这中州二贾,虽处处以生意为重,唯利是图,但遇到骨节眼上,倒还是有些侠气。   一阵风张萍淡淡一笑,又道:“你们中州二贾爱财,咱们兄弟喜色,各有所好,谁也谈不上什么高风亮节,侠骨义肠……”   冷面铁笔杜九冷然接道:“君子爱财,取之有道,咱们兄弟一向是凭具才能,收人酬报,从来求强取别人毫厘,和你们江南四公子,岂可同日而语。”   张萍道:“如此说来,你们中州二贸,算是大仁大义的英雄了。”   杜九道:“咱们兄弟至少不算盗匪。”   五毒花注目四顾,不见商八同来,沉声对张萍说道:“老大,他既是有意找咱们麻烦而来,岂是好言好语可解,正好一试咱们兄弟年来苦练的合搏剑阵。”   张萍还未及答话,杜九已抢先说道:“好极,好极,在下能首先领教江南四公子新练绝技,当真是荣莫大焉,四位就请出手。”   一阵风张萍乃是江南四公子之首,在四人之中,也是较为持重的一个,这中州双贾一向同行同出,杜九所到之处,必有商八,此刻虽只有杜九一人,却终是放心不下,是以迟迟不肯出手。   江南四公子,五年前受挫于武当山后,使四人狂傲之性大为消减,自觉武功和当世第一流高手比将起来,实是不如人,四人一向在江湖之上游荡,章台走马,柳巷赏花,一掷千金,毫不吝惜,四公子因而得名。但那次挫败之后,四人居然发狠练起武功,研创出一种合搏强敌的剑阵,匆匆五年,剑阵已有大成,这才重出江湖。   四人再出江湖,就听得几件震动人心的消息,一是武林中崛起一个光芒四射少年侠客萧翎,二是息隐多年的血影子沈木风重出江湖,三是那萧翎竟投入了百花山庄,和沈木风联成一气。   这个传说宣扬于江湖之上。   江南四公子出道较晚,那沈木风早已归隐,但那沈木风在江湖上留下的事迹,四公子却听闻甚多。这消息,引起了四公子的好奇之心,联袂赶来归州。   沿途之上,他们发觉无数的江湖人物,都向同一方向集来,正孕育着一场大风暴。到达归州之后,果见高手云集,到处是武林人物,这江南四公子,眼见一路上高手如云,行动举止亦不敢太过狂放,中州双贾名扬武林数十年,无往不利,张萍对五年前受挫的记忆犹新,不愿和难缠难斗的中州双贾为敌。   忽听冷面铁笔杜九哈哈一笑,道:“四位怎么不肯出手,难道还要杜某人一一奉请不成?”   五毒花王剑怒道:“好狂的口气。”右手一翻,长剑出鞘,刷的一剑,刺了过去。   但见冷面铁笔杜九身子晃然一转,避开王剑攻来的一招,双手中已多了两件兵刃,左手银圈,右手铁笔。   六月雪李波眼看形成非战不可之局,紧随着刺出一剑,口中说道:“诸位兄弟,他既然指名要一试咱们合搏的剑阵,何不就让他见识一番。”   张萍眼看已有两人出手,这个仇已然结定了,也就不如合力出手。如能把这杜九先伤剑下,商八纵然赶来,亦可少去一个,如是能把他杀死,神不知鬼不觉,一埋了事,那是更好不过。   心念电闪,紧随发动,长剑一领,带动剑阵,四公子分由四个方向,攻向杜九。   杜九左手银圈,右手铁笔,一齐挥动,分阻四公子四路剑势。   江南四公子剑阵发动,愈来愈快,转眼间,四人已各攻二十余剑,剎那间,寒光闪转,剑气漫天。   杜九自恃武功高强,原本不把四公子放在心上,但斗了一阵之后,才知遇上了劲敌,今日的江南四公子,已非昔日的吴下阿蒙,当下改取守势,不求有功,但求无过,铁笔、银圈,幻起了一片护身光幕,封架遮拦,力拒四剑。   江南四公子,合力各攻三十余招,仍然找不出一点可乘之机,心中暗暗惊佩,忖道:中州双贾,果非浪得虚名,如是我们单独和他过招,只怕都难战过二十回合。   一阵风张萍眼看杜九门户紧严,这般打下去,再有百招,也是难以收功,那商八总有赶来之时,那时中州双贾合力,胜算更是微小,当下剑法一变,剑阵随着变动。   这一阵风张萍乃四公子剑阵中的轴心,剑阵变化,全由他来带动。   但见四公子刻势突急,刷刷刷各刺三剑。   这三四一十二剑,快速至极,出手虽有先后,但却连连出击,一气呵成,有如同时攻出一般。   杜九料不到四公子的合搏剑势,竟是如此厉害,但觉银芒电旋,由四面八方攻到,登时有着应接不暇之感。   萧翎隐在暗处,眼看杜九渐临危境,大有应接不暇之势。心中一动,暗道:四公子合力出手,我暗中助他一臂,也不算有失光彩的举动,也正好一试柳仙子传授我那“豆粒打穴”之技,有了几成火候。   心念转动,目光满室搜索,瞥见一座瓦缸中,装了一缸绿豆,伸手抓了一把,暗中运集功力,观准对手,弹出了一粒。   这时,一阵风张萍正挥剑刺向杜九前胸,右臂高高举起,突觉“臑会”穴侧一疼,剑势微微一缓。   原来萧翎初试此技,认穴不准,未能击中张萍的“臑会”穴,但他弹出的力遭强猛,虽未能击中穴道,但张萍出手剑势,已然大受影响。   需知高手过招,不得有毫厘之差,张萍剑势一缓,杜九已乘机破围,铁笔封住了张萍剑势,左手银圈抡动。一招“风起云涌”,一阵叮叮当当乱响,挡开了王剑、李波、赵光三人的剑势,脱出了剑阵,铁笔一起,点向张萍。   张萍反手一招“孔雀开屏”,洒出了一片剑花,挡开杜九铁笔,李波、赵光,立时分由两侧绕了上来。   杜九吃过四人剑势合围之苦,那里还容四人布成剑势,铁笔一振,反手点向李波,右手银圈挡住了赵光的剑势,一提真气,跃出八尺。   一阵风张萍哈哈一笑,道:“怎么样?咱们兄弟合搏剑势的滋味如何?”   杜九道:“算不得什么利害的阵势,如若那剑势果真利害,在下岂能如此来去自如?”   张萍苦笑一下,道:“那你就再试一次如何?”   他心中有苦难言,如非右臂突然一疼,击出的剑势缓了一缓,这杜九岂能轻易破阵而出。   杜九心中暗道:他们合搏剑阵,虽未必能要我之命,但如想胜得几人却是万万不能,但如不答应,岂不是示弱于人。一时间犹豫难决,不知如何答复才好。   正为难间,突听一阵哈哈大笑,传了过来,一人朗声接道:“好啊!贵兄弟四人,咱们兄弟两个,这票买卖对本对利、咱们兄弟接下了。”   杜九不用回头看,只听那笑声,已知是商八赶到。   江南四公子,齐齐转目一望,只见一张圆脸,福字履,身着青绸长衫,外罩黑缎团花大马褂,大腹便便,又胖又矮之人,缓步行了过来。   一阵风张萍心中暗道一声:糟糕!如若中州二贾连手,咱们兄弟只怕万万不是他俩敌手,口中冷冷喝道:“你到很久了?”   金算盘微微一笑,道:“兄弟在另谈一票买卖,迟到一步,有劳诸位久候。”   张萍冷冷说道:“隐在暗处,出手伤人,岂是大丈夫的行径。”   商八微微一怔,继而哈哈大笑,道:“兵不厌诈,兄弟就是早来了,也不会给你说明白啊!”   张萍道:“中州双贾如秤伴锤,我早该知道你隐在暗处才对!”   商八道:“这一次就偏偏不让你猜对。”   杜九冷冷接道:“江南四公子,狗不改吃屎,见了女子,就如蝇逐臭,老大,亮家伙动手,除了江南四公子,也好替世间保留下几位好姑娘。”   张萍道:“两位爱财如命,那也比咱们兄弟高不到那里去。”   这时,金兰已退到萧翎停身内室的窗外,低声说道:“相公,那不是中州二贾么?相公终日里想寻找他们,此刻对面而处,怎不招呼他们一声。”   萧翎道:“不用慌,我要瞧瞧两人的品性如何。”   金兰心中暗道:口气如此托大,倒似是那中州双贾很听你的一般。   只听商八说道:“咱们兄弟虽然爱财,但决不伤格,从没有强取豪夺的事。”   杜九铁笔一振,点向张萍,口中喝道:“老大,不用和他们多费口舌了。”   张萍闪身避开,让开一招,长剑一挥,江南四公子立时合在了一起。   适才四人连手合斗那冷面铁笔杜九一人,未能伤得了他,此刻,再加上一个金算盘商八,自是更难对付。四人心中明白,如若不以剑阵合力对付两人,难以撑过百招。   商八哈哈一笑,道:“五年来四位想来必已练有绝学。”喝声中,右手向怀里一擦,取出金算盘,举手一抖。哗哗乱响声,泛起一片珠光。   张萍长剑领动剑诀,四公子一齐出剑,斜横身侧,布成了拒敌的剑阵。   杜九抢了右面方位,说道:“这四个龟儿子,练成了合搏剑阵,咱们从两侧攻去,让他们首尾不能相顾。”   张萍吃了一惊,暗道:这中州二贾,不但武功高强,料敌察事的经验,也非常人能及,如是两人当真的两侧攻上,合搏剑阵的威力,自是大减许多。   商八微微一笑,移向左面方位,抖动着手中金算盘,说道:“此刻,咱们还可以讲讲价钱,如是动上手,那就是敲定了生意,赔赚都得认命了。”   一阵风张萍举起手中长剑,摇了两摇,四公子方位忽变,成了一座方阵,口中应道:“什么价钱,你开出来吧!”   商八哈哈笑道:“便宜,便宜,便是四位肯答应兄弟我一个条件……”话未说完,突闻一阵急促的狗叫之言传了过来。   杜九素知商八智计过人,戏骂言笑中,常寓奇谋,本待举笔攻出,闻言停了下来。   张萍一皱眉,道:“什么条件?”   商八道:“目下这归州附近,高手云集,贵兄弟想是早知的了!”   王剑道:“咱们兄弟又不是瞎子,自然早瞧到了。”   但闻那狗叫之声,愈来愈急,分明是有人正向这茅屋行来。   商八目光一掠那依窗而立的金兰,笑道:“四位可听过那神风帮么?”   张萍道:“自然听过。”   商八道:“你可知道那神风帮主是男是女?”   张萍道:“咱们只闻神风帮之名,却是未见过那神风帮主。”   商八道:“这个兄弟可以奉告,那神风帮主乃是一位风貌绝世的年轻少女。”   张萍略一沉吟,道:“这个和咱们兄弟何干?”   商八道:“自然有关系了,四位贪色,我们兄弟爱财,那神风帮正是一票财、色兼具的买卖,如是贵兄弟愿和咱们合作,岂不是各取所需……”   张萍道:“是啦!你要咱们兄弟和你们合作对付那神风帮。”   金算盘商八望了江南四公子一眼,随即拨动手中的算盘珠子,口中念念有词地说道:“二一添作五,二五合一十,三下五去二……”   江南四公子瞧着商八拨盘中珠子的举动,果然一副做生意的老板模样,心中暗暗好笑,但冷面铁笔杜九,却是心中明白,他心中是有了犹疑不决的为难之事。   每当他遇上难以决定的事,总是拨动金算盘上的珠子,藉以相助他的决断。   除此之外,商八还能在那金算盘上拨出卦象,算出眼前际遇的吉凶。   在杜九和他相处,数十年中,看他这样弄算盘珠子情形,也不过三二次而已。   商八拨了一阵算盘珠子,脸上泛起一种奇异的神色,回顾了那依窗而立的金兰一眼,突然一抖金算盘,口中发出一声低啸。   只听两声汪汪大叫,破空而来,两只卷毛大黑犬跃过竹篱,奔向商八身侧。   这两只大黑犬,高可及人,虽然狗形,隐隐中却如虎象,站在商八身后,四只巨目炯炯发光,不停的四周扫视。   一阵风张萍一直在等待着商八的答复,究竟是要如何一个合作之法,那知商八好像忘了适才之言,凝神而立,似是在等待什么?   江南四公子人人心头上,都似负了一块重铅,想不出那金算盘商八在搞什么鬼!   只听砰然一声,两扇关闭的篱门,被人一脚踢开。   一群装束诡异的人物,缓步走了进来。   当先两个身躯瘦高,全身黑衣的大汉,目光一掠中州二贾,冷冷说道:“果然又是你们,当真是冤家路窄。”   那商八看了两个大汉一眼,亦认出了两人身份,哈哈一笑,道:“原来是左兄、方兄,开道二鬼既然驾到,想来贵帮生亦就要到了吧!”   这两人正是那神风帮主坛前开道二鬼,铁判左飞和冤魂方横。   在两人身后,紧随着一个身着黑色道袍,胸前绣了一只金色小蛇,头挽道髻,枯瘦黑脸的怪人。   那怪人虽然瘦小,但双目炯炯,两道眼神,却是灼灼逼人。   那胸绣金蛇的道人身后,又随四个黑衣大汉,每人背上都背一把鬼头刀。   只听铁判左飞冷笑一声,道:“敝帮主是何等身份,岂是轻易可以见到的么?”   那胸绣金蛇的黑袍道人冷冷接道:“本座乃神风帮主坛下金蛇令主,有话只管对我说,本令主自会酌情决定,或转告本帮主,或径行决定。”   商八笑道:“听你的口气,好像在神风帮中身份不低?”   铁判在飞道:“本帮主坛下三大令生,各有权责。”   商八笑道:“原来如此,在下倒是失敬了。”   金蛇令主冷冷笑道:“五年之前,你虽和本帮中有过一次冲突,那时本令主适有要事,未随帮主驾前,那次梁子,想你尚未忘去吧?”   商八呵呵一笑,道:“咱们生意人向来是只讲利害,从不记恩仇,别说五年前了,就是三个月前的事,如果和咱们兄弟利害消失,在下也是一样记不起来。”   金蛇令主冷笑一声,道:“但本帮主却是念念不忘你们中州二贾那次捣乱之事,记恨至今难忘,今日既叫本座碰上,自是不会再轻易放过两位。”   杜九冷哼一声,道:“不放又待怎样?”   金蛇令主道:“有劳两位随同本座一行。”   商八笑道:“开过来价钱听听,在下兄弟一向不愿做亏本生意。”   金蛇令主月光一转,望了身后四个黑衣人一眼,道:“给我拿下。”   四个黑衣人应了一声,刷的一声,抽出了背上的鬼头刀,分由四个方向包围上来。   冷面铁笔杜九双肩一晃,迅快无比的抢了一个方位,和商八保持了九尺距离,铁笔护胸,冷冷的说道:“兵刃无眼,动起手来,不死必伤,四位如果不怕死,尽管上来。”   这是一个恰当无比的距离,使四个黑衣大汉,无法组成合围之势,但中州双贾,却能收前后合攻之效。   只见那四个黑衣大汉突然一分,两人一组,分向中州二贾围攻过去。   一阵风张萍长剑一领,收了剑阵准备退下观战,却不料他那举剑一挥,却引起了金蛇令主的怀疑,冷笑一声,沉有喝道:“不要让他们四剑合壁。”   原来这金蛇令主,见识广博,一眼间,已瞧出江南四公子,会一种合搏剑阵,凡是合搏之术,必然大具威力,金蛇令主眼看一阵风张萍挥动长剑只道他要变剑势,传谕先发制人。   开道二鬼铁判左飞,冤魂方横,昔年曾吃过中州二贾之亏,心知二人武功高强,有些畏惧,幸好那金蛇令主也未下令让两人出手,对付中州二贾,但两人对江南四公子,却是未入在眼中,应声而出,分向四人攻去。   一阵风张萍原想带领三位兄弟,袖手旁观,先让中州双贾和这些人打个精疲力竭,坐收渔利,却不料那金蛇令主,自作聪明的传下令谕,要先发制人,阻止他们四剑合壁。   这一来自是惹恼了江南四公子,张萍长剑斜里刺出,一挡左飞,王剑、李波、赵光,也立时回绕而上,把两人圈入了剑势之中。   剎那间,寒芒流转剑气漫天,把二人困入了一片剑光之中。   江南四公子急快的剑势,有如狂风骤雨,迫得开道二鬼无法腾手取出兵刃。   金蛇令主瞧的一皱眉头,他万没料到,开道二鬼一出手就被对方剑阵所困,迫得险象环生。   四个手执鬼头刀的大汉,也和中州二贾动上了手,剑光笔影,激战甚烈。   金蛇令主一掠目下形势,已知今日之战,于己大是不利,那中州双贾虽是以二对四但却攻多守少,抢去了先机。   衡度形势,开道二鬼的处境更是险恶,生死只不过悬于顷刻之间,金蛇令主不得不先解两人之危,当下一探腰间,取出金蛇鞭,大喝一声,蛇鞭一抖,直向四公子剑阵冲去。   一阵风张萍长剑斜里挑剑,一撩金鞭,人却疾向旁侧让开两步。   江南四公子费了数年之功,创出这合搏剑阵,四人早已习练了千百遍,适才和杜九恶斗一阵之后,剑阵变化已然更见灵活,张萍向后一退,王剑、李波、赵光已然了解到他的用心,三人齐向后退了一步,剑阵扩展,立时连金蛇令主,也圈入了剑势之中。   但这一缓的工夫,左飞、方模却借机取出了兵刃。   左飞是两只短小的狼牙棒,方横却是一对丧门杖。   金蛇令主冷笑一声,道:“本座倒是要见识一下你们这合搏剑阵,有什么出奇之处。”   口中说话,手中金蛇鞭,却连出四招,分攻江南四公子每人一招。   他这金蛇鞭,打制的十分精巧,看上去有如一条活蛇一般,手握蛇尾,而以蛇头攻敌,蛇口开合之间,红信伸缩,瞧上去十分恐怖。   江南四公子怕他金蛇口中,藏有暗器,不敢挥剑封架,齐齐向后退避。   这一来剑阵在无形之中散去。   金蛇令主哈哈一笑,道:“四位的合搏剑阵,不过如此而已。”   张萍冷笑一声,手中长剑忽然一紧。   这剑阵既然以他为主,其余三人自然都要和他配合,张萍剑势已快,三人随之转动迅急,剑阵也逐渐缩小。   金蛇令主眼见四周剑光山涌,迫了过来,心中吃了一惊,金蛇鞭疾转如轮,分挡四人的剑势。   左飞、方横狼牙棒、丧门杖,齐齐攻出,配合着金蛇鞭,把江南四公子逐渐缩小的剑阵挡住。   江南四公子表面上占了优势,但心中却是震骇不已,只觉那金蛇令生手中蛇鞭的招术,诡奇难测,常常把握剎那时机,由剑阵空隙中攻入一招,迫使剑阵变化受阻。   这是一场双方都感到吃力异常的恶战,谁也不敢稍存大意之心。   激战之中,突然听得一声惨叫,围攻冷面铁笔杜九的两个黑衣大汉,一个受了重伤,吃杜九铁笔扎伤右肩,鲜血迸流,兵刃脱手。   单余下一人和杜九缠斗,立时被杜九的银圈、铁笔迫得手忙脚乱,险象环生。   金蛇令主料不到,对手武功竟是如此高强,眼看属下受伤,无能救援,心中大是焦急。   只听商八哈哈大笑三声,传了过来,道:“躺下去。”   那两个围攻他的黑衣大汉,当真是听话的很,丢了手中兵刃,翻身栽倒。   原来商八和两人缠斗一阵之后,心中已握胜算,绝招连出,笑喝中点了两人穴道。   杜九冷冷喝道:“你也躺下去吧!”银圈封开鬼头刀,飞起一脚,踢中了那大汉左膝,砰声大震中,倒飞出七八尺,摔了一个大马爬,伏地不动。   商八一摇手中金算盘,闪起了一片宝光,笑道:“四位,可要兄弟相助?”   张萍冷笑一声,道:“不敢有劳。”剑势一紧,攻势更见凌厉。   他眼看中州二贾连伤四人,自己四兄弟,却连三人也未能胜得,心中大感羞急,剑势一紧,冒险进招,刷的一剑,刺向金蛇令生。   金蛇令主心有旁骛,想着那四个受伤属下,却不料张萍冒险攻来一剑,待生警觉,剑势已然刺到。匆忙之间疾向分侧一闪。   张萍好不容易找到这个机会,那肯让他躲过,右腕一沉,剑锋划破了金蛇令主右臂,衣袖破裂,鲜血汩汩而出。   金蛇令主冷哼一声,右腕微挫,蛇鞭收回,重又攻了出去,点向张萍。   张萍心下得意,哈哈笑道:“有道是擒贼先擒王;先把这金蛇令主伤了,二位也不用和那四个大汉恶战了。”   言下之意,无疑是说,你们中州二贾,虽然伤了四人,但都是无关紧要的无名小卒,自然是轻而易举,这金蛇令主才是几人中武功最强的高手。   商八急声说道:“快封蛇鞭。”   张萍道:“不劳费心。”挥剑一封,向上架去。   剑锋一和那金鞭相触,那金鞭突然一折,点向张萍的顶门。   这一着大出意外,张萍惊骇之下,急急向左一偏。   金蛇鞭头已点中了张萍的右臂。   王剑、李波双剑倒攻而至,急袭金蛇令主的两胁。   左飞、方横兵刃齐出,挡开了两人剑势。   江南四公子,眼看张萍受伤,心中大急,抢救心切,自乱了剑阵章法。   金蛇令主突然向前一伏身子,避开了赵光由身侧削来的剑势,金蛇鞭反腕抖出,点向赵光小腹。   赵光长剑向下一压,横向蛇鞭封去。   那知金蛇鞭一和赵光的长剑接触,立时折转击去,赵光欲待闪避,已自不及,左胯间吃蛇头点中。   王剑、李波双剑急出,分由两侧攻来。   寒江月赵光大声叫道:“两位兄长小心,他手中的兵刃会转弯!”   金蛇令主冷笑一声,忽然向后退了三步,避开两侧合击的剑势。   王剑、李波双剑一收,蓄势待敌不再向前追袭。   原来那金蛇令主后退三步,正对着一阵风张萍,在四人之中,张萍武功最好,只要他挥剑一击,金蛇令主必然回身御敌,那时两人再攻他后背,使他首尾不能兼顾,如若他向后退去,两人亦正好分由两侧夹击。   只见张萍举起手中长剑,还未劈出,突然一松右手,长剑脱手而落。   金蛇令主冷笑一声,左手一探,抓向张萍左腕。   张萍大声叫道:“小心他金蛇鞭上有毒……”眼看金蛇令主伸手抓了过来,却是无力让避。   突然间宝光一闪,挟风而至,击向金蛇令主左手。   金蛇令主一缩左手,商八已冲到身前,挥动金算盘,哗哗一响,道:“在下接你几招。”   金蛇令主右腕一挫,收回蛇鞭,但又迅快的点了出来。   杜九铁笔银圈一齐挥动,和开道二鬼打在一起。   王剑奔向张萍,急急问道:“伤得很重么?”   张萍道:“伤势虽然不重,但毒性却很剧烈,我一条右臂已然完全麻木,无法举动了。”   李波扶住了赵光,说道:“四弟快些运气闭住穴道,别让毒气侵入了内腑。”   商八一面和那金蛇令主动手,一面留神张萍伤势,看他右臂软软垂下,似是毒性很重,不禁心下震骇,暗道:他这金蛇鞭上,淬有剧毒,我和他缠斗下去,只怕是难免吃亏,神风帮中之人,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倒不如先下手为强了!   心念一转,突然一震手中金算盘,登时宝光流动,耀眼生花,漫天珠光,疾飞而出,齐向金蛇令主飞撞过去。   原来商八手中金算盘中那珠宝穿成的算子,可兼作暗器施用。   那金蛇令生虽然武功高强,但在这等近距离内,也是无法闪避。   但觉宝光耀目,身上数处要穴被商八那珠宝穿成的算子击中,一仰身子,倒栽下去。   那开道二鬼眼看同来之人,非伤即死,不禁气馁,心中惊慌,手里兵刃一缓,被杜九看出空隙,银圈封开狼牙棒,铁笔乘势一招,点向左飞肩头。   左飞一缩肩,避开了一笔,却不料杜九乘势飞出一脚,踢中了左飞膝盖。   铁判左飞闷哼一声,一跤跌摔出六七尺外。   商八肩头一晃,快如闪电般击出一掌,打在冤魂方模的后背。   只见方横打了两个踉跄,一跤跌倒。   商八伏身捡起地上的珠宝算子,他这算子,个个光芒耀目,极易看到,竟然连一颗也未遗失。   这时,张萍、赵光的毒性已然发作,伤口处血色一片紫黑。   王剑仗剑一跃,飞落到金蛇令主身侧,剑锋直通金蛇令主咽喉之上,冷冷说道:“解药何在,快些说出!”   金蛇令主虽然被商八算子打中了数处穴道,但他神智仍很清醒,冷笑一声,道:“在下那金蛇鞭上淬毒,乃是数种剧毒调合而成的绝毒,被我蛇鞭击中将会全身肌肉收缩而死!”   王剑怒道:“但他们在毒性未发之前,却要先看你死在乱剑之下。”   金蛇令主道:“在下既遭生擒,生死之事,早已不放在心上了!”   王剑道:“你想的倒是不错,可是认为我会一剑杀死你么?我要一剑一刀的凌迟碎刮,让你慢慢的死去。”长剑微微挥动,划破了金蛇令主颈间的皮肉,鲜血汩汩而出。   金蛇令主自知生机渺茫,索性闭上双目,不作理会。   李波纵身跃来,抓起金蛇鞭道:“这鞭上既有剧毒,咱们就用他的金蛇鞭来伤他。”   金蛇令主吃了一惊,道:“住手!”   李波已举起了金蛇鞭,要待出手,听得金蛇令主之言,冷笑一声,道:“咱们江南四公子,一向是言出必践,你如若交出解药,咱们兄弟可保你一身无事!”   商八哈哈一笑,道:“贵兄弟讲话,不觉太过分么?”   王剑回目望了商八,眼,道:“商兄之意呢?”   商八道:“人是兄弟所擒,各位有目共睹,两位就是要杀要放,也该先给兄弟打个招呼才是!”   李波道:“现在商兄已经知道了,但不知是否应允?”   商八道:“咱们做生意,处处要讲究赔赚,要兄弟白白应允,实是心有不甘。”   王剑道:“商兄干脆说明白,要咱们出些什么价钱?”   商八突然一晃身,抢到金蛇令主身前,一把提起了金蛇令主,跃出五尺。   王剑、李波骤不及防,急待阻止,已来不及。   杜九身子一横,拦住了王剑、李波,道:“两位最好别动,免得大家伤了和气。”   只见商八放下金蛇令主,问道:“解药放在何处?”   金蛇令主道:“解药在敝帮主处收存,阁下想讨解药,只有去见敝帮主一途。”   商八笑道:“我不信你的话。”   金蛇令主道:“在下穴道受制,反抗无力,你如不信,尽管搜查。”   杜九冷冷接道:“他如不说,咱们自以彼之道,加彼之身,用金蛇鞭伤他了!”   商八目注金蛇令主笑道:“你是不吃敬酒吃罚酒,可不能怪我手段毒辣了。”抓过金蛇鞭,点中了金蛇令主的左腕。   金蛇令主心中大急,说道:“如若过了二个时辰,纵然取得解药,你那两位朋友,也是没有救了!”   杜九道:“至低限度,有你陪他们死!”   金蛇令主欲言又止,缓缓闭上双目。   王剑、李波回目望去,只见张萍、赵光都正在默运内力,和毒性相抗,由两人神情间显出的痛苦来看,似是那毒性来势十分强烈,两人都在各出全力,和那毒性抗拒。   王剑突然一侧身子,疾快的一跃,掠过杜九,直冲向金蛇令主仰卧之处,长剑一抖,直刺下去。   商八陡然飞起一脚,踢了过去,同时推出手中金算盘,后发先至,哗哗一响,架开了长剑,踢出的左脚,随势而到,逼的王剑倒退五尺,冷笑一声,道:“他正想求得速死,你一剑把他刺死,正好如他的心意。”   王剑道:“那解药既不在他身上,留他何用?我要把他乱剑分尸,也好稍泄心中之恨。”   商八道:“一个兵刃上淬有剧毒的人,解药不在身旁,这些话只有你信。”   王剑呆了一呆,道:“他在生死交关之间,还不肯说实话么?”   商八道:“如若把他换了你王兄,你肯说实话么?”   王剑轻轻咳了一声,忍下去将要出口之言。   商八道:“如若贵友身受之毒,确如金蛇令主所言,那金蛇令主决不会先让自己毒发,不信你等着瞧吧!”   王剑道:“在下两位兄弟,先为他兵刃所伤,那毒性不是要先发了么?” 八_ 零_电 _子_书_ w _ w_ w_.t _x _t _ 0_ 2. c_o_m   商八道:“我用金蛇鞭上的蛇信,点伤他身上的主脉,如若毒素是随着行血散布,他的毒性发作,自然是快过你两位兄弟。”   只见金蛇令主突然一睁双目,凝注在商八脸上,道:“我如告诉你解药存放何处,请问你要如何处置我们。”   商八一拨算盘,道:“我们有两人受伤,你们是七个人一死六伤,死的不算,我们也只能放你们两个回去。”   金蛇令主道:“那两个人?”   商八道:“除你之外,还有五个人任你挑选两个。”   金蛇令主道:“何以不包括本座在内?”   商八道:“阁下身份高,价钱大,咱们要留着和那神风帮主讲讲斤头了。”   金蛇令主道:“那是你不知敝帮主的性格了……”   王剑大声接道:“先拿解药出来,你们再谈如何?”   金蛇令主冷冷说道:“你急什么!”   王剑心头火起,长剑一挥,喝道:“老子宰了你!”   金蛇令主笑道:“量你也没有杀我的胆子。”   杜九扬了扬手中铁笔,道:“小不忍则乱大谋,王兄最好不要理他……”   王剑冷哼了一声,道:“总有一天,老子要把你乱剑分尸!”   金蛇令主纵声长笑,道:“你敢么?”   商八冷冷说道:“江南四公子都是久年在江湖上闯荡的人物,他们不会上你的当,你如激怒他,让他一刀杀了你,那是妄想。”   他这出言一点,那王剑就算真有杀他之心,也会不再杀他了。   金蛇令主似是自知已无法激怒对方,让他们出手把自己杀死,只好改变了态度,转向商八道:“我如告诉你解药何在,必得答应我一个条件。”   商八道:“什么条件?你先说来听听。”   金蛇令生道:“那些解药足够救五人之用,除了他们两个受伤之人,各用一份外,在下亦要服用一份。”   商八心中暗道:此人连死都不怕,但却怕他金蛇鞭碎炼的剧毒发作之苦,想来此毒定是利害的很。当下说道:“那是自然,咱们兄弟还要留下你的性命,好和那神风帮主谈判,你就不说,咱们也不能眼看着你毒发而死!”   金蛇令主轻轻叹息一声,道:“那解药藏在我头发之中。”   王剑跃奔来,长剑一伸,疾向金蛇令主头发上挑去。   商八一推金算盘,封开剑势,冷冷说道:“王兄如再这般莽撞,可别怪我们要带着解药,离开此地了!”   王剑自知决非商八之敌,如若他真的取了解药不顾而去,真还是没有法子,只好轻轻咳了一声,默不作声。   商八伸手打开金蛇令主头上盘发,果然发现了一个很小的黑色木盒,打开木盒,里面果放有五粒淡红色的药丸。   王剑一伸手,道:“在下两位兄弟毒性已发,不能久待,商兄请先给兄弟两粒如何?”   商八道:“防人之心不可无,急也不在这片刻时光。”   目光一转,望着金蛇令主道:“这药丸不会错么?”   金蛇令主道:“千真万确!”   商八道:“好!那你就吃下一粒试试?”   金蛇令主昂然不惧,启口等待。   商八取出一粒红色药丸,将要投入金蛇令主口中时,突然又改变了主意,低声对杜么说道:“找个活人送来。”   金蛇令主脸色忽然大变,赶忙转过头去。   杜九就四个背着鬼头刀的大汉中,选来了一个伤势较轻之人,提了过来。   商八目注金蛇令主,哈哈一笑,道:“我有五粒解药,只浪费一粒,那也是足足够用了。”挥手把一粒红色丹丸,投入那黑衣大汉口中。   金蛇令主长叹一声,暗道:完了!   只见那轻伤大汉,双手伸动一阵,闭目而逝。   五毒花王剑咬牙切齿地说道:“毒药!”   商八道:“不错,毒药,如是依王兄之意,此刻死的,就是你们四兄弟中人了!”   王剑面泛愧色,说道:“商兄见识广博,兄弟难及。”   商八目注金蛇令主,笑道:“听我相劝,还是打消了求死之心,在兄弟眼睛中,你别想揉下一颗沙子。”   金蛇令生道:“划开我左脚皮靴。”   杜九一伸手,铁笔疾挑,划破了金蛇令主左靴,应声跳出来一个玉瓶。   商八捡起玉瓶一数,里面也是五粒丹丸,只不过是淡黑的颜色。   王剑道:“这药丸不会错了吧!”   商八道:“不会错了。”倒出两粒,递给王剑。   萧翎隐身窗外,眼看着这般江湖人物的狡诈,斗智手段,不禁暗暗咋舌,怔道:看来这些江湖上的诡谋狡诈,我萧翎确实棋差一着,难望项背。   五毒花王剑接着两粒药丸,托在掌心上瞧了一阵,道:“商兄,如若这两粒丸药也是奇毒之物,咱们岂不要落下终身大恨。”   冷面铁笔杜九冷冷说道:“你如心中多疑,那就不用吃了!”   王剑哈哈一笑,道:“在下并非是怀疑你们中州二贾……”目光一掠金蛇令主,接道:“而是怕他再用诡计!”   商八道:“我商老大走了大半辈子江湖,素来是不曾走眼,几位如果是信得我商某的信用,尽管服用,如是不肯相信,那也是没有法子的事。”   一阵风张萍道:“中州双贾,声誉卓著,二弟快拿药物过来,为兄的先吃!”   王剑略一犹豫,缓步行近张萍身侧,递过药物。   张萍取过一粒,瞧也不瞧的一口吞下。   赵光道:“大哥都不害怕死,做兄弟岂能示弱,二哥,请把那余下的一粒药丸,送给兄弟服下。”   王剑道:“好!咱们江南四公子,生死同命,如是大哥,四弟有了三长两短,老三和我,那也不用活了。”伸手递过药丸。   萧翎只瞧的暗暗赞道:这江南四公子虽是不作好事,但对这情义二字,倒还是看的很重。   商八眼看张萍、赵光服下了解药之后,又从瓶中倒出了一粒,让金蛇令主服下,随手点了他几处穴道,笑道:“有劳阁下好好休息几日,咱们用你作本,和那神风帮主谈谈价钱。”   金蛇令主长长叹息一声,道:“敝帮主决不会以在下的生死为念。”   商八道:“在下虽然和贵帮有过几次接触,但却始终未和责帮主正面谈过,他能够门户分立,独树一帜,自是非同小可,自然不会把你生死看的很重。”   金蛇令主道:“你既然早已知道,为什么还要拏我作注。”   商八笑道:“咱们做生一意的人,讲究的是一分价钱一分货,那神风帮主虽然不为你生死担忧,但他却丢不起人,只要我开价不大,料那神风帮主,不会拒我于千里之外。”目光一掠杜九,接道:“把这堂堂令主,和开道二鬼,送去藏起。”   杜九应了一声,扛起金蛇令主,提起开道二鬼,急奔而去。   王剑回目一顾,只见张萍、赵光,都在运气调息,伤势已大见好转,登时放下了心中一块重铅,目光扫掠倒卧在地上几个黑衣大汉一眼,道:“这些人该如何处置?”   商八道:“如是伤势太重,点了他的死穴,可免他多受活罪,如是伤势轻微,那就废了他的武功,放他去吧!”   王剑道:“这个兄弟效劳,不用商兄费心。”扶起两个黑衣大汉,奔了出去。   一阵风张萍和寒江月赵光,经过一阵调息之后,伤势已大见好转,齐齐站了起来,张萍对商八一拱手,道:“多承相救,兄弟感激不尽。”   商八哈哈一笑,道:“张兄不用感激,兄弟一向是不做亏本生意。”   张萍微微一笑,道:“咱们兄弟,偿还商兄的本钱就是。”   目光一转投注到金兰身上,接道:“这丫头本有足够的机会逃走,但她却恋恋不去,想必有所谋,三弟,把那丫头捉来。”   李波应了一声,奔向金兰,他已是见过了金兰轻功,早已不敢存轻敌之心,刷的一声,抽出长剑,道:“你是要动手呢?还是要束手就缚?”   金兰微微一笑,道:“你对那个说话?”   李波道:“对你!”   金兰道:“你胆子不小啊!”   李波长剑一振,当胸刺去,口中冷冷说道:“薄舌利口的丫头,那个和你说笑不成。”   金兰闪身一让,避开一剑,挥手一掌,反向李波右腕之上拍去。   李波怒声喝道:“鬼丫头还不亮出兵刃动手,可是要寻死不成!”   他口中虽在喝叫,手中的剑势,却是愈来愈快,登时把金兰圈入了一片剑光之中。   这金兰武功,也不过和李波在伯仲之间,她虽得萧翎指点了两招,但却尚未熟练,常有着施用不出之感,此刻李波手中有剑,金兰赤手空拳,双方势不均,力不敌,三五合后,金兰已被逼的险象环生。   李波剑势纵横,攻势正猛,突然觉右臂之本一痛,“天泉”穴上一麻,手中长剑顿然一缓。   金兰早已料到自己陷入险境之后,萧翎必会出手相助,是以临危不乱,一直等待还手的机会,李波手中剑势一援之下,金兰立时借势攻出,右手一招“手挥五弦”,逼住了李波左手,左手一招“暮鼓晨钟”,紧随着右手拍了过去,正击在李波右腕之上。   只听当的一声,李波右手长剑应声落地。   金兰疾飞一脚,踢了过去。   那李波连连受伤,身体运转大不灵活,被金兰一脚踢在右膝之上,再也站立不稳,一连向后退出六七步。   金兰正待乘势追袭,王剑却疾奔而至,斜出一剑,拦住了金兰。   商八轻轻咳了一声,道:“这妞儿武功有点怪道,看她掌指攻势不该是李兄不敌,但轻取李兄,胜来有如行云流水一般,倒得仔细瞧瞧才是。”举步向前行去。   张萍道:“不错,商兄这么一提,兄弟也有同感。”紧随商八身后,向前行去。   这时,金兰已和王剑打在一起,金兰仍是赤手空拳,被王剑圈入一片剑光之中。   就形势上观察,金兰如无奇招反击,难以再撑过十个回合。   萧翎隐身窗内,手中扣着一粒绿豆,蓄势待发,但见商八、张萍四道目光,一直注视着窗子的前面,如若发出暗器,定难逃得过两人的目光,但金兰形势危迫,已然难以再支撑下去,心中正自焦急,突闻一声凄厉的长啸,传了过来。   商八、张萍齐齐回目望去。   就在两人心神一分之间,萧翎借势弹出手中扣的一粒绿豆。   王剑胜算在握,未免大意,长剑大开大合,攻多守少,却不料右肩“剑门”穴上一麻。   萧翎这次弹出的绿豆,不但力量较大,而且打的又是人身主穴,王剑受此一击,人已难再支持,手中长剑,自动脱身落地。   金兰迎面一拳,打在王剑右颊之上,只打的王剑右颊红肿,鲜血顺口流了出来。   张萍一提气,疾跃而上,扶住了王剑身子,飞起一脚,挡开了金兰的追袭之势。   商八重重咳了一声,道:“那位高人,隐在暗中,兄弟这里见礼了。”   说着话,当先抱拳一揖。   金兰缓缓退到窗口,冷冷说道:“你们不用疑神疑鬼,这茅屋只我一人。”   商八道:“我金算盘商八走了大半辈子江湖,从不让人在眼睛里揉下砂子,不是我小看你姑娘,如若无人在暗中相助,别说你连胜两阵了,就是第一阵你也难以胜得。”   金兰有恃无恐,冷冷说道:“你可是不信么?何妨出手一试?”   商八道:“我要出手,也不会和姑娘你打。”一面说话,一面缓步向前逼来。   金兰一握真气迎了上去,道:“站住!”呼的一拳,直捣过去。   商八左手推出,封开了金兰拳势,道:“好男不跟女斗,我商八岂肯和你一个女孩子一般见识。”   金兰怕被商八看出萧翎在暗中相助,双拳连挥,剎那间连攻了十四五招,但都被商八封架开去,仍是不肯还手。   只听身后传来了杜九的声音,道:“这女娃儿不知好歹,老大你不给她一点教训,只怕难以使她心服。”   商八右臂挥动,又挡开金兰两招,道:“那位金蛇令主和开道二鬼,藏的很安全么?”   杜九道:“安全的很。”   商八道:“那很好。”拳势忽然一紧,展开反击,金兰登时应接不暇,被迫得连连后退。   金兰虽处险境,但她有恃无恐,仍然奋起余勇反击。   商八哈哈一笑,道:“小丫头当真是强悍的很。”左手暗发内力,逼开金兰掌势,右手突然疾出一招“捕风捉影”,扣住了金兰右腕脉穴。   金兰原想萧翎必会暗中相助,却不料萧翎竟未出手,右腕脉穴被扣,登时觉着半身麻木,难再有还手之力。   商八微微一笑,道:“那位高人,再不现身,可别怪我商某欺侮女娃儿了。”   只见人影一闪,萧翎陡然穿窗而出,缓缓说道:“放开她。”   商八定睛一看,骇然放手,急急抱拳一揖,道:“见过大哥。”   冷面铁笔杜九也急急抱拳作礼,神态间一片恭谨。   张萍打量来人一眼,只不过是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年,不知中州双贾何以对他如此恭敬,心中大是奇怪。   只听商八说道:“在下不知大哥在此,诸多放肆之处,还望大哥原宥。”   萧翎缓缓说道:“两位兄弟不用多礼。”   张萍低声道:“杜兄,这位是何许人物?”   杜九道:“是咱们兄弟的龙头大哥。”   张萍道:“那定然是武林中大有名望的人了?”   杜九还未及答复,萧翎已抢先说道:“兄弟萧翎。”   张萍一抱拳道:“久闻大名,今日有幸一会。”   萧翎知他又把自己误认作另外一位萧翎,心知要向他解说明白,还不知要多费好多口舌,当下微微一笑,道:“在下久闻你们江南四公子的大名了!”   张萍道:“好说,好说。”   商八回顾了江南四公子一眼,道:“咱们兄弟多日不见,有很多重大之事要谈,四位如若有事,那就请了。”   张萍道:“今日相救之情,咱们四兄弟日后必有一报,就此别过。”一转身向外行去。   商八道:“四位慢走,恕在下等不送了!”目注江南四公子行出篱门。   杜九道:“我等遇上了一件意外之事,以致那日未能赴约,事后寻找大哥,两度涉险进入了百花山庄,均被庄中埋伏的高手迫退,想不到在此遇上了大哥。”   萧翎长长叹息一声,道:“我正在徘徊无主之时,遇得两位兄弟,或可帮我出些主意。”   商八道:“大哥有何事忧苦?”   萧翎道:“两位请入房中坐吧。”   中州二贾道:“恭敬不如从命。”大步行入房中坐下。   金兰奉上香茗,笑道:“两位喝茶。”   商八道:“适才可曾伤到姑娘?”   金兰道:“不要紧,两位腹中想已饥饿,我到厨下去为两位做碗面吃。”   她生的眉目清秀,十分娇艳,中州二贾,一时之间,也无法瞧出她和萧翎的关系,齐齐站起身来,说道:“这叫我等如何敢当。”   金兰嫣然一笑,转身而去。   杜九轻轻咳了一声,道:“兄弟有一句话,不知当不当问?”   萧翎道:“只管请说。”   杜九道:“这位姑娘是大哥的什么人?”   萧翎笑道:“她该是我的侍婢,但此刻,我已把她作朋友看待了……”当下,把经过之情,详细的说了一遍。   商八只听得皱起了眉头,道:“目下最为紧要的一件事,该是设法救出伯父母大人……”   萧翎接道:“那沈木风为人刚愎自用,家父母被幽禁之处,防守又极严密,实在叫人想不出下手之策。”   商八沉吟了一阵,道:“目下大哥还得隐秘行踪,不能让那沈木风侦知你的举动。”   萧翎道:“三月限期,转眼即届,那沈木风阴狠毒辣,他说得出,必然能做得到,届时,家父母的性命……”   商八接道:“兄弟之见,纵然时限届满,那沈木风也不会当真杀害两位老人家,但一番活罪,却是难以免除。”   萧翎道:“家父母未习武事,如何能受得苦刑迫害。”   商八道:“不错,最上之策,是在限届未满之前,要把两位老人家救出百花山庄。”   萧翎道:“既不能明目张胆的挑战那沈木风,只有暗中下手救人一途,但那百花山庄中戒备森严,飞鸟难渡,暗中下手一事,只怕亦难如愿。”   商八道:“大哥不用忧苦,好在限期尚长,容兄弟慢慢筹思良策。”   余音甫落,突闻汪汪两声狗叫,传了过来。   商八霍然而起,道:“有人来了,大哥不宜多在此地露面,还请暂时隐避。”   萧翎应声起身,隐入内室。   商八低声对杜九说道:“不论来人是谁,咱们给他个漠然不理。”   杜九道:“好!我招呼两条虎獒,放人进来。”仰脸一声低啸。   果然,那啸声传出之后,就不再闻犬吠之声。   这时,金兰已捧着煮好的面点送了进来。   商八微微一笑,道:“有劳姑娘了!”   杜九道:“又有武林中人到来,姑娘也请回避一下。”   金兰道:“我有位玉兰姊姊,去约那丐帮中人来此,两位不要和她起了误会。”   商八道:“这个姑娘尽管放心。”   谈话之间,突然蓬然一声,篱门已被人踢开。   金兰桥躯一闪,隐入室中。   杜九回目望去,只见一个身材瘦小,按衣草履的小叫化子,疾如闪电一般,直冲入内厅而来。   金算盘商八终年在江湖行走,一看来人,立时认出是丐帮中高手,一阵风彭云。   只见彭云一跃入室,倚在木门上,双目圆睁,望着中州二贾,却是一语不发。   杜九一皱眉头道:“小叫化,你发的什么毛病?”右手一伸,抓了过去。   商八沉声喝道:“不要动他,他受了内伤!”   杜九骇然缩回右手,商八却大步冲了过去,右手挥动,连点了彭云两处穴道,助他平复下沸动的气血,说道:“快些闭目调息一下,再说不迟。”   一阵风彭云缓缓闭上了双目,道:“萧翎……”张嘴吐出一口血来,身子一摇,向地上栽去。   商八右手一伸,扶住了彭云的身子,道:“萧翎怎么样了?”   彭云断断续续的说道:“萧翎可在这里么?”   萧翎听得彭云呼叫自己的姓名时,人已自内室中闪了出来,接道:“兄弟在此,彭兄有何见教,兄弟这里洗耳恭听。”   彭云道:“快去救玉兰姑娘……”他勉勉强强说完了一句话,人已晕了过去。   金兰亦从室中窜了出来,道:“我那玉兰姊姊怎么了?快说啊!”   商八轻轻叹息一声,道:“姑娘不用催他了,他已经尽了最大的心力,他本已受伤很重,说了这句话,又使他最后一口护守心脉的元气散去。”   萧翎望了那彭云一眼,道:“两位兄弟请悉心施救,我去援助玉兰。”   金兰道:“我也要去。”   商八低声说道:“大哥过米,听兄弟一言如何?”   萧翎道:“这位彭兄的武功,要强过玉兰甚多,他既受了重伤,那玉兰岂不是更加危险,救人如救火,岂能延误时刻,有话等我回来再说。”话甫落口,人已到了篱门前面。   商八急声说道:“天地如此辽阔,大哥要到那里去找!”   萧翎呆了一呆,停下脚步,忖道:不错啊!这小叫化子连个方向也来说出,我要到那里去找玉兰。   只听商八道:“事已如此,急不在片刻,大哥还请稍安勿躁,我们从长计议才是!”   金兰急道:“出去找找,总要比坐在室中等着好些。”   杜九道:“如是那玉兰遇上武功较她甚高之人,此刻不是被杀,就是被人生擒,急有何用,如是那人武功不高,她自会脱险归来,那也就不用急了。”   这几句话说的虽然难听,但如仔细一想,倒是句句真实。   商八接道:“眼下之策,只有设法救醒这小叫化子,问明他事情经过,再行设法,急切从事,徒乱章法,大哥请三思兄弟之言。”   萧翎缓步走回室中,黯然说道:“不错,目前也只有此法了。”   玉兰和萧翎患难相共了数月时光,彼此之间不知不觉,生出了很深重的情意。   商八回目望着金兰说道:“姑娘可否回避一下,咱们脱去他身上衣服,查看他伤在何处,是何物所伤?才可对症下药,早些救醒于他。”   金兰娇躯一转,奔入内室。   杜九脱去彭云上衣,果见前胸之上,印着一块紫色的掌痕。   商八蹲下身子,仔细瞧了一降,道:“似是被金沙掌、或竹叶手的掌力所伤,唉!伤中要害,只怕是没有希望了!”   杜九叹息一声,道:“这小叫化子,素有侠名,十几岁就出道江湖,乃丐帮晚一辈中杰出之才,想不到小小年纪,竟然罹此凶祸。”   萧翎剑眉一耸,道:“如若是金沙掌力所伤,我或可代为疗治,但如伤在竹叶手下,那就很难有救治的希望了!”   他江湖上的阅历虽然不多,但听闻却是很广,那庄山贝胸罗万有,对天下各门派中的绝技、毒功,知道甚多,萧翎从师数年,常听庄山贝讲解各种绝技,毒功,和疗治之法,心中记下不少。   商八道:“这小叫化子武功很强,尤以轻功造诣甚深,来去有如一阵狂风,故有一阵风的雅号,他和那江南四公子之首的张萍,浑号相同,但为人行事,却是大相径庭,江湖之上,称他们为正邪两阵风,大哥既是有能相救,还望不惜妙手,挽救他一劫才是!”   萧翎道:“那竹叶手,专以伤人内腑,外面有伤痕,只怕心脏早被震碎,我也难能为力了,但如是金沙掌力所伤,我倒有救治把握。”   说着话,蹲下身去,双手互援一阵,按在彭云伤痕之上。   过了一刻,萧翎取开掌势,只见那彭云前胸的红肿,竟然减退了甚多。   杜九道:“这么看来,大哥能救活他了。”   萧翎心中暗暗忖道:这杜九说话,一向冷冰冰的,从未见过他关心别人,今日倒是有些奇怪。   商八道:“看样子,不像竹叶手所伤了。”   萧翎道:“是金沙掌。”双手又自搓了一阵,伸出一手按在彭云伤处。   这次时间甚久,足足有半个时辰,萧翎才收回按在伤处的右手。   这时,那彭云伤处,只留下了一条淡淡的紫色疤痕。   但彭云仍似睡熟一般,不见醒来。   商八轻轻咳了一声,道:“他怎么还不见醒过来呢?”   萧翎道:“我用阳刚之气,化了他身上的淤血,还没有催动他身上血脉。”   商八道:“原来如此,这事不劳大哥再亲身出手了。”他扶起彭云的身子,伸出右手。按在他背后“命门”穴上。   萧翎道:“我虽化去他伤处淤血,但他内腑中受震之伤,仍是不轻,助催他行血的真气,不可去势太急。”   商八道:“多承大哥指点。”暗中一提真气,缓缓由掌心源出,攻入那彭云“命门”穴中。   大约又过了一刻,彭云才缓缓睁开眼睛。   萧翎向彭云轻声说道:“如若彭大侠内腑中受伤不重,尚可运转真气,最好运气和商大哥攻入你体内的真气相和。”   彭云微弱地说道:“你不用管我,快去救那玉兰姑娘。”   萧翎道:“她现在何处?”   彭云道:“西南方,五里左右,有一座道观,他们就在那道观之中!”   金兰人在内室之中,问道:“我那玉兰姊姊没有事么?”   彭云道:“她被生擒,我为掌伤……要救她愈快愈好!”   商八道:“同行只有你们两个人么?”   彭云道:“只有我们两个,我原已约那个豫、鄂、湘、赣四省总瓢把子马文飞,但他却未按时间而来……”   商八接道:“好!你现在可以闭上双目调息一阵,不用再说话,只要能使你真气运于经脉之间,那就不难复元了!”   萧翎霍然站起身来,道:“我去瞧瞧!”   金兰忽的掀起了软帘而出,道:“我也要去。”   商八皱眉忖道:女孩子家,到处乱跑……   心念还未转完,萧翎已接口说道:“那地方或许要遇上一场恶战,此地人手不够,你留下来陪他们守这茅屋。”   金兰心中虽然不愿,但却不敢顶撞萧翎,只好默不作声。   商八站了起来,道:“咱们几时动身?”   萧翎道:“立刻就走!”   商八道:“好!兄弟开道。”放腿向外奔去。   萧翎低声对金兰说道:“不论什么事,都要听这位杜兄弟的吩咐。”也不待金兰答话,翻身两个飞跃,人已追到商八的身边。   两人依照那彭云说的方向、地点,一阵急走,果然发觉了一座道观。   这道观并不很大,一目了然,除了前面一个小小院落之外,只有一座大殿,和两侧几间厢房。   大门紧紧的闭着,不闻声息。   商八行了过去,轻轻扣了两掌。   大约过了一刻工夫,那两扇紧闭的庙门,突然大开,出现一个十三四岁的道童。   金算盘商八目光是何等锐利,上下打量了那道童一眼,笑道:“你可是第一次穿道装吗?”   那道童道:“你怎么知……”突然住口不言。   商八微微一笑,道:“劳请代为通报一声,就说萧……”   萧翎急急接道:“中州二贾造访。”   那道童呆呆的站在门内,呆望着二人,显然已搅混了头脑,不知该如何才好。   商八轻轻咳了一声,道:“好!你如是不愿通报,咱们就闯进去。”   那道童急道:“等一下。”砰然关上大门。   商八低声对萧翎道:“咱们跃上屋面,看那童子行动。”   萧翎微微点头,一提气,当先跃上门顶瓦面。   抬头看去,只看那道童纵跃如飞,直向大殿中奔去。   萧翎跃下屋面,尾随那道童追去。   商八紧随在萧翎面后。   只见那道童直入大殿中去。   商八身声说道:“大哥止步。”   萧翎左脚已然踏入殿门,回头说道:“为什么?”   商八道:“咱们虽不怕他暗施算计,但小心一点,总是好些。”   只听大殿里面传出来一个冷冷的声音,道:“什么人?”   商八道:“金算盘商八。”   那冰冰的声音接道:“请进殿来。”   商八暗中提气戒备,低声说道:“大哥小心。”当先举步而入。   只见一座形貌狰狞的高大神像,立在神案前面,那道童早已不知去向。   商八抬头打量那神像一眼,还未开口,突然由那神像口中,传出了冷漠的声音,道:“见了本座,怎不下拜?”   那神像高大、狰狞,一望之下,既知是铸塑而成,但却能由口中传出话来。   商八重重咳了一声,道:“阁下定然是神风帮主了!”   那神像口中又传出冷漠的声音,道:“正是本座。”   商八道:“五年之前,在下已见过一次,想不到五年之后,又在这荒凉的道观相遇……哈哈,当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了!”   那神像冷漠地说道:“本座素不喜多言之人。”   商八回顾了萧翎一眼,暗施传音之术,说道:“大哥小心,这大殿之中,早有埋伏。”   萧翎星目转动,一掠四下形势,低声对商八说道:“问他可曾擒得玉兰。”   商八目光凝注那狰狞神像的脸上,说道:“帮主不喜客游,才以这等奇形的伪装,和武林中同道相见,在下早已有所耳闻了。”   那狰狞神像接道:“你这人不觉得话说的太多了?”   商八应声说道:“无事不登三宝殿,今日来见帮主,想奉商一件事情。”   神风帮主道:“什么事?”   商八道:“咱们两位朋友,适才由此经过,一位男的,被帮主打伤,女的被生擒……”   神风帮主道:“本座出道以来,还未和人动过手!”   商八道:“既非帮主,那定然是帮主的手下了……”   语音微微一顿,又道:“咱们做生意,向来是主张公平交易,帮主放了生擒在下的朋友,在下亦不让帮主吃亏,愿以贵帮中金蛇令主交换,不知帮主意下如何?”   大约过了有一盏热茶工夫,才听那神风帮主冰冷的声音,传了过来,道:“金蛇令主?”   商八道:“不错啊!就是帮主座下三大令主之一,已为在下所擒。”   神风帮主道:“现在何处?”   商八哈哈一笑,道:“兄弟已把他藏在一处隐秘所在,那地方没有名字,很难说的出来。”   神风帮主道:“好!你去带他来吧!”   商八知神风帮主狡猾的很,如以金蛇令主交换玉兰,应先看清了玉兰囚居的所在,才能交出金蛇令主,当即说道:“在下必得先瞧瞧帮主生擒之人,是不是在下朋友,才能决定。”   神风帮主道:“如若不是呢?”   商八笑道:“那就奇货可居,在下开价不会这般便宜了。”   神风帮主道:“你们来了两人,如若那被囚之人不是你的朋友,那就由和你同来之人,留在此地就是!”   商八道:“好说,好说,在下先瞧过之后再说不迟。”   只听神风帮主说道:“好!给你瞧瞧。”   商八身躯一闪,直向神风帮主神像后面转去。   只听那神像中传出愤怒的声音,道:“站住,未得我允准之前,最好是站着别动。”   商八道:“在下相信帮主之言。”一面向后退去。   神风帮主冷笑一声,道:“本帮主神目如电,如若想在本帮主面前混水摸鱼,那是自寻死路!”   商八哈哈一笑,道:“在下一生之中,听到无数的恐吓之言,帮主也不用这般吓我们了。”   那神像不再说话,大殿中恢复一片寂然。   大约延续了有一盏热茶工夫之久,才听那神风帮主说道:“退出大殿,向右转,第三间房子中。”   商八道:“好,在下等先去瞧过,再来和帮主谈价钱。”转身向外行去。   萧翎紧随身后,向前行去。   出了殿门,向右转去,数到第三幢房子,举手推去。   只听呀然一响,两扇大门大开。   抬头看去,只见玉兰长发披垂,虽已露出女像,但仍然穿着一身男装,坐在一张木椅上面。   萧翎重重的咳了一声,道:“玉兰,我们来救你了……”举步向玉兰行去。   只见玉兰双目圆睁,急急说道:“不要碰我,快退下去,快退下去……”   萧翎呆了一呆,道:“为什么?”   玉兰道:“你不能近我的身。”   萧翎道:“纵然那神风帮主在此,我也不怕。”又向前欺进两步,行近到玉兰身侧,伸手抓去。   玉兰心中大急,且尖声叫道:“不要碰我。”   萧翎骇然缩回手去,道:“怎么啦!”   玉兰泣然说道:“他们在我身上动了手脚,爷如一拉我……”   萧翎道:“咱们以兄妹相称,这爷字以后不能再用。”   玉兰道:“相公说的是,他们这般不加防范,难道你还瞧不出来么?”   萧翎道:“他们可是在你身上下了奇毒?”   玉兰道:“不是,我也说不出是什么,正因不知道,才不得不小心一些。”   萧翎道:“我和商兄弟冒险来此,旨在救你离开此地,此刻机会甚好……”   玉兰急急摇头,道:“不行,不要拉我,快退回去!”   萧翎向后退了五步,道:“好!那你自己走过来吧!”   玉兰道:“不行!他们点了我的双膝、双肩,和肋间穴道,我已站不起身子,挥不动双手,挺不起腰干了。”   萧翎剑眉耸动,道:“识大体不拘小节,你既不能动,那我就抱着你走如何?”   玉兰急的流下泪来,说道:“相公,不可造次,妾婢生死何足为惜,但相公却不能这般冒险……”   萧翎接道:“你说什么,我一点也听不明白,我解你穴道,救你之命,怎会算是冒险呢?”   金算盘商八道:“大哥暂请停手,这位姑娘心中必有隐情,大哥问的太急,使她一直没有说清楚的机会。”   萧翎道:“什么隐情,我怎么一点也瞧不出来。”   玉兰道:“我被她们生擒之后,一直被蒙着眼睛,不知身在何处,刚才方被解去蒙面黑纱,送来此地,在我来此之前,被他们点了晕穴,隐隐觉到,他们似是在我身上放了一些东西,我不知是什么,但他们这般安排,岂是没有作用。”   商八轻轻咳了一声,道:“奇怪啊!我商八走了大半辈子江湖,倒还未见过此等事情,大哥退出室外,我来找找他们放的什么东西。”   萧翎道:“不妨事,纵有变化,我亦可应付得及。”他自知江湖的阅历,万万不及商八,只好退作旁观。   商八先打量了一下四周情形,默查了进退之路,缓步向玉兰走去,说道:“姑娘觉得他们在你身上,暗藏了一些东西?”   玉兰道:“不错。”   商八道:“藏在何处?”   玉兰道:“似是藏在前胸……”   商八怔了一怔,暗道:这地方叫我如何搜查!重重的咳了一声,道:“此刻姑娘可有异样之感?”   玉兰道:“我觉不出来,但他们决然不会存有好心。”   商八道:“这确实有点奇怪。”一面缓步向玉兰迈近。   玉兰心神渐定,说道:“有了,请你先拍活我右肩的穴道,只要我能有一只手回复自由,就不用劳你冒险了!”   商八道:“好!”看准玉兰右肩“井穴”,突然纵身而起,飞掠玉兰而过,挥臂拍出一掌。   他虽在飞跃之间出手,但认穴却是奇准,正击在穴道之上。   但端坐的玉兰却仍是静坐未动。   商八停下身子,回头问道:“怎样了?”   玉兰道:“不对,他们不是点我的肩井穴,我的手还不能动。”   商八一皱眉头,道:“我过去仔细瞧瞧。”缓步行近玉兰。   突然间,由室外传过来一个冰冷的声音,道:“两位看清楚了吧?”   萧翎回头一望,只见一个身着黑袍,胸绣金龙的大汉,遥站门外四五尺外。   商八见识广博,一见那胸前标志,立时接道:“阁下定然是那神风帮主座前的金龙令主了?”   那黑袍大汉道:“正是本座。”   商八道:“贵帮中金蛇令主,为区区所擒,愿意交换这位姑娘。”   金龙今主道:“此事需由敝帮主亲自决定,两位既已认明我们生擒之人不错,留此已然无用,请入大殿去吧!敝帮主尚在候驾。”   萧翎看玉兰就在眼前,却不能救她脱险,心中大为不服,神情微现激动。   商八是何等老练人物,目光一掠萧翎,已瞧出他心中念头,赶忙低声说道:“知己知彼,百战百胜,大哥暂请忍耐一二。”   萧翎轻轻叹息一声,随着那金龙令主直向大殿行去。   只见那狰狞高大的神像,已经移动了位置,换到大殿侧角。   商八对那神像一抱拳,道:“咱们瞧过了,那位姑娘正是在下寻找之人。”   神风帮主道:“那很好。”   商八道:“在下想以贵帮金蛇令主,交换这位姑娘,不知帮主意下如何?”   神风帮主冷笑了两声,道:“我虽然很少在江湖之上走动,但却也听人说过你们中州二贾之名,一向是斤斤计较,利己为先,但本座又有着向来不愿吃亏的习惯。”   他说话的声音,都从那狰狞神像中传出,而且忽而清脆尖细,忽而粗壮宏亮,使人无法测出他是男是女,更增了不少神秘气氛。   萧翎自知应对之间,难和那金算盘商八相比,始终不说一言。   商八淡淡一笑,道:“生意不成仁义在,帮主如是觉得划不来,在下也不强迫,但神风帮出道江湖以来,以诡秘见称跻身武林,如若在下威迫那金蛇令主,让他说出贵帮之秘,宣泄于江湖之上,对贵帮恐怕是不无影响。”   神风帮主说道:“本帮中不论是何身份一向是各专职司,他知道的有限的很,以此威胁本帮主,那是痴人说梦了。”   商八正待答话,突见那座狰狞的神像双目中泛升起一片红光。   他虽然明明知道,这神风帮主是故弄玄虚,铸造了这样一座恐怖的神像藏身于神像之中,但心中仍然有些紧张,低声对萧翎说道:“大哥请作戒备,慎防他有毒器暗算。”   只见那狰狞神像上一对巨目、愈来愈红,两个眼珠也不停的转动,直似要摄人而噬似的。   商八回目望去,那带路而来的金龙令主,早已退走,不知去向。立时暗运功力,护住身体,缓步向那神像行了过去,心中忖道:我倒要瞧瞧你这形体是何物铸成。   商八哈哈一笑,道:“生死有命,强求不得。”突然加快脚步,疾向那神像冲去,右手护胸待敌,左手疾探而出,触摸着那神像侧背。   只觉着手处一片冰冷,那神像竟然是生铁铸成,正待暗运内劲推它一掌试试,忽觉一股暗劲,当头直落下来。   匆忙中抬头一瞥,只见那狰狞神像一条巨大的左臂,直向下面击来。   商八疾向旁侧一跃,避开一击,冷冷说道:“见面不如闻名,帮主之技,至此而已。”   神风帮主道:“你胆敢冒渎本座法体。”巨口一张,白芒三闪,疾向商八飞去。   商八早已有备,身子一闪,金算盘已握到手中,横里推出一招。   只听呼呼两声,两枚隐泛蓝芒的纯钢毒箭,正钉在神案之上,另一枚,却被商八手中金算盘一挡之势,震偏开去,钉在殿中木柱上。   萧翎眼看商八已经出手,立时遥遥一记劈空掌推了过去。   那神像看上去高大狰狞,十分吓人,但却无法行动,萧翎掌力涌到,击个正着。   商八沉声道:“帮主造成这座巨大狰狞的神像,吓吓无知愚人,或可收一时之效,但咱们兄弟,决不会被这点诡异气势所震慑,如若再不答应释放了那位姑娘,可别怪我们兄弟今日要揭开帮主的真面目了。”   话一落口,接用传音之术,对萧翎说道:“大哥不可躁急,这神像周身都是暗器,可别中了他的算计。”   萧翎对商八的阅历经验,早已心服,听他劝止,果然停了下来。   商八不见神风帮主反应,又接口说道:“咱们兄弟,和贵帮虽曾有过一次小小过节,但那是出于误会,彼此无怨无恨,咱们也不愿和贵帮为敌,还请帮主三思在下之言。”   他一连喝问数声,仍然不闻那神风帮主答话。   萧翎上下打量那狰狞的神像一眼,低声说道:“咱们把他推倒地上,纵然这形像之内,藏有各种机关,也将失去作用,至低限度,可以减少他很多威力。”   商八施展传音之术说道:“大哥的高见甚佳,但兄弟心中却始终有着不解之事,百思难明。”   萧翎道:“什么事?”   商八道:“在这座道观之中,定有着神风帮下弟子,不知这些人何以始终不肾出面。”   萧翎点头说道:“这确实有些奇怪……”   正当两人窃窃私议当儿,那神风帮主突然开口说道:“好!本座答应以那女娃儿换回本帮中金蛇令主。”   商八道:“好!咱们一言为定,日落时分,在下送来贵帮中金蛇令主。”   双方剑拔弩张的局势,经这神风帮主一诺,突然缓和下来。   神风帮主道:“本座原可在片刻之间,取两位的性命,但几经忖思之后,又改变了主意,现在两位可以去了。”   萧翎心中不服,欲待反唇相讥,但却被商八施个眼色阻止,联袂离开大殿,直出观门。   商八回头不见有人追来,才低声说道:“大哥可知兄弟为何阻你出口之言么?”   萧翎道:“为了息事宁人,他既然答应了交出玉兰,自是不用和他争那口舌上的强弱。”   商八道:“这倒不是!”   萧翎道:“那是为何?”   商八道:“是兄弟忽然想到了武林中传说的一件事,那神风帮主说可以取咱们性命之事,并非是信口开河,唉!当兄弟想起武林传说时,心中大为焦急,想到牵累大哥,当真是急怒交集,想不到他竟改了心意,答允以玉兰姑娘交换金蛇令主,这一点,倒是又令人百思难解了。”   萧翎道:“你想到了什么事?”   商八道:“江湖上有一种传说,那神风帮主处决属下时,只要他在那神像前面站上片刻,立时就会受到该受的惩罚,这是听来有些奇怪,但如仔细一想,其间实是大有文章。”   萧翎道:“什么文章?”   商八道:“那狰狞神像中,如若藏有暗器,凭咱们兄弟的武功,倒也不用怕他,如若他藏的无色无味的迷魂药物,在无声无息中喷了出来,咱们岂不是要不知不觉中受了毒害……”   话还未完,忽闻一阵急促的步履之声传了过来。 第二十三章 忠义当先传百世   回头望去,只见那金龙令主,快步奔来,在他身后紧随着三人,其中一个,正是玉兰。   萧翎道:“那神风帮主又改变了主意?”   商八道:“事情确然有点蹊跷!”   说话之间,那金龙令主已然行近身侧,一拱手,道:“本帮主说中州二贾在江湖上的信用,一向很好,既然答应了你们互相换人,索性让你们先把这女娃儿带走,再行释放回本帮中金蛇令主。”   萧翎道:“想不到贵帮主竟还有这样大的气度。”   金龙令主冷冷接道:“敝帮主一向是宽宏大量。”目光一顾玉兰道:“你过去吧!”   商八急急接道:“且慢!”金龙令主道:“为什么?”   商八目注玉兰,肃然问道:“姑娘的神志清醒么?”   他一向说话是嘻嘻哈哈,此刻突然间严肃起来,看上去倒也有几分煞气。   玉兰点头说道:“我很好。”   商八道:“他们可曾解了你双臂的穴道?”   玉兰举起双手,伸动了两下,道:“解了。”   商八道:“那很好,刚才他们在姑娘怀中,放的何物,是否还在?”   玉兰道:“不知道放的何物,他们先点了我的穴道,然后放下东西,取时亦然。”   商八默查她言行之间,毫无可疑,才对那金龙今主一挥手,道:“烦请令主代为转上贵帮主,就说我等深领盛情了。”   金龙令主道:“两位慢走,恕在下不送了!”   萧翎、商八带着玉兰,急急转身而去,直返茅舍。   商八一直暗中留心玉兰的举止,看她武功似是毫未受损,心中更是多疑,直待他确知玉兰已没有问题,才长叹一声,问道:“玉兰姑娘,那神风帮主何以突然对你生了好感,竟然自动放开了你?”   玉兰是何等聪明之人,早已发觉到商八在暗中监视着她的一举一动,索性不多一言,尽量保持着镇静。直待商八出言相问,才暗暗吁一口气,道:“我也不太明白。”   商八望了萧翎一眼,道:“大哥可是暗施手段,告诫了那神风帮主,逼他就范。”   萧翎道:“没有,我一直没有向那神像动手。”   商八苦笑一下,道:“这就奇怪了,那神风帮主行事为人,当真是叫人猜想不透。”   他一直认定那神风帮主突然送了玉兰回来,必然是另有原因,这原因不在自己身上,定然在萧翎和玉兰的身上,那知竟然是观察不出。   三人一路急奔,不大工夫,已回到茅舍之中。   金兰早已等得心急如焚,眼看玉兰无恙归来,不禁心中大喜,快步迎了上去,抓住玉兰一双手,急道:“你没有吃苦头么?”并肩进入厅中。   玉兰道:“还好……”   目光一转,看到了彭云,正坐在厅室中一角,闭目运息,立时缓步行了过去,低声说道:“彭兄伤势重么?”   彭云缓缓睁开了双目,淡淡一笑,道:“我受伤虽是不轻,但得了萧大侠从中助手,早已经疗治好了,只要我再休息一会,也许就会复元了。”   玉兰黯然说道:“彭兄如不是为了救我,何会受此重伤……”   彭云道:“这是咱们丐帮中的传统,任何人都会像我彭云一样,姑娘不用多谢我了。”   玉兰叹道:“唉!久闻丐帮忠义相传,个个都是大仁大义的英雄……”   彭云急急接道:“姑娘不用夸奖,这是咱丐帮赖以立足武林的信誉。”   萧翎低声问杜九,道:“那彭云的伤势如何?”   杜九道:“下药对症,大见灵效,眼下他全身穴道已解,我想很快就可以全部好了。”   萧翎道:“他筋骨、内腑,可曾伤着?”   杜九道:“内腑一切正常,筋骨小有伤损,但却无碍大事。”   萧翎道:“这就是了。”   只见彭云缓缓闭上双目,又开始运气调息起来。   显然,他很迫切的需要调息。   玉兰不再打扰,缓缓站起,退到一侧。   萧翎探首望望室外天色,低声对金兰说道:“咱们大半天奔走劳动,腹中都甚饥饿,如若还有食用之物的话,还得请姑娘一展身手……”   金兰低声说道:“相公吩咐就是,怎的要这般客气。”   玉兰起身说道:“走!金兰姊姊,我帮你到厨下做饭去吧!”   金兰道:“不行,你刚刚回来,伤势尚未全好,如何可以帮助。”   玉兰道:“不妨事。”随在金兰身后而去。   萧翎眼看二婢去后,沉声对商八、杜九说道:“小兄数度到那荒庙中去,每次都遇上了意想不到的怪事!”当下把几番奇怪的遇合,说了出来。   中州二贾只听得目瞪口呆,良久之后,那商八才道:“小弟等那天晚上,遇上了一位多年不见的故友,吃酒较多,朦胧中赶往那座荒庙,途中遇上了浙北向阳坪璇玑书庐主人宇文寒涛,和那百手书生成英,小弟等饮酒误事,要待让避,已自不及,就在路中叙旧,胡打了一阵哈哈,小弟正待告别时,又遇上了四川唐家的唐老太太,带着儿媳和四个贴身的女婢,快骑兼程而来,就这样一误再误,过了时间,小弟等再去那破庙中,留下书简,冒险夜探百花山庄,希望打听出大哥消息,却不料,弄巧成拙,小弟几乎丧命在百花山庄之中,以致未能追寻得大哥行踪。”   萧翎道:“阴差阳错,误了时刻,如何能怪得两位。”   商八道:“大哥愁眉不舒,可是忧虑两位老人家么?”   萧翎道:“我已反复忖思,除了冒险混入百花山庄之外,别无良策,而且要去立刻就去,出他们意料之外。”   商八沉吟了一阵,道:“打救两位老人家的事,自然是愈快愈好,混入百花山庄容易,难在如何不让他们发觉。”   萧翎道:“我在那百花山庄之中,住的时日不短,虽然不能说尽知庄中奥秘,但却知道有几处可容藏身之地,问题是如何能混入庄中,不让他们知道。”   杜九道:“凭咱们三人之力,纵然能救出两位老人家,也无法把他们送出百花山庄。”   萧翎道:“如以百花山庄中高手而论,咱们三人实是太过单薄……”   这时,金兰和玉兰,刚好捧茶入厅,一听说要重回百花山庄去,神色陡然一变,放下香茗,急急又转入厨下。   这两人自小在沈木风积威之下长大,只要一提沈木风,都不禁生出了畏惧之心。   只听那盘坐调息的彭云,接口说道:“百花山庄上势力庞大,诸位凭借三人之力,武功再强,也是难以拒挡,就我小要饭的所知,除了敝帮中八大长老,各率了十名弟子赶来之外,那豫、鄂、湘、赣总瓢把子,带了一十八名属下高手,赶来之外,还有那神箭镇乾坤唐元奇、三阳神弹陆魁章,以及形意门下的高手董公诚,南派太极门下的石奉先等,另外还有九大门派中,密遣高手易容而来,暗作查访,这些人不是和那沈木风结过大仇,就是受挚友所邀,舍命而来,三位如能和那马文飞相谋一面,彼此携手会合,或可和那百花山庄相抗拒。”   商八点头说道:“我商老大早已听到,中原武林道上,出了一位马文飞,武功、才智,均超绝一时,出道不久,已为中原武林道上的领袖。”   彭云叹道:“可惜我小要饭的伤势未愈,要不然,自当为诸位奔走一趟,联络群豪,相谋一聚。”   商八突然想起了一件事,急急对杜九说道:“老二,快去放了那金蛇令主,小兄已和那神风帮主有约,不可失信于人。”   杜九应了一声,起身而去。   商八回顾了萧翎一眼,道:“眼下这百花山庄数十里内,云集着无数高手,沈木风重出江湖一事,已然哄动了武林,但就兄弟观察,目下的局势,复杂异常,其间大部武林中人,虽为武林正义而来,但亦有不少是别有所图,公理、私利纠缠一起,当真使人眼花撩乱,莫可预测。”   萧翎长叹一声,道:“由来江湖是非多,看来果然是一点不错。”   商八缓缓把目光移注到彭云身上,道:“在下久闻丐帮中传讯之能,彭兄何不一展手段,使我等大开一次眼界。”   彭云道:“如是平常之日敝帮中的弟子,确有着传讯千里之能,但目前归州形势,混乱异常,本帮中的弟子,行动大受约束,如非必需,不得在外面走动,但小要饭的仍愿一试。”说着话,挣扎而起,大步行出室外。   萧翎道:“彭兄到那里去?”   商八接道:“他要以丐帮中秘密的联络暗记,传出消息。”   萧翎道:“他伤势未愈,不宜和人动手,咱们得去暗中保护于他。”   商八道:“丐帮中这通讯之法,享誉武林数十年,一直保持秘不外泄,咱们如若保护,只怕他怀疑咱们暗窥丐帮中传讯之秘。”   萧翎道:“原来如此。”   那彭云出去,时约一盏热茶,重又转回茅舍,道:“目下此地形势特殊,是否能够传出此讯,小要饭的实是不敢断言。”   萧翎道:“尽其在我,也就是了,彭兄伤势将愈之际,不可再多劳心力。”   彭云道:“多谢指教。”闭上双目,又运气调息起来。   又过片刻工夫,杜九急急奔回。   商八似是瞧出形势不对,急急问道:“可是那金蛇令主有了意外么?”   杜九道:“金蛇令主已为小弟释放,只是那开道二鬼,却已不知被何人救去,幸好小弟是把他们分开藏起……”   商八接道:“只要释放了金蛇令主,咱们就算对那神风帮主有了交代,开道二鬼,被人救走,那就无关紧要了。”   说话之间,二婢已然做好饭菜,捧进厅中。   金兰道:“荒野草舍,佐料不全,诸位将就果腹吧!”   商八看那捧上菜肴中,有鸡有肉,香气扑鼻,哈哈一笑道:“两位姑娘不用客气了。”当先举筷进食。   玉兰星目一转,看那彭云仍在一角落处盘坐调息,想到他的伤完全是为了相救自己,立时缓步走了过去,低声说道:“彭兄,伤势好些么?”   这彭云自小随恩师闯荡江湖,可算是经过了无数的大风大浪,见闻之广,经历之多,眼下之人,只有中州二贾可以和他媲美,但玉兰那一声彭兄,却叫的彭云脸上飞起一片红云,急急说道:“不劳姑娘挂心,小叫化的伤势好的多了。”   玉兰微微一笑,道:“你腹中定已有些饥饿,吃过饭再来调养不迟。”   彭云倒是听话的很,应声走了过去,笑对中州二贾说道:“两位大老板,只怕是没有陪过叫化子吃饭吧。”   他不论遇到何等人物,都是谈笑风生,毫无拘束,但独独一见玉兰却是害羞畏言,不敢正视。   商八笑道:“咱们做生意的,一向只算赔赚,不拘生张熟魏。”   杜九似是突然想起了一件事,停下筷子,说道:“小要饭的,杜老二心中有一件不解的事,要向你请教,请教。”   彭云吞下了一块肥肉,抹抹嘴巴,道:“二老板肯向小叫化子请教,好叫兄弟荣幸。”   杜九道:“先别趾高气扬,只怕是你也和我杜老二一样弄不明白。”   彭云道:“这个么,很难说了,你且说来听听,小要饭的或可代为解去你心中之疑。”   杜九道:“酒僧、饭丐,你可曾听说过么?”   彭云笑道:“小要饭的忘年交,怎么样?你要打听些他们什么事?”   杜九道:“那酒僧背了一个和尚帽子,不去说它,饭丐似和贵帮中人,无什区别,不知是不是你们丐帮中人?”   彭云挟起一只鹅腿,一面吃一面笑道:“天下的要饭都是一家人,他虽不是我丐帮门下弟子,但却和丐帮,有着很深的渊源,你如果想知内情,得先请小要饭的喝一壶……”   杜九接道:“君子不究人的隐私,我只要知道他不是丐帮中人,已经够了。”   彭云摇头道:“要饭的吃四方,但还是闹不过你们作生意的,二老板财资无算,竟是舍不得一壶酒钱。”   一餐饭在谈笑之中过去。   金兰、玉兰收拾起碗筷,瞥见两个中年叫化子,大步闯了进来。   商八低声说道:“这丐帮数百年一直被称为江湖上第一大帮,看来果非虚名,在此等环境之下,他们仍能顿饭之内,取得联系。”   只见彭云大步迎了出去,和两个中年叫化子低言数语,两人立刻转身匆匆而去。   彭云目注两人背影,离开了篱门,才缓缓转回室中,脸色肃然,若有无限心事。   商八哈哈一笑,道:“那丐帮申帮主,豪情无伦,怎的却调教你这样一个多愁善感的徒弟出来。”   彭云道:“大老板有所不知,这两日来,我们丐帮中放眼线的弟子,伤残了很多,能否把萧大侠要会晤那马文飞的讯息传到,大有疑问。”   萧翎道:“可是伤亡在那百花山庄中人的手下?”   彭云道:“目下这归州附近,武林高手云集,身份混杂,且有很多武林高人,改容易装,掩去了本来面目,敝帮中人,伤亡于何人之手,目下还难查明。”   商八突然接口说道:“令师申帮主,可也赶来了么?”   彭云道:“家师来是要来,但几时赶到,却难预料。”   商八心知二十年前丐帮内讧时,一次自相残杀,使帮中数十名武功高强的长老,尽皆伤亡,可算是精英大折,此时的丐帮,人数虽然众多,但除了申帮主和三五个掌令、执刑等的长老之外,高手聊聊无几,但却仍然保有着帮中传统的豪壮气度,义之所在,万死不辞,也不便再多追问。   室中一片沉默,群豪似是都想到随时可能遇上强敌恶战,借此一刻宁静,调息养神。   一日匆匆,小息了两个时辰,已是太阳下山时分。   彭云已然等的心中大为焦急,默算时间,早已该有回音传来。   正自忧心忡忡,突闻蓬然一声,篱门被人踢开,一个身着百结灰衣的大汉,直闯了进来。   彭云一瞥间,已瞧出来人正是本帮中的弟子,正待迎出室外,那人快步闯入厅中,张嘴喷出了一口鲜血,身子向地上栽去。 ㈧_ ○_電_芓 _書_W_ w_ ω_.Τ_ Χ _t_零 _ 2 .c_o _m   萧翎疾跃而起,一把托住那大汉,硬生生把他托了起来。   商八探手入怀,摸出一个玉瓶,倒出了一粒丹丸,左手托起那人下颚,微一用力,捏开牙关,把丹丸投入那人口中。   杜九右手伸出,托在那大汉后背“命门穴”上,一股内力,源源攻入那大汉体内。   那大汉经群豪合力施救,神志陡然一清,启开双目,说道:“由此向西北,行约二十余里,何家铺外,九曲潭……”突然一阵喘息,又吐出一大口鲜血,闭上双目,气息奄奄。   商八低声说道:“他内腑受伤甚重,又经过这一阵奔走,那最后一口保命元气,也亦散去,只怕是无望救得了!”   杜九一提真气,一股强猛内力,疾冲而入,催动这大汉内腑行血。   果然,那大汉又缓缓睁开眼来,望着彭云,接道:“西行五里外,我已留下了咱们丐帮的暗记,指示去路……”突然一张大口,喷出一块紫血,闭目而逝。   萧翎黯然叹息一声,道:“丐帮中人的仁义、豪气,果然是可敬可佩。”言罢,抱拳一揖。   中州双贾也收起嬉戏神态,齐齐抱拳长揖。   金兰、玉兰更是珠泪滚滚而下。   彭云忍着眼中泪水,抱起那大汉尸体,缓步向外行去。   商八回顾了杜九一眼,两人悄然随在彭云身后,暗中保护。   萧翎、金兰、玉兰也不禁举步随出室外。   只见彭云抱着尸体,出了竹篱,在一片草地上停了下来,屈下双膝,对那个尸体拜了两拜,挥动双手,挖了个土坑。   萧翎、商八等虽有心过去相助,但因不知规矩,不便擅自出手,只好远远的站着观看。   彭云埋好了尸体,随手捡了七根枯枝,插在那坟头之上。   一片落日余辉,照着那简陋的孤坟,看上去是那样凄凉!   只听彭云高声吟道:“遗爱长存,忠义当先,百世传名,死而何憾,唯吾丐帮,常记斯言。”   萧翎等只听的肃然起敬,望着那突出在青草地上的新坟,各以大礼拜祭。   彭云举起衣袖,拂拭一下脸上的泪痕,说道:“怎敢当萧大侠如此大礼。”   萧翎道:“咱们武林之中,敬的是忠义之人,一拜之礼,有何不可。”   彭云长长叹息一声,道:“在咱们丐帮之中,似此等殉难的事,时有所闻。”   萧翎道:“贵帮能够享誉武林,历久不衰,果是大有道理。”心中因而对丐帮生出极大的爱护之心。   彭云仰脸望望天色,道:“时候不早了,咱们也该动身到何家铺九曲潭去瞧瞧……”   萧翎道:“彭兄的伤势……”   彭云道:“小要饭的伤势已愈,不劳诸位挂念,此时落日已沉,暮色苍茫,正好赶路,小要饭的带路了。”也不容萧翎等答话,转身向前行去。   群豪只好随他行去。   彭云一口气奔出五里左右,到了一片三岔口所在,停了下来,说道:“如若敝帮中那位兄弟留有暗记,应该在此处,诸位稍候片刻。”   伏身在岔道上仔细查看了一阵,说道:“这边去了,循着正中一条大道,向前行去。”   那丐帮中的暗记标识,甚是隐秘,萧翎穷尽目力,查看了那入口处的每寸土地,仍是瞧不出任何可疑之处。   这时,天色已然完全黑了下来,但那彭云却有如轻车熟路一般,脚不停步的向前赶行。   萧翎等似是对那彭云寄有无比的信任,随他身后疾行,决不多问一句。   众人奔行约一顿饭工夫,夜色中,隐见一座村落,几点灯光,由村中透了出来。   彭云收住脚步,低声说道:“这就是何家铺了,各位就请在此等候一阵,我去查查那九曲潭在何处。”   萧翎忖道:目下此地,杀机重重,随时都可能发生意外变故,他伤势未愈,再逢强敌,岂不是要吃大亏。当下说道:“彭兄且慢,兄弟和你同行如何?”   杜九身子一侧,行了过来,道:“此事不敢有劳大哥,兄弟奉陪他一行就是。”   萧翎道:“好!我等在此地相候。”   彭云一摆手,和杜九联袂而起,两个飞跃,人已隐失在夜色之中不见。   商八低声说道:“那九曲潭,必是群豪聚会之地,咱们不宜守在道旁,不如隐起身子,或可瞧到一些……”语声未落,遥闻马蹄声传了过来。   萧翎一拉金兰、玉兰,疾快的隐入道旁一株大树之后。   金算盘商八却一提气,身子凌空而起,隐藏大树上的枝叶中。   几人不过刚刚藏好身子,两匹快马,已到了几人停身之处,一勒马缰,齐齐停了下来。   萧翎目光锐利,虽是夜中,仍然看清了来人,是剑门双英,追风剑裴百里和无影剑谭侗,心中吃了一惊,暗道:这两人虽非百花山庄的门下弟子,但却与百花山庄联成一气,深夜到此难道百花山庄已知群豪在此聚会之事了么?   忖思之间,只听那谭侗说道:“老大,咱们在剑门之时,是何等的逍遥自在,如今处处要听受那沈木风的指令,两相比较,何止是霄壤之别……”   裴百里一手按在唇上,轻轻的嘘了一声,低声接道:“轻声一点。”回顾来路良久,才叹息一声,接道:“这日子小兄也过不下去。”   谭侗道:“既是大哥亦有此感,咱们何不借今宵机会,回转剑门而去。”   裴百里道:“回转剑门,唉!兄弟未免想得太好了,那沈木风是何等心狠手辣的人,岂肯放过咱们不成?”   谭侗道:“天涯辽阔山水绵长,何处不可容身立命。”   裴百里轻轻叹息一声,道:“话虽不错,但那沈木风耳目灵敏,眼线遍布,只要被他发现了一点蛛丝马迹,势必要追索下去不可。”   谭侗道:“那沈木风把咱们认作下属,随意差遣,固是可恨,但那周兆龙故意和咱们结交为友,诱骗咱们投入百花山庄,想起来比那沈木风更加可恨,日后如有机会,非杀此獠不可!”   裴百里道:“不错,那周兆龙的卑劣之行,比起那沈木风,更加可恨,为兄亦对他恨如刺骨……”   语声微微一顿,接道:“咱们不便在此久留,因那沈木风最是多疑,说不定他已派了人,尾随咱们而来。咱们如若久停此地不动,只怕要引起他们怀疑之心。”说完话,一抖马缰,健马陡然向前奔去。   谭侗放辔疾追,片刻间,两匹健马,已走的踪影不见。   萧翎眼看二人去远,才低声对金兰、玉兰说道:“看起来,那沈木风的末日已是不远,百花山庄之人,太多已对他生出了叛离之心。”   金兰道:“百花山庄中,虽然有不少人恨那沈木风,但能够叛离他的,却是为数不多。”   萧翎道:“那剑门双英,不就是很好的例子?”   玉兰道:“那剑门双英,乃是客居身份,沈木风对他们还算客气,如是那剑门双英是百花山庄中人,他们就不敢这般胆大了!”   萧翎微微一笑,道:“你们两个,不是也叛离了百花山庄么?”   玉兰道:“如不是相公给我们支撑之力,小婢们也没有胆子叛离那沈木风!”   萧翎道:“那沈木风有什么可怕之处,似乎很多人都对他存有着畏惧之心!”   玉兰道:“相公不知,百花山庄如是发觉那个生出叛离之心,就迫他服下一种药物,那药物种类很多,因人施用。据妾婢所知,有一种药物服过之后,在一定的期限内,必得服下一次解药,如是逾越期限,那毒性便要发作……”   萧翎道:“这倒是一个毒辣的法子!”   玉兰接道:“妾婢还听说有一种药物,服用之后,神智就逐渐开始晕迷,忘去了自己,除了听命那沈木风,世上再无其他相识之人。”   萧翎奇道:“有这等事?”   玉兰道:“妾婢还听说那沈木风,会一种奇妙的武功,专以伤人的内腑经脉,只要被伤着了,就得终身听他之命……”   萧翎道:“那大概是一种剪脉震穴的手法,不足为奇!”   玉兰睁着一对圆圆的大眼睛,望着萧翎,道:“这么说来,你也会那种武功了?”   萧翎道:“我不过是存有此想罢了,未见那被他伤害之以前,还难确定……”   忽听商八施展传音之术说道:“有人来了。”   萧翎陡然停下了未完之言,凝目望去果见两条人影,疾奔而至。   两条人影来势甚快,瞬息工夫已到了几人停身的大树之下,正是冷面铁笔杜九和一阵风彭云。   商八飘身下树,急声问道:“可曾找到了九曲潭?”   彭云道:“幸不辱命。”   萧翎由树后转了出来,道:“百花山庄中已派遣了剑门双英到此,两位可曾见到?”   彭云道:“可是两个骑马的人?”   萧翎道:“不错。”   彭云道:“两人已被派任巡行之人,引往别处,咱们得快些赶去,小要饭已嘱托敝帮中两名弟子,在途中恭候。”   商八道:“这次群豪聚会,不知是何人主持?”   彭云道:“这个小要饭的也不太清楚,但据推想,不是那马文飞,便可能是家师赶到。”   商八微微一笑,道:“如是那申帮主亲身临此,主持这次群豪秘密大会,事情必将有一个明朗的决定。”   彭云道:“家师这些年来,一直致力于本帮中内部整顿工作,少有闲暇亲问江湖中事,但小要饭的却在数日前接得家师传来令谕,要亲率帮中高手,赶来此地,参与其事。是否能如期赶到,目下还难预料,此刻寸阴如金,不宜在此停留,小要饭的要走前一步带路了。”转身向前行去。   萧翎、商八等鱼贯相随彭云之后,向前行去。   彭云率领群豪左转右折,行约四五里路,停在一处丛林前边,说道:“诸位请在此稍候片刻,小要饭的去瞧瞧他们来了没有。”闪身进入林中。   片刻工夫,重又走了出来说道:“敝帮中两位弟子,已在等候,诸位快请入林上船。”   玉兰奇道:“上船?”   彭云对玉兰似有无比的崇敬,急急说道:“小要饭的忘记说明白了,在这丛林之内,有一条溪流,通往‘九曲潭’中。”一矮身子,当先行去。   穿越了数丈密集的林木,果然到了一条宽不过丈余的小溪前边。   一艘木船,早已在溪边停好,两个衣着褴褛的丐帮人,并肩站在船头之上。   彭云当先一跃,飞落木船,萧翎、商八等紧随飞落船上。   两个丐帮弟子,一语未发,待群豪飞落船上之后,立刻起碇行舟,顺流而下。   这小溪虽然不宽,但溪水却是很深,两个丐帮弟子,操舟技术,十分熟练,随着那曲折的小溪折转而行,驶速甚快。   萧翎暗暗忖道:这九曲潭,大概就是因为曲折而名。   船行大约有一顿饭工夫之后,景物突然一变。   只见水域辽阔,一望不见边际,右边芦苇丛生,密集异常。   两个操舟的丐帮弟子,突然一折一转,直向那芦苇丛中行去。   萧翎心中暗暗道:这芦苇如此密集,船只如何能驶得进去呢?   只见两个操舟的丐帮弟子,突然一转,小舟冲入芦苇丛中。   原来那芦苇林中,有一条秘密的水道,宽不过五尺,勉强可容一条小舟,顺行通过,如是操舟的技术不佳,纵然知道秘密也是无法驶入。   萧翎仔细看两侧芦苇,似是斩除不久的新痕,想是这条水道,新辟不久,心中暗道:这地方确实隐秘,四周是水,巡防极严,但辟这密道,实也费了不少工夫。   那小舟转过了两个弯子,突听一声轻喝传来,道:“停船。”两侧芦苇中,同时伸出来一只红缨长枪,拦住了小舟。   两个操舟的丐帮弟子,同时腕上加力,一收木桨,快舟陡然停了下来。   只听左边芦苇丛中说道:“东方甲乙木。”   那站在小舟右侧的丐帮弟子应道:“西方庚辛金。”   右侧芦苇中又传出一个清冷的声音,道:“天上日月星。”   小舟左边丐帮弟子应道:“地下水火土。”   两个探出的红缨长枪,突的收了回去,道:“舟上何许人?”   两个丐帮弟子,齐齐望了彭云一眼,默不作声。   彭云道:“丐帮彭云,和中州二贾。”   右面芦苇丛中又传出那清冷的声音,道:“两位女客人,是何身份?”   彭云道:“是我彭云之友。”   芦苇中经过了一段长时间的沉默,道:“咱们相信彭兄就是,开船了。”   两个丐帮弟子重又操舟而行,盘转弯曲的水道之中。   杜九轻咳了一声,道:“这地方关卡倒是十分森严。”   彭云道:“百花山庄中人,无孔不入,不如此森严防备,如何能阻碍得他们摸鱼。”   萧翎道:“今宵非有彭兄带路,丐帮中人迎接,我等纵然知晓‘九曲潭’之名,恐也难以找来此地。”   彭云口虽不言,心中却道:纵然你找到了,事先未得邀约也是无法入来,因为我丐帮弟子,负迎送之责,我彭云才有这点苗头。   只觉那行进中的小舟,突然又停了下来,耳际边,响起了那丐帮弟子声音,道:“咱们已到了与会之地,诸位也该下船了。”   萧翎抬头打量了四周一眼,尽都是不见边际的芦苇,心中暗道:此刻不见一点陆地,难道要人行在水中不成。   彭云低声和一个丐帮弟子说了几句话后,突然沉声说道:“诸位请随我来。”觑准了前方,纵身一跃,飞了过去。   萧翎看彭云停身之处,和小舟相距八九尺的距离,深恐二婢轻功难及,当下说道:“玉兰、金兰,你们先上去吧!”   玉兰应了一声,当先跃起,直向彭云停身之处冲了过去。   萧翎右掌上蓄了内力,准备随时相助,那知玉兰一跃之势,竟是有过之而无不及,直向彭云身上撞了过去。   彭云疾退了四步,才算让开玉兰的撞击之势。   金兰紧随着玉兰身后飞起,疾跃过去。   萧翎、商八、杜九,连绵而起,跃落向彭云等停身之处。   低头看落足之处,原来是一块两尺宽窄的木板,架在芦苇之上。   萧翎心中暗道:他们布置这样一个隐秘之地,来作聚会之所,恐非一朝一夕可成,看将起来,是早有预谋了。   那两个操舟的丐帮弟兄,眼看舟中之人下完,立时掉舟而去。   彭云低声说道:“诸位请随我身后而行,万一遇上了什么动静,切不可轻易出手。”转身当先举步行去。   这木板架着的通道,紧和水面相接,盘转在密集的芦苇丛中。   行约十四五丈,陡然间向右转去,灯光隐隐,由那密集的芦苇丛中透了出来。   只听一声轻呼:“什么人?”两侧芦苇丛中,突然跃出来两个身着劲装,手执单刀的大汉,横身拦住了去路。   彭云一抱拳,道:“丐帮中小要饭的彭云。”   两个大汉四道目光,投注到玉兰和金兰身上,道:“身后几人,是何方人物?”   彭云道:“大名鼎鼎的中州二贾。”   左面大汉接着问道:“那两位姑娘呢?”   彭云道:“叫要饭的朋友。”   右面大汉接道:“彭兄名满江湖,咱们闻名已久,自可不用号牌,身后几位,不知是否带有受邀的号牌。”   杜九冷冷说道:“中州二贾一向是来去自如,不受束缚。”   彭云说:“这几位都是小要饭邀来的助拳高手,如有什么不妥之处,有我小要饭的一肩承担。”   两个大汉相互望了一眼,道:“兹事体大,咱们兄弟担不起这付担子,诸位稍候,兄弟代几位通报一声……”   杜九怒道:“有什么好通报的?两位如是不肯让路,咱们就闯过去……”   萧翎轻轻一扯杜九衣袖,不让他再说下去,接道:“好!那就有烦两位了!”   两个大汉大概是震慑于中州双贾的威名,虽然受杜九一顿冷嘲热讽,竟然忍了下去,留下左面一人,守在道中,右面一人却转身向林里奔去。   大约有一盏热茶时光,那大汉带着一个手握折扇的少年,大步行来。   萧翎目光锐利,已然看出那人正是豫、鄂、湘、赣总瓢把子马文飞。   马文飞突然加快了脚步,抢到那大汉前面,拱手说道:“彭兄弟,快给我引见中州双贾……”   目光转处,陡然发现了萧翎,怔了一怔,接道:“萧兄也来了?”   萧翎微微一笑。道:“马兄没有想到吧!”   指着商八道:“我来替马兄引见,这位是中州双贾商八,那位杜九。”   马文飞抱拳说道:“久仰两位侠名,今日有兴一会。”   商八哈哈一笑,道:“咱们兄弟是生意人,很少和江湖同道来往,适才冒犯马总瓢把子的虎威,还请担待一二!”   马文飞道:“属下无知,言语冒渎,两位请看在兄弟份上,不要和他们一般见识。”言罢躬身一个长揖。   商八还了一礼,笑道:“事无幸成,马总瓢把子能够督率四省武林同道,领袖群雄,果是有着人所难及的气度。”   马文飞道:“多承夸奖,兄弟担当不起,芦棚内现有酒菜,诸位入内共饮一杯如何?”   萧翎道:“我等特来拜晤,自是要瞻仰一下马兄的威风。”   马文飞长揖肃客,道:“诸位请。”   彭云当先带路,和中州二贾紧随而行,二婢和萧翎鱼贯随行。   马文飞欠身对二婢一礼,道:“二位姑娘和萧大侠,是寸步不离。”   二婢微微一笑,也不答话。   深行五丈,形势突然一变,只见一坐木板搭成的浮台上,烛火高烧,坐了不少的人,萧翎目光一扫,约略估计不下二十人。   进口处亮燃着两只红烛,十分明亮,是以萧翎等进门之后,全场中人都看的十分清楚。   商八抬头一看,只见上面用黑布遮了起来,想是怕灯光透出所致,心中暗暗赞道:这马文飞设想周密,果是一个人才……   突闻金风微啸之声,破空而来。   金算盘商八一闻那啸风之声,立时辨出是暗器袭来,转目望去,只见萧翎左手中已然接住一只银梭镖,口中衔了一支短箭,右手握着一棵金莲花。   他在一转瞬之间,手口并用,接了三般暗器,手法之快,拿捏之准,只瞧的满场群豪,个个惊服不已。   马文飞脸色一变,朗声说道:“那一位暗中施袭,请站出来答话。”   萧翎随手抛去手中暗器,淡淡一笑,道:“算了,那人也许是和兄弟开个玩笑,马兄不用认真。”   马文飞目光由浮台西角处两个坐位上掠过,那两个坐位上端坐一个花白长髯的老者,和一个端庄严肃的青衣少女,口中说道:“萧三庄主大量不究,兄弟是恭敬不如从命了。”   萧翎一皱眉头,欲言又止。   商八却暗暗忖道:此人年纪不大,但处事做人却是老练的很,出口第一句话,先点破大哥的身份来历,免得场中群豪心中起疑,再把不究属从暗施偷袭一事,加诸在萧翎身上,好叫人无法派他不是,短短两句话,示警、诿过,占尽了便宜。   彭云目光环扫了全场一眼,不见丐帮中人,心中奇道:我帮中人,尽承艰辛,摆渡、守卫,尽是我丐帮弟子,但这参与机要,会决大事,怎无丐帮中人参加呢?   只见马文飞向萧翎抱拳一礼,道:“三庄主既然找到了此地,足见耳目灵敏,叫兄弟好生佩服,但既来之则安之,请坐下饮杯水酒如何?”   萧翎心知马文飞误会了自己,正待出言解释,杜九已冷冷接道:“马总瓢把子,这待客之道,未免太过霸道了?”   马文飞冷笑一声,道:“兄弟对中州二贾,仰慕已久,想不到的是以两位这高身份之人,竟然也投靠了百花山庄。”   杜九怒道:“马文飞,你讲话要小心一些。”   场中群豪突然齐齐站起,兵刃纷纷出鞘,看样子只待马文飞一声令下,立即将群起而攻,骤然局势大变,剑拔弩张。   商八哈哈一笑,道:“诸位这般紧张,可是准备打上一场胡涂架?兄弟做买卖,一向是精打细算,如是有赔本之处,决然不干。咱们如是相助那百花山庄而来,岂肯这般毫无戒备的轻闯虎穴。”   彭云急急说道:“马兄请听小要饭的一言。”   但闻一个宏亮的声音,传了过来,道:“丐帮弟子,人人忠直仁义,一阵风彭云,更是一向为我武林同道倾慕,想不到竟是这样一个贪生畏死的人,为了一己生死,出卖武林正义,实叫人代那申帮主惋惜,调教出这等没有骨气的弟子。”   彭云转脸望去,只见那出口辱骂自己之人,是一个年约二十左右的少年,长剑已出鞘,握在手中。仔细一看,却是素不相识,但他身侧一个胁架李公拐的老者,却是大名鼎鼎的跛侠常大海,想那年轻人必是常大海的门下。   正待出言分辩,突又闻得一个清脆冷漠的声音传了过来,道:“各位武林前辈,晚辈曾在归州城内一家酒楼之上谋刺那周兆龙,就是被此人从中阻拦,致令我七年含冤,无法伸雪,今夜他混入咱们大会中来,此人万万不可放过,他冒用那萧大侠之名,混迹江湖,淆人耳目,使人闻其名,不辨其坚,诸位伯伯、叔叔们,千万不能上当。”   全场中数十道目光,一齐投注到萧翎身上,人人的目光中充满着怨恨、怒火。   商八眼看群情激动,已难控制,不禁心头骇然,忖道:在坐中不少都是江湖成名人物,这一场恶战下来,不论双方胜败如何,必将是一个血染浮台,惨不忍睹的局面。   萧翎只觉心中有着千言万语要说,一时间却又感觉无从说起,眼看有不少仗着兵刃之人,缓步向前迫来,更是焦急,心知此刻情势危急,若是要有一个人发动施袭,群豪立时将跟随出手,势道已发,必然是雷霆万钧,莫可挡拒,金兰、玉兰仍然分守在他两侧,以两人武功而论,决难抵挡那四面八方的发动之势,当下低声说道:“玉兰、金兰快些退到我的身后。”   二婢自知武功难以拒挡攻势,立时依言向后退去,闪到了萧翎身后。   中州双贾久经大敌,默察了眼下情况,悄无声息的分立萧翎两侧,既可保护萧翎两翼,又取得一个触角呼应之势。   一阵风彭云,站在萧翎身前约七八尺远,该是最先和群豪接触,但人们因为那丐帮申帮主在江湖上极受敬重,假如小叫化有出卖群豪的事情,将来自有那申帮主来惩治于他,丐帮势力众大,亦不便和丐帮结仇。   因此,群豪一般心意,全部绕过了一阵风彭云。   此时,浮台上的群豪,已然全部出动,分数层包围而上,前面的绕过了彭云,后面的却向前迫进,这一来,迫的彭云也无暇兼顾,因为他无法判定后面之人,是否会对他出手。   马文飞一直静静的站着未动,既未出言喝止,也未指令群豪出手。   浮台上鸦雀无声,但沉默中却有一股令人窒息的紧张气氛。   突然间人影一闪,一个青衣少女当先向萧翎冲了过去,玉手挥动,拍出一掌。   萧翎身子微微一侧,避开前胸要害,用右肩接下一掌。   这一掌落势甚重,只打得萧翎身子一晃。   杜九冷笑一声,道:“小丫头胆子不小。”右手一挥,斜里拍来。   萧翎探臂一拦,先挡开了杜九一掌,却淡淡一笑,说道:“姑娘打了在下一掌,也可略解心头之恨了。”   那青衣少女端庄严肃的脸色上,泛起了一片茫然之色,道:“你为什么不还手?”   萧翎道:“昔日在下出手,阻拦了姑娘报仇举动,虽然事出无心,但姑娘心中,却一直记恨甚深,唉!其实在下纵不出手,姑娘出手的暗器也是一样伤不了那周兆龙!”   杜九出手之时,四周群豪已然跃跃欲试,但因萧翎出手拦住了杜九一击,使群豪大出意外,自动停了下来。   只听那青衣少女冷冷说道:“那周兆龙杀死了我爹爹,逼死了我母亲,这血海深仇,该不该报?”   萧翎道:“杀父之仇,不共戴天,自然该报。”   青衣少女道:“但你却阻拦了我等候甚久的机会,我移恨迁怒于你,也不为过。”   萧翎神色平静地说道:“姑娘请仔细想一想当日情景,在下就算不出手,你是否能够真的伤到那周兆龙?”   青衣少女凝目沉思片刻,道:“当时情景,已难记忆,但只记得你出手阻拦了我。”   只听一声苍凉的叹息,道:“孩子,他说的不错,纵然是他不出手,你发出的暗器,也无法伤了那周兆龙。”   那说话之人虎目、方脸,正是暗器名家,八手神龙端木正。   突闻一声闷哼,划破了浮台上的沉寂,接着扑通一声,一个大汉,摔倒地上。   萧翎脸色肃然,回顾了那大汉一眼,吐了一口血出来。   原来,那大汉看萧翎挨了一拳,不肯还手,瞧出便宜,心中暗道:女孩子家内力柔弱,拳掌之上劲道有限,伤不了他,如若我一掌把他震毙,或是重伤当场,岂不是要太露锋芒,受在场武林同道敬重。当下暗中运起铁沙掌力,悄无声息的欺进一步,一掌拍出。   萧翎耳目何等灵敏,那大汉向身侧欺进之时,他已然警觉,但想到目下群豪激动之时,一个处理不好,便将要引起一场恶战,此来原有求人相助之心,如闹出了流血惨剧,只怕是永难见谅于武林中。于是暗中运功护身,装作不知。   但他却没有料到那大汉练的竟然是铁沙掌力。   商八虽然也瞧了出来,但他心知萧翎有罡气护身,这人鬼鬼祟祟,暗中施袭,有欠光明,要他吃些苦头也好,看见装作未看见。   那大汉掌势拍出,见萧翎还未发觉,心中大喜,暗想:这倒是该我大出风头,一举成名。又加了两成劲道,全力拍出。   掌势触到了萧翎身上,立时觉出了不对,只觉一股强大无伦的反震之力,回击过来,气血内涌,闷哼一声,摔倒地上,晕了过去。   萧翎的护身罡气,功候还浅,对方又是用的碎石开碑的铁沙掌力,但觉热血上涌,内腑剧震,也吐出一口血来。   这变故,震惊了全场,玉兰、金兰同时尖叫一声:“相公!”一齐伸手扶住了萧翎。   萧翎暗中一提真气,压制下翻动的气血,淡淡一笑,道:“我不要紧,快放开我。”   二婢看他神色无异,不敢勉强,依言放手。   萧翎探手取出一方绢帕,递向那青衣少女,道:“冒渎姑娘了。”   原来,萧翎一时控制不住内腑中涌上的气血,喷出一口鲜血,正吐在那青衣少女身上。   那青衣少女呆呆望着那倒掉在地上的大汉,认出是以铁沙掌驰名江湖的碎碑手王义,心中暗自震骇道:“他是有心让我的了,刚才我打他一掌,竟是毫无反震之力,这王义掌力,强我何止数倍,却受到如此重伤……”   低头看看衣袂上大片血迹,心中忽生不安之感,垂下头去,不敢和萧翎目光相触,低声说道:“不妨事,相公不用放在心上。”悄然避到八手神龙端木正的身后。   马文飞横移两步,行到王义身侧,探手一把,抓起了王义身子,低声探问道:“王兄,你伤的很重么?”   王义耳、鼻、口、目间都有紫血涌出,这正是内腑离位,心脉断裂之征,纵有灵丹妙药,也无法起死回生了。   只见王义突然睁开眼来,说道:“他有护身罡气……”说话时肌肉颤动,似是用尽了身内的气力,一语甫落,气绝而逝。   马文飞缓缓放下王义的尸体,挥手对群豪说道:“诸位暂请各回席位。”   碎碑手王义之死,使群豪激动的心情,平静了不少,听得马文飞呼喝之言后,纷纷回归原位。   马文飞目注萧翎,冷漠地说道:“萧兄驾临,有何见教?”   萧翎道:“兄弟已脱离了百花山庄……”   马文飞微带愠意地接道:“在下所知,那沈木风正派遣快马,邀约武林枭雄,为萧兄加盟百花山庄一事,大作庆祝,却未闻萧兄离开百花山庄的讯息。”   萧翎一皱眉头,道:“有这等事?”   马文飞道:“在场之人,大都知晓,兄弟岂敢信口胡言。”   萧翎心中暗道:我如据实说明内情,虽可获得群豪了解,但陷身在百花山庄的父母,只怕有性命之忧,一时沉吟难决。   金算盘商八突然接口说道:“马兄请一旁说话,在下有几句机密之言,不便当场说明。”   马文飞略一沉吟,转身行到浮台一角。   商八大步行了过去,两人低语一阵,马文飞面色凝重的缓步走了回来,低声说道:“萧兄请!”左手伸出,把萧翎让向东侧一个坐位上。   马文飞目光扫掠了四周的群豪一眼,低声说道:“在下适才未解萧兄真实来意,多有冒犯。”   萧翎道:“兄弟不速而至,难怪马兄和群豪震动,如何能怪马兄。”   马文飞道:“今夜兄弟虽蒙与会群豪推举主事,但事实上兄弟实在自知艺难服众,才不胜人,兄弟就算愿为萧兄承担大责,只怕一时情面,也难使群豪心服。”   萧翎剑眉耸动,肃然拱手说道:“马兄有何见教,干脆明说了吧!但得兄弟力所能及,无不全力以赴。”   马文飞道:“目下那百花山庄之中,正在大肆铺张,为萧兄加盟百花山庄一事祝贺,此讯凡与会之人,无一不知,兄弟就全力代萧兄解说,也是难安众心,萧兄可否暂请退出此地,俟兄弟取信于群豪之后,再行派遣手下,恭迎萧兄与会。”   萧翎此来之意,原想相求群豪,相助救出父母,但看眼下情形,如再留此,反将无益有害,当下说道:“既是兄弟难以见谅于人,也只好先行告退了!”抱拳一揖,转身而去。   商八、杜九、玉兰、金兰,紧随在萧翎身后,向前行去。   彭云突然纵身一跃,拦住了萧翎去路,道:“萧大侠意欲何往?”   萧翎道:“兄弟不能见谅于群豪,不便参与机密,先行告退。”   彭云叹道:“小要饭的无能,不能取得群豪信任,也无颜参与这场大会……”   马文飞急急接道:“彭兄,不要误会,以彭兄在武林侠名,凡是在场之人无不敬仰,至于萧大侠,在真像没有澄清之前,不便参与大会,令师侠驾未到,目下只有彭兄一人,如是彭兄退出此会,丐帮中岂不是无人参与此会了么?事关大局,还望彭兄三思兄弟之言。”   萧翎道:“马总瓢把子说的不错,彭兄切不可因小失大,还是多为大局着想。”   彭云凝目沉思了一阵,道:“只因目下群豪对那百花山庄心存恐惧过重,致形成这次僵局,兄弟名微言轻,未能使萧兄为在场群豪见重,说来惭愧的很。”   萧翎道:“冰冻三尺,岂是一日之寒,彭兄珍重,兄弟这里告别了。”回头大步而去。   彭云道:“小要饭的送几位上船。”也不管马文飞是否答允,大步随萧翎而去。   行到那木板铺成的小道尽处,竟未见载渡之舟。   杜九怒声骂道:“这小子可恶的很,撵咱们不许与会,却又无载咱们越渡之舟,不知这究竟是何用心?”   萧翎道:“我想他定有安排,杜兄弟不用性急。”   杜九望了商八一眼,说道:“商老大,你和那小子谈的什么,咱们就这般被人一吓而退,岂不砸了中州二贾的招牌。”   商八微微一笑,道:“小兄向来是不做赔本生意,你尽管放心就是。”   彭云道:“操舟之人,大都是我丐帮中弟子,小要饭的用我在丐帮中的身份,要他们驰舟来迎就是。”   萧翎道:“彭兄不可造次,我想那马文飞定有布置,咱们还是等它一会的好。”   谈话之间,遥闻一阵木桨划水之声,传了过来。   萧翎道:“这不是来了么?”   凝目望去,只见一叶小舟,急驰而来。   那小舟很快的驰近了几人停身之处,果然,仍是两个丐帮中弟子操舟。   彭云暗用丐帮中暗记,表露出身份,两个操舟的丐帮弟子,立时抱拳欠身,用帮中礼数拜见。   彭云道:“你们两人把这几位送上岸去之后,立时赶回复命。”   两个丐帮弟子相互望了一眼,为首一人说道:“弟子等奉命到此操舟,悉受那马总瓢把子的指令派遣,此次受命银牌舵主,但不知是否还要听那马总瓢把子吩咐?”   彭云略一沉吟,道:“此次例外,你们复我之命后,再行归还原位听候那马文飞的派遣。”   两个丐帮弟子道:“弟子等遵命。”   彭云黯然说道:“诸位请上船吧!小要饭的重回浮台之后,必将为萧兄辩解此事,要那马文飞亲自去恭请萧兄。”   萧翎叹道:“只怪兄弟失足成恨,一度加入百花山庄,自是难以怪别人了。”说着话,跃上小舟。   中州二贾、金兰、玉兰,鱼贯相随,登上小舟。   两个丐帮弟子,立时划动小舟,穿行芦苇丛中的水道上,两人操舟动作,十分熟练,极快的驰出了芦苇丛。   站在左首的丐帮弟子说:“诸位要从何处登陆?”   萧翎道:“不论何处,愈快登陆愈好。”   两个丐帮弟子不再多问,一转小舟,直向正东驰去,片刻工夫,到了岸畔。   岸上是一片黑黝黝的杂林。   萧翎等鱼贯登岸,两个丐帮弟子,立时掉转船头而去。   商八望了萧翎一眼,道:“大哥,意欲何往?”   萧翎道:“求人不如求己,既然我不能见容于聚会群豪,只有自行设法,营救我父母脱险了……”   玉兰道:“不行,百花山庄中人,都认识你,你还未近百花山庄,便会被他们发觉。”   萧翎道:“我可以改扮前往。”   玉兰道:“百花山庄之中,防守森严无比,普通的易容改装之术,如何能够瞒得过他们耳目。”   冷面铁笔杜九道:“单是易容,并非难事,在下身上,现有世间最好的易容药物,难在如何混入百花山庄中去。”   商八两道目光,突然转注玉兰身上,缓缓说道:“如是在下想的不错,玉兰姑娘必有良策。”   玉兰道:“办法虽有一个,但不知成是不成。”   萧翎道:“什么办法,快些请说。”   玉兰道:“小婢所知,那百花山庄东北方,有一道便门,出入之人,大都是厨子和老妈子等人,那是百花山庄中,唯一可以设法混入的漏洞。”   商八道:“好!杜兄弟,咱们扮作厨房中人,由那侧门混入。”   萧翎道:“我呢?”   商八道:“兄弟已为大哥借箸代筹,想了一个办法,你和那玉兰易容换装,混入那百花山庄邀请高手的仆从之中,或可混进庄去。”   萧翎道:“你何以知那百花山庄中,邀有高手聚会?”   商八道:“沈木风为大哥加盟百花山庄一事,遣快马邀请异道高手,举行一场英雄大会,明里是为你祝贺,使你能一举之间,成名江湖,实则是别具阴谋,炫耀实力,使一干与会高手,尽皆为他所用,那马文飞也在受邀之列。”   萧翎道:“你可是要我假扮那马文飞的随身仆从混入百花山庄?”   商八道:“兄弟擅作主意,还望大哥恕罪。”   萧翎道:“你为我费了这大心机,我感激还来不及,何罪之有?”   商八道:“我和那马文飞已经约好,明天初更时分相见,后日一早,进入庄中。”   萧翎望望天色,道:“此刻距明晚初更,还有一段很遥长的时间,咱们有足够准备的时间了。”   商八笑道:“兄弟带的那两头虎獒,虽已通了灵性,但也不能长时弃之不管,我去安排一下,大哥和两位姑娘就在这树林中,找个地方休息一下,兄弟去去就来。”   萧翎道:“好!我们就在此地等候。”   商八道:“多则两个时辰,少则一个时辰,兄弟定然赶回。” 第二十四章 得友助化险为夷   说罢,和杜九联袂而去。萧翎出道江湖,就卷入了这场武林正邪大决斗的是非之中,阴错阳差的造成武林同道对他的误会,已有抽身不能之感,父母被掳作人质,又使他和百花山庄,形成了一种微妙的关系,在这场斗智、斗力的大决斗中,成了一位左右为难的中间人物。   亲情如山,在他精神上套上了一重无形的枷锁,想到年迈双亲,所受的无谓牵累,无时不在忧心如焚中。   他望着中州二贾远去的背影,黯然一叹,两行思亲泪,顺颊而下。   谁说丈夫不弹泪,只为未到伤心处。   玉兰、金兰第一次看到了这位身负绝艺,性情坚毅的少年,暴露出脆弱,亦不禁哀伤泪下,难以自禁。   金兰缓缓由怀中摸出了一方绢帕,递了过去,道:“相公肩担大任,保重身体要紧。”   萧翎望了二婢一眼,接过绢帕,拂拭一下脸上的泪痕,叹道:“为人子者,不能够尽孝膝前,已是罪无可恕,似这般牵累父母,代子受过,夫复有何颜立足于天地之间。”   玉兰道:“事已至此,急在善后,两位老人家吉人天相,就算目前受些苦难,但必有脱危之日。相公肩上担子是何等沉重,如若你苦坏了身子,那就大为不智了。”   萧翎长长吁一口气,道:“多谢两位姑娘相劝。”席地而坐,闭目运息。   原来,他身受铁沙掌力一击,虽有罡气护身,但因火候不足,内腑亦受微伤,此刻,二婢殷殷勤勤慰他保重身子,顿时警觉,心中暗道:天下武林中人,虽有不少人对那沈木风恨入刺骨,实在内心之中,又存着无比的畏惧,这救助父母脱险之事,还要靠我萧翎之力,如不能防微杜渐,使内腑中些微之伤,逐渐恶化,岂不是自贱身躯,消减我搭救父母之力,与事何补。   他智慧过人,一念转此,立时席地而坐,运气调息起来。   金兰、玉兰心知内功愈深之人,在运气疗伤之时,愈是受不得外力惊扰,二婢相互望了一眼,振起精神,替他守关。   大约过了顿饭光景,突听一阵急促的步履之声,传了过来。   玉兰霍然惊搅,刷的一声,抽出长剑,低声向金兰说道:“姊姊请守住相公,我去瞧瞧来人是谁,万一来人是敌非友,我就设法把他引开,姊姊只管小心照顾相公,不可惦记我的生死。”   匆匆几句话,情意如山,只听得金兰泪水夺眶而出,一把抓住玉兰,道:“诱敌之事,由我去吧!姊姊智谋过人,素为相公赏识,有你在他身侧,亦可助他一臂,小妹我不能为相公助力,又不如姊姊智计多端……”   玉兰挣脱金兰左手,冷冷说道:“就是因为智不及我,才不足当此大任。”   金兰听得呆了一呆,还未来及回话,玉兰已疾如飘风而去。   回头望去,只觉萧翎运息正值紧要关头,朦胧夜色下,可见他头顶之上泛升起一层淡淡的白气。   就这一瞬工夫,再回头看玉兰,早已走的不知去向。   金兰相度一下四周情形,闪入了一株大树之后,凝神戒备,如果来人是直向此地而来,那也顾不得江湖规矩,只有暗施偷袭了。   仔细听去,已然不闻那步履之声,不知是被玉兰引走,还是那人转了方向。   时间在紧张中悄然溜去,过了盏茶工夫,仍然不闻动静。   这意外的寂静,反而使金兰产生出更大的恐惧,心中胡思乱想道:也许那人已经杀死了玉兰,也许那人已经悄无声息的行了过来……   她抬头四下搜寻一阵,只觉在夜色笼罩的每株大树之后,似是都隐藏了一个人。   幽寂中的紧张,几乎使金兰透不过气来,大有风声鹤唳,草木皆兵之感。   突然间,闻得一声冷笑,来自身后。   转头望过去,只见八尺以外的树影下,站着一个黑衣瘦小的人影。   夜色中,那人影似一个陡然间出现的幽灵!   金兰定定神,举手拂拭一下头上的冷汗,喝道:“什么人?”   那黑影突然转动一下身子,两道森冷的目光直射过来,道:“我!”突然举步向萧翎行去。   金兰心中大急,一挥长剑,急步而出,喝道:“站住!”挡住那人去路。   那黑衣人陡然间停下身子,望了金兰一眼,道:“那盘坐调息的,可是萧翎么?”   金兰看清了来人之后,登时心头一凉,手中长剑软软垂了下来道:“毒手药王。”   黑衣人道:“不错,正是老夫,我问你那盘坐调息的人,可是萧翎么?”   金兰心中暗道:这毒手药王,武功高强,我决然非他之敌,但如能多挡他一招,萧相公就多上一分生机,我金兰受萧相公厚待之恩,今日以死相报,死而何憾。   她想过了生死之事,胆气突然一壮,冷冷说道:“药王不在百花山庄中,到此为何?”   毒手药王怒道:“老夫问你那人可是萧翎,你听到没有。”   金兰道:“是又怎样?”   毒手药王喃喃自语道:“皇天不负苦心人,终于让老夫找到他了。”   金兰道:“萧相公是奉那沈大庄主之命,带我和玉兰姐姐离开了百花山庄,另有要事……”   毒手药王冷然一笑,接道:“为救老夫女儿之命,也顾不得和那沈木风的交情了。”   突然一侧身,避开金兰,直向萧翎冲了过去。   金兰长剑一圈,刷的一声,斜里刺出一剑,想封挡毒手药王去路。   毒手药王右手一挥,一股潜力逼来,挡开了金兰剑势,人如电奔,冲近了萧翎。   金兰吃了一惊,疾步追去。   毒手药王武功何等高强,待金兰身子跃起,毒手药王已到了萧翎身前,右手一伸,连点了萧翎三处穴道。   萧翎运气正值紧要关头,虽然听得两人说话,却不能分心旁顾,竟是毫无抵抗的被那毒手药王点了穴道。   金兰心急如焚,长剑连挥,攻出三招。   毒手药王轻描淡写的连挥右掌,封开金兰剑势冷冷说道:“看在沈木风面上,老夫不伤你的性命,但如激起老夫怒火,那可别怪我不顾念和沈木风的交情了。”   金兰尖声叫道:“快放开他。”长剑连连迫攻,一招紧过一招。   毒手药王右手掌拍指点,封拒金兰剑势,左手推拿萧翎背上两道经脉,使那凝聚的真气散去,免得久凝成伤。   金兰一口气攻出了二十多剑,都被毒手药王轻而易举的封拒开去,心中惊痛交集,不禁落下泪来。   突然间衣袂飘风之声,一道白光,疾飞而至,刺向毒手药王。   金兰回目一顾,见来人正是玉兰,只觉愧恨交集,呜咽说道:“小妹无能,搁他不住,被他冲近了萧相公……”   玉兰接道:“经过以后再说,此刻救人要紧。”长剑连变,着着迫攻。   金兰也振起精神,挥剑抢攻。   毒手药王虽然武功高强,但他一面分心于疏通萧翎凝聚丹田的真气,一面拒挡两人攻势,有着力难从心之感,何况二女情急拼命,长剑专走险招,招招都是指向要害、大穴,渐有应付不暇之感,不禁激起怒火,冷笑一声喝道:“无知的丫头,老夫不过看在那沈木风的面上,不愿伤害你们,但你们这般逼迫老夫,那是逼我出手伤人了?”暗中提聚真气,右手陡然推出。   一股强猛绝伦的暗劲,直向金兰撞了过去。   金兰长剑一振,斜里上撩,左掌全力推出,封挡那涌来掌力。   只觉那撞来力道,有如排山倒海一般,汹涌而至,一触之下,心神大震,竟然身不由己的退出了七八步,一跤跌倒。   玉兰眼看金兰受伤摔倒,心中大为吃惊,明知余下一人,决然难是敌手,不禁动了拼命之心,趁那毒手药王掌力推出还未收回,长剑急施一招“长虹经天”连人带剑的直撞过去。   毒手药王冷冷说道:“丫头找死。”右手一收一吐,又推出了一掌。   玉兰如何挡得住毒手药王强猛内力的一击,连人带剑的向后退去,撞在一株大树上,才停了下来,摔在地上。   毒手药王目光环扫了摔倒在地上的二婢一眼,自言自语道:“老夫也不取你们性命了,就算你告诉那沈木风,老夫也不怕他。”一把抱起萧翎,举步行去。   夜暗林密,那毒手药王转了两个弯,人已踪影不见。   金兰先挣扎起来,长长吁一口气,缓步行到玉兰身侧,一把抓起玉兰右臂,低声说道:“姊姊,你怎么了?”   玉兰吃那毒手药王掌力震起,撞在大树上,只震得血气浮动,晕了过去,经金兰扶起一阵摇动,悠悠醒了过来,说道:“我不要紧,那萧相公呢?”   金兰道:“萧相公被毒手药王带走了!”   玉兰长叹一声,道:“带走了?……”   突闻衣袂飘风之声,两条人影疾掠而至。   金兰和玉兰此刻都已经无再战之能,如苦来人存有敌意,两人也只有束手就缚的份儿了。   只听来人急声说道:“是金兰姑娘么?”   金兰因不知来人是友是敌,又自知无反抗之能,索性身也不转,闻得声音十分熟悉,才缓缓回头望去,看清来人之后,登时失声而哭,黯然泣道:“两位来的晚了一步。”   来人正是中州二贾。   金算盘商八急声说道:“怎么?萧大哥那里去了?”   金兰道:“他……他被毒手药王掳走了。”   商八道:“毒手药王,这个老怪物,也到归州府了么?”   金兰伤势不轻,急喘了两口气,道:“那毒手药王和沈木风相交有年,沈木风施用的各种迷药、毒物,都是经那毒手药王调制而成……”   商八望了杜九一眼,道:“老二,此刻不是问话时机,咱们先设法救了两位姑娘再说。”   杜九点点头,探手从怀中摸出了一个玉瓶,倒出了两粒丹药,道:“两位姑娘先请服下此药。”   玉兰急道:“小婢们不足为借,两位还是快去追那毒手药王吧!”   商八道:“夜暗林密,一时间到那里追查,他既和那沈木风相交莫逆,想是奉那沈木枫之命而来的了……”   玉兰道:“不是,他要救他女儿之命。”   商八奇道:“救他女儿之命,那和萧翎何干?”   玉兰道:“小婢听萧爷说过,那毒手药王女儿身罹怪病,必得换去全身之血,才能痊愈,萧爷身上的血……血……”一阵急咳,吐出一口血来。   商八伸出右手一拍,掌心按在玉兰背心之上,说道:“姑娘不用急了,那毒手药王掳去萧大侠是别有所图,一时间自不会伤了他的性命,姑娘伤势要紧,在下助姑娘先行调息一下,再行设法寻那毒手药王不迟。”说话之间,内力已源源而出,注入玉兰“命门”穴内。   那毒手药王出手一击,本可把玉兰、金兰置于死地,震毙当场,但因二婢都是百花山庄中人,这毒手药王和沈木风交情甚深,是以手下留情,只凭强大的内力,轻伤了两人。   玉兰得商八内力相助,极快的压下去泛动的气血,长长吁一口气,道:“不行,咱们得去找萧相公,如是去的晚了,那毒手药王岂不抽尽了相公的血。”   杜九道:“不错,咱们快些去找。”   商八道:“那毒手药王武功高强,凭咱们几人追寻,如何能够找得到他……”目光一转,沉声对杜九说道:“去召来一只虎獒,只要不过两个时辰,不难追寻到他的去路。”   杜九道:“小弟该死!”转身急奔而去。   商八望望天色,道:“两位姑娘请借此时光,休息片刻,如若那毒手药王跑的不远,咱们还不致延误了明日预定的计划。”   二婢心头略宽,想到追寻时还得赶路,立时闭目静坐调息。   又过顿饭时光,杜九带一头黑毛大犬而至,商八口中叽哩咕噜,似是在和黑犬说话,然后牵着黑犬,在四周走了一圈,突然放开了手。   只见那黑犬抖抖身上长毛,人立而起,突然一跃数尺,向前奔去。   玉兰看那巨犬奔行方向,正是毒手药王去处,不禁心头一喜,说道:“对啦,想不到这大黑犬还有这等好处。”   商八突然低啸一声,那黑犬去而复返,站在四五尺外,望着商八,似是待命一般,金算盘商八口中叽咕两声,那黑犬又转头向前行去,但已不似初行时那般快如飘风。   玉兰道:“你这是干什么?”   商八道:“两位姑娘伤势未复,不宜奔行太快,同时我料那毒手药王也不会去远,咱们如若走的太快,衣袂带起的风声,静夜可达十丈之外,岂不是打草惊蛇了。”   玉兰道:“不错。”举步向前行去。   杜九一皱眉头,低声说道:“这毒老头子在林中绕了两个圈子,不知是何用意?”   商八道:“他要查看这林中还有没有埋伏的人手。”   玉兰、金兰经过这一阵调息,精神虽然已经大见好转,但身上的痛苦仍是颇难担当,暗自咬牙忍痛上路。   只见那带路的大黑犬,绕出树林,直向正北方向行去。   几人提气凝神,轻步相随,举步落足之间,不闻一点声息。   那带路虎獒一口气走约四五里路,在一荒坟中停了下来。   商八瞧着那虎獒,凝望着一座突起的大墓,伏地不动,作出将要扑袭之势,立时低声说道:“在此地了。”   杜九奇道:“在这座大墓中么?”   商八道:“如若这虎獒没有带错,该是就在此处了,你看着虎獒,别让牠叫出声来,我过去搜查一下。”轻步行了过去。   这座大坟,年代十分久远,坟上生满了半人高的青草。商八绕着坟墓,走了一周,果然觉得草丛下面,有不少新土,心中一动,分开草丛,仔细瞧去。   黯淡星光之下,只见一座两尺见方洞穴,掩蔽在草丛之中。   想那毒手药王,定然认为此地十分隐秘,决然是不会有人找来,竟然连那洞穴亦未掩盖。   凝神听去,里面传出来隐约语声。   那毒手药王乃武林中久有盛誉之人,商八不敢大意,悄然退回,让玉兰、金兰带着虎獒,躲在远处等候,却低声对杜九说道:“老二,那毒手药王,武功非同小可,大哥又落在他的手中,咱们投鼠忌器,难以全力施展,切不可莽撞出手。”   杜九道:“小弟听命行事就是。”   商八带杜九轻步行到那大坟前面,右耳贴在土穴洞口处凝神听去。   只听墓中传出萧翎的声音,道:“你既有药王之称,在医道、药物之上,自是有过人之能,为什么不想寻求灵药,疗治令媛的病势呢?”   一个苍沉黯然的声音接道:“这些年来,老夫踪迹遍及了大江南北,名山胜水,可惜都无法寻得救治小女的灵药,也未见一个合于小女体质的人,只有你小兄弟,实是最好不过的人,但望你能把身上之血,赐于小女,老夫是感同身受。”   萧翎长长叹息一声,道:“我已被你擒住,生死还不是听你摆布,你为何还要这般求我?”   那苍沉的声音接道:“小女心地善良,她如醒来之后,知道是我逼你输血,决计不肯接受,那时,老夫也无能迫她强受了。”   萧翎道:“你求我之意,可是要我告诉她,是我自愿输血救她么?”   那苍沉声音道:“正是如此,萧大侠仁心侠骨,反正你已经死定了,何不做点好事,救活老夫小女呢?”   商八听来心头泛起一股凉意。忖道:这生死大事还可以商量的么?   萧翎长长叹息一声,道:“舍身为人,原是一件大大的好事,只是此时此刻,在下还不愿死。”   突见火光一闪,墓穴中亮起了灯光。   商八凝神望去,只见那棺材上面,铺着一张红毡,毡上躺着一个少女,棺旁的砖土,早已挖去,四壁还蒙垂一片红色的幔布,显然,毒手药王经营这容身之地,费了不少工夫。   萧翎和毒手药王,紧傍那棺木而坐,但却离洞口甚远,影子由灯光反照过来,商八只要看那两个人影,就可了然两人的举动。   但闻毒手药王叹道:“你现在已经是死定了,已不是愿与不愿的事,老夫当以药物助你,减少你的痛苦,让你死的安详一些就是。”   萧翎道:“我有几桩心愿未完,死也难以瞑目。”   毒手药王道:“什么心愿?你只管说出好了,救得小女性命之后,老夫一定替你完成。”   萧翎长叹一声,道:“说了也是无用,不说也罢,你动手吧!”   商八心中突然一跳,暗道:那毒手药王傍身之处,在墓内一处死角,纵然想暗中施展,也是无法下手,看将起来,非得设法进入这墓中不可了。   他足智多谋,为人谨慎,心中虽然紧张,却是急而不乱,相度了一下形势,打算好拒挡毒手药王之策,突然一吸气,那便便大腹疾快的收缩起来,身子一沉,直坠而下。   左手挥动金算盘,宝光闪闪,护住了身子,右手却一把抓住了那躺在棺材上的少女。   毒手药王万没想到,在这等荒凉之地,竟然会有人找了上来,待他警觉到发掌御敌时,那棺木上的少女,已然落在了商八的手中,不禁心头一凉,斗志全消,缓缓放下手掌,说道:“快放开她,她全身虚弱,奄奄一息,如何还能够受人惊骇。”   商八看自己估计不错,毒手药王果然把这位重疾垂死的女儿,视若宝贝,不禁胆气一壮,哈哈一笑,道:“在下自有分寸,如若你不胡乱出手,在下决不会伤到令媛就是。”   毒手药王英雄气短,叹息一声,道:“老夫和你们中州双贾素无嫌怨,你们这般和我作对,破坏我疗救小女之事,是何用心?”   商八哈哈一笑,道:“那只怪药王找错了人。”   毒手药王奇道:“找错了什么人?”   商八道:“萧翎!你可知那萧翎是咱们中州二贾的什么人?”   毒手药王怒道:“这萧翎明明是百花山庄中的三庄主,和你中州二贾何干?”   商八道:“不错啊!他是那百花山庄的三庄主,但也是中州二贾的龙头大哥!”   毒手药王道:“你胡说八道,你中州双贾,个个都已到四十开外,这萧翎还不及弱冠,出道江湖不足一年……”   商八冷冷接道:“我们兄弟和萧大侠的结识,远在五年之前,这话你爱信不信。”   毒手药王黯然说道:“你要什么条件?说吧!反正中州双贾一向是唯利是图……”   商八道:“不错,放了萧翎!”   毒手药王道:“放了萧翎,有谁能代替他疗治老夫女儿之病?”   商八道:“药王医理精通,被誉为武林第一,想来必有良策。”   毒手药王道:“老夫苦等十年,才找到了这么一个人来,你如迫我放去,那无疑夺去了老夫爱女之命……”   商八冷冷说道:“令媛的性命是命,难道在下龙头大哥的性命,就不是命了么?”   毒手药王那干枯瘦小的身体,微微抖动,双目中暴射出狠毒的光芒,冷冷说道:“今日你们中州双贾破坏了老夫的事,以后,将会有千百个武林高手的生命,来补偿你们今日的错误。”   商八先是一怔,继而淡淡一笑,道:“以后的事,以后再说,在下和药王谈的是眼下的事情,药王如是不肯放那萧翎,令媛也就……”   毒手药王厉声喝道:“你要以我女儿生死,要挟老夫么?”   商八冷冷说道:“这不是要挟,而是千真万确的事,药王可是看出在下不敢伤害令媛么?”   毒手药王双目中那种凌厉凶芒,瞬间变成了一片慈爱,望着那躺在棺盖上的少女,缓缓说道:“老夫放了萧翎就是。”右手挥动,拍活了萧翎受制的穴道。   萧翎缓缓站起身子,耸耸双肩,笑道:“在下是命不该死,药王两度白费心机,不过在下对你这为父之爱,心中倒是敬慕的很。”   毒手药王冷冷说道:“总有一天,我会再捉到你,用你身上之血,救我女儿之命。”   萧翎望望那躺在棺盖上的少女,叹道:“杀一人,救一人,岂是好生之德……”   毒手药王接道:“能救我女儿之命,杀上千百人有何不可?”   萧翎道:“可是令媛温柔善良,想的却是和你不同。”   毒手药王道:“我要救她性命,纵然遭她误解怨恨,也是在所不惜。”   萧翎道:“可怜天下父母心,你生性恶毒、冷酷,但对待自己的女儿,却是慈恩深重,亲情如山,实也令人……”   语声微微一顿,接道:“难道天下除了我萧某身上的血,当真就无药能救令媛之病么?”   毒手药王欲言双止,沉吟了一阵,接道:“世间或有灵药,但老夫还未发现。”   萧翎暗中运气戒备,回头对商八说道:“你先出去吧!”   商八心知萧翎武功,要强过自己很多,当下并不谦辞,松开那少女手腕,一提气,穿洞而出。   毒手药王动作快速无比,商八身子刚刚跃起,右手已递了出去,扣向萧翎左腕脉门。   萧翎早已有备,那还容他得手,左掌一挥,反向毒手药王抓来的掌势上面迎去。   毒手药王屈起的五指一伸,变抓为掌,蓬然硬接一掌。   彼此都觉着心头一震,这一掌力拼得半斤八两。   毒手药王右掌和萧翎硬拼掌力的同时,左手已悄无声息的点了过来。   萧翎右肘一沉,反向毒手药王的脉穴上撞去,迫的毒手药王一挫腕,收回掌势。   就这一瞬工夫,萧翎已抢了先机,展开反击,掌指齐施,连攻六招。   这六招迅快如电,迫的毒手药王连退两步,才把六招封挡开去,说道:“不要伤到了我的女儿。”   萧翎冷冷说道:“如不是看在令媛份上,今日我萧翎决不就此放手。”   毒手药王道:“老夫不是怕你。”   萧翎冷笑一声,道:“你已两度对我暗算,今后决不会再有第三次了。”突然一提气,穿出洞外。   商八、杜九手中仗着兵刃,在洞外等候,眼看萧翎无恙而出,齐声说道:“大哥是否已伤了那毒手药王?”   萧翎道:“没有,那毒手药王虽然恶毒、残忍,但他的女儿却是一个大大的好人。”   杜九仍是放不下心,低声说道:“你和那毒手药王动手没有?”   萧翎道:“极快的交搏几招,未分胜败,但他怕伤了他的女儿,不再和我过招。”   杜九微微一笑,道:“这就是了。”他整日绷着一张面孔,说话语气也是冰冷异常,难得从他脸上见到笑容,笑来使人有着亲切之感。   商八低声说道:“那毒手药王,全身是毒,被许为当今武林中第一用毒高手,咱们不宜在此多留,快些走吧!”   杜九当先带路,会合了二婢,急急行去。   萧翎突然想起了一件事,停下脚步说道:“如若那毒手药王把今宵经过之情,告诉了那沈木风,沈木风必将加派高手,看守家父母囚禁之处,咱们纵然混入百花山庄,只怕也将多费一番手脚。”   玉兰微微一笑,道:“此事相公但请放心,那毒手药王追寻相公行踪,纯是出于私心,沈木风和他交情虽深,但以沈木风的性格而论,决不会允许那毒手药王因一己私心,误了他的大事,以妾婢之见,毒手药王决然不敢和沈木风谈起。”   萧翎道:“好像是所有的人,都很畏惧沈木风,是么?”   玉兰道:“不错,沈木风为人阴沉、险恶,变脸无情,不只是他属下畏惧,就是他的朋友,相处一些时日之后,也会对他生出了很深的恐惧之心。”   商八接道:“既是如此,咱们还是依照计划行事,那马文飞已然答应了我。”   萧翎道:“答应什么?”   商八道:“他说他对大哥的豪情武功,早已心折,只要大哥确已脱离了百花山庄,他将尽其所能,誓为助力。”   萧翎点点头:“唉!这也难怪他不信任我,实因那沈木风恶名太着,手段太辣,凡是和百花山庄有过交往的人,武林同道都对他生出了极深的畏惧之心。”   商八笑道:“兄弟已然和那马文飞安排了会见之地,他已答应,预作部署,全力接应我们。”   玉兰道:“请恕小婢多口,商爷可和他谈过如何部署的事么?”   商八道:“这个,他倒没有谈过,此刻,他对咱们还不肯推诚相见,自然是不肯说了!”   玉兰叹道:“据小婢所知,沈木风这几年来潜隐在百花山庄,除了自己苦练几种绝技之外,早已未雨绸缪,暗中在训练人手,望花楼后面,有一座建筑的十分牢固的地下密室,那密室除了沈木风外,任何人不得擅自进入,妾婢……”突然粉颊一红,滚下两行泪珠。   杜九心中暗道:说的好好的,怎么突然哭了起来,这女人眼泪,当真是方便的很。   商八却是已瞧出了玉兰的伤心苦衷,说道:“沈木风作恶多端,受他伤害之人,何至千万,姑娘也不用伤心了。”   玉兰举起衣袖,拂拭一下脸上的泪痕,接道:“小婢昔年,一度为他宠爱,带在身边,寸步不离,故而所知也较他人为多。”   商八道:“姑娘可进过那密室了么?”   玉兰道:“没有,那时他虽对我宠爱,但仍是不准我进那密室一步,但据小婢听闻所得,那密室之中,训练的人手,才是沈木风心血所聚的主要属下,他为人奸诈,从来是不肯相信他人,只有他亲手调教出来的属下,才肯授以绝技。”   商八奇道:“难道那些人,一直居于那密室之中,不肯出外一步么?”   玉兰点点头道:“那沈木风调教属下的手法,十分奇特,但因从来没人见过,事情就愈是神秘,他究竟用的什么手法,也使人无从预测,但小婢曾听过那沈木风一句豪语……”   萧翎也动了好奇之心,急急问道:“什么豪语?”   玉兰道:“他说五龙有成之日,就是他雄霸天下之时。”   商八见识广博,江湖上事,他可算无所不知,但这一次却是听得茫然不解,举手搔着头皮道:“何谓五龙?”   玉兰道:“详情小婢亦不知,也许是五个人,也许是五件奇物。”   商八道:“看来是人的成分,大于奇物。”   玉兰道:“不论它是人是物,但那五龙很利害,是决然不会错了。”   商八道:“自然不错。以后呢?”   玉兰道:“以后的事情如何,小婢就无从得知了,但那沈木风既然明火执仗,起来和天下武林对抗,想是那五龙已有所成了。”   商八道:“沈木风如不是有一点凭借,亦不会重出江湖之后,立时这般招摇。”   玉兰道:“小婢所知,已然说完,至于商爷如何打算,悉凭商爷决定了。”   商八道:“这个,在下也难作定,待和马文飞商量之后,才能决定。”   玉兰突然说道:“商爷和那马文飞相约决定,要相公扮成那马文飞的随行之人,混入百花山庄,但据小婢所知,那主人、仆从,进得百花山庄就被分开,各进另外一处所在了,彼此是互不知晓。”   商八道:“这个我早已想到,但咱们主要的目的,是混入百花山庄中……”   语声微微一顿,接道:“凡是受到邀请之人,都奉赠一块银牌,凭牌进庄,一牌两人,不论是何人随行,一面银牌,都不得再行增加人数……”   杜九突然说道:“一面银牌,限入两人,如若咱们再有两面银牌,那就全部可以大摇大摆的走进百花山庄了。”   商八道:“不错啊!可是那里找银牌呢?眼下就是肯出他两万黄金一面,也是买它不到!”   杜九道:“你和马文飞约的几时见面?”   商八道:“明日正午会面,下午入庄。”   杜九道:“太快了,如是时间充裕一些,咱们可以仿制那些银牌。”   商八道:“仿造?”   杜九道:“有何不可?咱们造上十面八面,分赠旁人应用,先把他百花山庄闹得一个神鬼不安再说。”   玉兰接道:“那分赠银牌,必有暗记,伪造之物,只怕是难以蒙混得过。”   杜九道:“不要紧,咱们等他人数最多时,一拥而上,给他个措手不及。”   商八道:“办法虽非很好,倒是不妨一试,届时,咱们四人亦可大摇大摆的混进庄去,也用不着想法装作下人、仆女,从那侧门中混进去了。”   玉兰道:“那些守门的人,都是庄中精明人物,只怕不容易欺骗得过,还不如咱们由那侧门中混入安全。”   杜九道:“你是不知在下伪装、雕刻之能,就算找不出他的暗记,但外形花纹,大小重量,看上去决不会有丝毫相差,姑娘如若不信,届时先由你查看一遍。”   玉兰一对明亮的眼睛,盯注在杜九的脸上,心中暗暗忖道:瞧不出你还有雕刻之能。   杜九轻轻咳了一声,笑道:“姑娘不用这般盯我,也不要不相信,这等事马上就可以当面表演,分辨真假……”   目光转注到商八脸上,接道:“眼下唯一的难题,是如何找到那马文飞,取来他的银牌,如是定要明天中午才能取到,杜老二难为无米之炊,咱们只有遵照玉兰姑娘的老办法,由那侧门混进去了!”   商八来回走了一趟,低声说道:“好!你们守住萧大哥。”纵身而起,两起两落间,人影已消失不见。   杜九回头对玉兰说道:“我要不用激将之法,老大也不会全力去弄那马文飞的银牌。”   玉兰道:“久闻你们中州二贾情同骨肉,义重生死,怎么在你们兄弟之间,也要动用心机?”   杜九微微一笑,道:“无伤大雅之事,彼此用用心机,反可收到轻松之效,你可是认为那个商老大,当真为我激怒而去么?”   玉兰笑道:“我亲眼看到了,难道还是假的不成。”   杜九道:“那不过是借题发挥罢了,他如是决定不要去,再激他也是无用。”   玉兰道:“原来如此。”   杜九道:“天地之间凡是老大,总归是要比老二利害些。”   玉兰微微一笑,道:“你瞧那商爷能不能拿到那面银牌?”   杜九道:“照我杜老二的看法,马文飞决然斗不过我商老大,他既然去了,那就有八成拿回来的希望。”   玉兰道:“他要咱们在此地等待,咱们何不借此机会好好休息一下。”   杜九心中一动,暗道:二婢伤势未愈,跟着我们跑了这么远的路,想必早已是疲累不堪了,当下说道:“不错,咱们正该借此机会休息一下才是。”   玉兰、金兰伤势本未全好,再经过这一阵奔走,已有些发作之征,但她们十分要强,直待杜九应了声,才闭上双目,盘坐调息。   杜九看二婢调息禅定,悄然行近萧翎身侧,低声说道:“两位姑娘都曾为毒手药王所伤,但为追寻大哥的行止,她们才抱伤赶路……”   萧翎道:“我知道她们很疲倦,实在应该好好的休息一下才是。”   杜九为人本极木讷,不擅言词,萧翎又正在想着一件为难的事,不愿说话,言罢又抬头望天,凝目沉思。   杜九轻轻咳了一声,缓步走到丈余外处一座乱石堆上,蹲了下去。   夜阑人静,荒野幽凉,远处传来了几声枭鸣,增加了不少寒夜的恐怖。   突然间,那蹲在玉兰身侧的黑毛虎獒,一跃而起,直向正东方扑去。   二婢运息正值紧要关头,虽闻声息,但却未动,萧翎和杜九,却为这虎獒跃奔之势所惊,萧翎一提气疾向那虎獒奔行方向追去,口中却施展传音之术,说道:“杜兄弟,你照顾两位姑娘。”   他动作奇快,两个飞跃,人已追到虎獒身后六七尺处。   杜九人已站起,原想追那虎獒而去,他久年和两只虎獒相处,知它们天赋的灵敏耳目,虽武功绝佳之人,亦难及得,决不会无因而警,但见萧翎已捷足先去,只好倒跃退回,守护在二婢身侧。   玉兰为人机警多智,急急把真气纳回丹田,睁目望去。   只见杜九瘦高的身影,挡在身前,目光四下轮转,这情形分明是遇上了什么警兆,当下说道:“杜爷,你在瞧什么?”   杜九回望了玉兰一眼,道:“不妨事,姑娘只管运气调息,有在下替两位姑娘护法。”   玉兰目光左右转顾一眼,见萧翎不在,忍不住问道:“相公呢?”   杜九道:“他追那虎獒去了。”   玉兰道:“相公武功虽然高强,可是毫无江湖经验,最容易受人暗算,杜爷最好是追去瞧瞧!”   杜九见玉兰对萧翎异常关怀,自己也想随后追去看看,不由道:“我要去了,有谁为两位姑娘护法呢?”   玉兰道:“不妨事,小婢调息已完,我替金兰姊姊护法,杜爷只管放心前去。”   杜九道:“好!姑娘如若遇上警兆,那就长啸相召,在下闻警就赶来驰援。”   玉兰道:“记下了,杜爷赶快去吧!”   语声甫落,瞥见一团黑影,急奔而至,直扑向杜九膝下,正是那黑毛虎獒。   紧随在虎獒之后,两条人影,联袂而至,左首萧翎,右首却是一阵风彭云。   杜九冷冷说道:“我道是谁,原来是小叫化子。”   彭云道:“诸位离开那浮台不久,小要饭的越想越不是味儿,就悄然离开,寻找几位,我得那划舟弟子相告,一路追来,兜了半夜,仍是找不到几位行踪,如不是遇上了这头大黑獒,还有得小要饭好找了。”   杜九道:“那马文飞不问皂白,把我们逼退浮台,固然是瞧不起你小要饭,可是对我们兄弟,也算是一场不大不小的羞辱,日后如是有得机会,非得还给他点颜色瞧瞧不可。”   彭云被这几句讥讽之言,说的脸上热辣辣的难受,一时间窘在当地,说不出话。   玉兰为人精明,眼看形成僵局,急急接口说道:“彭爷不用放在心上,咱们这位杜二爷,最是爱开玩笑。”   彭云豪放不羁,但生性却很刚傲,被杜九一番话,讥讽的心头难过异常,但觉发作不对,不发作又难消心头闷气,但被玉兰两句话,轻轻化解开去,当下说道:“杜二爷不用找小要饭难过,那马文飞逼你们下了浮台,这个难堪,小要饭的实要比几位更难下台,因此,小要饭的拼着受家师一顿责罚,擅自作主,传谕调集门下弟子,特来恭候差遣。”   杜九哈哈一笑,道:“这么看将起来,你小叫化的倒还是一个可交的朋友了。”   说话之间,商八急奔而回。   萧翎道:“那马文飞可曾答应了么?”   商八微微一笑,道:“马文飞没有见到,但兄弟此行,却是幸未辱命。”   杜九道:“怎么?你可是偷了一个银牌回来?”   商八微微一笑,道:“不错,是偷来的,不过,小兄还没有这份能耐。”   杜九道:“你可是遇上了那个神偷向飞了么?”   只听丈余外暗影中响起了一阵哈哈大笑,道:“难得杜兄弟还记得老偷儿,咱们兄弟总有二十年没见了吧!”   转眼看去,只见一个矮小枯瘦之人,缓步走了过来。   此人年约五旬上下,留着八字胡,一身土布衣裤,双目炯炯生光。   杜九道:“老偷儿,这些时不闻你的消息,躲到那里去了?”   神偷向飞笑道:“兄弟二十年前,偷窃失手,被人打了一掌,心中大为气恼,因此,拣了一处僻静之地,苦练偷窃之学,自信此后万无一失,才行重出江湖。”   金兰、玉兰听得忍俊不住,嗤的一声,笑了出来。   向飞目光一转,望着二婢冷冷说道:“两位姑娘笑什么,可是讥笑老夫这鸡鸣狗盗之技,不登大雅之堂么?”   玉兰道:“向爷不要生气,小婢们不是这个意思,这里向你赔礼了。”   向飞哈哈一笑,道:“老偷儿这里还礼。”抱拳一揖,接道:“姑娘哂纳。”   玉兰凝目望去,只见他左掌之上,托了一支金钗,心中一动,伸手向鬓边摸去,原来自己鬓边插的一枚金钗,不知何时已到老偷儿的手中,心中吃了一惊,急急取过金钗,道:“拜领厚赐。”   向飞一坚大拇指,赞道:“如若老偷儿要找个衣钵传人,姑娘可当得第一佳选。”   玉兰微微一笑,默不作声,心中却暗自忖道:谁要学你偷窃之技。   商八急急说道:“老偷儿,不要贫嘴薄舌的专和女孩子家打趣,我要替你引见两位朋友……”   伸手一指萧翎,接道:“这是我们龙头大哥萧翎。”   向飞瞧了商八一眼,又望了萧翎一眼,心道:把这么一个娃儿当龙头大哥,中州双贾当真是越老越胡涂了,双手却一抱拳,道:“老偷儿和中州双贾一向称兄道弟,跟着他们称呼,也叫你一声龙头大哥了。”   萧翎道:“不敢,不敢,向兄言重了。”   商八仰天打个哈哈,道:“大哥不用听老偷儿口里客气,心中可是不肯服气,大哥最好能露一手给他见识见识。”   萧翎淡淡一笑,默默不语。   杜九冷冷说道:“老偷儿,你不用口是心非,来日方长,总有一天,要你见识一下,我们萧大哥的手段。”   向飞狂放一笑,道:“好!老偷儿一向是不见棺材不掉泪,这一句龙头大哥算是冲着你们中州二贾面子叫的,下一句,老偷儿可要从心眼中叫出来,那可得要瞧萧老弟的真实本领了。”   萧翎心知这等江湖上狂放豪杰,如不能使他心口俱服,决不低头,也不放在心上。   商八笑道:“老偷儿,龙头大哥气度恢宏,决不会计较你语无伦次。”回手一指彭云,接道:“这位是丐帮中申帮主衣钵弟子,一阵风彭云。”   彭云一拱手道:“小要饭的。”   向飞老气横秋的说道:“老偷儿和申帮主有过数面之缘,不过那已是二十年前的事了。”   彭云道:“那时,小要饭的还未蒙恩师收归门下。”   向飞笑道:“如若那时你已投在申帮主的门下,今日咱们也不用别人引见了!”   彭云为人精灵古怪,心知他想占人便宜,当下笑道:“可惜,可惜,那时如若小要饭的已投家师门下,今日也不便以向兄相称了。”   商八道:“这才是棋逢敌手,老偷儿,我瞧你认栽了吧!小要饭的便宜,也是易讨的么?”   向飞笑道:“叫化子一向难斗,身上又不带值钱之物,老偷儿就是想偷他一下出出气,也是无从下手。”   杜九抬头望望天色,道:“老大,时间不早了,要想伪制银牌,岂是片刻可成。”   商八缓缓从怀中摸出一面银牌,递了过去,道:“老偷儿不知在何处偷了这面银牌。”   杜九接过银牌,仔细一瞧,登时一皱眉头。   原来,那银牌花纹交错,精工异常,伪造极不容易。   向飞微微一笑,道:“杜老二,老偷儿久闻你极善仿制,不知造出这样银牌要多久时光。”   杜九道:“这银牌雕工精细,实在大出我杜九意料之外,看来非一日夜的工夫,很难伪造的维妙维肖。”   向飞道:“一日夜的工夫,还不算休息时间,由此刻算起,找工具准备动手,看来是要两天时间的了?”   杜九道:“差不多。”   向飞道:“百花山庄的群雄大会就算还未曲终人散,至少已至尾声,这场热闹,咱们也看不到了,我瞧你还是让老偷儿露一手吧!”   商八暗暗计算道:大哥、二婢、老二、小叫化、老偷儿,连我七个人,两人一面银牌,一共还差了三个,当下说道:“老偷儿,还得三面才够。”   萧翎道:“两面就行了。”   商八道:“大哥可是已有了入庄之策?”   萧翎道:“你已答应那马文飞由他带我入庄,岂可失信于人。”   商八道:“那是情非得已,此刻既然有了银牌,还让大哥委屈扮作那马文飞的仆从,岂不是太委屈大哥了么?”   萧翎道:“不妨事,我和他们走在一起,还有不少方便。”   商八心中暗道:不错,咱们此行志在混水摸鱼,借机救出两位老人家,需用人手,何等众多,如无那马文飞率领那群豪相助,此事甚难完成。当下点头一笑,回目望着向飞,道:“老偷儿,再去偷上两面银牌,就够用了。”   向飞微微一笑,道:“二面,三面,都非难题,不过,老偷儿要带个助手同行,万一失了风,也有一个报讯之人。”   商八心中暗道:这老偷儿刁钻古怪,不知又要捉弄那个了。皱皱眉头道:“兄弟奉陪如何?”   向飞摇头笑道:“你大腹便便,一副老板相,和我老偷儿走在一起,会叫兄弟自惭形秽,不成,不成。”   杜九担心他为难萧翎,急接道:“兄弟如何?”   向飞道:“不成,你一副冷冰的面孔人家瞧到你,就先生了三分厌恶之心。”   商八道:“小要饭的怎么样?”   向飞道:“更不行了,老偷儿和小叫化子走在一起,别人一瞧就留上了心。”   商八道:“你要带那一个?”   向飞哈哈一笑,道:“老偷儿如果带一个小妞儿,定然引得万人注目,下起手来,岂不是方便了许多。”   商八长吁一口气,道:“你想带玉兰,那要你和她商量了,人家十几岁的大姑娘,肯不肯和老偷儿走在一起,可是难说的很。”   玉兰微微一笑,道:“小婢极愿随行,不过……”   向飞道:“不过什么?”   玉兰道:“小婢出身百花山庄,归州城内各处要道,都布有百花山庄的眼线……”   向飞接道:“不妨事,老偷儿自有为你易容之法,事不宜迟,咱们立刻动身如何?”   玉兰欠身对萧翎一礼,道:“相公,妾婢追随向爷一行,去去就来。”   萧翎笑道:“你多辛苦了。”   向飞抬头望望天色,道:“午时之前,咱们在前面一片荒林见面,我要去了。”和玉兰联袂跃起,疾奔而去。   商八低声对萧翎道:“这老偷儿窃盗之技,江湖上无出其右,但却颇具侠骨,二十年前在武林中,曾有义偷美誉,他既然说出大话,必有把握。”   萧翎道:“偷儿名虽不雅,但比起那些外貌和善,内藏奸诈之人,尤胜一筹……”   他轻轻叹息一声,接道:“你和那马文飞可曾约好了会面之处么?”   商八道:“大哥可是决定要做那个马文飞的仆从随行之人?”   萧翎道:“决定了,一则咱们不能失信于人,二则此行关系重大,如若救不出我那父母,此后百花山庄的防范,必将更加森严,以那沈木风的为人,不知要如何加害我的双亲……”   他微扬了一下剑眉,语气坚决的接道:“如若救不出小兄父母,我已决心战死在百花山庄。”   商八脸色严肃的说道:“大哥放心,咱们既是兄弟相称,大哥的父母,就是我和杜九的父母,如是救不出两位老人家,兄弟也不准备出百花山庄了。”   萧翎突然抱拳一礼,道:“两位兄弟此等情义,叫我如何报答。”   商八道:“自己兄弟,大哥如要客气,那就是见外了。”   萧翎道:“这几日来,我心中憋着一件事,不吐不快。”   商八道:“大哥尽管吩咐,水裹水中去,火裹火中行……”   萧翎道:“你和杜兄弟,捧我为大,但我心中,对此却是一直难得安下,何不以年龄改叙,小弟敬陪末座……”   商八摇手接道:“不成,不成,武林无长幼,达者为尊,大哥武功强过我等甚多,正是当之无块,何况我和杜兄弟,自重遇大哥之后,深觉过去作为,太过偏激自私,今后自当追随大哥身后,作几件轰轰烈烈的事情,也可略赎前过。”   这商八生的圆脸大耳,大腹便便,一副大老板的派头,看上去又一团和气,此刻言来,却是面目庄肃,义正词严,大有弃商从侠之慨。   萧翎微微一笑道:“兄弟如此至诚,我如再作推拒,反觉造作了,但得日后在武林有所成就,必将昭告天下武林,把两位兄弟那中州二贾之号,易称为中州二义。”   商八哈哈一笑道:“今后所行,但得心之所安,那虚名称号,也不放在小弟心上……”语声微微一顿接道:“我和马文飞约好在日升三竿时分相见,大哥既是不肯失约于人,兄弟也不便再劝了。”   萧翎望望天色,道:“咱们先去会过那马文飞,你们再去会那神偷向飞不迟。”   商八道:“马文飞和中原群豪,一直对大哥存着很深的戒心,和他们会见了之后,只怕难免仍要受群豪许多冷嘲热讽……”   萧翎接道:“这个,小兄自信可以忍受得了。”   商八道:“好!既是如此,咱就立时动身,只是人多不便,最好由兄弟一人陪同大哥前去。”   萧翎心知马文飞等中原群豪,心中对他存疑甚深,此行极是冒险,马文飞等群豪,必将对他的行动,有着周密的防范,但想如无中原群豪相助,凭仗商八和自己有限几人之力,决难和百花山庄众多人数抗拒,当下点头微笑道:“好!那就有劳兄弟了。”   商八又低声嘱咐了杜九几句,才带着萧翎急急而去。 第二十五章 遇异人卜算如神   两人奔行六七里路,到了一片分岔的溪流旁边,停了下来,商八郑重地说道:“大哥,那马文飞虽然很敬佩你的武功,但他心中疑念甚深,大哥要多加小心。”   萧翎道:“事无幸成,忍辱负重,这个小兄理会得。”言罢闭目调息。   太阳逐走了暗夜,金色的光芒,照耀着水中荡起的涟漪,一叶小舟,由远处芦苇丛中急驶而至,直划向两人停身之处。   一个全身劲装,披着黑色英雄氅的青年,跃上岸来,那小舟却疾快的转头划去。   商八缓缓站起身来,一抱拳,道:“总瓢把子果然言而有信。”   马文飞目光一转,还了一礼,笑道:“有劳两位久候了。”   商八道:“昨日相议之事,马兄可有困难?”   马文飞笑道:“小弟既然答应了商兄,不论如何困难,也得办到……”目光转注到萧翎身上,接道:“只是委屈了三庄主,兄弟心中难安。”   萧翎只觉三庄主这称呼,刺耳异常,但仍然心平气和的抱拳说道:“有劳马兄相助,兄弟是感激不尽。”   商八道:“马兄,我把大哥奉托你了,兄弟就此别过。”   马文飞道:“商兄慢走,在下不送了。”   商八道:“不敢有劳。”转身两个飞跃,人踪顿杳。   萧翎目注商八去远,欠身说道:“在下几时改扮?”   马文飞缓缓从英雄氅内,取出一个青色的包袱,道:“这里有衣服和易容药物一包,萧兄先请换过衣服,再行易容。”   萧翎缓缓接过包裹,心中说不出是一股什么滋味,转入一丛深草之中,换过衣服,取些河水调开易容药物,涂在脸上。   一个英俊潇洒的美男子,片刻间容色大变,变成了一个面容枯黄的少年。   马文飞微微一笑,道:“萧兄今午与兄弟共赴百花山庄之宴,连姓名也得暂时换换了。”   萧翎道:“那就请马兄给小弟起一个名字吧!”   马文飞沉吟了一阵,道:“但望萧兄能够马到成功,旗开得胜,顺利救出令尊、令堂,易名马成如何?”   萧翎道:“很好。”   马文飞抬头看看天色,道:“咱们先到归州城内,饱餐一顿,再到百花山庄中去,不知萧兄意下如何?”   萧翎道:“兄弟是悉听吩咐。”   马文飞道:“既是如此,咱们就即刻动身。”   萧翎道:“兄弟既然扮作了马兄的仆从,马兄如若有事,但请吩咐就是。”   马文飞微微一笑,道:“这还要萧兄担待了。”转身向前奔去。   萧翎不再多问,追随在马文飞身后而行。   两人进了归州城,只见满街都是佩带兵刃,骑着骏马的武林人物。   马文飞带着萧翎行到一处高大酒楼前面,停了下来,四下打量了一眼,缓步向楼上行去。   只见楼上坐满了武林人物,只有靠东面临街处的一张方桌上面,坐了一个身披鹅黄英雄氅的中年大汉,两个座位,还没有人。   马文飞缓步行近那木桌之前,缓缓坐了下去,萧翎倒是装什么像什么,悄然站在马文飞的身后。   那身披鹅黄英雄氅的大汉,抬头望了马文飞一眼,欲言又止。   马文飞只觉这大汉面貌很熟,只是一时间却又想不起他的姓名。   马文飞唤过店小二,要了酒饭,回顾萧翎一眼,说道:“你也坐下吃点食物。”   萧翎应了一声,端端正正的坐了下去。   但闻酒楼上人声吵杂,进出之人,川流不息,大都是江湖中的人物,萧翎心中暗想,不知那沈木风邀请了多少武林同道,怎的有这么多武林人物在这归州城中出现。   两人匆匆用过酒饭,会帐下楼,马文飞又故意在城中走了一转,才折向百花山庄而去。行到了一处僻静所在,低声对萧翎说道:“咱们看了一周,竟然未见少林、武当中人,沈木风既然未请白道中人与会,何以会发给我马文飞一张请帖?古人道:宴无好宴,会无好会,看将起来,沈木风必是将在大会之中,暗用手脚,也许进得百花山庄之后,咱们就无法守在一起,萧兄要自行留心一些。”   萧翎道:“多谢关照,进入百花山庄之后,在下自当尽量设法和总瓢把子守在一起。”   马文飞道:“商八、杜九,可要与会么?”   萧翎道:“他们身上怀有银牌,不难混入。”   马文飞道:“这就好了,中州二贾武功高强,他们入得百花山庄,也好助我们一臂之力。”   萧翎道:“在下决不会胡乱作主,总瓢把子但请放心就是。”   马文飞微微一笑,不再言语,放开脚步,向前奔去。   这条路萧翎是熟悉无比,闭着眼也可以摸上百花山庄中去,但他却循规蹈距的追随在马文飞的身后而行。   片刻工夫已到了百花山庄。   马文飞虽然久闻百花山庄之名,但却从未到过,抬头看去,只见重重花树,环绕着一处广大庄院,一座高楼,耸入云表,穷尽目力望去,隐隐可见楼上人影闪动。   萧翎低声说道:“马兄,这百花山庄看上去似无戒备,实则戒备森严异常,那重重花树林中,隐藏着无数高手。”   马文飞点点头道:“多谢萧兄指教。”   语声甫落,瞥见花树林中,转出来两个青衣大汉,快步迎了上来,遥遥抱拳说道:“两位可是应邀赴宴来的么?”   马文飞一拱手道:“不错。”   两人突然闪向两侧,欠身说道:“这边请。”   马文飞原想仔细观察一下百花山庄的形势,但此刻只好改了念头,缓步行了过去。   绕过一丛翠竹,景物忽然一变,只见花树环绕着一座高大的门楼前面,左侧站着十二个蓝衣童子,右侧十二个红衣美婢,几张木案,排列大门前面,中间仅可容两人并肩通过,两个身着长衫,留着八字胡的老者,分坐在两侧木案后面,每人身后,站着两个劲装大汉。   马文飞目光锐利,一掠两个老者身后大汉,已瞧出都是内外兼俱的武林高手,暗中一提真气,凝神戒备,缓步向前行去。   萧翎紧随身后,相距不过两尺。   马文飞行至那木案旁侧,两个老者齐齐站了起来,欠身说:“贵宾留名。”   马文飞淡淡一笑,道:“豫、鄂、湘、赣总瓢把子马文飞。”   左首老者欠身说道:“原来是马大爷,可否留下大名。”举手奉上了一支毛笔。   马文飞接过毛笔,龙飞凤舞的在木案白缎上签下了姓名。   右面一位老者赔笑说道:“大爷鉴谅,可否把奉邀银牌……”   马文飞不待对方话说完,探手从怀中取出银牌递了过去。   那老者接过银牌,很仔细的瞧了一阵,双手奉上,说道:“马爷请好好保管此物。”   马文飞一皱眉头,接过银牌,藏入怀中。   左首老者两道目光却一直在萧翎身上打量,直待马文飞收好银牌,才缓缓说道:“这位是总瓢把子的什么人?”   马文飞冷冷说道:“随身仆从,那邀请函上说的明白,每面银牌,可容两人入庄,难道是在下看错了么?”   左首老者欠身赔笑道:“总瓢把子不要生气,小的们奉命行事,不得不问明白身份,也好为马爷随身的小厮准备好宿住之处……”   目光转注到萧翎身上,道:“小哥怎么称呼?”   萧翎道:“马成。”举步向前行去。   只听右首老者高声喊道:“豫、鄂、湘、赣总瓢把子马文飞大爷,随带仆从马成驾到。”   但见一个红衣美婢,和一个蓝衣童子,急步奔了过来,迎面一礼,道:“恭迎马爷的大驾。”   马文飞暗道:好大的铺张,挥手说道:“不用多礼。”   那红衣美婢嫣然一笑,道:“小婢为马爷带路。”转身向前行去。   马文飞举步随进,萧翎紧随在马文飞的身后,那蓝衣童子却在萧翎身后而行。   马文飞心中暗道:前有开道,后有跟随,当真是防备森严。   那红衣美婢,引导两人进了悬灯结彩的大门,穿过一条红毡铺地的,到了一座敞厅门前停下了脚步,高声说道:“豫、鄂、湘、赣总瓢把子马文飞,马大爷驾到。”   语声甫落,大厅中缓步走出一个华服少年,迎了上来。   萧翎目光一掠来人不禁心头一跳,赶忙垂下头去,长吸一口气,隐敛起目中神光。   只见那华服少年迎出厅门,一抱拳,道:“兄弟周兆龙,久闻马兄大名,今承赏光驾临,百花山庄生辉不少。”   马文飞还了一礼,道:“怎敢当周二庄主迎接,兄弟这里拜谢了。”   周兆龙哈哈一笑,道:“马兄言重了。”右手牵着马文飞的左腕,并肩向大厅中行去,萧翎微微垂首,紧随着马文飞的身后,亦步亦趋。   敞厅中人数不多,不过有七八个人,周兆龙也不替马文飞介绍,直穿敞厅而过,一面笑道:“马兄远道来此,请到翠竹轩中稍息风尘,今夜兄弟再为马兄设宴洗尘。”   萧翎一直微微垂头随在马文飞的身后而行,直奔那翠竹轩中。   这翠竹轩在百花山庄的四大迎宾馆中,是最差的一个,比起那“兰花精舍”、“梅花阁”、“牡丹亭”都要逊色,萧翎在这百花山庄中,做了很久的三庄主,就未去过那“翠竹轩”中一步,显然,豫、鄂、湘、赣总瓢把子,并未受到百花山庄中的重视。   周兆龙带着马文飞绕过几丛花树,进入了一片翠竹林中。   只见无数红砖砌成的精舍,散布在翠竹林中内。   周兆龙带着马文飞行近了一精舍前面,笑道:“这就是马兄的休息停居之处,近日来百花山庄内佳宾云集,庄中的房舍,不敷应用,委屈马兄在这蜗居迁就几日了。”   马文飞笑道:“好说,好说,兄弟久闻百花山庄之名,今日一见,果然是气象万千,百花盛放,如入仙境。”   周兆龙微微一笑,道:“马兄过奖了。”   伸手在门环上轻叩三声。   两扇红门,呀然大开,一个眉目清秀的小婢,当门而立。   周兆龙指着马文飞说道:“这位马爷,是咱们这百花山庄中的贵宾,你好好招待。”   那小婢应了一声,欠身说道:“马爷请进。”   马文飞心中暗道:难道这翠竹轩无数精舍中,都有专司侍候贵宾的美婢不成。   心中念头转动,人却步入精舍。   周兆龙却停在精舍门外,抱拳说道:“马兄如要酒饭,尽管吩咐侍婢,兄弟还要迎客,恕不能奉陪了。”   马文飞道:“周兄请便。”   周兆龙笑道:“晚宴之时,兄弟再亲来奉请。”转身大步而去。   那美婢穿着一身青衫、青裙,但却用白缎滚边,脸上脂粉薄施,看上去倒是有一股清雅娇俏之气。   只见她躬柳腰,启樱唇,娇声说道:“小婢凤竹,马爷有什么吩咐,尽管呼叫小婢。”   马文飞微微一笑,道:“姑娘在这百花山庄很久了么?”   凤竹笑道:“小婢自幼在百花山庄中长大,早已不知姓名来历了……”   语声微微一顿,又道:“马爷请看看宿舍,如若有什么不妥之处,小婢亦好早些为马爷换过。”当先转身,莲步姗姗,带路而行。   推开一重绣帘,里面是一个小巧美雅的卧室。粉红绫幔遮蔽,靠东首横放着一张木榻,两盆不知名的红花,散播出淡淡的清香,红花、红壁、红绫被,全室看不出第二种颜色。   马文飞淡淡一笑,道:“好是很好,只是布设太鲜艳了,似是女孩子家的闺房一般。”   凤竹嫣然一笑,道:“小婢如非侍候马大爷,可是没福住这翠竹轩了。”言来星目流转,巧笑倩兮,媚态横溢,极尽诱惑。   马文飞心中一动、暗道:是啦,沈木风这般安排,分明是想以女色为饵,使人不觉陷入于脂粉陷阱之中,唉!与会群豪,不知有几人能逃过这脂粉陷阱!   心念一转,缓步退出室外。   凤竹紧随而出,俏目流转,望了萧翎一眼,笑道:“这位可是马爷的仆从么?”   萧翎急急接道:“小的马成。”   凤竹道:“后面有小房一间,是你宿居之室,跟我来吧!”举步行去。   萧翎随那凤竹身后,直行到精舍尽处,凤竹推开了一扇紧闭的木门,笑道:“马兄尽管休息,侍候马大爷的事,不再劳动你小哥了。”   轻轻带上木门,转身而去。   这是个简陋的小室,除了一榻一桌之外别无长物,萧翎想到过去在百花山庄的威风,此刻却要在陋室居住,不禁哑然失笑。   马文飞在厅中一张藤椅上坐了下来,长长吸一口气,纳入丹田,微闭着双目养神,他为人精明,进入卧室中后,觉出那卧室中散布着一种奇怪的清香,有若醉人春酒,心中霍然警觉,暗暗忖道:那卧室中一色桃红,布置的有如新房一般,再加上那股醉人的香气,娇娆的美婢,显然,这是有意的安排,看来非得小心一些不可……   只听一阵步履之声,传入耳际,凤竹春风俏步的走了过来。   马文飞微微一启双目,瞧了凤竹一眼,装作不见,仍然静坐不动。   凤竹走到马文飞的身前,停了下来,柔声说道:“马大爷,远道而来,想是十分困倦,小婢已替马爷备好了热水,可要洗澡,在房里躺着休息一下。”   马文飞启开双目,望了凤竹一眼,淡淡说道:“不敢多劳姑娘费心,在下自会料理,姑娘请自去休息!”   凤竹笑道:“小婢奉命侍候马大爷,不论马爷有什么吩咐,小婢是无所不从。”   马文飞心中暗自骂道:沈木风的手段,当真是卑劣的很!连美人计也用了出来,这丫头只怕是奉有严命,非得诱我上钩不可,看她之貌,不似淫荡之人,何以竟然这般自甘下贱,我倒是要逗她一逗,看她有些什么反应。   心念一转,微微笑道:“姑娘的风姿撩人,玉润珠圆,看上去实不像侍人之婢。”   凤竹笑道:“如得马爷提携,小婢是感激不尽。”   马文飞道:“我要如何提携姑娘呢?”   凤竹道:“只请马爷肯在我们大庄主面前提上小婢一句就行了。”   马文飞道:“提什么呢?”   凤竹粉脸突然泛现两圈红晕,低声说道:“马爷只要在我们大庄主面前说上一句,极为喜爱小婢,那就行了。”   马文飞笑道:“这事容易,但不知他如何赏赐姑娘。”   凤竹道:“我们大庄主大方的很,他便将小婢赐给马爷。”   马文飞哈哈大笑道:“当真是大方的很,可惜呀!可惜。”   凤竹愕然说道:“可惜什么?”   马文飞道:“可惜姑娘这等美艳之人,在下却无艳福消受。”   凤竹脸色一红,垂下头去,道:“侍婢身份,丑陋之貌,不配侍候马爷。”   马文飞道:“姑娘错了,如以姑娘之貌而论,那足以当得娇艳如花之称,只是在下练的是童子功,不能接近女色,只有望花惆怅,有负姑娘的雅意了。”   凤竹娇媚一笑,道:“小婢侍候马爷,只望得以常日追随左右,小婢心愿已足。”   马文飞暗道:这丫头大有自荐枕席之意,看来如不坚决断去她的念头,只怕她心犹不死,当下哂然笑道:“以姑娘之貌,娇态媚笑,不为所动者,那是绝无仅有,在下自知难以自锁心猿意马。”   凤竹轻轻叹息一声,道:“马爷既如此说,小婢再厚颜一些,也不便再多恳求马爷,带我离开百花山庄了……”   语声微微一顿,接道:“但小婢奉命侍候马爷,马爷留在百花山庄一日,小婢就奉君身侧,听候差遣。”言罢一笑而去。   马文飞心中暗道:这沈木风果然是厉害得很,单是训练这等能言善道的侍女,就非容易之事,似这等脂粉陷阱,只怕能够逃过的人不多。   轻薄的凤竹,突然间变得庄重起来,献茶之间,无不低垂螓首,只瞧的马文飞心中好生不忍。   萧翎想到抢救父母时,难免要有一场恶战,入得那陋室之后,就盘膝调息。   凤竹送上香茗细点,马文飞却不敢轻易尝试,想到那沈木风为人的毒辣,很可能在这香茗细点中渗入了无色无味的毒物,待凤竹离开之后,悄然取出携带的干粮,略为食用一些果腹。   凤竹眼看奉上的茶点不动,也不多问,悄然收了起来。   太阳下山时分,周兆龙果然是如约而来,牵着马文飞一只手,说道:“小弟已备下酒宴,为马兄洗尘。”   马文飞道:“如此叨扰,实叫兄弟心中难安。”   周兆龙道:“兄弟是久闻马见之名,今日一见,尤胜闻名许多。”   萧翎经过一阵调息,精神充沛饱满,微微垂首,肃立于马文飞的身后。   他虽然易容改装,但仍然不敢和那周兆龙目光接触。   周兆龙为人虽然精干,见及细微,但他料不到一向高傲的萧翎,会扮作别人的仆从,始终未多留意,牵着马文飞,直向大厅中走去。   萧翎紧随在马文飞身后而行,想到大厅去瞧瞧商八等是否已经混进了百花山庄。   周兆龙虽然不愿马文飞随身仆从也去参与,但马文飞装胡涂不讲话,周兆龙不便擅自作主,叱退马文飞的仆从。   穿过了几丛花树,到了一座烛光辉煌的敞厅中。   敞厅中盛宴早开,一张红漆八仙桌上,早已坐了四五个人。   萧翎目光微微一转动,看那辉煌的大厅中,只摆这一桌宴席,心下好生奇怪,暗道:这百花山庄举行英雄大会,函邀天下各方群雄,何以人数竟如此之少。   心中念头转动,人却门入厅门后面,倚壁而立。   周兆龙带着马文飞行近那八仙桌,说道:“诸位贵宾,今日兄弟要替诸位引见一个大有名望的人物。”   桌上四个人,齐齐抬起头来,把目光投注到马文飞的身上。   周兆龙指着马文飞,接道:“这位就是大名鼎鼎的豫、鄂、湘、赣四省总瓢把子马文飞兄。”   桌上四人,三个站起身来,一抱拳,道:“久仰马兄之名,今日有幸一晤。”   只有靠北面的一个面色惨白,身穿白衣的中年文士,坐着未动,似是根本未听到周兆龙介绍之言。   马文飞扫视了那白衣文士一眼,也未理会。   周兆龙对那白衣文士失礼端坐未动的事,恍如未觉,却指着三个起身作礼之人,说道:“这三位是泰山三雄,王氏兄弟。”   靠南面首位上年龄较大之人,道:“兄弟王通。”   紧傍王通而坐的大汉接道:“兄弟王骥。”   坐在正西位上的大汉,说道:“兄弟王放。”   马文飞道:“幸会,幸会。”   周兆龙望着那白衣文士,笑道:“这位是东海神卜司马干。”   马文飞心中暗道:此人一副骄狂之气,我也不和他客气了,缓缓坐了下去,冷漠地说道:“原来是司马兄。”   司马干冷笑一声,道:“马总瓢把子的气色很坏,近日里必有血光之灾。”   马文飞淡淡一笑,道:“兄弟一向不信命相之论。”   司马干道:“马兄不信,咱们走着瞧吧!在下索性说的武断一些,由今日算起,三日之内,马总瓢把子如无血光之灾,兄弟就从此不用东海神卜的称号。”   马文飞听他说的如此肯定,也不禁心中微微一震,抬头望了司马干一眼,缓缓说道:“多承指教。”   司马干仰天打个哈哈,端起面前酒杯,一饮而尽。   周兆龙眼看司马干已然吃了起来,急急端起酒杯,说道:“诸位请啊!”   马文飞仍有着很深的戒心,喝了杯中之酒,但却不肯吞下,借故吐在手帕之上。   只见司马干和王氏三雄,杯举酒干,才渐渐的放开了怀,吃喝起来。   席中诸人,除了周兆龙殷殷劝酒之外,都很少说话,一席酒饭匆匆吃完。   东海神卜居然从怀中摸出三枚金钱,双手合捧,摇动一阵,撒在桌上,看了一阵后,自言自语地说道:“这百花山庄混入了不少奸细。”   马文飞吃了一惊,暗道:这狂人难道当真有卜算之能不成。   只见周兆龙微微一笑,道:“司马兄可能卜算出有几位么?”   司马干道:“以卦相看来,至少有十位以上。”   周兆龙道:“不多,不多,照敝大庄主估计,至少该有二十位以上。”   司马干冷冷说道:“这么说来,那沈大庄主也会卜算之术了。”   周兆龙笑道:“敝大庄主虽然不会卜算之术,但却是料事如神,从无不中。”   司马干收起桌上金钱,冷冷说道:“以兄弟卜相分析,对贵庄大是不利……”   周兆龙哈哈一笑,接道:“司马兄不用担心,诸般可能发生的变乱,都已经在敞大庄主的计算之中。”   司马干似是对自己的卜算之术,充满着自信,说道:“也许变化出在贵大庄主的意料之外呢?”   周兆龙目光一掠马文飞,接道:“纵然是变乱情况,确然出了大庄主的意料之外,那也不致引起敝庄的惊恐混乱。”   司马干收起桌上金钱,冷冷说道:“周兄既然不肯听从兄弟的警告,兄弟倒要拭目以观贵庄如何应付混乱之局了。”   泰山王氏三雄,心中暗自忖道:世间那有强行迫人相信自己卜算之术的人,这司马干也算得是一个奇怪之人了。   马文飞缓缓站起身子,道:“此刻已酒足饭饱,二庄主还有什么指教么?”   周兆龙道:“不敢,不敢,马兄如若有事,尽管请便。”   马文飞一抱拳,道:“兄弟这里先行告退了。”起身而去。   萧翎垂目紧随在马文飞身后,直奔翠竹轩。   司马干望着那马文飞的背影,道:“二庄主可识得此人么?”   周兆龙道:“我和他见面始自今日,但对他的底细,却是早已了如指掌。”   司马干道:“此人就是一位大有问题的人物,二庄主要多多小心。”言罢,也不待周兆龙回答,就起身而去。   马文飞和萧翎一气走回翠竹精舍,凤竹含笑相迎,捧上香茗,笑道:“马爷,可要休息么?”   马文飞道:“我要静坐一刻,姑娘请自去休息吧!”   凤竹道:“小婢在此侍候马爷。”   马文飞一挥手,道:“不用了……”   语声微微一顿,又道:“如是姑娘存有离开百花山庄之心,等在下见得沈大庄主之后,自会代为进言……”   凤竹急急道:“马爷既是不喜小婢常侍身侧,千万不可在大庄主面前,为小婢请命……”   马文飞笑道:“我知道,我要请大庄主,把姑娘赐于在下,待离开百花山庄之后,姑娘就可以自由他往了。”   凤竹黯然说道:“天涯茫茫,我无亲无故,你要我到那里去呢?不敢劳动马爷了。”转过身子,缓步而去。   马文飞心中暗道:这丫头似有着离开百花山庄之心,只不知是真是假,唉!百花山庄中人,纵然是一个婢女,也使人莫测高深……   忖思之间,瞥见那刚刚行出精舍的凤竹,重又急急奔了回来,说道:“马爷,有一位司马先生来拜访。”   马文飞心中奇道:司马干找上门来,不知为了何事,看此人态度暧昧,用心难测,倒得留心一些才是,口中却连连说道:“快些有请……”   一句话未说完,司马干已闯了进来,道:“打扰马兄。”语气冰冷,简直不似在说客气话。   马文飞本待和他客气寒暄几句,但听得那冷漠的语气,心中一动,忖道:对此等倔傲之人也不用对他多礼,当下也冷冷说道:“司马兄有何见教?”   司马干不用人让,自动坐了下去,道:“咱们真人面前不说假话,马兄到这百花山庄中来,心怀别图,瞒得了周兆龙,却是瞒不过兄弟。”   马文飞冷笑一声,道:“司马兄就是为这句话过访么?兄弟已经知道了……”   司马干道:“周兆龙不听我警告之言,自负他们这百花山庄有如铜墙铁壁,实叫兄弟气愤不过。”   此人每一句,都使人震骇、惊异,大有语不惊人死不休之概。   马文飞一时间倒是摸不清他的用心,一皱眉头,道:“恕兄弟愚拙,听不懂司马兄言中之意。”   司马干道:“兄弟之意,简单不过,我要在周兆龙面前证明我司马干卜算之术的灵验,并非是信口开河。”   马文飞道:“不知司马兄要如何证明?”   司马干道:“周兆龙不肯相信我司马干的话,我要他尝点苦头,知道我司马干的利害!”   马文飞笑道:“愿闻其详。”   司马干目光一掠那站在厅室一角的凤竹,欲言又止。   知趣的凤竹,打量眼前形势,悄然退了出去。   马文飞微微一笑,道:“现在可以说了。”   司马干道:“马兄的来意,不但是兄弟了然,就是那周兆龙,只怕也知道的十分清楚。”   马文飞淡淡一笑,道:“不错,兄弟和百花山庄中的人,是道不同难相为谋,承他们看得起我马文飞,奉柬相邀,如是兄弟不来,岂不是要被人耻笑我胆子太小么?”   司马干道:“在下的看法,马兄到此,恐不止单是为了一点颜面英名而已。”   马文飞心中一动,暗道:这人很少在中原武林中走动,既然不知他的来历,又不知他和百花山庄的关系,切不可露了口风。   念头转了几转,定了主意,淡淡一笑,道:“不论司马兄心中如何想法,兄弟是不变既定主意。”   司马干道:“如若马兄肯把既定之策,告诉兄弟,兄弟倒可助马兄一臂之力。”   马文飞笑道:“司马兄自负神卜,何不自卜一卦,算算兄弟心中所谋。”   司马干怫然不悦,霍然站起,道:“看将起来,马兄也是不肯信任兄弟了?”   马文飞也站了起来,笑道:“彼此相交不深,司马兄不觉得问的太多了么?”   司马干脸色大变,冷冷说道:“马兄可是迫逼在下相助百花山庄了?”   马文飞道:“这个悉凭尊便!”   司马干突然用手端起茶杯,喝了一口,冷冷说道:“马兄日内定有血光之灾,可要兄弟指明你一条去路么?”   马文飞笑道:“大丈夫生死何足畏,不用司马兄费心了。”   司马干冷冷说道:“马兄既不相信兄弟这卜算之术,那么也就算了。”放下茶杯,大步而去。   这东海神卜司马干,来自遥远的东城,自负学有所长,希望能在中原武林道上,扬名立万,甫入中原,正赶上中原武林哄传百花山庄之事,司马干慕名拜庄,毛遂自荐,原想凭借胸中所学,一举惊人,受人尊敬,却不料事与愿违,竟是未蒙重视,而心中一怒,又想帮助马文飞,把百花山庄闹一个天翻地覆,却不料又被马文飞拒于千里之外。   守在室外的凤竹姑娘,眼看司马干含愤而去,悄然走回室中,收拾茶具,那知手指一和司马干用过的茶杯相触,一个细瓷白杯,突然碎裂如粉,洒了一地。   马文飞微微一怔,半晌说不出话来。   凤竹却嫣然一笑,道:“司马先生的武功不弱,他如能稍微沉着一些,不太急于名利,很快就可为百花山庄收罗重用!”   马文飞心中一动,这丫头似是知道的很多,而且评论司马干的武功时,口气是那样平静,既无惊愕之感,亦无赞佩之意,难道这丫头也具有上乘武功不成,何不借此探听一些庄中隐秘。当下轻轻咳了一声,道:“在下久闻百花山庄,纳贤罗才,是以庄中有着无数的奇才异士,不知何以对那司马干,竟然十分冷淡?”   凤竹笑道:“这等事,小婢本不敢谈,但马爷是正人君子,决不至陷害小婢,谈谈也就无妨了。”   她探头室外望了一阵,接道:“只怪司马干来不逢时,大庄主正为英雄大会劳心,无暇接见于他,才埋没了这样一位奇才。”   马文飞道:“难道二庄主就瞧不出那司马干身怀绝技么?”   凤竹笑道:“一则二庄主的眼光目力,难以及得大庄主,他虽然瞧出了司马干是一位怀才奇人,但却无法瞧出他究竟有多大本领,二则他也无权重用那司马干。”   马文飞道:“怎么?他身为百花山庄的二庄主,难道做不得一点主么?”   凤竹道:“我们百花山庄,大权一向是集中在大庄中一人手中,二庄主只不过是传达大庄主之命罢了。”   马文飞道:“原来如此。”   凤竹黯然叹息一声,道:“马爷,这些话小婢只是随便说给你听听,如果泄露了出去,传入大庄主或是二庄主耳中,小婢这个苦头,就要吃大了,二庄主虽无权势决定大事,但惩治小婢,却是轻而易举的事。”   马文飞道:“这个姑娘尽管放心,我马文飞岂是反复无常的传言小人……”   语声微微一顿,又道:“姑娘可知贵庄沈大庄主的宴客确期么?”   凤竹道:“正期是明日中午,但今天晚上,确有一个盛大的晚宴,席设望花楼前的花圃之中,大庄主届时将亲身主持。”   马文飞道:“承蒙姑娘诸多指点,在下是感激不尽。”   凤竹微微一笑,道:“马大爷许下的诺言,但愿不要忘去。”   马文飞道:“姑娘放心。”心中却是暗暗奇怪,道:我几时曾对她许下了诺言,许诺的又是些什么呢?   凤竹微微一笑,满脸欢愉收了茶碗而去。   只见萧翎缓步走入厅中,说道:“总瓢把子借机坐息一阵,也许夜间难免有一番应酬。”   马文飞道:“好!我就在厅中坐息一阵。”   萧翎心中暗自奇道:为什么不到卧室中去呢?有我萧翎替你护法,还有什么不放心的么?   正自怀疑之间,凤竹已重返厅中,笑着说道:“马爷请放心在室中休息,小婢已经移开了那两盆红花。”   马文飞心中暗道:这丫头果然是聪明得很,当下行入卧室,嗅了一阵,果然再无香味,才盘膝坐在木榻之上,运气调息。   萧翎回顾了凤竹一眼,道:“咱们总瓢把子,打坐调息时。向不许别人惊扰,此地暂有小的照看,不劳姑娘了。”   他虽然脸色枯黄,但易容药物却无法改变那端正的轮廓,清澈的星目。   凤竹目光当和萧翎冷电般的眼神一触,芳心突然一震,忍不住打量了萧翎一阵,茫然说道:“你面貌、眼神好像一个人。”   萧翎冷冷说道:“像那一个?”   凤竹伸出纤纤的玉指,按在顶门之上,思索了良久,道:“我一时想不起来了,但你那眼神,我一定见过。”   萧翎心中暗道:这丫头的眼光、记忆,倒是很好,我易容之后,她仍瞧得出来,我对她毫无记忆,想来定然不是常见的了。   只听凤竹娇声说道:“你追随马爷很久了?”   萧翎道:“很久了。”   凤竹缓步走出室门,左脚刚刚踏出突然又收了回来,转过娇躯,举手一招,道:“我想起来啦,过来我告诉你。”   萧翎心中虽然不愿,但却知道这分派于此的婢女,明是侍候,暗是监视,如果对她太过冷漠,她只要在周兆龙面前,讲上几句坏话,使那沈木风加意防范,对自己援救双亲的举动,却是大有妨碍,只好缓步走了过来,道:“姑娘要说什么?”   凤竹道:“你好像我们三庄主!”   萧翎心头一跳,道:“我像贵庄的三庄主,姑娘取笑了!”   凤竹笑道:“千真万确,你这对眼睛,确是像他,水汪汪的桃花眼,只是你面色枯黄,和我们三庄主俊俏模样,差的远了。”言罢,也不待萧翎回答,转身而去。   萧翎心中暗道:看情形这丫头只发觉我像他们的三庄主一事,是从眼睛之上瞧了出来的,我该特别留心这眼睛才是。   日落西山,夜色低垂,东方天际,升起了一钩新月。   凤竹手中举着纱灯,缓步走来,低声对萧翎说道:“马爷醒了么?”   萧翎道:“没有,姑娘有何见教?”   凤竹道:“大庄主洗尘晚宴时间已经快到,快请唤起马爷,要他洁面更衣,准备赴宴。”   萧翎道:“咱们总瓢把子一向衣着随便,不用更衣了。”   凤竹放下手中纱灯,摸出火折子晃燃了,点起室中火烛,道:“纵然不用更衣,也该要叫他起来了。”   萧翎笑道:“这事容易,姑娘不用躁心,决误不了事。”   微微一顿,接道:“在下有一件事,想请教姑娘,不知姑娘肯不肯赐告。”   凤竹道:“什么事?”   萧翎道:“今夜之中,不知咱们是否可见到你家三庄主?”   凤竹道:“自然是见得到了,敝庄主这场邀集的群雄大会,主要的就是为我家三庄主和江湖群豪会面。”   萧翎心中暗道:不知又是那一个冒充了我萧翎,难道那蓝玉棠也被沈木风收罗在百花山庄之内不成。   只听凤竹说道:“你问此事,可是为了我说你生的很像我家三庄主?”   萧翎道:“这自然是最重要的原因之一,在下要见识贵庄三庄主,既生的和小的相貌一样,为何是贫贵悬殊如此之大?”   凤竹笑道:“我只是说你眼睛和他生的一样,至于其他地方,那就相差的太远了。”   萧翎心中暗道:不知中州二贾和那神偷向飞混入了百花山庄没有。   萧翎和凤竹谈话之间,马文飞已缓步走了出来。   凤竹欠身一礼道:“马爷可要更衣?”   马文飞道:“不用了,贵庄大庄主的洗尘晚宴,几时开始?”   凤竹抬头望望天上一钩新月,笑道:“月上树梢头,已经到了。”   马文飞道:“与会之人,都是些何许人物?”   凤竹道:“凡是应邀来找我们百花山庄中参与英雄大会之人,全都要到。”   马文飞点点头道:“咱们要即刻动身了!” ( 重要提示:如果 书友 们打不开t x t 8 0 . c o m 老域名,可以通过访问(t x t 0 2 . c o m ) ,(t x t 0 3 . c o m ) , ( t x t 8 0 . c c) , ( t x t 8 0 . l a ) 备用域名访问本站。 )   凤竹拿起放在案上的纱灯,说道:“小婢替马爷带路。”举步向外行去。   马文飞回头望了萧翎一眼,暗施传音之术,说道:“萧兄,赴宴之时,莫忘了和中州二贾等联系,商议动手之策。”   萧翎点点头,紧行两步,迫在凤竹身后,搭讪着说道:“姑娘一直在这翠竹轩中么?”   凤竹道:“是啊,我们那姐妹群中,用竹字排名的,都是在翠竹轩中侍客。”   萧翎道:“原来如此,若是在兰花精舍之中迎客,那是要用兰字排名了。”   凤竹笑道:“你很聪明嘛,举一能反三。”   萧翎道:“好说,好说。”心中暗道:我在这百花山庄中,担当三庄主时,是何等的神气,那时,你这丫头,就算想和我说几句话也不容易,此刻倒得受你冷嘲热讽了。   忖思之间,已绕过了两片花丛。   抬头看去,只见一座耸云高楼,屹立在众女婢环绕之中。   楼下一片如茵草地上、早已摆好了十几桌酒筵,看情形,邀请之人,并不太多。   马文飞一皱眉头,道:“姑娘,咱们可是来的太早了一些?”   凤竹道:“不早啦,那边不是有人来了么。”   马文飞抬头看去,果见正北方花树中缓步走出一个高举纱灯的蓝衣女婢。   在那蓝衣女婢之后,紧随一个手提描金箱,身着长衫,年约四旬左右,胸前黑髯及腹的文士。   此人形状特殊,萧翎一眼之下,已然瞧出正是浙北向阳坪璇玑书庐主人宇文寒涛。   在他身后紧随着百手书生成英。   只见宇文寒涛在蓝衣小婢纱灯引导之下,在靠近望花楼的一面坐下。   就这一会儿,四面花丛中陆续出现了数十盏纱灯,在几十个美婢引导之下,各就坐位。   那筵席坐位,似已早经排好,数十个带路美婢,交错穿梭而过,带人就座,有条不紊。   凤竹笑道:“马爷,入席吧!”移步向前行去。   马文飞在凤竹引导下,入了席位。   萧翎低声对凤竹道:“姑娘,可有我的坐位么?”   凤竹颦起了柳眉儿,道:“你只要敢坐,就在旁边坐下吧!反正每一桌可坐八人,事实上人数都是不足。”   萧翎道:“多谢姑娘指点。”   凤竹道:“不用谢了。”转身退下去。   只听一个冷冷的声音,传了过来,道:“冤家路窄,兄弟又和马兄分配到同一桌上了。”   马文飞目光一转,缓缓说道:“司马兄和兄弟倒有缘的很。”   司马干缓步入席,在马文飞对面坐下,那带路美婢,悄然退了下去。   马文飞目光一转数十个高举纱灯穿梭在筵席间的带路美婢,全都悄然退去,不禁暗暗赞道:百花山庄果然不可轻视,单是这些训练有素的美婢,就非江湖上任何一家门户能够及得。   只见司马干说道:“百花山庄中这些美婢,个个都是人比花娇,不知已有多少人,跌入了脂粉陷阱之中。”   这几句话,说的声音很高,似是有意让全场中所有的人全都听到。   果然,数十道目光,一齐投注过来。   司马干神色自若的端起茶杯,大大喝了一口,自言自语接道:“青竹蛇儿口,黄蜂尾上针,两物不算毒,最狠妇人心,玫瑰多刺,酒色误人,偏又是自古英雄爱美人,石榴裙下,作茧自缚,可叹啊!可叹!”   他每一句一字,都用丹田真气送出,听来声音不大,但却传出极远,筵席中人,个个听得真切。   马文飞一皱眉头,低声说道:“司马兄,够了,已经是四座皆惊,万目齐注……”   司马干冷冷接道:“兄弟观察在座之人,大部都跌入脂粉陷阱之中,岂不是一大可悲之事。”   马文飞心中暗道:此人见语不惊人,心有不甘,不用再和他谈了。转过头去,装作不闻。   司马干突然仰天打个哈哈,道:“天下愚人,何以如是之多,死在临头,还是贪图口腹之欲,吃几餐送终酒席。”   这几句话又使得全场震动,立时议论纷纷。   司马干眼看仍是无人理他,突然一掌击在木案上,只震得碗筷横飞,散落在地,伏案大哭起来。   花树林中,奔出来四个青衣童子,送上新的碗筷。   马文飞眼看他这等癫狂的举动,有心劝他几句,又怕缠上自己,只好忍下不理。   但闻司马干那嚎哭之声,愈来愈大,全场皆闻。   马文飞听他哭声甚是凄凉,心中暗暗奇道:此人武功不弱,亦似具有才华,何以会这般哭笑无常,难道当真是有些疯癫不成。   他忍了又忍,终是忍耐不住,低声说道:“司马兄,群豪毕集,盛筵将开,你这般嚎啕大哭,成何体统。”   司马干抬起头来,用袖拭去脸上泪痕,叹道:“兄弟眼下所见之人,大都即将身遭凶死,叫我如何不哭?”   马文飞吁了口气,暗道:这人当真是不能搭讪。   只听司马干接着说道:“可叹世人无知,急急的赶到此地,只为了送死而来。”   他这般自言自语,似是与人无涉,但已有几个脾气暴躁之人,听得不耐,冷笑连连,嚷道:“你这狂人,疯子,疯子,狂人。”   司马干正要反唇相讥,突然三声钟鸣,传了过来。   那耸入云霄的望花楼顶,突然飞飘下一道彩虹,直飞到数丈外一丛花树之中。   马文飞运足目力看去,原来是几匹彩绢衔接起来,由那楼顶垂下,心中奇道:沈木风垂下这一匹彩绢,不知是何用心?   忽然铮铮几声弦响,传了过来,紧接着细乐声悠扬,起自四周花树丛中。   马文飞暗暗想道:沈木风故意造出这些排场,用作唬人的方法之一。 第二十六章 除异己大宴群雄   且说萧翎目光扫遍了全场中人,仍是不见中州二贾和向飞等人,心中焦急,暗道:如是只有我和马文飞两个人,今夜纵有机会,也是无法下手,不知是被人瞧出破绽,不准进庄,或是向飞信口开河,未取到那入庄银牌……   只听那悠扬乐声中传出来一声呼喝道:“四川唐家掌门人,唐老太太驾到。”   四川唐家在武林中独树一帜,以毒器为暗器,驰名江湖,这一武林世家,有着一项奇怪、严肃的传统,那就是唐门绝技,历来传媳不传子,唐家人,虽三尺童子,都会打几种淬毒暗器,但那真正霸绝江湖的几种奇奥手法,却是不肯轻易传人。   这一武林世家另外一个奇怪传统,那就是掌门人左右护行的随身二婢,并不限于和唐家有关,但必须天资聪慧,美姿绝伦的少女。   每一届掌门人,都有权选择她的随身二婢,地不拘天南地北,姓不分张王李赵,但必在认定为下一代接掌门户的身份,才有这种选择的权利。   凡是被认定接掌下一代门户的子媳,第一件事是选择她随身二婢,接着是五年的闭关生活。   在这五年的时光中,她生活在一处幽静、寂寞、孤独的天地中,陪伴着她的,就是她自选的随身二婢,因此,每一代掌门的随身二婢,都具有崇高的权威。   除非经过了掌门人的特允,二婢不能随意婚嫁,她们一直陪伴着掌门人,直到她交卸了掌门职位,退休为止,二婢也追随着掌门人,归隐于万寿园中。   这奇怪的传统,常常造成了一种奇特现象,那些被选随身二婢的丫头们,常和掌门人建立起超过亲属子女的感情。   她们大半是牺牲了青春,把女人最宝贵的时间,奉献给主人。   因此,历代掌门人的随身女婢,都受着唐家下一代的尊仰和敬重。   掌门人随身二婢,并非是绝对不许婚嫁,只是嫁前必需要获得掌门人的允准,嫁出前,还得交回唐门武功。   她们要交还多少,如何一个交法,那要掌门人的决定,掌门人有着全部追回,或特别恩赦的特权,就因为有这一线遗漏,四川唐家的暗器手法,有不少流传于武林。   江湖看唐家,多少带有着神秘之感。   因为,掌门人接掌门户前,有五年闭关习武之期,接掌门户后,又很少在江湖上出现,是以,武林中见过唐家掌门人的为数不多。   马文飞抬头望去,只见正北方,花树丛中,缓步走出了一个白发如银,青色衣裤,手扶凤头拐杖的老娘。   在她身后左右两侧,紧随着两个二十出头,天蓝劲装,身佩长剑的美姿少女。   带路小婢,替那老妪引入座位,但两个蓝衣佩剑的侍婢,却不肯坐下,一左一右的分站唐老太太身后。   只听呼喝之声,又传了过来,道:“关外长白山黑、白二老驾到。”   萧翎一皱眉头,暗道:这黑、白二老,又是何许人物?倒得仔细瞧瞧。   侧目一望,忽然发现那马文飞脸上微现出惊愕之色,不禁心中一动,忖道:看来这黑、白二老,是大有名望的武林人物了。   转眼瞧去,只见一个美婢,带着两个衣着不同之人,缓步行来。   左首一个,全身白衣,戴着白毡帽,身材细高,白髯垂胸。   右首一人,全身黑衣,头上戴着一顶皮帽子,由头上直垂颈间,只露出一对眼睛和鼻子。   萧翎心中暗道:大概这就是黑白二者了。   黑、白二老也在那带路美婢引导下,坐上席位。   只听那花丛中的乐声,突然一变,转为急促之声。   望花楼顶,那垂下的彩缎上,突现了一条人影,足踏彩缎,直滑而下。   单是这一份轻功,胆气,就已使全场中人,暗生惊骇。   只见那人影疾快沉落,已然清楚可见,是一个身躯高大的驼背中年人,丰颊隆额,浓眉海口,儒巾长衫,黑髯及腹,正是百花山庄的大庄主,血影子沈木风。   沈木风距地还有三丈左右时,突然迈足一步,身离彩缎,高大的身躯,飘飘而下,落着实地。   萧翎心知沈木风目力惊人,见及细微,不敢多瞧,急急别过头去。   只见那沈木风两手抱拳道:“诸位远道而来,给我沈某人捧场,这份情意兄弟是感激不尽。”   场中群豪大都站了起来,抱拳还礼。   沈木风缓步走到位居正中的席位之上,背东面西而坐,目光缓缓扫掠了四周一眼,道:“有几位远道客人还未赶到,诸位想必腹中已经饥饿,咱们也不再等他们了。”说完话,高高举起右手一挥。   四面花丛中,登时涌现出无数美婢,奉上酒菜。   这些婢女,都似经过了严格的训练,动作迅快,但却有条不紊,片刻之间,摆齐酒菜。   萧翎暗中估计,场中十几席上,大都是三两人坐了一桌,全场不过二三十人,心中暗自奇道:沈木风只请了这一点客人么?更奇怪的是,周兆龙和金花夫人等,也不见出席此宴,难道这些人,都被派出去了不成。   忖思之间,沈木风已举起酒杯,高声说道:“兄弟今日烦请诸位到此,有两件小事奉告,一是我沈木风由今日起,重出江湖,二则介绍一位后起之秀,和诸位相见。”   他声音虽然有些沙哑,但字字句句,都如由口中弹出一般,听得人心神震动。   马文飞心中暗暗吃惊道:此人内功如此精深,果非好与人物。   只见那满头银发的唐老太太,突然一顿手中的凤头杖,说道:“老身已快届退休之年,想不到在我退休之前,竟然离开了四川,远行千里,赶赴沈大庄主约会。”   沈木风微微一笑,道:“足见夫人看得起我沈木风,在下是感激的很。”   唐老太太冷笑一声,道:“老身虽然已年过七十,但却不喜绕着弯子说话,老身今宵赶到,明晨回川,恐是无暇参加沈大庄主明日午时的英雄大会了!”   沈木风笑道:“这般匆匆而来,匆匆而去,不觉着太急促一些了么?”   唐老太太道:“这倒不劳大庄主费心,老身行期早定,不愿更改了。”   沈木风道:“既是如此,在下也不敢勉强,但老夫人在百忙中抽暇光临,已使在下这百花山庄,生辉不少……”   唐老太太两道斜飞入鬓的花白眉毛一耸,冷漠地接道:“老身接掌唐家门户三十年,从未受过人的要挟,这次沈大庄主能够逼我离开四川,亲身赶来,那是足见高明了。”   沈木风哈哈一笑,道:“唐夫人言重了。”   萧翎已然感觉到今宵这洗尘宴上,所以人数不多,原是早作好的安排,与会之人,恐都是沈木风圈定的可疑人物,希望早作了断,免得明午大会之上捣乱……   只听唐老太太尖厉的喝道:“老身此来之意,沈木风大庄主是早已明白了?”   沈木风缓缓举起面前酒杯,喝了一大口酒,笑道:“老夫人如此年纪,竟还是这般火爆的性格,就不怕气坏了身体么?”   唐老太太怒道:“老身不愿和你斗口,咱们之间的事情,是此刻了断呢?还是稍候一刻?”   沈木风道:“此时不过初更,距天亮时光还早,老夫人最好还是先用过酒饭,我沈木风既然决定了重出江湖,难道还会跑掉不成。”   唐老太太虽然激忿难耐,但却又似被沈木风握住了什么把柄,不能发作,一顿手杖,恨声说道:“老身不能迟过三更。”   沈木风笑道:“好!三更之前,在下定然对你唐夫人做个交代。”   唐老太太不再言语,闭上双目,静坐不动,只见她挽发的钗簪,突然散落地上,白发散乱,在夜风中飘飘飞舞。   萧翎心中暗道:这唐老太太如此气怒,心中定然是充满了委屈,怒发使钗簪散落,这份内功造诣倒也惊人。   沈木风端起面前的酒杯,又大喝了一口,笑道:“诸位之中,如若还有和在下要谈什么旧恨往事的,还请快快提出。”   马文飞心中一动,正待开口,突听对面而坐的司马干抢先说道:“在下司马干想请教沈大庄主!”   沈木风两道冷电一般的眼睛,直逼过来,盯在司马干脸上瞧了一阵,浓眉微扬,沉声道:“司马兄有何见教?”   显然,沈木风对司马干的举动,感到有些意外。   司马干重重咳了一声,道:“赶来百花山庄的武林人物,不下百位,但这洗尘宴上不过区区等二三十人,不知大庄主用心何在?此乃兄弟不解之一。”   沈木风淡淡一笑,道:“好!还有一件,你一并说完,在下再答复不迟。”   司马干道:“区区初入中原,和贵庄中人,素不相识,自是谈不到仇恨二字,不知何以竟把在下也列入死亡的名额之内?此乃兄弟不解之二。”   沈木风纵声大笑了一阵,道:“司马兄何以要自谦死亡,倒叫我沈某人也有些不明白了。”   司马干冷笑一声,道:“沈大庄主如是未有把我等置于死地之心,何……”   沈木风大笑接道:“你可是说我在酒菜之中下了奇毒?”   司马干道:“这等下五门的手法,以你沈大庄主的身份,自然是不屑为之,何况在坐之人不乏武林高手,酒菜之中下毒,如何能够毒得死在场之人。”   沈木风脸色一变,冷冷说道:“司马干你如想从中挑拨离间,可别怪我沈木风反目无情,应了死亡自谦之言。”   在座群豪,大都是听过沈木风凶残恶名之人,也都是久年在江湖走动的人物,眼看沈木风突然变了脸色,言语间暗施警告,不许司马干再多管闲事,不禁一齐向司马干望去。   司马干眼看群豪,大都把目光投注到自己身上,不禁心花怒放,哈哈一笑,道:“沈大庄主施展的手段虽然是出人意料,天衣无缝,可以遮掩天下英雄耳目,但却瞒不过我司马干的双目!”   沈木风冷笑一声,道:“无知狂徒,信口雌黄,来人给我拿下!”   但闻一声清叱传来,花树丛中,疾飞出两条人影,直向那司马干冲了过去。   马文飞突然对司马干生出了很深好感,沉声说道:“司马兄!可要兄弟相助?”   司马干道:“不劳费心。”目光一转,只见向自己冲来之人,已然停住身子,左面一人,二十五六岁的年纪,一身青色劲装,背上斜插长剑,右面一人,身着红衣,面容冷木,毫无表情。   萧翎抬头望了两人一眼,低声对马文飞道:“马兄,那左面青衣人,是沈木风的大弟子单宏章,右面那红衣人却是沈木风的八大血影化身之一。”   两人逼近司马干席位的四五尺处,一齐收住脚步,左首那青衣人冷冷说道:“你是自己就缚呢?还是让我等出手?”   司马干哈哈一笑,道:“大庄主虽是酒中无药,肴中无药,但却在席位近处,布下了最利害的金蛊毒。”   语惊四座,场中人虽然大都未曾去过云贵,见过那金蛊毒,但却是大都知道那金蛊毒,乃苗疆蛊毒中最为利害的一种,只听得个个心头震动,神色大变。   沈木风两目中杀机涌现,但也只不过一瞬间就恢复了镇静之色,哈哈一笑,道:“司马兄,你是在痴人说梦了。”   司马干冷冷说道:“大庄主可以瞒过天下与会的英雄耳目,但却瞒不过我司马干。”   单宏章站在司马干席位前面,早已蓄势待发,但因未得沈木风进一步的令谕,始终不敢出手。   阴沉的沈木风,默察四座情势,大部群豪,脸上都泛出激忿之色,如若此时处决了那司马干,场中群豪必将深信已经中了金蛊毒,那时,难免群起拼命。   眼下群豪,人人都是武功高强之士,如是大都以命相搏,这一战,不论胜负,百花山庄中,都将有惨重的伤亡。   他不愿冒着两败俱伤的危险,必需先行设法平息下去群豪之怒,使他们不疑中毒的事,然后再行处置这个狂人。   心中盘算已定,纵声大笑,道:“司马兄如是和我沈某人,或是百花山庄有什么梁子、过节,那是尽可指名向我沈某挑战,向百花山庄问罪,似这般挑拨离间,不觉手段太过卑下了么?”   司马干道:“在下说的句句实言,沈大庄主还要狡辩,兄弟可以……”   沈木风不容他再说下去,纵声大笑一阵,接道:“在座之人,大都是武功高强,内功精深的武林高手,中毒与否,只要运气一试,自然可以查觉的出来。”   司马干道:“这个,只怕沈大庄主早已有了安排……”   沈木风接道:“这位司马兄,有些疯疯癫癫,他的话,决不能认真,诸位是否中毒,请暗中运气一查便知,这狂人挑拨离间,无所不为,我沈某人度量,也是难以忍得下了……”举手一挥,接道:“给我拿下。”   单宏章早已运功蓄势,只待令下,沈木风一句话还未说完,单宏章右手五指已经递出,扣拿司马干的右腕。   司马干右腕一挫,避开掌势,左手如惊雷迅电一般,扫了出去。   马文飞坐在席位之上观战,相距也就不过四五步远,时时可觉到两人动手时的指劲、掌力,目睹司马干避掌反击之势,不禁暗赞一声:好武功!   那单宏章武功系沈木风亲自传授,岂同小可,右掌一挥,硬接了一掌。   但闻蓬然一声,如击败革,两人各自被震的向后退了一步。   单宏章似是未料到这个看上去有些癫狂之人,竟然是有着一身惊人的武功,不禁微微一呆。   就在他一怔之间,司马干已然挥掌攻到,双掌连环,眨眼间攻出了八招,迫的单宏章退后两尺。   沈木风眼看单宏章节节败退,只觉颜面有损,不禁生出怒意,正待发作,忽见单宏章反守为攻,一连三掌,也把司马干逼退了一步,借机会高举右手一挥。   那面容冷肃的红衣大汉,一直静静的站在司马干身侧,木刻泥塑一般,动也不动。   但沈木风右手一挥之后,情势忽然不同。   只见那红衣人右手一抬,悄无声息的一掌劈向了司马干的背心。   马文飞喝道:“司马兄,小心偷袭!”   司马干前拒单宏章的强攻,闻声警觉,匆忙间,腾出左手,反臂拍出。   他本想闪避开去,躲过身后袭来的一掌,但因前后都有人攻袭,左临别人的席位,右面又是木桌拦路,只好反臂拍出一掌。   两掌撞触,司马干不自禁心头骇然一震,暗道:此人内力之强,似是尤过那青衣人,如是这两人前后夹攻,今夜一战,恐怕凶险万分。   忖思之间,那红衣大汉已然挥拳如雨,连连抢攻。   马文飞看那红衣大汉攻出的拳势,一招强过一招,剽悍凶猛,极是少见,而那单宏章的掌势,却是以轻戾巧快为主,前后夹击,用的竟是两种大不相同的力道。   司马干必须要前拒单宏章的巧变,后挡那红衣大汉的力敌。   恶战了二三十个照面,司马干已被迫的顶门上见了汗水。   但场中群豪,对司马干的观感,却已大大的改变,暗道:想不到这疯疯癫癫的人,竟然有着如此高强的武功。   马文飞已对司马干生出了英雄相惜之心,眼看他落败在即,心中好生不忍,霍然站了起来,左手一按桌沿,陡然翻了过去,右手一挥,接下了单宏章的掌势,道:“司马兄请用心对付那红衣人,此人有兄弟对付。”   说话声中,已然连续封架单宏章急攻的三掌。   司马干为人虽然好强,但知自己难以同时拒挡两人的攻势,如再勉强的打下去,不死亦将重伤,是以,对马文飞出面相助一事,默然承认,感激于心,全力对付那红衣大汉。   那红衣大汉的拳招掌势,愈见凌厉,攻势的凶恶,真叫人不寒而栗。   武功中的攻敌招数,虽是以攻为主,迫人退守,但招数中,都隐隐含着一半防守之意。   但那红衣大汉,出手的掌势,全都是以攻伤敌,有时,竟连自己的门户,也不兼顾,是故,他攻出拳势,也特别强劲威猛。   司马干已知那红衣大汉内力甚是深厚,不再和他硬拼,却以巧快的攻势,迫他回招自救。   且说马文飞和那单宏章一番恶战,两人倒是势均力敌,平分秋色,攻守之间,各有奇招,力战二十余合,仍是个不分胜败之局。   沈木风眼看双方恶战下去,一时间还难分出胜败,心中大感不耐,暗道:似这般下去,不知要打到几时才可停手,岂不是大大有伤百花山庄的威名,在众目睽睽之下,既不能调集人手,齐出围攻,又不能亲身临敌,心中好生为难。   以他过人的才智,竟然也想不出一个妥当的办法。   只听激斗场中响起了两声闷哼!惊动了四座。   抬头看去,只见马文飞和单宏章各自退了四步,相对而立。   原来两人在激斗之中,彼此硬行拼了一招,两人武功相若,内力也在伯仲之间,这一招硬拼,彼此都被震得向后退了四步。   场中群豪,大都暗中留神默查几人搏斗情形,但却无一人出言干涉。   只听单宏章冷笑一声道:“久闻马总瓢把子之名,今日一会,果不虚传。”飕的一声,抽出背上长剑。   马文飞微微一笑,道:“好说,好说。”右手却探入怀中,取出一把折扇,呼的一声,张了开来。   单宏章道:“兄弟想领教一下马总瓢把子的兵刃功夫。”   马文飞道:“当得奉陪。”   单宏章长剑一摆,左右挥动,登时闪起了一道银虹,但却并未攻向马文飞,劈出两剑之后,收剑凝神而立,双目圆睁,望着马文飞。   马文飞看他执剑情形,心中微生震骇,心知他适才两剑,只不过借机会提聚真气,再一出手,必将是排山倒海一般的猛攻。   原来凡是执剑之人,又不肯轻易出手攻敌者,剑术必佳,何况单宏章剑术高超,已步入剑道之境,一发之势,凌厉绝伦。   马文飞不敢轻敌,手中折扇斜斜横出,暗中提聚真气,脑际之间,却在想着拒敌之策。   这时,那红衣大汉,已和司马干打入紧张关头,司马干突地使出了一手奇速怪异的掌法,只见掌影飘飘,有如落英缤纷而下,但急促的掌势中,却又含蕴着沉稳的气势。   全场中人,都对司马干改变了看法,只见这疯癫之人的武功,正和他为人一般,使人莫测高深。   那红衣大汉虽是剽悍勇猛,拳拳如铁锤击石,巨斧开山一般,但他却似被司马干奇快的攻势,控制住局势,占尽了先机,空自挥拳如雨,却无法占得优势。   沈木风似是未料到司马干竟是位身负绝技之士,亦未料到马文飞忽然出手相助,原本的绝对胜算,此刻却形势大变。   除非沈木风再传令增派高手加援围攻之外,一时是很难分出胜败!   但见唐老太太仰脸望着天上星辰,哈哈说道:“沈木风,咱们相约的时刻,快要到了么?”   沈木风斟了一杯酒,一口饮下,笑道:“夫人安心,沈木风出口之言有几时曾经不算了。”   唐老太太道:“咱们早些了断,老身也好早些动身回川。”   沈木风道:“怎么?夫人似是很自信的能够胜得在下,是么?”   唐老太太道:“最低限度,可使你一双眼目,看看唐家暗器手法如何。”   沈木风哈哈大笑一阵,道:“这个我沈木风早知道了,四川唐家以暗器名传武林,数百年来毫不衰退,自然是应该有自负之处,不过……”   唐老太太脸色一变,道:“不过怎么样?”   沈木风道:“不过在下倒不是畏惧暗器的人!”   唐老太太冷笑一声,道:“现在夸口,不觉着太早一些了么?”   沈木风道:“夫人如若不信,片刻之后,便知分晓!”   只听场内司马干朗朗大笑声中,混入了声声怒吼,震动全场。   转头看去,只见那红衣大汉,双目怒睁,双拳挥舞如飞,口中又不停发出怒吼之声,似是暴怒的猛兽,择人而噬。   司马干却是神态潇洒,举止飘逸的挥动着双掌,和那红衣大汉续斗。   他已不愿再和红衣大汉硬拼内力,因为他发觉了那红衣大汉似是已经失去了人性,像一头猛兽,大有不死不休之气概。   马文飞和单宏章,也已打入了紧要关头,双方都已在尽施所能的求胜。   局外人,有两个人内心中的焦急,更甚过场中拼斗的人。   那就是萧翎和沈木风。   萧翎担心着马文飞伤败,又怕因而误了抢救父母出险的大事,他很想暗中出手,相助马文飞一臂之力,但却又迟迟不敢出手。   沈木风不愿在筵席之前,众目睽睽之下,再调人手,倚多为胜,伤了司马干和马文飞,而且自己的坐位,相隔又太过遥远,纵然想暗中出手,相助单宏章一臂之力,又是有所不能。   这时,四周花木林中的乐声,早已停息下来,全场中鸦雀无声,隐隐可闻得场中恶斗的拳风。   又过有一盏热茶工夫,突闻激斗的司马干朗声喝道:“诸位快请离开席位,百花山庄中人,即将要施放金蛊毒了!”   场中群豪,大都是有丰富的江湖阅历,虽然未见苗疆施放蛊毒的事,但都曾听说过,蛊毒大都是和在茶、酒之中,使人不知不觉中饮入腹内,受那放蛊人的控制,终身难以脱离,除了此法之外,再无别法,只要不饮茶、酒,对方就无法把蛊毒送入腹中。   此刻,听得司马干这呼叫之声,似是放蛊别有其法。   群豪心中虽然有些不信,但司马干连连不绝的示警,呼叫,都暗自运气戒备。   沈木风今夜这洗尘宴中,约来的尽是心中怀疑之人,准备在酒宴之间暗中观察。可以收为己用者,则收罗手下,桀骜不驯者,就早些把他除去,免得在明日英雄大会上,受其搅扰。   但这般人大都是江湖老手,有着异常丰富的经验,沈木风深知自己昔年在武林中的恶毒之名这般人必将是从严防范,在酒茶之中下毒,这般人决然是不会中计,说不定还将被人当面揭穿,必得想一个出于群豪意外的办法,使群豪在不知不觉中受其控制。   沈木风知道那金花夫人,乃是苗疆第一用蛊高手,乃与金花夫人相商,决定了一个施毒的办法,由金花夫人,施放苗疆最利害的金蛊毒,而且使他们在不知不觉中中了蛊毒。   眼看将到金花夫人施放金蛊毒的时间,却被司马干从中呼叫阻挠,心中对他恨极,恨不得立刻把他碎尸万段,挫骨扬灰,偏巧司马干的武功,又是那般高强,高强得连八大血影化身之一,竟然也难以胜得过他,形成了一个僵持之局。   沈木风心中虽然是焦急万分,但他为人阴沉,心计智谋,超绝一时,表面上仍然保持着镇静神情,内心之中,却在苦思着对敌之策。   默查场中搏斗形势,除了亲自出手之外,只有再设法调集人手,合攻那司马干。   但沈木风自己已和那奇毒暗器威震武林的唐老太太,有了先约,如若亲自出手,势必将激起那唐老太太出手之心。如是再行调集人手,合攻那司马干,亦恐引起了群豪抱不平之心,形成一场混战,此又是沈木风竭力避免的事。   他沉思了良久,想过了千百种的办法,仍是想不出一种良策。   就在沈木风思谋对策之际,场中的搏斗形势,又起了极大的变化。   只见司马干掌势变化,愈来愈见凌厉、奇幻,那红衣大汉取胜之机,也是愈来愈少,但那红衣大汉攻守剽悍,却也使场中群豪,瞧得个个震骇。   原来,那红衣大汉,早已成了败者,几次都要伤在司马干的手中,但却被他宁为玉碎的几招还攻,解了大危,仍然保持个不胜不败之局。   只有在侧观战的萧翎心中明白,沈木风这八大血影化身,是经过了一种特殊的训练,不但个个武功高强,勇猛善战,而且悍不畏死,司马干和那红衣大汉的一场拼斗,虽然略占上风,但最后的结局,还是难以预料。   只听司马干高声叫道:“在下此刻拼命恶战,不惜和百花山庄结下大仇,无非是一片慈悲心肠,不忍眼看诸位受那蛊毒之害,此战凶恶,想来诸位都已有目共睹了,那决不是能够装作待出来,如是诸位肯相信在下之言,快请离开坐位。”   一面喊叫,一面缓步向后退去。   这时,场中群豪倒是有一半接受了他的警告之言,站了起来,向后退去。   沈木风虽然阴沉,但眼看功败垂成,再也沉不住气,若是群豪当真的退出了席位,那金花夫人施放的蛊毒,就没法再伤得群豪,心中大急之下,再也顾不得激怒群豪,冷笑一声,喝道:“这个人疯疯癫癫,胡说八道,如不惩罚于他,百花山庄还有何面在江湖之上立足了。”他自解自嘲的说过了几句场面话,突然举起右手,互击三掌。   只见那花树林中,响起了一阵奇异的乐声,两个步履轻盈的白衣少女,缓步走了出来,沈木风暗施传音之术,指示二女行径,两个白衣少女,突然转向司马干奔去。   场中群豪有不少江湖经验丰富之人,一直在暗中留神着沈木风的举动,但也只能瞧到他口齿启动,知道在暗施传音之术,却是听不出他说的什么。   诡异的乐声,使场中添了不少恐怖、神秘之感!   只见那两个白衣少女,奔近司马干后,一齐从背上抽出长剑,一语不发的挥剑攻了过去。   初时,二女剑招,还不觉有何凌厉之处,但攻出四五剑后,威力突然大增,剑芒闪闪,攻势猛锐异常,竟把司马干重又逼回到原来的席位前面。   司马干骤陷危境,全心彻敌,竟是顾不得再分心呼叫。   这时,为那司马干警告之言,唤起的群豪,亦为这突然的变化震惊,全神贯注于搏斗形势之上,忘记了离开席位的事。   萧翎默查那两个白衣女的剑招诡异,辛辣恶毒异常,较那沈木风的血影化身,竟是尤有过之,不禁心头骇然,暗道:这沈木风从那里收罗了这等高强武功的女子,此人当真是不可小觑,似乎这座小小百花山庄中潜藏了无数的武林高手……   就在他心念转动之间,那司马干已然露出败象。   两个白衣女郎快如飘风的剑招已然迫得司马干手忙脚乱,应接不暇。   沈木风抬头望望天色,心中暗道:还有半往香的工夫,金花夫人就可以施放蛊毒了,我还得设法多拖上半炷香的时光才是,只要场中之人,全部中了蛊毒,就可以收归我用了……   心中正打着如意算盘,两个身佩单刀的大汉,突然站了起来,一挥手中单刀,齐齐冲了上去,大喝道:“兄台不要惊慌,我等助你一臂之力!”单刀挥动分向两女劈去。   这两个大汉,武功不弱,劈出刀势,隐隐带着金风破空之声。   但见那两个白衣女,突然分出了一人,拒敌两个大汉攻袭,另一个却仍是挥剑攻向司马干。   萧翎眼看着形势于己方愈来愈是不利,已无法再拖下去,除非自己出手,解救那司马干脱出危境,否则再过十几招,司马干就将伤在那白衣女子诡奇、恶毒的剑招之下。   但如自己出手,又势非被那沈木风看穿身份不可,但如不及时出手援救,司马干又性命危在顷刻之间……   正自感到无法可施时,脑中突然一闪,想起了唐老太太来,暗道:我何不设法激她出手呢?   转脸望去,只见那唐老太太全神望着场中搏斗情形,尤以对那白衣女的剑招,更见留神,似已暂时忘去了和沈木风搏斗的事。   司马干的处境,愈来愈觉险恶了,那白衣女子的飘忽身法辛辣剑招,已使司马干应接不暇,再加上那红衣大汉的力攻,更使他有着难以兼顾之感。   萧翎默查那个白衣女的剑招,和一般剑法大不相同,剑剑都是反道攻出的逆路,无一剑攻的不是人身最难防守之处。   这时,马文飞和单宏章也已动上了手,只是打法却和司马干搏斗不同。   双方对峙的时间多动手的时间少,但出手一击,却是凌厉绝伦,石破天惊。   单宏章连攻两剑,都被马文飞封架开去。   马文飞虽然封开了两剑,但心中却是震惊不已,只要单宏章剑势再增强两分,自己即将伤在他的剑下。   萧翎顺手在地上捡起一片落叶,就盘中取出一根鱼刺,在那树叶上刺道:大局危殆,请即出手。   估计了一下和那唐老太太的距离,默运内功,施出柳仙子独擅武林的回旋手法,把一片树叶,自后投去。   只见那一片青叶向后飞丈余左右时,突然一个回旋,绕向那唐老太太飞去。   萧翎虽然施出了回旋指力,但因这一片树叶太轻,难以及远,那唐老太太和他相距,不下五丈距离,能否使唐老太太收到,却是毫无把握。   只见一叶飘飘,向唐老太太的席位上飘去,相距还有两尺左右,力尽而落。   萧翎心中暗暗叫了一声可惜,只要再稍加一点气力,那一片飞叶,即可落在唐老太太的身上了……   忖思之间,突然见唐老太太身后那身着天蓝劲装的美婢,随手一抄,把那片落叶握入掌中。   萧翎心中喜道:但愿她交给那唐老太太。   那知那美婢抓得落叶之后,并未瞧看,随手丢在地上。   这时场中群豪,大都把精神贯注在搏斗之上,很少分心旁顾,萧翎暗投飞叶,竟是无人发觉。   萧翎心中忖道:看来又得费上一番手脚了。   他心知这是异常冒险的举动,那沈木风目光如炬,洞察细微,这一次虽然瞒过了他,但下一次却未必再有如此运气。   他并不怕沈木风发觉之后,引起冲突,但却为父母的安危担忧,慈恩亲情,使萧翎不敢轻易暴露出自己身份。   大约是那投落叶的美婢,突然发觉了那树叶上的字迹,脚尖轻轻一挑,又把落叶捡了起来,低头一瞧,放入身上的暗器袋中。   萧翎心中暗暗叫苦道:我该写上那唐老太太的名字才对,目下她虽然捡得落叶,瞧到了叶上字迹,但却不知我说的何人,这书写不清,固然是我之错,但那丫头,擅作主张,取得落叶,不肯转呈主人,实在也是可恶的很……   正自心神不安之际,突见那劲装佩剑美婢,附在唐老太太耳边,低言了数语。   但见唐老太太满头白发飘动,蓬然一掌,击在木案之上,道:“沈木风,老身已不耐多等下去了,如是你不愿另找地方,咱们就在此地动手如何?”   沈木风眼看即将分出胜败,司马干岌岌可危,那两个援手大汉,处境更是凶险,已被那白衣美婢卷入了一片剑气之中,落败在即,十合之后,定可伤了司马干和两个大汉,而且十合之后,亦到了金花夫人施放金蛊的时候,那时,群豪尽中蛊毒,岂不是听凭自己宰割了……   沈木风一扬双眉,冷冷说道:“唐夫人这般焦急,是何用心?”   唐老太太怒道:“老身急于返川,不愿在你这百花山庄停留。”   随手抓起凤头杖,大声喝道:“诸位请向后面闪闪,免得老身的暗器,误伤了诸位。”   四川唐家的暗器,驰名江湖已数十年,而且大都是淬有剧毒,除了唐家独门解药之外,别无可救之药。   果然,临近唐老太太几桌席位上的豪客,纷纷站起,躲避开去。   唐老太太一顿凤头杖缓步而出,喝道:“沈木风快请离席一战!”   沈木风心中怒火高涨,但却仍能保持着表面的镇静,缓缓站了起来,道:“夫人一定要立刻动手,沈某人是只好奉陪。”   唐老太太冷笑一声,道:“沈木风,在未动手前,老身有几句话,要先说明白,在座群豪为证,免得输得不服。”   沈木风淡淡一笑,道:“只怕输的不是沈木风。”   唐老太太道:“立刻就要见真章、分胜败,用不着多逞口舌之利了……”   她语音微微一顿,又道:“今日咱们动手,不同一般比试武功,谁有什么能耐,只管尽量施展,伤死不管。”   沈木风道:“这个,在下早已料到,四川唐家除了几种暗器手法之外,在下也想不出还有什么惊人之技了。”   唐老太太怒道:“好!先吃老身一杖!”抡动手中凤头杖,呼的一招“泰山压顶”劈了下去。   沈木风左手长袖一拂,一股潜力退了过去,竟然把唐老太太那挟带啸风之声的凤头拐杖,给封了开去。   全场群豪个个心头震动,暗道:这沈木风的武功,果然非同小可。   唐老太太心中亦是暗暗震骇,但既已出手,有如骑上了虎背,欲罢不能,只好硬拼下去,腕势突一转动,凤头杖变招“横扫千军”,拦腰平击过去。   沈木风哈哈一笑,右手大袖拂出,通住杖势,人却陡然向前欺进,左袖迎面扫了过去。唐老太太一挫腕,收回了凤头杖,人也疾快的向后退了三步。   沈木风举步欺进,一双肥大的衣袖,连环劈击,不过是一剎工夫,竟然反守为攻。   观战群豪,大都瞧的由心底泛起一阵凉意,四川唐家虽是以淬毒暗器驰名,但武功自成一家,亦非泛泛,这唐老太太,自是目下唐门中第一高人,但她竟被沈木风在三五招中,由防守夺回主动,节节逼攻,把一个威镇西南的唐老太太迫的无还手之力。   沈木风双袖挥攻之势,看上去并不快速,但他攻出袍袖指袭的部位,却是极不易闪避的部位,而且常常中途改向,攻入必救。   两人交手不过十个照面,唐老太太被迫的连退了六七尺远。   沈木风眼看名扬天下的唐家武功,竟然被自己赤手空拳,逼的手忙脚乱,心中大是得意,哈哈一笑,道:“四川唐家的武功,不过如此……”   话未说完,突然冷哼一声,疾向后面退去,双袖疾舞,呼呼风响。   但见一蓬银芒,在沈木枫凌厉的袖风中,四下散飞,落着实地。   唐门暗器手法,果是一绝,场中群豪竟然未看清那唐老太太如何发出了一蓬银针,解了危境,迫退了沈木风。   这一来,沈木风抢得的先机,重又失去,唐老太太手中凤头杖又开始反守为攻,纵送横击,杖影如山。   突然间响起了两声惨叫,挟杂在拳风和兵刃的交击声中。   凝目望去,只见那两个援手的大汉,双双横尸地上,已被那白衣美婢劈死剑下。   那白衣美婢杀了两人之后,森冷的目光,环扫了全场一眼,缓步向司马干走了过去。   这时,司马干已成强弩之末,被那白衣美婢和红衣大汉,迫的应接不暇,此刻,如若再加一人,司马干只怕难再抵挡三招。   萧翎心想自己再不出手,局势要立刻大变,当即暗中运起修罗指力,虚空一点,直袭那剑招恶毒的白衣美婢。那白衣美婢眼看就要得手,突然娇呼一声,弃剑摔倒在地上。   司马干自忖必死,却不料对方忽然躺下了一个,立时精神一振,呼呼两拳,逼退了白衣女婢,举起右袖一拭头上汗水,脚尖一挑,勾起那白衣美婢脱手的长剑,右手一伸,接过剑把。   一剑在手,如虎添翼,挥剑反击,片刻间已把那红衣人圈在了一片剑光之中。   萧翎一击得手,暗自忖道:这两白衣美婢的剑招,最是毒辣,必得先将两人制住,才能稳住劣势。   心念一转,又发出修罗指力,疾向另一个白衣美婢点了过去。   那白衣美婢眼看同伴突然倒了下去,不禁一愕,就在她念头还未转完之际,一缕暗劲无声而至,正击中腰间命门穴,长剑脱手,摔倒地上。   这突然的变故,使场中群豪,不分敌我,全都如受重击,数十道目光转动,四下寻望。   那两个白衣美婢的怪奇剑招,使全场群豪骇然不已,但此刻竟然无声无息的受伤弃剑,摔倒在地上。   每人心中都明白,有人在暗中下手,伤了两个白衣美婢,但却无人知道是什么人?以何等武功,伤了二婢。   沈木风突然急攻两招,迫退了唐老夫人,一挫腰,高大的身躯,有如离弦之箭,飞掠到两个白衣美婢身侧,一手一个抓起了二婢,略一查看,沉声喝道:“住手!”   单宏章应声收剑,跃退五尺。   马文飞右手一挥,啪的一声,合上折扇,也不追赶。   但闻单宏章一声低啸,剽悍的红衣大汉,也突然收拳跃退。   司马干收了剑势,也未追赶。   沈木风双手一挥,竟把手中两个白衣美婢,直对单宏章抛了过去,说道:“带下去。”   单宏章迅快绝伦的还剑入鞘,伸手接住了两个抛过来的白衣美婢,和红衣大汉一齐退入了花树阵中不见。   事情连转而下,一气呵成,也就不过是眨眼的工夫。   沈木风直待单宏章退入了花树阵中,才冷笑一声,道:“那位朋友好惊人的指力,使沈木风开了一次眼界……”   口说完话,两道森寒的目光,却不住的四下搜望。   萧翎敛去双目中的神光,端然而坐,装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模样。   但闻沈木风接道:“那位朋友,请恕我沈木风接待不周,但阁下既然敢施出金刚指一类绝学,伤我百花山庄的侍婢,想必是身负绝技的奇人,既然做了,何以却不敢承认?”   他一连喝问数声,却不见有人答应。   任他沈木风足智多谋,一时之间,也想不出良策。   只见唐老太太一顿凤头杖,说道:“沈木风,咱们比试还未分出胜败,可要再打下去?”   沈木风冷冷说道:“老夫人可已有了胜算的把握?”   唐老太太道:“这个老身倒是没有。”   沈木风道:“既没有胜算的把握,咱们等一会再打不迟。”   口中在和唐老太太说话,心中却是暗暗焦急,如找不出那暗施袭击的人,这个人可算丢的大了。   唐老太太和沈木风交手不过二十余个照面,发出四次毒针,才算把劣势稳住,如非是唐家绝毒的暗器,使沈木风有所顾虑,唐老太太自己早已伤在沈木风的手中,但手中所藏毒针,已然不多,至多还可再用一次,何况那毒针,已无法伤得沈木风。再打下去,必得动用别的暗器,才可自保,沈木风武功之强,实是生平从未遇到的劲敌,心中实已气馁,但为了四川唐家的威名,不得不再挑战。   那沈木风既然说出等上一会再战,也乐得借机调息一下。   场中突然静寂,静的可闻得呼吸之声。   沈木风森冷、锐利的目光,搜遍了场中每一个人,仍是看不出一点线索,冷笑一声说道:“阁下既有着如此绝技,为何又这般藏头露尾,岂不是有失英雄气度?”   萧翎心中早已拿定主意,不论沈木风如何出言相激,也是坚忍不理。   只听东海神卜司马干说道:“暮鼓晨钟,惊不醒该死的人,马兄,咱们走吧!”   这时,马文飞早已对司马干改了看法,已觉出这位狂放之人,确是位身怀奇技的高人,只是江湖上经验不足,处处想一鸣惊人,弄巧成拙,致被人误作了疯癫的人,当下应道:“怎么?司马兄可是看出即将施放金蛊毒了么?”   司马干道:“如是兄弟的判断不错,已经开始放蛊了!”   两人对答之间,说的声音甚高,希望场中群豪,在这最后时光中,能够接受警告,退出险地。   马文飞眼看群豪大多未动,不禁暗暗一叹,当先向后退去,一面高声说道:“司马兄可知那金蛊毒能够放得多远么?咱们要退到何处,才可保得不为金蛊袭害?”   司马干道:“据兄弟所知,如是放蛊老手,功力深厚的人,可及五里之遥,但那只限定一人,似今宵情势,对象是场中群豪,那就难以放远了,只要咱们退出预定地域范围,那就可以避开中毒。”   萧翎紧随在马文飞的身后,退向正西花树林边。   场中群豪,大部似已为司马干警告之言所动,纷纷离席,向那花树林边退去。   沈木风找不出那暗中出手,指伤二婢的人,心中大力气恼。再见群豪纷纷离席避退,一场万无一失的周密计划,变成了一场空幻,心中对那司马干恨入刺骨,暗道:这人看上去疯疯癫癫,但料不到却是大智若狂的人物,今日如不把他除去,只怕将成大患,但此刻已到了金花夫人放蛊时刻,如若要调派人手,只怕难免有误受蛊毒之险,说不得只好出手了。   心念一转,沉声喝道:“司马干,你给我站住!”   这时,司马干已然行近到花树边,陡然回过身来,道:“沈大庄主有何见教?”   沈木风道:“百花山庄和你素无仇恨,你为何百般挑拨……”   司马干哈哈一笑,道:“怎么?可是因为在下破坏了大庄主的阴谋,揭穿了大庄主的预定放蛊计谋么?”   沈木风心中虽是气恨,却淡然一笑道:“你妖言惑众,挑拨是非,本庄主纵是度量再大,也是容你不得。”   说话之间,人已向司马干行了过去。   马文飞低声说道:“这沈木风武功高强,出手一击,非同小可,司马兄要多加小心。”   司马干低声应道:“多谢指教。”暗中运集功力,蓄势戒备,人却仍然向后退去。   萧翎目光一转,瞥见沈木风眉宇间满含杀机,立时施展传音入密之术道:“沈木风已动杀机,只怕司马干难挡一击,马兄请守在他身侧,设法挡住那沈木风的视线,我暗中助司马兄一臂之力。”   马文飞依言移动身躯,和司马干并肩而退。   萧翎借两人身躯遮蔽,暗中蓄劲掌心,随时准备出手救援。   这时,沈木风已然逼近到司马干七八尺处,双目中厉芒闪动,突然扬手一掌,拍了过去,司马干早已运集了全身功力戒备,眼看沈木风一掌劈来,立时挥掌迎去。   两股潜力,悬空激撞,司马干顿觉不支,只觉一股山岳般的压力,直撞过来,内腑间血促气涌。   那沈木风恼恨司马干破坏了他的大事,出手一击,力道奇大,有心想把司马干毁在掌下,司马干正觉难以抗拒之际,突觉一双手掌,轻轻拍在背后的“命门”穴上。   一股热流真气,直贯内腑,陡然间气力大增,内力绵绵涌出,硬接下了沈木风这排山倒海的一击。   沈木风心中似是甚有把握,料定司马干难以接下他这一击,拍出一掌后,竟然回身而去。   那知行出了七八步远,仍不闻司马干倒地之声,不禁心中大疑。   回头望去,只见司马干站在当地,神情从容,毫无异样,不禁吃了一惊。   他为人阴沉,惊喜之情,素不易形诸神色,脸上惊愕,一闪而逝,淡淡一笑,道:“司马兄果有非常武功,兄弟好生佩服。”两道锐利的目光,却不停的在司马干身侧搜望,心中似已早知是有人在暗中相助,只是还未找出那人是谁。   萧翎以本身真气内力,相助司马干挡过一击,悄然缩回手去,借两人身子遮挡,向后退出四步,垂手而立。   沈木风两道闪转的目光突然投注到萧翎身上,冷冷的道:“这位贵姓?”   马文飞道:“是在下随行的仆童。”   沈木风淡淡一笑,道:“他叫什么名字?”   萧翎一抱拳,道:“小人马成。”   沈木风嗯了一声,正待追问下去,四周突然一暗。   原来四周高燃的灯笼火把,就在这一瞬间熄去。一片阴云,掩去了天上的星光,那火炬灯笼高燃,还不觉怎样,此刻突然失去,立时感到夜暗如漆。   黑暗中只听得衣袂飘风之声,人影闪动,四下飞窜。   萧翎的目光锐利,匆匆一瞥间,已瞧出其中一人,正是宇文寒涛,不禁心中一动,忖道:此人早已投靠沈木风的百花山庄之下,何以竟这般仓皇而遁,看起来那司马干并非信口开河,沈木风是当真要施放蛊毒了。   由明忽暗的恐怖,再加上宇文寒涛的感染,立时引起一阵混乱,场中群豪,大都纷纷奔向四周的花树林中。   混乱中,只听司马干高声嚷道:“诸位快请奔闪开去。”   萧翎凝目望去,沈木风早已不在原位站立。   目光一转,瞥见沈木风正抓住那垂下的彩绸,捷如巧猿登树,直向上面升去。   他动作奇快,一转眼间,已然升上了五六丈高。   萧翎长吁一口气,暗道:我如在此时用出全力,打出暗器,或可伤得了他,这举动虽然有欠光明,但如沈木风受了伤,对我解救父母一事,倒是大有帮助……   就这念头一转之间,沈木风早已升上七八丈高,再想出手,已然无及。   只觉一只手被人抓住,耳际间响起了司马干的声音,道:“快些进入林中。”   萧翎昔年在三圣谷中,曾听那庄山贝谈过蛊毒的利害,而且所有恶蛊中,又以金蛊毒最为凶狠,顿生警觉,急急向后退去。   在萧翎的想象之中,这沈木风定在花树中埋伏下人手,备以堵击奔入花树林中的群豪,那知情形竟然大大的出了意料之外,林中一片平静。   混乱的声音,重归寂然,一切都恢复了平静,只有夜风吹着花树,发出一种轻微的沙沙之声。   这时场中群豪,都已奔藏在四周的花树林中,隐藏在花树之后。   苗疆放蛊之事,盛传武林,凡是在江湖上走动的人,可以说无不知晓,但真正见过放蛊的人,却是少之又少。   群豪大都存有着一种奇怪的念头,希望能见识一下新奇事物,看看放蛊的情形。   萧翎和马文飞、司马干同藏在一片花丛之后,凝注着场中的变化。   马文飞施展传音之术,说道:“司马兄何以得知那沈木风要施放蛊毒?”   司马干微微一笑,也以传音之术答道:“兄弟卜算中指出,今夜这场接风宴中,充满凶险,只是卦中奇怪,险中有变……”   萧翎停身两人之间,两人虽以传音之术谈话,但却是有意的让他听到。   他虽然不会卜算之术,但那庄山贝却是一个无所不知之人,萧翎在从师数年中,虽然一心专注于修习武功之上,但庄山贝为增长他的见闻,在习武之暇,常和他谈些谋略机智,江湖怪闻,听者无意,言者有心,庄山贝把江湖上诸般诡计狡谋,各种奇毒的武功,以及诸大门户的武功路数,用药,救急,卜算奇术等的江湖百态,有系统的讲给萧翎听,而且每一件主要的事物中,都加入了一个有趣的故事,使萧翎听得津津有味,不知不觉间深印脑际。   这使萧翎无形中增长了很多见闻,平常之时,还不觉得,但如一听得别人论起了有关之事,那时余留在脑际间的印象,就清晰的反映出来。   是以,当他听到司马干说起以卜卦之术,算出这次凶险,忍不住接口说道:“在下亦听闻过卜算的奇术,不管何等神卦,亦难推演出未来之事的细节,司马兄能凭卦象推算出沈木风放蛊毒,实叫兄弟惊服。”   司马干怔了一怔,道:“高论,高论,看将起来,你也是卜卦神算能手了。”   萧翎摇摇头,说:“这个,兄弟倒是不会。”   司马干微微一笑,道:“兄台实非人下之人,不知可否以真实姓名见告?”   萧翎道:“司马兄见义勇为,侠心铁胆,兄弟也不用再作掩饰,只是姓名还难奉告,区区苦衷,还望赐谅。”   司马干笑道:“兄台不但武功高强,这胸罗之博,只怕不在兄弟之下,不错,不论任何卜卦神算,也只能现示吉凶之征,至于吉凶的变化之机,那就要凭仗着卜卦人的智慧,经验,推论判断了……”   他回目望了场中一眼,仍然不见有何变故,又施展传音之术,接了下去,道:“兄弟瞧那险中有变的卦象,心知今宵沈木风在这场接风宴上,必将有着意外的诡计阴谋,为了兄弟自身的安危,也为了证实奇卦是否有灵,因此尽全力来追查那沈木风是何阴谋,不瞒两位,兄弟为了追求此事,亦曾使出从来未用的奇诡手段……”   话至此处,场中已有惊变,顿时住口不言。 第二十七章 施神术起死回生   凝目望去,只见那暗夜笼罩的席位之上,突然现出了几点微光,有如荧光游动。   司马干低声说道:“小心了,这是最上乘的放蛊方法,那放蛊之人,道行极为高深。”   只见那几点微光,闪动了一阵,突然消失不见。   这时,马文飞已把司马干视作了身负绝世奇技之人,低声问道:“怎么那放出的蛊光不见了?”   司马干道:“也许那放蛊之人,已发觉心血白费,场中群豪都已逃离她蛊毒所及之地,收回放出毒蛊,也许是另作部署……”   话还未完,那隐失的微光,突然又闪动起来,而且数量大增,不下数十点。   司马干脸色一变,伸手握住萧翎的左手,充满惊愕地说道:“好利害的放蛊人,今夜与会之人只怕是很少能逃得此劫了!”   萧翎低声问道:“很可怕么?”   司马干道:“可怕极了。”   马文飞道:“离席的武林同道,大部藏在四周的花树阵中,司马兄既然瞧出了这蛊毒如此利害,何不招呼藏在花树中的武林同道逃走?”   司马干道:“现在么?”   马文飞道:“自然是现在了。”   司马干道:“这等放蛊之法,乃苗疆十三种放蛊之法中最利害的一种,此刻,只要咱们一动,那毒蛊必将追踪咱们,反不如隐藏起来的好。”   马文飞心中暗自好笑,忖道:这司马干天不怕,地不怕,不知何以对这蛊毒如此的畏惧,实叫人有些不信。   但见数十道微光,绕那席位上闪转不停,大约有一盏热茶功夫,重又隐失不见。   司马干长叹一口气,道:“现在,可以招呼他们逃走了。”   这三人一直用的传音之术交谈,附近虽然藏有他人,却是无法听到。   马文飞正待起身招呼群豪,突见火光一闪,那高耸云霄的望花楼后、缓步转出来一个手捧金灯,长发披垂,身着红衣的妇人。   那金灯高约尺许,冒出两寸高的蓝色火焰,在夜风中微微摇动。   只见她举步落足间十分缓慢,神情一片严肃。   萧翎低声说道:“是啦!放蛊的就是此人了!”   司马干低声问道:“这妇人是何许人物?”   萧翎道:“苗疆金花夫人。”   马文飞一皱眉头,道:“久闻其人之名,乃苗疆中第二高手,想不到竟然被沈木风收罗手下。”   司马干双目圆睁,神情紧张的望着那金花夫人。   只见金花夫人捧着金灯,直向这花树阵中行来。   司马干全身开始抖动起来,低声向马文飞和萧翎说道:“糟糕!她已发觉到此地有人,直向咱们行来。”   马文飞道:“我们可以逃走么?”司马干道:“来不及了。”   马文飞微微一怔,道:“难道坐以待毙不成?”   司马干道:“唉!按那卦象而言,咱们本不该遭此凶险,想不到卦象却失了灵验。”   说话之间,那金花夫人已经行到了两三丈外,停了下来。   只见金花夫人双目圆睁,望着手中金灯,灯中那蓝色火焰,映着她充满杀机的粉颊。   只见她缓缓把灯递人右手,左手食指探入了口中。   司马干道:“糟啦!她要用血光驭蛊之法,咱们今夜决然难以逃得此劫……”   只见金花夫人那探入口中的食指,突然又取了出来,缓缓转身而去。   她来的像一个幽灵,去的似一阵疾风,只见灯火闪了几闪,人已消失不见。   司马干举手拭去头上的汗水,道:“奇怪呀!奇怪!”   马文飞道:“奇怪什么?”   司马干道:“她要施展血光驭蛊之法,为什么会突然又改变了心意。”   马文飞道:“莫非她自知难以伤得咱们,知难而退了。”   司马干道:“非也,非也,其中必有缘故!”   转目望去,只见萧翎微笑不言。   司马干望了萧翎一阵,缓缓问道:“又是兄台弄的神通。”   他一向自负无所不知,但此刻却是如陷入五里云雾之中,满脸茫然,望着萧翎。   萧翎道:“她虽然退了回去,但不知是否还会留下蛊毒。”   司马干道:“不会了,据在下所见,那金花夫人养的蛊似已入通灵之境,早已和她心灵相通,她既退走,那蛊也不会留下。”   萧翎对他的博学,亦不禁暗生敬佩,道:“这么说来,那沈木风的这番阴谋,又白费了。”   司马干突然探手入怀,取出金钱卦盒,道:“我再来算上一卦看看。”   马文飞、萧翎对他卜卦神算,有了认识,心知确是灵验,也不再劝阻于他。   但见司马干把三枚金钱,装入了卦盒之中,摇动了一阵,正待撤出,突见眼前火光一闪,所有熄去的火把、灯光,全都亮了起来。   只听那望花楼上,传下来一个沉重的声音说道:“诸位都已中了金蛊毒,难再和我沈某为敌了,眼下时光已经不早,诸位请各自回到安歇之处,休息一夜,也好仔细的想上一想,是否还要和我沈某为敌。”   司马干收了卦盒、金钱,暗中运气一试,低声说道:“奇怪呀。”   萧翎道:“奇怪什么?”   司马干道:“咱们都好好的,那沈木风如何说咱们都中了蛊毒?”   马文飞道:“据在下所知,一个人中了蛊毒之后,并无立时反应。”   但见数十个高举纱灯的美婢,姗姗走入场中,高举起手中纱灯,说道:“小婢们奉命,送各位回室安歇,今宵晚宴已罢,诸位都还是我们百花山庄的客人。”   喝声甫落,那隐藏在花树中的群豪,倒是有大部走了出来。   萧翎低声说道:“咱们可要出去么?”   司马干道:“咱们不能在这花树中睡上一夜,自然是要出去了。”当先举步而出。   只见凤竹高举纱灯,急急奔了过来,道:“马爷。”   马文飞道:“凤竹姑娘好利害的眼睛。”   凤竹道:“我带马爷回房去吧!”   马文飞道:“有劳姑娘了。”   这百花山庄的美婢,果然利害的很,只见她们高举纱灯,各找其主,竟然是一个不错,全部找对。   马文飞紧随在凤竹身后,直入了翠竹轩中。   凤竹带两人返回室中,放下纱灯,笑道:“马爷可要吃点什么?”   马文飞笑道:“但不知那食物中是否会暗藏蛊毒?”   凤竹道:“马爷放心,小婢先吃给你瞧瞧,马爷再吃不迟。”   马文飞笑道:“好!那就有劳姑娘,替咱们备些食用之物了。”   百花山庄的每个婢女,似是都经过一番严格的挑选,她们都兼具美丽和柔媚,也有着森严的规矩,只是,她们对百花山庄的胜败,却是有些漠不关心,永远带着柔和的笑容。   马文飞目睹凤竹去后,低声对萧翎说道:“萧兄可瞧出一些端倪么?”   萧翎道:“什么事?”   马文飞道:“这百花山庄中的女婢,似是都对沈木风暗怀敌意。”   萧翎点点头道:“不错,在下亦有同感,但她们身受着一种严酷的统治,在沈木风积威之下,心中存有无比的畏惧……”   突然住口不言,凝神听去。   马文飞心中一动,低声问道:“有人么?”   话刚出口,室外响起一阵轻微的步履之声,司马干缓步走了进来。   马文飞站起身来,抱拳一礼道:“司马兄。”   司马干欠身还了一礼,目光转动不住的在室内寻望。   马文飞低声说道:“司马兄要瞧什么?”   司马干道:“那个侍候两位的丫头呢?”   马文飞道:“去准备食用之物了。”   司马干怔了一怔,道:“吃不得,吃不得,这些丫头,只不过借侍候之名,实则是监视着两位的行动,如何能进他们的食用之物。”   马文飞道:“司马兄今午之间还不是据宴大吃么?”   司马干道:“此一时也,彼一时也,那时沈木风对我司马干的来历,毫无所知,彼此既不相识,亦谈不上什么恩仇,自是没有暗中害我的必要,但此刻却是心存嫌恶,处处要杀我而后甘心。”   马文飞道:“司马兄话虽说的不错,但咱们还得在这百花山庄中留上数日,难道就这样长久不进食物么?”   司马干道:“马兄未带干粮?”   马文飞道:“干粮虽有,但也不能日夜带在身上,如若他们要在食物之中下毒,何尝不可以在咱们带的干粮之内下毒。”   司马干道:“此言大有道理。”   马文飞探手从怀中摸出了两根四寸长短,镶有银边的象牙筷,笑道:“这一对象牙银筷是一位海外朋友相赠,要我带在身旁,不论酒菜,只要其中有毒,一试便知,司马兄请带去一根用吧!”   司马干也不客气,伸手接了过来,放入怀中,说道:“兄弟此来请教一事。”   口中虽是在对两人说话,两道目光,却是一直的望着萧翎。   萧翎道:“有何见教?”   司马干道:“兄弟百思不解,兄台如何能使那金花夫人收了蛊毒而退?”   萧翎微微一笑道:“不敢欺瞒司马兄,兄弟和那金花夫人,早已相识,看她施放金蛊毒,群豪即将遭殃,忍不住施展传音之术,劝她收了蛊毒……”   司马干道:“兄台一言,那金花夫人就当真收了蛊毒而退么?”   萧翎道:“她很给兄弟的面子。”   司马干道:“这么说来,那金花夫人和兄台交非泛泛了。”   萧翎道:“相识不久,多承她这般的看得起我。”   司马干点点头,道:“原来如此,那是勿怪兄弟想它不通了。”   语声微微一顿,又自言自语地接道:“如此情形,今夜也许不用担忧了。”   萧翎茫然说道:“什么事?”   司马干道:“兄弟还在担心那金花夫人放蛊不成,今夜难免要再下毒手,重行放蛊,但兄台既然和她相识,情形就大不相同了。”   萧翎低声说道:“这个就很难说了,在下也是不敢担保。”   马文飞突然接口说道:“司马兄如何查出了放蛊的事?”   司马干道:“兄弟极善易容之术,查觉那卦象险中有变时,心中怀疑难安……”   马文飞道:“因此司马兄就易容冒险,深入望花楼,探得放蛊的机密。”   司马干微微一笑,道:“沈木风何等心机,望花楼又是戒备何等严密,兄弟虽然精通易容之术,也难进百花山庄的机要之地。”   马文飞道:“这就叫兄弟想不出你如何探得个中隐秘了。”   司马干道:“我巧扮周二庄主,施用诈语,才探得了放蛊机密,此事说来容易,行去倒也有甚多困难,但都是一些枝节小事,那也不足为外人道了。”   马文飞低头沉吟一阵,道:“原来如此……”   语声微微一顿,接道:“明日午宴,就是百花山庄的英雄大会正期,沈木风放蛊不成,决然不肯干休,我料他今夜必将别有阴谋!”   司马干道:“这个兄弟亦有同感,但兄弟最为忧虑的,还是那金花夫人暗中放蛊,如若除去此一毒计,沈木风纵然再有其他毒策,那就好对付的多了。”   马文飞道:“经过今宵接风酒宴上的一场大变,与会群豪,都已有着很高的警觉,可惜的是彼此间难以联络,实力大为分散,如若沈木风派遣几批高手,分头围杀,就是大难对付之局。”   司马干道:“马兄可曾想到了什么拒敌之策么?”   马文飞道:“司马兄来的正好,你不来,兄弟也要找你,司马兄智谋过人,必可想出对付之策。”   司马干闭目沉思一阵,道:“在下倒是想到一个办法,只是难以暗中进行,一旦行将起来,必将惊动百花山庄中人。”   马文飞笑道:“这个司马兄倒不用多顾虑了,只怕咱们早在沈木风派人监视之下……”   但闻一阵步履声传了过来,凤竹手中捧着一个木盘缓步走了进来。   木盘上放着四个精致的小菜,两张大饼,和一小壶烫热的酒。   凤竹放下了手中盘,说道:“马爷,可要一样一样的尝给你瞧瞧么?”   马文飞道:“自然要劳动姑娘了。”   凤竹微微一笑、先就四样小菜中,各食一些,又倒出一杯酒来饮下,笑道:“马大爷,可以放心了么?”   马文飞点点头,道:“很好,此地不再劳姑娘相候,你也该请去休息了。”   凤竹回顾了司马干一眼,缓缓步出室门而去。   马文飞端起面前酒杯,低声说道:“司马兄,瞧瞧这酒中是否有毒?”   司马干道:“这个兄弟可是瞧不出来。”   马文飞缓缓放下酒杯,伸手从怀中取出那只象牙筷来,缓缓伸入酒中。   只见那伸入酒中的象牙筷子,很快的变了颜色,伸入酒中那一小段,变成了一片深紫。   马文飞冷笑一声,道:“这丫头口蜜腹剑,倒是厉害的很。”   司马干急快的取过小壶,当下查了一遍,道:“也许机关就在小壶之上。”举手在小壶上下转了一阵,不见异样,才重又放了下去。   马文飞道:“奇怪呀!这酒中明明有毒,那丫头怎的大杯吃了下去,难道已经预先服下了解毒的药物么?”   司马干道:“这个倒是大有可能。”   马文飞说道:“我们找来那丫头问问。”   司马干双目微闭,思索了一阵,道:“马兄,如若是咱们能够迫使那个丫头帮忙,今宵或可小作报复之计。”   马文飞道:“如何一个报复之法呢?”   司马干道:“兄弟也要施展一点手段,扰扰那沈木风的耳目。”   马文飞知他身负奇学,但看他不肯说出什么方案,也就不便追问。   萧翎虽还是那马文飞仆从身份,但事实上司马干对他的敬重,可说是尤过于马文飞,在他的感觉中不计名位的萧翎,不但武功惊人,才智犹非常人能及,只怕他才是要和百花山庄分庭抗礼的领袖人物。   这时,萧翎自动站了起来,道:“在下去找那丫头来!”   司马干急急起身说道:“这个如何敢劳兄台。”   萧翎微微一笑,大步行了出去。   片刻之后,带着凤竹,返回厅中。   马文飞望望案上酒杯,低声问道:“姑娘很好么?”   凤竹道:“小婢很好啊!”   马文飞心中暗道:这丫头极善做作,如若不当面揭穿了她,只怕她不肯承认,当下说道:“这酒中暗下了毒,姑娘饮下毒酒,难道就感觉不出有中毒之征?”   凤竹道:“小婢亲手在厨下,添置的酒菜,怎会有毒?”   马文飞道:“也许那酒菜之中,早就下了奇毒,姑娘尚不知吧!”   凤竹凝目沉思片刻,道:“马爷之言,必有明证,但小婢实无中毒的感觉。”   司马干道:“如若姑娘早服下了解毒之药,酒中纵然有毒。那也不致发作。”   凤竹淡淡一笑,道:“如此说来小婢纵有百口,也是难以分辩了。”   司马干突然站起身来,道:“好!在下试给姑娘瞧瞧!”右手伸出,缓缓向凤竹右腕之上抓去。   凤竹似想闪避,但却又忽然改了主意,凝立不动,让那司马干扣住了腕脉要穴。   司马干暗中加力,一收五指笑道:“百花山庄中,一向是讲究机诈、权谋,在下如若和姑娘讲仁义道德,那是白费唇舌了。”左手一抬,点向凤竹的“天突”穴。   凤竹腕脉要穴被扣,半身麻木,眼看司马干一指点来,却是无法闪避。   司马干点了凤竹的“天突”穴后,左手一转,又点了凤竹后脑“风府”穴,然后放了凤竹的手腕脉穴,道:“姑娘可知我点了你什么穴道么?”   凤竹冷冷说道:“‘天突’、‘风府’,都是足以致人死命的要害大穴。”   司马干道:“这个姑娘但请放心,在下下手极有分寸,决不致伤了姑娘的性命。”   萧翎虽然觉着司马干这等作为,有失英雄气度,但想到那沈木风的毒辣,和眼下处境的险恶也是难怪这司马干以毒攻毒的作法了。   凤竹道:“你点了我两处要穴,而且手法不轻不重,想是以此要挟于我了。”   司马干道:“姑娘真是聪明的很,你可知道那‘天突’、‘风府’二穴,属于何经何脉么?”   凤竹道:“不知道。”   司马干道:“问我呀……”微微一笑,接道:“‘天突’属任脉,‘风府’属督脉,一个时辰之内,两处穴伤发作,姑娘全身都将瘫痪难动。”   凤竹脸色一变,欲言又止。   显然她心中十分惊骇,但却勉强忍了下去,不肯多问。   司马干淡淡一笑,道:“但如姑娘答应帮在下一个小忙,在下立可解除姑娘两处受伤要穴。”   凤竹道:“帮什么忙?”   司马干道:“简单的很,只要姑娘把几件小东西,送到那望花楼下。”   凤竹摇摇头,道:“不行,望花楼方圆五丈内,划为禁地,非得大庄主特命宣召之外,虽本庄中任何人,亦不能擅自接近。”   司马干道:“在下想姑娘必有办法?”   凤竹道:“我宁可全身瘫痪,也不愿冒这个险。”   司马干回顾了马文飞一眼,道:“这百花山庄的规矩,倒是严格得很……”语声微微一顿,接着说道:“如若姑娘肯和在下合作,在下当尽我之能,救姑娘离开百花山庄。”   凤竹道:“诸位庄主待我等情意甚厚……”突然放低了声音,接道:“连你们也难生离这百花山庄,那还能够救我。”   司马干笑道:“姑娘自幼在百花山庄之中长大,在那沈木风积威之下,早已是刀下羔羊,任由他宰杀,需知世界广大,天外有天,在下只要列举一事,姑娘就不难明白了。”   凤竹眨动了一下眼睛,道:“什么事?”   司马干道:“今宵沈木风摆下的洗尘之宴,布置是何等周密,但与会群豪,又有几人伤在他的手下了;那金蛊毒,是何等利害,但也未曾有过一个与会之人中毒,姑娘请三思在下之言!”凤竹沉吟了一阵,道:“你可有快效毒药,吞入腹内,立可死去?”   马文飞奇道:“姑娘要那快效毒药何用?”   凤竹叹道:“我如答应你们,混入望花楼去,十有八九要被发觉,那时我可吞下毒药,一死了之,也免得被擒之后,受本庄森严规戒惩罚。”   司马干微微一笑,道:“好!”探手入怀,摸出一个玉瓶,倒出一粒青色的丹丸,道:“此丹入口,瞬息间即可死去,如非必需,不可吞下。”   凤竹接过丹丸,道:“要我送什么东西?”   司马干笑道:“几件小小玩艺,到处可藏,姑娘只要小心,决然不会被人发觉。”   说话之间探手入怀,摸出一节形似竹篙之物,和一个黑色的盒子,递了过去,接道:“姑娘只要把铁筒木塞拔开,随便丢在望花楼的附近就行了。”   凤竹道:“这个黑盒子呢,可要打开盒盖?”   司马干道:“不错,要打开盒盖。”   凤竹探头望望天色,道:“好!我去试上一试。”   司马干道:“姑娘不要忘记,你那‘天突’、‘风府’二穴,还未解开,一个时辰左右,即将发作,你放过铁筒、黑盒之后,必需要早些赶回来,在下好为姑娘解开穴上禁制。”   凤竹冷冷说道:“我并非贪生怕死,受你胁迫屈服!”   司马干道:“在下静候姑娘传来佳音。”   凤竹苦笑一下,道:“我如在一个时辰之内,还不回来,那就是死在望花楼下了。”   司马干道:“姑娘不是早夭之相,但请放心前去就是。”   凤竹回身行了几步,重又转了回来,道:“这铁筒和黑盒中放的何物,不知可否见告?”   司马干道:“雕虫小技,不登大雅之堂,而且此物中原极是少见,就算在下告诉姑娘,只怕你也是不尽了然。”   语声微微一顿,接道:“此刻时间正好,姑娘快些去吧!在下等也不能坐待成功,届时将为姑娘略效微劳。”   凤竹道:“为我效什么劳?”   司马干道:“我等当迎接姑娘,只要姑娘能够逃入花树林中,纵有追兵,也是不足为惧。”   凤竹淡淡一笑,缓步出室而去。   萧翎眼看凤竹步出室外,消失不见,忍不住低声说道:“司马兄,你瞧她可肯照计划行事么?”   司马干道:“我瞧她定肯依计行事。”   马文飞道:“何以见得?”   司马干道:“据在下观察所得,那凤竹决不是夭寿之相,因此料定她今夜无事。”   萧翎道:“原来如此……”微微一顿接道:“咱们既然答应了接应她,不可失信。”   司马干笑道:“那是当然,咱们三人分两个去接应人,一个守家。”   马文飞微微一笑,道:“请恕兄弟多口,司马兄可否说明一下,铁筒、黑盒之中,究竟放的是什么东西?”   司马干道:“此物乃兄弟在东海珊瑚岛习艺之时,取得的两种奇怪之物,那沈木风毒辣阴狠,竟图放蛊,兄弟拼着两件奇物受损,也要让他受点困扰,闹的心神不安。”   马文飞道:“司马兄讲了半天,还未说明盒中之物。”   司马干笑道:“盒中是几只罕见的飞天蜈蚣,铁筒中却是一条奇毒的小蛇,如若说明了,那丫头是绝不敢送去的。”   萧翎怔了一怔,道:“区区一条毒蛇,和几只蜈蚣,岂能扰乱那望花楼么?”   司马干道:“这两物极不兼容,如若遇上,不是相互恶斗,就是分头乱窜,那条小蛇,虽然长仅数寸,但行动敏捷,奇毒无比,如被咬中,非我配制的解药,难以解毒,几只带翅蜈蚣,飞行虽难及远,但却十分灵快,飞行时且带一种嗡嗡的响声,就算不能伤得望花楼中之人,亦可扰乱他们的耳目心神,说不定还可造成那沈木风和金花夫人之间的误会,使那沈木风误认金花夫人在望花楼上放蛊。”   马文飞道:“不错,兄弟亦曾听闻过,成形之蛊,有如蛇。”   司马干笑道:“这不过是兄弟的如意算盘,收效如何,那还很难预料……”   微微一顿,道:“咱们也该去接应那丫头了。”   马文飞道:“沈木风为人何等精明,想那花树阵中定有埋伏。”   司马干道:“何止埋伏,整个的百花山庄,就是一座五行奇阵,每一座院落和花树林,又自成一座小阵,环环相接,连锁成一座大阵,这沈木风实算得一个奇人,不过,这些阵图变化,却无法困得了兄弟。”   萧翎道:“据在下所知,那丛丛花树林中,都派有守护之人,此刻,群豪毕至,想那防守必更加严密了。”   司马干笑道:“咱们擒得两个守护之人,换上他们的衣服,行动时,岂不更方便了么?”   萧翎道:“不论此行是如何的冒险,但既然答应了那丫头,决然是不能失信。”   他回顾了马文飞一眼,又道:“总瓢把子和司马兄去吧,在下留在家中守候。”   这时,马文飞早已对萧翎暗生敬佩,微微一笑,道:“我瞧还是你去一趟吧!”   司马干亦知萧翎身负绝技,也不管萧翎答不答应,就接口说道:“那就偏劳总瓢把子守家了。”   马文飞道:“两位要小心一些,如是能够避免冲突,那是最好不过。”   司马干微微一笑,道:“有劳关怀。”当先向外行去。   萧翎紧随身后,离开了翠竹轩。   司马干低声说道:“兄台请跟在小弟身后。”   竟然进入那花树林中,穿越而过。   萧翎紧随身后而行,只见那司马干,左一转,右一弯,行走速度甚快,颇有轻车熟路之感。   片刻工夫,已到了望花楼边。   两人穿越几片树林,竟是未遇上拦路之人。   只见那高耸云霄的望花楼上,数处灯光未熄,显然还有人未曾安歇。   司马干打量了四周形势一眼,低声说道:“如若在下估计的不错,那丫头该走咱们这个方向回来才是……”   话未说完,瞥见一条人影,由望花楼中走了出来,直对两人隐身林中行来。   萧翎道:“不知是不是那丫头,安然而出。”   司马干道:“我想她不会有何失闪。”   只见那人行的甚慢,步履从容,毫无惊慌之意。   望花楼上的灯光,突然熄去两层,只余最高的一层上,仍有灯光透出。   萧翎心知那是沈木风的住宿之处,这样深夜尚不安歇,想必是为着今宵的失败,正在研商对策。   瞧着那耸立在夜色中的高楼,想起了被囚的父母,不禁一阵黯然。   司马干已暗中运集了功力,蓄势戒备,目注着那逐渐行近的人影。   适才,宴席上一场激烈的搏斗,已使他感觉到这百花山庄中人,纵然是奴婢之辈,都有着非常的武功,的确是不可轻视。   只见那人影愈行愈近,逐渐的接近了两人停身之处。   司马干凝神望去,来人果是凤竹,轻轻一扯萧翎的衣角,暗施传音之术,说道:“果然是那丫头,平安的出来了。”   萧翎从黯然的感伤中清醒过来,望了来人一眼,心中突然动了怀疑,暗道:“那望花楼下,层层都有着森严戒备,这丫头只不过一个女婢身份,何以能自由进出,毫无警兆……”   但见凤竹缓步进入了花树林中,直向翠竹轩中行去。   司马干低声说道:“这丫头神色有点奇怪,咱们跟着她瞧瞧。”   这时,那望花楼上最顶层的灯火,也突然熄去,整个百花山庄,笼罩在一片黑暗之中。   两人急随凤竹,直入翠竹轩。   只见凤竹轻挥玉手,一推虚掩的房门,缓步走了进去。   司马干突然一提气,如影随行,紧追在凤竹身后而入。   马文飞正坐厅中等候,瞥见凤竹推门而入,立时站了起来,还未不及开口,那司马干已如影随形一般,跨入房中,急急说道:“马兄小心,这丫头神色有些不对……”   马文飞是何等人物,纵然司马干不打招呼,他已有所警惕,暗中运气戒备。   只见凤竹脸色一片铁青,行到一张木椅前面,木然坐了下去,双目中流露出无限痛苦,凄凉一笑,道:“小婢……”她似是极力忍耐着不肯开口说话,说出两个字,似已不支,一仰头,靠在椅背上,气绝而逝!   马文飞右手一探;疾向凤竹肩上抓去,口中急急喝道:“凤姑娘……”   司马干右臂一拂,一股潜力涌出,挡开了马文飞的掌势,急急说道:“不可造次!”   马文飞亦似有了警觉,霍然向后退了两步,凝注着那倚在椅背上的尸体。   只见身体逐渐硬直起来,分明是死去无疑。   司马干摇摇头,自责的说道:“我害了她!”   萧翎轻轻叹息一声,道:“在下早该出言阻住才是……”突然住口不语,凝神听去。   司马干一皱眉头,低声说道:“对方既是无所不用其极,咱们也不用手下留情了。”   话刚说完,室门外已俏生生的站着一个身着白衣,胸绣金花的美艳妇人。   司马干右手一挥,正待劈出,却被萧翎拦住。   只见那妇人一脸肃穆之色,瞪着一双星目,两道森冷、锐利的目光,缓缓由三人脸上掠过,道:“你们办的好事!”   这时,司马干和马文飞都已瞧出这人,正是那施放蛊毒的金花夫人,不禁又加了几分戒备之心。   司马干回顾了凤竹的尸体一眼,轻轻咳了一声,道:“芳驾可是金花夫人么?”   金花夫人冷漠地说道:“不错,你是什么人?”   司马干道:“东海神卜司马干。”   金花夫人道:“没听说过……”目光转到马文飞的脸上,道:“你的姓名?”   马文飞一耸双眉道:“马文飞。”   金花夫人道:“嗯!豫、鄂、湘、赣四省的总瓢把子。”   马文飞道:“浪得虚名,夫人见笑。”   金花夫人缓缓地把目光投注到萧翎脸上,凝注了良久,缓缓说道:“你的名字?”   萧翎淡淡一笑,道:“马成……”   金花夫人严肃的脸上,泛起了一缕笑容,道:“嗯!好兄弟,你该掐住鼻子说话,易容虽不绝佳,但尚可掩人之目,不留心很难看得出来,可是你的声音,却是一点未改。”   说着,撩起白裙进了门。   萧翎道:“你怎知道我在此地?”   金花夫人目光一转,望着那凤竹的尸体,道:“这丫头为我带路!”   萧翎道:“何以见得和我有关?”   金花夫人道:“别人也没有那样的胆子,敢役使这百花山庄一手调教出来的丫头,进入望花楼里去捣鬼。”   司马干虽然已知萧翎的身份不低,但仍不知他的姓名,当下接道:“这丫头是我派去,和这位兄台无关。”   金花夫人右手缓缓从怀中拿出一条红色小蛇,递了过去,道:“就是这条小蛇么?”左手拿出一个黑色的盒子,道:“还有这盒中几条蜈蚣,我瞧你还是收回去吧!”双腕一扬,毒蛇、盒子,一齐飞了过来。   司马干一伸手,接住盒子,却是不敢伸手去接那毒蛇。   马文飞怕那毒蛇伤人,折扇一挥,击了过去。   金花夫人冷冷说道:“不用怕,那毒蛇早已死去。”   马文飞挥扇一击;何等快速,金花夫人话刚出口,马文飞折扇已然击中蛇身,腥血飞溅中,拦腰击作两段。   司马干大概是自愧役使毒物之能,和这金花夫人相差太远,接过盒子,一言不发。   萧翎望了金花夫人一眼,道:“你既能找来此地,想是别人也能找来了?”   金花夫人笑道:“我已在室外,布下毒蛛,如是有人追踪我来,那是自寻死路了!”   萧翎望了凤竹的尸体一眼,道:“你既然取去她携带的毒蛇,谅这丫头也是你伤的了?”   金花夫人摇摇头道:“我取下她手中毒物,但她不是死在我的手中!”   马文飞道:“什么人杀了她?”   金花夫人扬手一指司马干道:“他该是第一凶手!”   司马干怔了一怔,道:“我……”   金花夫人道:“不错,就是你,你把那绝毒的奇蛇,交给了她,却又不教制蛇手法,她被毒蛇咬中,毒发而死,岂不是死在了你的手中么?”   司马干道:“这么说来,在下确是算得凶手了!”   金花夫人道:“如若不是那守楼之人,攻她一招,她已放出毒蛇,也不会被蛇咬中了,那人应算是第二凶手。”   司马干道:“应该还有第三凶手才对!”   金花夫人道:“不错,如若只是两个凶手,她不致死得这样安详了。”   马文飞道:“夫人语含玄机,不知可否说的更清楚一点。”   金花夫人道:“事情简单的很,这丫头武功不弱,但却不够机警,如若是她不还手,我也会设法救她,却不料她情急之下,竟然反手攻了一招,是无疑说明了她已生叛逆之心,这时,她手中毒蛇已然放出一半,回头一口,咬中了她的手腕。”   萧翎道:“她是中毒而死?”   金花夫人微微一笑,道:“这丫头被蛇咬中之后,竟然是变的出奇的沉着,想是已存了必死之心,我取下她手中毒蛇、蜈蚣,她就转身离开了望花楼,这时,那守楼之人,还要乘机出手,却被我出手拦住。”   她对马文飞、司马干说话之时,语气冰冷,脸色冷漠,但和萧翎说话时,却是满脸春风,笑的一脸柳媚花娇。   马文飞望了司马干一眼,道:“司马兄,凤姑娘只是中了蛇毒而死,司马兄可有解毒之药?”   司马干摇摇头,道:“我瞧她不只单纯的中了蛇毒。”   金花夫人道:“不错,她出了望花楼后,又被埋伏在楼外的高手,击中一掌,内伤、蛇毒,一齐发作,纵有灵丹妙药,也是难以起死回生。”   萧翎道:“你既阻拦那守楼之人于前,为什么不肯再助她一臂之力,救她性命?”   金花夫人道:“那人隐在楼外暗影之中,突然跃出施击,我在骤不及防之下,抢救不及。”   萧翎道:“她受伤之后,就一直走了回来。”   金花夫人道:“这丫头似是已自知生机全绝,内腑受伤,已然难以再运气和那蛇毒抗拒,因此不敢走的很快,就缓缓走回了翠竹轩来……”   她语声微微一顿,又道:“你们自作聪明,认为那花树中,无人出面拦阻你们,就未被人发觉么?其实你们的一切举动,都有人在暗中监视,一举一动都被传到望花搂上。”   司马干道:“夫人到此地来,自然是无法逃过监视了。”   金花夫人道:“在今宵洗尘晚宴上,沈木风似是吃了什么苦头,回到望花楼上,一直默然沉思,一语下发,此刻他也许是还未了然真象,此人阴沉凶残,不了然内情之前,决不肯随便发动,现在我到此地来,自然逃不过百花山庄中的耳目,但他们却无法随我身后而来,查看我的举动。”   马文飞道:“纵然他不解真象,但夫人此来,亦必将引起他的注意了。”   金花夫人道:“那你们就别轻举妄动……”   突然住口不言,脸色一变,冷冷喝道:“什么人?”   只听一声闷哼传来,但迅快的又归静寂!   金花夫人冷笑一声,道:“量他这苦头,吃的不小……”突然间想起了什么重大之事,接道:“以那沈木风的为人而论,今宵他必将想办法对付你们,我不便在此久留,也不便出手相助。”   粉颊上闪掠过一抹凄凉的笑意,接道:“三位保重了。”突然转身而去。   萧翎口齿启动,欲言又止。   金花夫人去势奇快,但见人影一闪而没。   萧翎望望凤竹的尸体突然叹息一声,道:“看将起来,这命相之论,实是不可相信!”   司马干道:“兄台言外之意,是在指说兄弟了?”   萧翎道:“司马兄曾说这位凤竹姑娘不是夭寿之相,但她却中了你蛇毒而死!”   司马干一皱眉头,道:“就她生相而论,确非早死之征。”   马文飞道:“咱们让一个小姑娘家为我们涉险送命,实非英雄行径。”   司马干道:“马兄之意呢?”   马文飞道:“兄弟之意,尽人事以听天命,司马兄身上既有疗治毒蛇的奇药,先让她服下两粒,解去蛇毒,再行设法疗治她的内伤,如若咱们不加施救,就让她这般死去,实是难以安心。”   司马干望了凤竹一眼,道:“好!”   探手入怀,取出一个玉瓶,倒出了一粒红色的丹丸,自行吞下一粒,却把另外两粒分给马文飞和萧翎说道:“你们先服下一粒解药,不要中了蛇毒。”   萧翎、马文飞接过解药,服了下去。   司马干长长吸一口气,显然是要运气闭住穴道,才伸出手去,扶起凤竹的头来。   萧翎凝目望去,只见凤竹脸上泛起了一层青气,似是中毒甚深。   司马干又从玉瓶中倒出了两粒解药,左手微一加力,捏开了凤竹牙关,把两粒解药,投送到凤竹的口中。   这时,凤竹已然全身冰硬,气息已绝,药投入口,却是无法咽下。   萧翎突然伸出手去,按在凤竹的胸前,只觉她心脏似已停止了跳动,不禁一叹道:“她气息已绝,心脏已经停止跳动,那金花夫人说的不错,纵有灵丹妙药,只怕也难救活她了。”   突然一个冰冷的声音接道:“谁说救不活了?”   马文飞心头一震,暗道:此人好佳妙的轻功,行动之间,竟是不带一点声息。   三人都知那金花夫人说的不错,这一夜实是很难渡过,但事已至此,也只好坐以待敌了,是以,人虽在为那凤竹疗治,其实都在留神着室外动静。   抬头看去,只见一个全身黑衣,瘦骨嶙峋的怪人,当门而立,脸上肌肉僵硬,有如一具僵尸。   萧翎只觉心头一震,差一点冲口喊出毒手药王。   马文飞一皱眉头,道:“阁下是……”   黑衣人冷冷接道:“天下武林中人,都怕那金花夫人的毒物,但老夫却是不怕。”   司马干迅快的收好玉瓶,道:“你是什么人?”   黑衣人道:“老夫毒手药王,那女娃儿明明有救,谁说救不活了!”   口里虽然在和司马干说,两道目光却一直盯在萧翎脸上打量。   萧翎心中暗暗惊道:难道他已瞧出我的真面目不成,赶忙隐去目中神光,凝神不言。   司马干道:“你口气不小。”   毒手药王道:“可要老夫救给你瞧瞧么?”   马文飞心中暗道:久闻此人医道通神,只是脾气很古怪,虽有华佗之技,却不肯济世活人,是否出手救人,全凭他高不高兴,再加上他一身高强的武功,武林中人,大都对他逊让三分,此刻凤竹业已死去,他既要出手救人,何不出言激他一激,能救活那是最好不过,不能救活,也是无可奈何的事。   心念一转,冷冷说道:“她已经气绝而亡,阁下虽然医道通神,只怕也是无能为力。”   毒手药王道:“如是老夫救活了她,该当如何?”   马文飞呆了一呆,暗道:救人性命,还要条件,那是无怪要在药王之上,加上毒手二字,口中却应道:“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在下等虽非百花山庄中人,亦不忍见死不救。”   毒手药王接道:“世间伤病垂危之人,千千万万,老夫纵然生出八臂,也难尽救天下苍生。”   马文飞想到凤竹慷慨赴义之情,当下答道:“好!你说呀!如何才肯救活她?”   毒手药王伸手一指萧翎道:“此人何人?”   马文飞望了萧翎一眼,看他闭口不言,立时接道:“在下的随行之人。”   毒手药王道:“如若老夫医好这女娃儿的伤势,救了她的性命,老夫也要向你讨些东西!”   萧翎听他口气,不似瞧出了自己真正面目,放下了心中一块石头。   马文飞道:“你要讨取何物?”   毒手药王道:“我要他身上的血……”   马文飞只听得打了一个冷颤,道:“你要他身上的鲜血何用?”   毒手药王道:“救人,救一个奄奄一息的将死之人。”言来神情黯然。   马文飞心中暗道:救人性命,要血何用,但以这毒手药王医道之精,此言当非空穴来风的事。   需知那个时代之中,医学上输血的事绝无仅有,自非人人能知,闻得之后,惊异不止。   毒手药王望了凤竹一眼,道:“此人如再拖延下去,老夫也难施救,答不答应,还望马兄决定。”   他冷傲孤僻,举世皆知,此时言来,语气柔和,显见心中甚是焦急。   马文飞道:“兄弟这位仆从,虽然习过武事,但先天柔弱,兄弟倒愿意以血相赠……”   毒手药王摇摇头道:“不可,老夫走遍了天涯海角,只发现两个人身上的鲜血可用。”   马文飞道:“那两个人?”   毒手药王道:“一位是这百花山庄中的三庄主萧翎,一位就是马兄这位仆从了,唉!马兄的这位从人,骨格清奇,不在那萧翎之下,只可惜没有那萧翎的机缘凑巧,屈从马兄之下为仆罢了。”   马文飞只听得心中大震,暗道:看来他医学虽有大成,而料断之准,尤过命相之学了。   萧翎故意哑着嗓音说道:“你要我多少鲜血?”   毒手药王叹息一声,道:“如是你肯把全身鲜血尽皆相送,不但可暂救那人一命,且可起她沉疴,使她重获生机。”   马文飞道:“那是何人,得药王如此关心!”   毒手药王道:“老夫也不用欺瞒诸位了,那人就是区区的小女。”   马文飞暗道:原来如此,毒手药王虽毒,但对女儿的亲情,倒是深厚的很。   只听毒手药王自言自语地说道:“马兄如若肯命你仆从舍身输血,救了小女之命,老夫愿以十年之期,唯马兄之命是从,水里水中去,火里火中行。”   马文飞摇头说道:“他虽追随兄弟之下,但这等强人生死的大事,在下也是不便做主。”   萧翎接道:“小人和药王,谈不上有何交情,这舍身相救令媛之事,自然是谈不上,但小人以慈悲之心,愿意舍身奉赠,但不知药王需要多少?”   毒手药王望着木案上放着的两只茶杯,道:“一杯鲜血,再加上我调制的灵丹,可以延长小女一月生命。”   萧翎道:“好!小人就以一杯鲜血相赠……”目光一转,望着凤竹道:“不过,药王先得救活这女子的性命。”   毒手药王道:“此事容易。”   突然大迈一步,欺进凤竹身侧,右手连挥数次,才停了下来。   凝神望去,只见凤竹胸前,肩上,连插了六枚银针。   这六枚银针,分钉了凤竹六处相关大穴,六穴受到刺激,静止的气血,突然激荡畅通,带动了心脏功能,口齿启动,吞下了司马干那专疗奇毒的灵药。   马文飞看他六枚银针刺下,凤竹果然复生,心中大为惊奇,忖道:这毒手药王之名果非虚传。   毒手药王两道锐利的目光,盯住在凤竹身上,看她手脚一动,突然出手,拔下银针,右手挥动,这里点上一指,那里拍上一掌。   他出手奇快,快的马文飞等看不清楚他掌指拍点的穴道。   只听凤竹长长叹一口气,睁开了紧闭的双目,毒手药王才停下手来,疾退两步,探手从怀中摸出两粒丹丸,递向马文飞道:“让她服下此药,睡上四个时辰,发出毒汗就好了。”   马文飞接过丹丸,道:“多谢药王。”   凤竹双目转动,看了毒手药王一眼,立时盈盈拜倒地上,道:“多谢药王相救。”   毒手药王冷漠地说道:“不用谢我,谢那救你之人。”伸手指着萧翎。   凤竹回目望着萧翎,心头升起无限奇异之感,盈盈一礼,道:“多谢救命之恩。”   她一时间,不知该如何称呼萧翎,只好随口说了一句。   萧翎一抱拳,道:“姑娘不用多礼,你伤势初愈,还得运气调息一阵,请入房中静坐去吧!”   凤竹目光转动,扫掠了马文飞和司马干一眼,茫然不知所措。   毒手药工冷冷说道:“他说的不错,你该早些打坐调息才是,站在这里发什么呆。”   马文飞一伸手,抓住了凤竹右腕,道:“在下送姑娘到室中坐息。”   凤竹虽然心头有无数的疑窦,但这马文飞可算是一行之主,见他扶助自己,自然是不会错了,当下举步行入卧室,说道:“这是马爷的歇宿之处,小婢怎敢借用……”   马文飞接道:“姑娘女中大丈夫,在下敬佩的很,你只管在房中打坐调息,不用分心旁骛,不论听到什么,也不用外出瞧看。”   凤竹应了一声,道:“小婢遵命。”   马文飞道:“好好养息吧!”随手带上房门,退了出去。   抬头看去,只见萧翎右手拿着一只茶杯,左手袖管已然高高卷起,毒手药王正待伸手去抓萧翎手臂,立时大声喝道:“且慢!”   萧翎动作奇快,闻声缩回手臂。   毒手药王森冷的目光,一扫马文飞道:“怎么?你后悔了?”   马文飞道:“在下答应了,决不反悔。”   毒手药王道:“那你为何要出手拦住我放血?”   马文飞道:“在下替药王放血如何?”   毒手药王道:“你可知如何放么?”   马文飞道:“这就得老前辈指教了。”   毒手药王似想发作,但他又强自忍了下去,缓缓递过一个锋利的铜管,道:“将此管扎入他左臂主脉之上,用内力逼出他的血来。”   马文飞接过铜管,道:“老前辈请退后两步。”   原来马文飞怕他在放血之时,暗下毒手,才坚持要自己代为放血。   毒手药王依言向后退去,守在门口之处,道:“快些出手,老夫代你们守望把风。”   马文飞仔细的瞧了那铜管一阵,不似有毒之物,抓住萧翎左臂,刺入萧翎主脉中,右手暗运内力,按住萧翎后背之上,真气迫入体内,鲜血泉涌而出。   片刻工夫,已然流满了一杯。   马文飞取下铜管,连同一杯鲜血递了过去,道:“药王点收。”   毒手药王接过铜管、鲜血,两道目光,凝注在萧翎的脸上,道:“日后,如是老夫救了你的性命,就要借你全身的鲜血一用了。”   萧翎道:“以后的事,以后再说吧!”   毒手药王道:“届时,你借也得借,不借也得要借,由不得你了!”转身大步而去。   马文飞目睹那毒手药王去远,才长叹一声,道:“萧兄感觉如何?”   萧翎道:“区区一杯鲜血,算不了什么。”   回目望着司马干,接道:“看将起来,司马先生的卜算命相之术,倒是不可不信。”   司马干道:“唉!这其间的曲折情势,兄弟也是难以料到。”   马文飞似是突然想到了什么大事,一皱眉头,道:“金花夫人和那毒手药王,先后到了此地,只怕难以再瞒过沈木风的耳目,今夜咱们的处境,只怕凶险万状,必得早作准备才好。”   司马干道:“兄弟今宵留在此地,也好稍增一些实力……”目光转注到萧翎身上,道:“兄台放血之后,可有不适之感?”   萧翎道:“不妨事。”   司马干道:“那很好,咱们熄去灯火,一面静坐调息,一面守夜待敌。”   马文飞道:“且慢熄去灯火。”   司马干道:“马兄还有什么高见?”   马文飞道:“那沈木风虽然阴沉毒辣,但目下百花山庄中群豪云集,谅他还要兼顾到身份情面,不便大举施袭,在下之意,适和司马兄意见相左。”   司马干道:“领教高明。”   马文飞道:“兄弟之意,如其熄去灯火,坐以待敌,倒不如在咱们这居室四周,高燃火把,一则可借那火光,监视来犯之人,二则亦可引动与会群豪注意,沈木风如遣人大举来犯,岂不是把用心昭告天下了。”   司马干点头接道:“不错啊,如若他们来犯,还将会为我们招请来助拳之人……”   他微微一顿,又道:“只是照亮咱们宿室四周,至少也得要六只火把,而且要燃烧通宵,这些火把要到何处去找?”   萧翎道:“唉!可惜在下那几个朋友,未能同来,如是他们在此,定有良策。”   马文飞道:“你可是说那中州二贾?”   萧翎道:“那商八足智多谋,阅历丰富,很少有事情能够骗得过他。”   马文飞微微一笑,道:“兄弟已然留心到那花树丛中,插有火把,而且蓄油丰富,足够一夜燃烧之需,我去取它六只来。”侧身向外行去。   萧翎道:“在下和总瓢把子同行如何?”   马文飞道:“不用了,你该好好休息一下才是。”言罢,纵身一跃,人踪顿杳。   大约过有一盏热茶工夫,马文飞怀抱着六只火把,急奔而入。   司马干听他喘急,想是经过了一番恶斗,伸手接过火把,一面低声问道:“可是遇上了截击?”   马文飞道:“虽未遇上截击,但却遇上了伏兵,兄弟情急,连下辣手,把两人尽皆重伤手下,取了六只火把回来。”   司马干道:“咱们连和百花山庄为难,谅那沈木风也难忍受,说不定已在调集人手,事不宜迟,早些燃起火把,也叫他诡计难以得逞。”边说边抱起火把,大步而出。   他早已相度好了四周形势,很快的把六只火把,插了起来,晃燃火折子,一齐燃了起来。   但见六只火炬,熊熊的烧了起来,照的四周三丈内一片通明。   马文飞眼看燃起的火焰,足足有一尺多高,除非遇上了狂风暴雨,决然不致熄去,明亮的火光,照得三丈内纤毫毕现,不论何等高强之人,也难逃过监视,当下举手一挥,熄去了室内火烛,笑道:“两位先请静坐调息,兄弟代为守夜。”   司马干微微一笑,道:“此刻已然三更过后,漫漫长夜,还余下两个时辰,但沈木风对咱们发动施袭,只有一个时辰了。”   这三人轮流戒备,一直不敢疏忽。 第二十八章 绿席篷中龙虎争   那知事情竟然大出了三人意料之外,直到日升三竿,竟然未再发生事故。   司马干眼看室外阳光普照,那六只火炬,仍然熊熊燃烧,于是缓步出室,熄去火炬。   萧翎、马文飞担心那凤竹伤势,行入室中,只见凤竹闭目而卧,鼻息微闻,睡的十分香甜,脸色红润,竟然毫无伤病之容。   马文飞长长吁一口气,道:“看起来,她的蛇毒已然除净,那毒手药王,果有起死回生之术。”   萧翎道:“如若此人能弃邪归正,济世救人,真不知要造福多少苍生,只可惜他孤傲自赏,空怀一身绝世医术,却不肯多为人疗伤治病。”   谈话之间,司马干也走了进来,接道:“此女生机已复,两位也不用担心了,此刻距午时正宴,不过两个时辰,昨宵咱们都未能好好休息,何不珍惜此刻时光,好好坐息一阵,也许在午时正宴的英雄会上,还将有一场冲突恶战。”   马文飞道:“不错,沈木风既然放过了昨夜施袭之机,想来,决不会在青天白日之下,遣人来施下毒手了。”   三人退出卧室,闭上房门,就厅中盘膝而坐。   萧翎内功精深,不到一个时辰,已然气畅百脉,行功完毕。   睁眼看去,只见两人运功似仍在紧要关头,正待站起身子,突然一阵步履之声,传了过来,不禁重又闭上双目,静坐不动。   只见凤竹莲步姗姗,缓缓由卧室中走了出来,直入厅中,秀目凝神,望了三人一眼,垂首沉思,似是在考虑着一件重大之事。   萧翎心中一动,暗道:昨夜她为形势所迫,生死所系,才甘冒奇险,把两件毒物,送入那望花楼之中,但她久年在沈木风的积威之下,心神早为其所控制,虽有背叛之心,却不敢付诸行动!是否真心弃邪归正,还难预料,看她此刻神色,分明有所图谋,倒是不可不留心一些。当下暗作戒备,静坐观变。   那凤竹低头思索一阵,突然轻轻叹息一声,缓步向司马干走了过去。   萧翎暗暗忖道:果然是积习难改,想金兰、玉兰那等人物,实是千难寻一。运气聚集修罗指力,蓄势以待,只要凤竹稍有不轨举动,立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举把她击毙。   但见凤竹绕过了司马干的身子,轻启室门而去。   萧翎只瞧的一皱眉头,忖道:这丫头干什么去了?   但她既没有伤害马文飞、司马干的举动,萧翎也忍着未曾出手,看她启开室门而去,立时一提气,飞身跃起,轻轻飞落室门后面,凝目向外望去。   她心中似是有些害怕,是以行动之间,十分小心,一面向前走,一面不住的四下张望。   萧翎心头大感奇怪,暗道:看样子倒不像背叛我们而去,但她该知自己处境的险恶,又何苦这般冒险呢?   忖思之间,那凤竹已进入花树阵中,消失不见。   萧翎暗暗忖道:这丫头不知打的什么主意!   凝神望去,只见花树林中人影闪动,四下乱走,而且服色各异,有长袍马褂,有疾服劲装,也有不少人佩着兵刃,登时心头一宽,暗道:中午英雄大会即届,三山五岳的英雄好汉,恐已到齐,这些人大都豪放不羁,要他们遵守规矩,实是一件不大容易的事,沈木风决不致在群豪注视之下,对付凤竹。   萧翎隐在门后,站了一刻工夫之久,忽见凤竹手中捧着一个木盘,匆匆由花树林中走了出来。   这一次,她的动作很快,几乎是放腿而奔,眨眼之间,已到了室门口处。   萧翎轻轻一闪,退后五步。   他轻功佳妙,举动之间,不闻一点声息。   凤竹一颗心一直在担心着有人追赶,回手掩上室门,猛一抬头,才发觉萧翎站在四尺开外,当下点头一笑,低声说道:“马兄醒了很久么?”   萧翎道:“不久,姑娘离开此室时,在下也未醒来。”   凤竹道:“小婢这条命,本已死去,多亏诸位又把我救了回来。”   萧翎心中暗道:如若说出毒手药王相救之事,她心中定然不安,不如不说的好,当下说道:“姑娘为传送那毒物而伤,我等如若救治不活,那才是一桩大憾之事。”目光一转,只见那木盘上放着四样冷肴,和一盘馒头。   凤竹望了木盘上菜肴一眼,低声说道:“据小婢所知,今午的英雄大宴之上,沈木风已然预定七种方案,暗害与会群豪,小婢身份低微,只知道其中一略,是在暗中下毒……”   她回头向室外望了一阵,接道:“沈木风一位好友,已代他配制好了无色无味的慢性毒药,据闻那药粉纵然吞下许多,中毒之人,也不会发觉,直到七日之后,毒性才会逐渐发作!”   萧翎道:“那毒药可是要下在酒肴中么?”   凤竹道:“如何下法,下在何处,小婢未曾听过,不敢断言,但想来不外酒菜之中,是以小婢先行偷一些菜肴,诸位先饱餐一顿,午时不要用那酒饭,也许可免中毒之苦。”   马文飞、司马干已然在两人谈话之中运功完毕,司马干当先而起道:“姑娘怎知这偷来的食物之中无毒呢?”   凤竹道:“这个小婢不知,但凭猜想,他们决不致在此时下毒。”   马文飞道:“兄弟此刻已感饥饿,如是这盘食物之中尚未下毒,倒可用来充饥。”   凤竹缓缓放下木盘道:“小婢身经死亡一劫之后,心中对死亡之惧,已是大为减弱,对那沈大庄主亦不似先前那般害怕。”   萧翎失声说道:“那金兰、玉兰,也是这般……”心中已然警觉,赶忙住口不言。   凤竹急急说道:“怎么?马兄识得金兰、玉兰两位大姊姊么?”   萧翎心中暗道:目下情势,我如就此打住不言,势将惹她生疑。既然说了,就索性说下去吧!轻轻咳了一声,道:“不错,两位姑娘和在下常在一起。”   凤竹道:“两位姑娘离开了百花山庄之后,仍然是婢女的身份么?”   萧翎暗道:要糟,再一说,只怕全盘抖搂,她见我仆从身份,那金兰、玉兰如是常常和我相处,自然是丫头了……   马文飞似是已瞧出萧翎的为难之情,接口说道:“两位姑娘虽然自谦为婢,但咱们却把她们当作妹妹一般看待。”   凤竹道:“两位姑娘可曾参与今日的英雄大会?”   萧翎急急接道:“她们不会来了。”   凤竹道:“可惜呀!可惜!”   马文飞奇道:“可惜什么?”   凤竹道:“两位姑娘,在我们百花山庄的丫头群中,武功最好,声望最高,我们一百余人,个个都对她俩敬重有加,如是两位姑娘能来,必可得到甚多方便……”   萧翎心中暗道:想不到金兰、玉兰还有这么大的用处。   只听凤竹接道:“两位姑娘如若振臂一呼,百花山庄中一百余位婢女丫头,将会有一半跟她们走哩!”   马文飞和萧翎虽是同心合力,连手拒敌,但双方却是各作布置,谁也不知对方的安排。   但经过昨宵那一场洗尘晚宴之后,双方之间的一点戒心,虽已消除,但彼此的计划,事关重大,谁也不愿在此时此情中,讲出口来。   凤竹秀目一转,盯注到马文飞的脸上,道:“那金兰、玉兰现在何处?”   她一直认定了萧翎的仆从身份,难以参与机要,这些事自然不会知道。   马文飞先是一怔,继而淡淡一笑,道:“两位姑娘的藏身之地,目下还难以奉告,凤姑娘要多多原谅。”   他探手从怀中摸出象牙筷子,试探凤竹送来的食用之物,确实无毒,三人才分别食用。   半日时光,匆匆而过,转眼间已到正午。   这正是沈木风宴请天下英雄的时刻。   只听那望花楼上,铜钟三鸣,一个身着青衫的大汉,急奔而来,在门外四五尺处停了下来,抱拳说道:“马爷在么?”   马文飞缓步行出室外,道:“有何见教?”   那青衫人道:,“小的奉命恭请豫、鄂、湘、赣四省总瓢把子马大爷……”   马文飞道:“在下便是。”   青衫人道:“百花厅上,早已设好了马爷的席位,小的奉命请马爷入席。”   马文飞一挥手道:“知道了。”   那青衫人一转身,急奔而去。   马文飞望了凤竹一眼,道:“姑娘和我等同去赴宴呢?还是要留在室中等候?”   凤竹突然盈盈拜倒,叩了一个头说道:“小婢承马爷的爱护,心中感激不尽。”   马文飞欠身还了半礼,道:“姑娘有话,请站起来说,这等大礼,在下实受不起。”   凤竹缓缓站起了身子,凄然接道:“小婢纵然是生不能追随马爷身侧,听候使唤,死亦当常伴马爷身侧……”   马文飞接道:“姑娘好好的何出此言?”   凤竹凄苦一笑,道:“小婢不论是随马爷赴会,或是留在室中,都已是难逃一死,但小婢能在死前摆脱了心灵之枷,死亦瞑目九泉了。”   马文飞道:“今日英雄大宴,结果如何,目下还难断言,姑娘这等畏怯之心,未免是多余的了。”   司马干突然接口说道:“如若姑娘确有弃暗投明之心,还望能随我等同赴英雄大宴,死也死一个轰轰烈烈。”   萧翎道:“那金兰、玉兰两位姑娘,当初脱离百花山庄之时,亦和姑娘一般模样,畏首畏尾,以死为乐,但她们现在都还是好好的活着……”   凤竹长长叹息一声,接道:“诸位这般爱顾,小婢实是感激不尽。”   司马干昂然说道:“姑娘不用害怕,大胆随我们赴会就是。”   凤竹一咬牙,道:“大不了一个死字,小婢已两世为人,死亦无憾了。”   司马干笑道:“不妨事,姑娘不似早夭之相,在下可担保你有惊无险。”   只听一阵步履之声急奔而至,一个青衣大汉,奔到室门外面,高声说道:“大宴将开,恭请马总瓢把子入席。”   马文飞笑道:“咱们去吧!”当先向外行去。   司马干道:“姑娘请随在马总瓢把子身后,在下随后保护。”   凤竹壮起胆子,紧随在马文飞身后而去,司马干紧随凤竹身后,萧翎随后相护。   穿过了丛丛花树,到了一座广大的敞厅中。   四个斗大的金字,横在敞厅门上,写的是:“英雄大宴”。   这座敞厅,是临时搭盖而成,高约二丈,足足有七八大方圆大小,绿荫遮天,白绫幔顶,四十八根木柱,支起了这临时敞厅。   敞厅中,早已摆好了酒席,大部席位上,都坐了人。   一个胸缀红花的青衣女婢迎了上来,低声说道:“请教大名?”   马文飞道:“马文飞。”   那青衣女婢笑道:“豫、鄂、湘、赣总瓢把子马大爷……”目光转到了凤竹脸上,突然一呆,道:“凤竹姊姊么?”   凤竹道:“正是愚姊!”   那青衣少女奇道:“姊姊来此作甚?”   凤竹苦笑一下道:“我跟随马大爷同来赴宴。”   那青衣女子眉宇间,泛现出一片茫然之色,欲言又止,转身带路而行。   萧翎目光转动,却不见中州双贾和金兰等何在,想是几人早已改扮,掩去了本来面目。   那青衣女子带着马文飞一直行到左首第二个席位上,低声说道:“这就是马爷的席位了。”   马文飞迈步入席,道:“多谢姑娘。”   青衣女欠身一礼,退了下去。   司马干、萧翎等分别入了座位,只有凤竹犹豫不决,想入座,似又不敢落座。   马文飞低声说道:“姑娘不用害怕,快请落座。”   凤竹一闭眼睛,坐了下去,低声说道:“小婢有一事恳求三位。”   马文飞道:“什么事?”   凤竹道:“如是小婢被沈大庄主发觉,诸位千万不能让他把我生擒了去,唉!那时,小婢恐怕连自裁之能,都将失去,还望三位助我一臂之力!”   司马干道:“助你寻死?”   凤竹道:“嗯!助我死去,免得被活捉之后,受庄中规戒惩治!”   突然间,敞厅中,起了一阵骚动,打断了凤竹未完之言。   抬头看去,只见沈木风儒巾长衫,当先而入,不住对两侧群豪,颔首作礼。   驼背并没有影响到沈木风的气度,龙行虎步,神态威重。   周兆龙紧随沈木风的身后,不住的抱拳作礼,朗朗大笑,连道:“诸位赏光,蓬荜生辉。”   金花夫人、毒手药王,依序紧随在周兆龙的身后,最后的却是一个面目俊俏,外罩披篷,内着劲装,背上插剑的少年。   萧翎心中暗道:这个人,想必就是那假冒我名的萧翎了。   只见沈木风行到了主席之上,当先落座,金花夫人等才随着一一落座。   只见他端起面前酒杯,高举手中,说道:“群贤毕至,蓬荜生辉,诸位肯给我沈某人面子,兄弟是十分感激,请尽此杯。”言罢一饮而尽。   厅中群豪,虽都端起了酒杯,但是真正喝下去的,却是少之又少,大都是举到口边,做个样子,有很多干脆举起酒杯就放下,连样子也不肯做。   要知那沈木风早已是凶名卓著,不论黑白两道,一提起血影子沈木风的名字,无不头疼万分,退避三舍。   沈木风目光一掠群豪,满堂佳宾,也不过三五人真正的饮去了杯中之酒,不禁微微一笑,道:“诸位请放心的吃喝,在诸位酒未到三巡,菜未过五味之前,我沈木风决不会在酒菜之中下毒就是。”   言下之意,那是三巡酒过,菜上五味之后就要在酒中下毒了。   只听一个沉重的声音说道:“沈兄之意,可是说咱们对这佳酿、美肴,只能浅尝数口,适可而止,不可尽兴大吃一顿?”   萧翎转脸望去,只见那人紫袍白髯,生像威猛,手中端着酒杯。   沈木风淡淡一笑,道:“那要看和我沈某人为友为敌了!”   紫袍白髯老者道:“我已二十年未入江湖,这次受你之邀而来,那可算给足你的面子了……”   沈木风道:“好说,好说,颜兄有何指教,兄弟是洗耳恭听。”   萧翎心中一动,暗道:这沈木风自傲自大,口气之中,从未对过别人这般客气,这紫袍白髯姓颜的人,得他如此尊称,定非平常人物。   只听那紫袍人道:“这酒菜之中,如是下了毒药,难道也能为敌为友的么?”   沈木风笑道:“颜兄的用心,可是要兄弟当着天下群豪之面,说出心中的计谋、策略么?”   紫袍人道:“沈兄做事,向来防患未然,就算揭开酒菜中下毒之秘,那也不足以为害今日大局。”   沈木风哈哈一笑,道:“颜兄知我甚深……”   语声微微一顿,接道:“如是和我沈某为友,自是不该计较这酒菜之中是否有毒,他也该相信我沈某人能代为疗治,中毒又有何妨?”   紫袍人道:“如是为敌呢?”   沈木风道:“当今江湖之上,用毒之人,数不胜数,如是我沈某人的敌人,早该防备才是。”   紫袍人道:“此刻酒肴之中,可已下毒?”   沈木风笑道:“颜兄放心,此刻酒肴之中,都还未曾下毒,颜兄只管大胆品尝。”   紫袍人突然一仰脸,喝下杯中之酒,未再接言,坐了下去。   萧翎默查场中群豪神态,大部份都对那紫袍人流露敬仰之色,心中暗道:不知这紫袍老人是何许人物,听他口气、身份,颇有和沈木风分庭抗礼的气魄。   突然间一只手,由下伸过来,抓住了萧翎的左手,低声说道:“马兄……”   萧翎接道:“不要怕。”转眼望去,只见沈木风两道炯炯的眼神,正逼视在凤竹的脸上,神态间自有一种莫可抗拒的威重气度。   凤竹虽然避开了沈木风的目光,但她握住萧翎的手,仍是不停的颤抖。   只听沈木风那沙哑的声音道:“是凤竹么?”   萧翎低声说道:“不要理他,装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模样。”   那知凤竹突然间松开了握着萧翎手腕上的五指,缓步离开了席位,盈盈拜倒地上,道:“奴婢正是凤竹。”垂下头去,不敢抬起。   沈木风淡淡一笑,道:“你这丫头来此作甚?”   凤竹道:“奴婢,奴婢……”   一时间想不出适当措词,奴婢了半天,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沈木风道:“还不快给我退出厅去,留在此地,岂不要让天下英雄,耻笑我百花山庄中没有规矩么?”   凤竹应了一声,缓缓站了起来,望了马文飞一眼,举步向厅外走去。   马文飞一皱眉头,暗道:这丫头如此胆小无用,纵然想出面护她,也是难以找出借口。   只见她行了两步,突然又回过身来,拜倒地上,道:“奴婢有下情禀告。”   沈木风一挥手道:“去吧!有什么话,改日再讲也是一样。”   凤竹垂下双目,说道:“奴婢已为马爷垂青,答允收留身侧,还望庄主开恩赐允。”   沈木风目光一转,望着马文飞道:“马爷!这丫头之言,可是当真么?”   马文飞只觉脸孔一热,一张胜直红到耳根后面,沉吟了良久,答不出话来。   要知他自负英雄,如若承认此事,那是无疑当着天下英雄之面,自白罪状,勾引了百花山庄中的丫头,想待否认,又见凤竹满脸凄怨哀苦之容,一时间竟不知如何开口才好。   但闻沈木风呵呵一笑,道:“马总瓢把子,是何等英雄人物,岂肯看上了咱们百花山庄的丫头,你不用痴心妄想了,快给我退出厅去。”   凤竹道:“大庄主有言在先……”   沈木风道:“不错,我说过,如是这次与会英雄,瞧上了你们那个,都可向我沈木风讨娶你们,但也得让人家看得上啊!难道还要本庄主给你们做媒不成,如今人家马总瓢把子一言不发,定然是你这丫头蓄意高攀,随口捏造的谎言,快退下去。”   凤竹缓缓站起身子,正待转身而去,突听马文飞高声说道:“姑娘留步。”   全场中人的目光,都已投注在马文飞的身上,要看他如何处理这尴尬之局。   这时,马文飞的一张俊脸,已然红成紫青之色,但仍然硬着头皮,站了起来,对那沈木风抱拳一揖,道:“大庄主肯把凤姑娘赐赠在下,兄弟实是感激不尽。”   沈木风微微一笑,道:“马兄可是当真要讨这丫头为妻么?”   凤竹急急接道:“奴婢自知难以匹配马爷,甘心为妾……”   沈木风不理凤竹,望着马文飞问道:“马兄如是真的喜爱这个丫头,也早该向我沈某人说上一声才是……”   他纵声大笑一阵,接道:“如若她作了马总瓢把子的夫人,我沈木风岂能再把她当丫头看待。”   这一番冷嘲热讽,有如千万把利剑刺入了马文飞的心中一般,但又无法出口反击,只有耐着性子忍受。   全场中鸦雀无声,似是场中群豪内心中,都在品评着这件事。   马文飞一张脸变成了紫红颜色,目光转动,扫掠了群豪一眼,暗自忖道:我马文飞自负英雄人物,受尽武林同道敬重,岂能当真的讨娶百花山庄中一个丫头为妻,日后传扬于江湖之上,岂不是要永远留作别人的话柄。   欲待出言否认,但见那凤竹满脸凄苦之色,楚楚可怜,心中又有些不忍。   只听沈木风接道:“马兄乃当今武林中大名鼎鼎之人,一言九鼎,自然不会欺骗我百花山庄中一个使女丫头,这丫头随口胡说,有辱马兄英名,饶她不得。”右袖一挥,一股暗劲直射过来。   马文飞心念转动,暗忖:我马文飞如若自负英雄,怎的连一个柔弱垂危的小姑娘,也不肯救,当下高声说道:“住手!”呼的一掌,拍了出去。   沈木风内功深厚,全身力道已到了随心之境,右腕一挫,硬把劈出的内力,硬生生收了回来,微笑接道:“马兄有何见教?”   马文飞道:“在下要代这位凤姑娘,向沈大庄主乞命。”   沈木风淡淡一笑,道:“马兄不觉着管的太多一点么?这丫头是我百花山庄中的使女,我要如何处置于她,那也用不着马兄多问……”   他纵声大笑了一阵,道:“但如马兄肯娶她为妻,那是另当别论了,在下自有成人之美。”   马文飞心中暗道:当着普天下英雄之面,我如承允此事,那是非得娶她不可了,如若不肯承允,只怕是难以救凤竹之命,一时心中为难,不知如何才好。   只见凤竹双目热泪奔眶而出,黯然说道:“贱妾残花败柳,如何配荐马爷枕席,马大爷也不用管我了。”   她一个十六七岁的小姑娘,说出残花败柳之言,实是语惊四座,全场动容,数百道目光,一齐向她投注过来。   柔弱的凤竹,似是陡然间勇气大振,毅然抬头,指着沈木风道:“沈木风,百花山庄的严刑峻法,最终也不过一个死字……”   沈木风冷冷喝道:“你发了疯了,小丫头!”喝声中左手一抬,一缕指风直袭过来。   司马干暗运内力,推出一掌,挡开了沈木风的指力道:“为什么不让她说下去?”   沈木风道:“咱们百花山庄私事家规,用不着别人来插手多管!”   司马干道:“天下英雄尽皆在此,就是在下不管,只怕也有别人要管。”   凤竹的背叛,似是大出了沈木风的意料之外,饶是他足智多谋,亦有些失去镇静,明知再让凤竹说下去,必是难听无比,只有立时把她置于死地一途,当下不再理会司马干,袍袖一挥,两缕蓝芒,直向凤竹射去。   司马干心中大急,随手抓起了一个酒壶,急急投掷过去,人也跟着离座而起,向凤竹身边跃去。   就在司马干酒壶出手的同时,两道寒星,电射而至,迎向两缕蓝芒。   但闻波波两声轻响,四枚暗器,尽落在凤竹身前。   凝目望去,只见两枚银莲子上,各钉入了一枚两寸长的蓝色毒针,场中群豪,大都看的心头暗生震骇,忖道:这沈木风的腕力强劲如斯,竟能把两枚毒针,钉入银莲子中!   但闻呼的一声,司马干投掷出手的一个大酒壶,掠着凤竹身前飞去。   这司马干已然冲向凤竹身侧,眼看沈木风两枚毒针,已被人击落,立时一个倒跃,飞回原来的坐位之上。   沈木风双目中冷芒如电,不住四下搜望,显然是找那暗发银莲子的人物。   马文飞暗暗忖道:这人武功不弱,竟然能无声无息的发出了两枚银莲子,击落沈木风的毒针,不知是何许人物。   忖思之间,突闻一股疾风,呼啸而至,一团白光,疾射而来。   原来,司马干投掷出手的大酒壶,不知被何人暗发内劲,硬给逼了回来,直向马文飞撞了过来,马文飞右腕一抬,折扇张开,暗运内力,疾向那酒壶一扇。   那直飞而来的酒壶,突然受到强大的阻力,悬空打了一个转,呼的一声转向沈木风飞了过去。   沈木风似是已被激怒,冷冷的说道:“那一位打出的银莲子,好叫兄弟佩服,只可惜藏头露尾,有失英雄气度。”   说话之中,轻描淡写的举袖一拂。   但见那飞向沈木风的大酒壶,滴溜溜在空中打了两转,陡然间,向前飞去,挟带着一股劲风,掠飞七八张席面。   忽听一人朗朗大笑,道:“有酒壶,而无酒杯,岂不是大煞风景么。”   左手推出,迎着那飞来的酒壶一击,正在向前疾飞的酒壶,忽然转向右侧面去,只见那发话人紧随着一抬右手,两个细瓷酒杯,紧随着那酒壶后面,向前飞去。   酒杯和酒壶、保持着二尺左右的距离,飞出三四丈,一直不变。   马文飞凝目望去,只见那人一身灰白百绽大褂,干枯瘦小,竟是失踪十余年,丐帮中硕果仅存的一位长老孙不邪,不禁心头大喜,暗道:此老还活在世上,而且参与了这场英雄大宴,增加了不少实力,近二十年不见他,此老仍是那等形貌,不见老态,想他内功定然精进不少。   沈木风重重咳了一声,道:“孙兄竟然也赶来此地,兄弟增光不少。”说话时,遥遥抱拳一礼。   萧翎知那沈木风骄傲狂大,目中无人,此刻忽然对那人如此敬重,不禁暗中留神,打量了孙不邪两眼。   孙不邪哈哈一笑,道:“怎么?你可是嫌弃老叫化子命太长了?”   沈木风道:“孙兄本该死在二十年前才是。”   孙不邪笑道:“老叫化一生中,就是不愿别人称心满意,你想要老叫化死,我就偏偏活上个三两百岁给人瞧瞧。”   沈木风道:“只怕孙兄难有那么长的寿限……”   只听又一个高昂的声音喝道:“大家都是要饭的,这个忙不能不帮,我说醉鬼呀!你倒是帮我一帮啊!”   萧翎转眼望去,只见那说话之人,正是饭丐,在他对面坐着满脸酒色的酒僧。   只见酒僧一瞪惺忪的睡眼,说道:“穷要饭的就爱多管闲事,我和尚可是不听你的。”   口中说着不听,右手袍袖,却疾拂面出,一股暗劲,带转那大酒壶,转向飞去。   饭丐挥手拍出一掌,两只酒杯,紧随酒壶之后,转向飞去,仍然保持着二尺左右的距离。   厅中群豪,大都是江湖中有名的人物,如是发出内力,带动酒壶转向而来,并非什么难事,但加上这两个酒杯,那就非一般人所能为力了,除了有着特殊的造诣、自信之外,绝不敢轻易尝试。   那酒壶、酒杯,飞出了四五丈后,无人再行出手,力尽向下落去。   这时,突然见金花夫人右袖一抖,那力尽跌落的酒壶,突然由下向上一翻,疾向金花夫人手中飞旋而去。   金花夫人紧随左手一拂一卷,一丈外的两个酒杯。也紧随酒壶之后,飞入了金花夫人的手中。   她很少在中原露面,厅中群豪,大都不认识她,但见一个美貌妇人,有此功力,都不禁暗中震骇。   沈木风哈哈一笑,道:“诸位之中,只怕有大部分不识这位巾帼英雄,兄弟替各位引见一下,这位乃苗疆第二高手,金花夫人,诸位想是久闻其名了。”   金花夫人嫣然一笑,道:“边荒武学,登不得大雅之堂,还望诸位多多指教。”右手掂掂手中的大酒壶,接道:“一壶美酒,弃之可惜,贱妾借花献佛,敬那位孙兄一杯。”顺手在酒杯中斟满了一杯酒,食、中二指轻轻一弹,满杯酒直向孙不邪飞了过去。   孙不邪哈哈大笑道:“老叫化艳福不浅,竟得美人垂青,夫人既然不嫌弃老叫化的老丑,那是却之不恭了。”伸手接过飞来酒杯。   金花夫人淡淡一笑,又把第二个酒杯斟满,目光转动,四下扫掠了一眼,笑道:“这杯酒,该奉敬马总瓢把子才是。”左掌向前一送,酒杯直向马文飞了过去。   这两人距离虽近,但那酒杯却缓慢异常,悬空打旋,有如蜗牛慢步。   马文飞暗运内力,道:“多谢盛情。”伸手接住酒杯。   那酒杯到了马文飞的手中,又打了两个转,才停下来。   马文飞心中暗吃一惊,道:好深厚的内功!   金花夫人端起自己面前酒杯,娇声笑道:“两位请啊,贱妾奉陪一杯。”说罢举杯就唇,当先一饮而尽。   厅中群豪,虽然大都未见过金花夫人,但却久已闻她之名。   苗疆中人放蛊的事,早已传扬于武林之中,这金花夫人乃苗疆第二高手,放蛊之能,自然是非同小可,以那孙不邪身份武功,接过酒杯之后,也是不敢贸然喝下。   金花夫人饮干了杯中之酒,看孙不邪和马文飞仍然端着酒杯,不敢饮下,忍不住咯咯大笑起来。   孙不邪突然大声喝道:“不得了,这酒杯之中,下有蛊毒。”挥手把酒杯摔在地上。   他见识广博,岂肯为那金花夫人言语激怒,但想到长时间把酒杯端在手中,实非良策,倒不如随口捏造一件理由,摔去手中酒杯,这金花夫人放蛊之能,人人心有畏惧,如若诬她在酒中放了蛊毒,自是无人不信。   但闻蓬然一声,酒杯片片粉碎,酒滴溅飞,洒了一地。   这时,厅中所有人的目光,都投注在碎破酒杯之处。   但见碎裂破片中,突然跃起了一条其细如针,长约寸许的白色小虫,盘空打转。   孙不邪只瞧的心头大震,暗道:好利害的金花夫人,果然在酒杯里做了手脚,老叫化如受不住她言语讥笑,把这一杯酒饮入腹中,这苦头可是吃的大了。   原来他摔去手中酒杯时,并未发觉酒杯中有什么可疑之处,料不到这酒杯碎裂之后,却见到这样一条小虫。   凡是能参与英雄大宴之人,无一是平庸之辈,个个都有着常人难及的目力,那白虫虽然细小,但群豪却瞧的清清楚楚。   群豪心中虽都知那金花夫人,是一位下蛊高手,人人对她怀疑,但看到白色细虫之后,仍是惊骇不已。   马文飞正感无法下台,眼见孙不邪酒杯中那白色小虫,正好借机下台,右手一挥,也把手中酒杯掉的粉碎。   群豪闻声转头,目光又齐齐转注到马文飞摔破的酒杯上,看看是何变化。   那知这次倒出了群豪意料之外,竟是毫无异样。   金花夫人突然离座而起,莲步珊珊的直向孙不邪身前行去。   对这位外貌美艳,心如蛇蝎的金花夫人,群豪都不禁生出了三分畏惧,眼看她款步行来,立时纷纷提气戒备。   金花夫人行来看似很慢,其实行动快速异常,一瞬工夫,已到了孙不邪摔碎酒杯之处,伸出纤纤玉手一抄,竟把那白色小虫给抓在手中,轻启樱唇,投入口中,活活吞了下去,娇声笑道:“可惜呀!可惜……”   孙不邪道:“可惜老叫化没有上你夫人的当,是也不是?”   金花夫人道:“可惜这等名贵之物,却被你轻轻放过。”   这几句话,确是说的由衷之言,但除她本人和毒手药王之外,全场中再无人信她的话。   孙不邪道:“那虫儿的滋味如何?”   金花夫人笑道:“其味鲜美,无与伦比。”扭转娇躯,直回座位。   群豪看她将一条活生生的小虫,吞入了腹中,而且还要大赞其味鲜美,都不禁由心底泛起来一股寒意。   马文飞眼看他酒杯破碎之后,不见异样,心中暗道:是啦!   她和那萧翎是故交旧识,看在那萧翎面上,才不肯加害于我。   经这么一阵扰闹,使那早已成竹在胸的沈木风,增加了不少烦恼,他千算万算,却未算出孙不邪和紫袍人竟也会赶来参与这场英雄大宴,这两人武功高强,非同小可,整个计划,都必得为之调整。   这沈木风生性阴沉,才具枭雄,愈是遇上了困急危难的事,愈能保持镇静,不为所乱,当下一探手,笑对凤竹说道:“为你这丫头的事,不能耽误我满厅佳宾的时间,你先退下,容后再说。”   凤竹这一阵冷眼旁观,看厅中群豪,竟有很多人敢和那沈木风为敌作对,不禁胆气一壮,深怕沈木风的恐惧心理,大为减弱,当下高声说道:“奴婢既然冒犯了大庄主的神威,已是难免一死,但奴婢在一口气未绝之前,要把大庄主平日的作为,当着天下英雄之面,说了出来,奴婢虽死,亦可瞑目于九泉之下了。”   沈木风心中虽是愤怒已极,但此刻的凤竹,已是厅中群豪注意的目标,如是出手伤她,必有无数高人自动出手相护,除非全力施为,不惜和群豪立刻翻脸动手,只怕是仍难以伤得了她,但为一个小小女婢,牵动整个大局,沈木风自非愿为,只有硬着头皮听下去了。   只听凤竹高声接道:“全庄中丫头使女,只要稍有姿色,都被你用作采补,夺去贞操……”   沈木风哈哈一笑,道:“不知羞耻的丫头,这等言语,你也说得出口,你可认为厅中诸位武林中成名人物,被你血口一咬,他们就当真会相信么?”   凤竹道:“我就是被害人之一。”   沈木风接道:“本庄主宽宏大量,平日对你们管束不严,致有此日之事,那也是我平常的疏懒之过了。”   凤竹冷冷喝道:“你为什么不说是报应当头?”   沈木风淡淡一笑,道:“这丫头不知中了什么人的暗算,已然神志不清,咱们不用理她……”目光一转,望着旁侧一个像貌俊俏的少年,接道:“兄弟今日邀请诸位,来此首要的一件事,就是要为这位兄弟,引见天下英雄……”   大厅中起了一阵轻微的波动,有人凝目思索,有人低声议论,都在猜想着此人是谁?   只听沈木风高声接道:“诸位之中,也许有人见过我这位兄弟,但大部分人,仍然陌生,但兄弟深信听过他名头的人,定然不少。”   全场中突然肃静下来。   沈木风微微一笑,道:“他出道江湖的时日虽短,但声名却是震动一时……”   人群中突然有人接道:“可是那萧翎么?”   沈木风道:“不错,正是萧翎,此刻……”   只听凤竹尖声叫道:“他不是萧翎。”   沈木风望了凤竹一眼,不理会凤竹,继续说道:“此刻的萧翎,已是兄弟这百花山庄中的三庄主,日后在江湖上,还望诸位多多照顾……”   凤竹眼看厅中群豪神情,大部分似都相信了沈木风的谎言,不禁心中大急,高声叫道:“他真的不是萧翎,诸位不要受他所骗。”   沈木风仍然是一脸和蔼的笑容,说道:“这丫头胡言乱语,分明是受人毒算已深,无药可救,三弟去把她杀了,以正咱们百花山庄的戒规。”   那俊貌少年应了声,陡然站起,两道目光凝注在凤竹的身上,缓缓举手,抓住了剑把。   萧翎之名,震动一时,但场中群豪,却大部未见过他的武功,但看他凝视凤竹的森森目光,和那握剑姿态,颇似剑道中上乘工夫,他迟迟不肯拔剑,拔剑一击时,必将是石破天惊,莫可抗拒。   凤竹此时,倒是勇气大增,尖声说道:“我凤竹今日纵然身受乱剑分尸而死,但能当着天下英雄之面,揭穿你沈木风为人的恶毒卑下,那也是死而无憾了。”   这时,那假冒萧翎的俊俏少年,一张微现苍白的脸上,满布了一层紫气,双目中光芒逼人,长剑已然离鞘半尺。   马文飞折扇一抖,突然斜张一半,左手平胸,长长吸了一口气,双目中凝注在那假萧翎的右手之上。   显然,他已然瞧出情形不对,准备全力挡他一击。   司马干突然一撩衣襟,探手从怀中摸出一对金轮,分执双手,平胸举起。   这时,大厅中一片寂静,静的可闻得彼此呼吸之声。   萧翎右手伸入怀中,悄然戴上一只千年蛟皮手套,准备必要时出手施援。   沈木风双目炯炯,望着马文飞和司马干,脸上却是一片平静,叫人瞧不出他是喜是怒。   其实,全场中群豪的目光,都投注在那俏美男子和马文飞等人身上,显见人人都关心着双方一击的胜败。   只见那假萧翎右腕一动,长剑突然出鞘。   剎那间剑气涌动,寒芒电射,白虹一道,直向凤竹袭出。   马文飞折扇旋转,飞起了一片扇影,一挡疾射而来的白虹。   寂静的大厅中,响起了一阵轻微的波动之声,那飞起的满天扇影,突然一闪敛去。   紧接金芒闪闪,飞起一片黄幕,挡住了那冲破扇影而过的白虹。   只听叮叮几声脆响,白虹黄芒,一齐收敛不见。   外人看去,只见扇影,轮光和剑气,一闪而逝,但当事人却已是几历生死。   凝目望去,只见假冒萧翎之人,脸上笼聚的紫气,已然全部散尽,露出了羊脂一般的苍白脸色。   马文飞脸上,交错着青白之色。右手抱着折扇,鲜血已然湿透了半个衣袖,滴在地上。 奇 书 网 w w w . 3 q i s h u . c o m   司马干双手金轮交错前胸。喘息之声全厅可闻,顶门上汗珠如雨滚滚而下。   场中情势很明显,司马干和马文飞都在这阻挡那俊美少年一击中,用尽了所有之能,如是那人的剑势,再增强几分力道,两人虽尽全力,都无能阻止那攻向凤竹的一剑。   这时,三人都静静的站着不动,极力在争取时间,运气调息。   马文飞连包扎一下伤势的时间,也是不敢浪费。   这是大风暴前的片刻平静,更惨厉的一击,即将开始。   强弩之末的一击,威势也许不大,但却是生死存亡的分野。   但见那俊美少年脸上泛起一层淡淡的紫气,逐渐的由淡转浓。   司马干头上的汗水,也逐渐的消退不见,喘息声也消失不闻。   坐在旁侧的萧翎,默察情势,司马干和马文飞已然难以再挡对方一击,必得想个法子,暗中出手相助才是,但在众目睽睽之下,要想不露痕迹的出手,却是一件不大容易的事。   这俊美少年的武功,已然震惊了全场,大部分未见过萧翎的人,都相信了这人定然是萧翎了。   因为萧翎崛起江湖时间很短,但却以俊貌快剑,传名江湖,眼下的少年,正符合传言中的条件。   如果他们仔细的瞧瞧,也许会改变心意,可惜注意及此的人,并不太多。   只见那劲装少年脸上的紫气,愈来愈浓,双目中的神光,更见朗澈清明,显示出,一次生与死的决斗,即将展开。   马文飞经过这一阵调息,困倦大消,正开始思索对付眼下强敌的办法,暗暗忖道:如能和他展开搏斗,这鹿死谁手,还难预料,他这内功驭剑的一击,自己却是极难抵御。   眼下唯一的求胜机会,就是在他驭剑之后,展开抢攻,和他一招一式的搏斗,但必需在他真气消耗,难再作施剑取敌之时,才能各凭真实本领一战,可是这机会是那般渺茫难期。   因为,挡受他驭剑一击之后,自己亦将是精疲力竭,难再动手的时候。   这马文飞虽不会驭剑之术,但对此道却知之甚详,那驭剑乃剑道中最上乘的一门工夫,这少年驭剑术并非上乘,甚至是刚刚入门,但此道之奇,奇在全身功力精神,都集中在一剑之上,力逾千钧,极是不易招架……   忖思之间,那劲装少年,已然发动,长剑一振,寒芒疾闪,直向凤竹射去。   就在那少年发动的同时,司马干和萧翎也同时发动。   司马干一振手中金轮,横里攻出,迫向那冷电飞掣的寒芒。   萧翎暗暗发出修罗指力,一缕暗劲,疾射过去。   那少年剑芒先被萧翎发出的修罗指力一挡,威势大减,再吃司马干那疾转金轮一挡,响起了一阵叮叮咚咚之声,硬把剑势封住。   司马干还以为这劲装少年二度一击,因内力不够而威势大为减弱,竟被自己轻而易举的封挡开去。   但那假冒萧翎的劲装少年,却是吃了很大的苦头,萧翎怕他剑势凌厉,不易阻挡,因此这一指,用出了八成劲力,无形暗劲撞去的力道甚猛。   那劲装少年只觉到手中的长剑被一股猛大暗劲击中,几乎不能控制的脱手飞出,自是被金轮轻描淡写的封挡开去。   马文飞突然欺进了两步,一拱手,道:“兄台剑招高明,在下想领教一下兄台的武功。”   他口中虽然说的客气,但却已不容那劲装少年答话,将手中折扇一挥,一招“笑指天南”,折扇一合,点了过去。   这时,那劲装少年脸上的紫气,已全部散去,露出了一张惨白没有血色的面孔。   只见他横起一剑,挡开了马文飞的折扇,但却不肯还手抢攻。   马文飞哈哈一笑,道:“兄台怎么不出手啊!可是累的打不动了?”   喝叫声中,折扇展开了一轮急快的攻势,忽而台扇点出,忽而张扇横削,一把折扇兼作刀、剑,以及点穴的判官笔用。   那劲装少年,似是在两次击敌中,用尽了气力,封架马文飞的折扇,显得有些力难从心,交手不到十合,那劲装少年已有些手忙脚乱,应接不暇。   沈木风眼看局势危急,再打下去,不出二十招,那假冒萧翎之美少年,定然要伤在马文飞的折扇之下,不禁心中大急,厉声喝道:“住手!”   那劲装少年,正欲借机收剑退出,却被马文飞折扇一紧,逼在一片扇影中,欲罢不能。   沈木风眼看喝止无效,心头大怒,暗道:这马文飞如此可恶,非得给他一点苦头吃吃不可,举手轻轻一弹,缓缓坐了下去。   只见左面一处席位之上,响起了一声冷笑,道:“倚多为胜,算不得英雄人物。”   喝声中,一条红色软索飞来,疾向马文飞撞去,马文飞回扇一挡,那劲装少年,却借机收剑而退。   那伸来的红色软索,也不知是何物做成,可软可硬,马文飞挥扇一挡之下,那软索突然收了回来,看样子,并无真和马文飞动手之意,旨在解那劲装少年之危。   那假冒萧翎的劲装少年,疾退五尺,但并未回归席位,凝神而立,运气调息。   显然,他心有不甘,准备再战。   马文飞心中明白,此人的剑招武功,实不在自己之下,所以被折扇所困,那是因为他在两次攻敌之后,内力耗损未复时,自己乘势而攻,如若被他调匀真气,再打起来,只怕难以是他之敌。   其实,马文飞强忍伤痛一番恶战之后,伤口迸裂,鲜血不停的涌出,染湿了半边衣衫。   萧翎默察厅中群豪,很明显的分成了两大壁垒,只是彼此都还未了解对方内情,暂时隐忍不发,正面出而和百花山庄为敌之人,只有自己和马文飞等三人,当下暗施传音之术,说道:“司马兄,请劝回马总瓢把子,暂时忍耐一二,目下时机未熟,不宜再闹下去。”   司马干对萧翎早已心生敬服,听他传言相告,立时纵声笑道:“马兄,咱们回席位去。”   马文飞知他之言必有用意,而事实上,自己因失血过多,也难再硬拼下去,目光一掠凤竹,低声说道:“凤姑娘,也请退回席位上吧。”   几人迅快的回到席位上,坐了下去。   马文飞双目一掠左面第二桌席位上的一位黑衣老者,低声问道:“司马兄,可识得那人么?”   司马干摇头道:“不认识。”   萧翎心中记忆甚清,那两人正是昨夜同赴洗尘晚宴的关外黑白二老,那身着黑衣,出手拨开马文飞手中折扇的,想来定是黑老,另一个身着白衣,和那黑衣老者年岁相仿之人,想来定是白者,但因格于自己装扮的身份,不好随后接口,只好闷在心中不语。   这时,那劲装少年,脸上又泛起一片蒙蒙紫气,很快浓布全脸。   司马干暗暗吃了一惊道:这人好精深的内功。   只见他一扬手中长剑,冷冷说道:“萧某人还想领教马总瓢把子的武功。”   这等指名挑战,马文飞就算明知必败,也不能当面示弱,笑道:“当得奉陪。”   司马干却抢先一步,离开席位道:“马总瓢把子身份尊贵,在下代为奉陪一阵如何?”   那劲装少年手中长剑微一颤动,登时间起四朵剑花,冷冷说道:“你既要代他受死、那就请快亮兵刃。”   司马干心知他那剑术,凌厉异常,如若凭自己一人之力,实是难以接得下来,但既已答应,也只好硬着头皮走了出去,取出怀中一对金轮,双手分握。   萧翎看那劲装少年脸上的紫气,已然十分浓重,心中暗自盘算,道:此人不知习的什么武功,看来极似左道邪门,他连番击袭,每次都把力道用尽,怎的回复如此之快,这司马干武功虽然高强,只怕也难挡一击,怎生想个法子,助他一臂之力才是……   忖思之间,瞥见那劲装少年长剑一抖,刺了过来。   这次,他竟是不再施展驭剑术施袭。   司马干畏惧他的,就是他那驭剑之术,见他挥剑击来,不禁心中大喜,左手金轮推出一招“白鹤舒翼”,封开了剑势,右手金轮“腕底翻云”,斜里攻出。   那劲装少年长剑“玄鸟划沙”,当的一声,震开金轮,随手攻出三招。   原来,他生怕对手改施驭剑之术,一上手,就全力和对方抢攻。   司马干金轮挥动,全是硬接硬架的招数。   剎那间,轮光、剑影,交织一片,展开了一场龙争虎斗。   萧翎眼观四方,一面留心着场中搏斗的情形变化,一面留心着沈木风的举动。   那司马干手中金轮的招数,十分凌厉,斗到二十个照面,已然控制了大局。   只见沈木风微微一皱眉头,嘴唇启动,周兆龙突然离开了席位。   萧翎心知那沈木风施展传音之术,指示周兆龙有所举动,只是,不知他们阴谋为何?   自己格于扮装的身份,纵然是瞧出了什么凶险,也不便出言警告在场群豪。   赶忙施用传音之术,低声对马文飞道:“马兄请多多留心那周兆龙的举动。”   马文飞全神贯注在司马干和劲装少年搏斗之上,闻言惊觉回头一望,果见那周兆龙已离席悄然而去。   这时,场中群豪的精神,大部集中到那假萧翎和司马干恶斗之上,甚少有人瞧到周兆龙离开席位的事。   就在马文飞分心旁顾之际,场中的搏斗,已起了急剧的变化。   原来司马干和那假冒萧翎之人恶斗了二十余个照面,已然摸准了对方的剑招,左手金轮突然施出一招“云封五岳”,冒险封住了对方左面的剑势出路。   他守攻于先,除非是算准了对方的剑招,实乃高手过招的大忌。   如若那劲装少年剑势突由右面攻出,司马干整个半身要穴,将尽暴露在对方的剑势之下,纵然不能伤在剑下,亦将被迫的手忙脚乱,尽失先机。   那知,对方的剑路,竟是被他料中,果然从左面攻来。   司马干心中大喜,右手金轮迎面一招“飞钹撞钟”击向前胸。   那劲装少年一提真气,陡然向后退出两步,避开了司马干金轮一击。   那知司马干右手一松,手中金轮突然脱手飞出,急如流星,一闪而至。   这飞轮之技,乃司马干金轮招数中的一绝,那劲装少年骤不及防,被金轮击中了前胸,闷哼一声,吐出一口鲜血,一跤跌倒在地上。   全场中的英雄,无不暗暗赞叹司马干飞轮之技的凌厉。   只见沈木风缓缓站起身子,高大微驼的身躯,直对司马干走了过来。   萧翎吃了一惊,暗道:这沈木风的武功奇高,举手投足之间就要伤人,只怕司马干受不了他的一击!   凝目望去只见沈木风伏下身子,仔细的查看了一下假萧翎的伤势,突然举手一招。   但见两个青衣劲装少年,抬着一个软榻,急步奔了过来,抬起那假冒萧翎的少年急急而去。   全场中人的目光,一齐投注在沈木风的身上,想他心痛萧翎之死,必将对那司马干出手施袭。   那知完全出了群豪的意料之外,两个抬软榻的青衣少年抬走了假萧翎,沈木风竟然也自行转回席上。   忽听一声朗朗大笑,震撼敞厅,道:“想不到大名鼎鼎的萧翎,竟然是如此的无用,经不起别人一击,这江湖上的传言,当真是不能相信。”   马文飞转眼望去,只见那说话之人,一身玄色长衫,又细又高,脸色淡黄,说完,又是一阵哈哈大笑。   马文飞心中暗道:此人不知是何许人物,看来亦不像中原道上同道。   沈木风缓缓把目光投注到那发话之人的身上,冷笑一声道:“兄台何人?”   那人扬了扬倒垂的八字眉,冷笑一声,道:“兄弟无名小卒,这姓名不说也罢。”   沈木风果是有着过人的气度,望了那人一眼之后,竟又忍了下去,目光缓缓扫掠了敞厅一眼,放声说道:“在下这位兄弟,虽然重伤在别人手下,但那只怪他学艺不精,纵死无怨……”语声微微一顿,接道:“我百花山庄今日请的都是我沈某人的朋友,却不料有很多自恃豪强的武林同道,明赖暗混的进入我百花山庄,而且来和我沈木风为难,这一来兄弟就算度量再大些,也是难以忍受。”   他目光扫过全场,无一人接口说话。   沈木风淡淡一笑,续道:“退一步讲,我沈某人承诸位看得起,肯以赏光驾临,纵然是明赖暗混而入,但兄弟也不愿追究,只要能够安分守己,混顿酒菜,在下还招待得起,但如想恃琼森事,却是叫人难容,因此,兄弟想出两全其美的办法,但不知诸位是否同意?”   萧翎心中暗道:这人阴险毒辣,不知又想出了什么稀奇古怪的办法来。   只见人群中有人叫道:“大庄主有何高见,我等洗耳恭听。”   沈木风淡淡一笑,道:“这办法简单的很,我只要试验一下,诸位是要和我沈某人为友呢?还是为敌……”突然提高了声音,道:“如是愿和沈某为友,劳请站起来走向我沈某人身后另一座篷席中去,那里自有好酒好菜招待朋友,如是不愿和沈某为友,但亦不愿为敌,劳请移向左面席位……”   他声音又转低沉的接道:“如是要和我沈某为敌,那就走向右面席位。诸位都是江湖成名人物,自不会鱼目混珠,实敌虚友。”   沈木风话完落座,大厅中鸦雀无声,良久之后,突然黑白二老当先起立,直向沈木风身后而去。   这两人带头行动,群豪纷纷相随,片刻之间,大厅中云集群豪,倒有一大半起身而行,直奔沈木风身后行去,隐入一层布幔之后不见。   右面席位上的群豪,大都站起,行到左面席位上。   萧翎心中一动,暗道:这方法看似平淡,实则毒辣无比,利用武林人物那信用二字,先把敌、我和中间人物,分个清楚,再行集中全力,对付敌人,然后再设法对付中间人物,这是各个击破的办法。   这时,右面席位上,只余下寥寥数人,除了马文飞、司马干等一桌之人,还有一个孙不邪,和几个面目陌生的人。   最使萧翎不解的是,昨夜洗尘晚宴上,还和沈木风拼的你死我活的四川唐家掌门人,唐老太太,竟然也由右面席位上,移到了左面席位上去,这一夜之间变化,竟是如此之大。   马文飞暗数右面席位上之人,总共还不足十人之数,心中大是骇异,暗道:群豪济济一堂时,还不觉得什么,这等一分敌我,反而显得是这般人单势孤。   只听凤竹低声说道:“沈木风改了主意,想是因为那假冒萧翎之人的伤死,大出了他意料之外的缘故,把暗袭的做法,改作了速战速决。”   马文飞点头应道:“不错,首当其冲只怕是咱们这一桌。”   萧翎暗作盘算道:如是沈木风明目张胆的下令,向我们进攻过来,我这仆从的身份,是势难保存得住了…… 第二十九章 轮转阵前飞血雨   马文飞等人正在商议如何应付沈木风的进攻,突听一阵虎啸龙吟般的大喝,道:“沈庄主,老要饭的一直就坐在左面,可是又不想和沈大庄主交朋友,不知该如何是好?”萧翎凝目望去,发觉那说话之人,正是饭丐。   沈木风淡淡一笑,道:“如是想和我沈木风为敌,那就请到右面席位上坐。”   饭丐冷冷说道:“当真是费事的很。”站了起来,直向右面席位上走去。   酒僧半戒,醉眼乜斜的随着站了起来,说道:“好啊!饭丐、酒僧,我俩一向是焦不离孟,孟不离焦,你老要饭活腻了想找死,说不得我和尚也只好奉陪了。”   紧随饭丐之后,站起身来,行了过来。   两人挺胸抬头,大步行到右面席位之上,坐了下去。   虽只是酒僧、饭丐两个人,但给予马文飞等精神上的慰藉,却是很大,但见左面席位突然站起了七八个人,一语不发的走到了右面席位上来。   马文飞细看来人都是素不相识。   沈木风眉头微微耸扬,哈哈大笑,道:“还有要和我沈木风为敌之人么?快请到右面席位上去。”   只听一人大声喝道:“生死有命,就算和沈木风交上朋友,也未必就有什么好处。”随着那大喝之声,又有两个五旬左右大汉,走入右面席位之上。   这两人马文飞倒是识得,乃是泰山二虎宋氏兄弟。   沈木风目光一掠左面席位上的群豪,哈哈一笑,道:“就兄弟想来,这左面席位之上,恐怕还有想和兄弟为敌之人,那就请过右面如何?”   果然,左面席位上,又响起一声冷笑,道:“人家沈大庄主既是无意和咱们交友,咱们这等高攀岂不是比死了更为难过么?”   只听一人应声道:“大哥说的不错,头可断,血可流,大不了一个死字,与其活着受辱,倒不如轰轰烈烈的死去,也显得有些英雄气概。”   语声甫落,又站起四条大汉,直向右面席位上行来。   萧翎心中暗道:眼下所有的人,大都相信如是和那沈木风为敌,十九是难以活命,但千古艰难唯一死,要他们明知必死,而仍有抗拒的豪气,眼下要想个什么办法,使他们心中了然,纵然和那沈木风为敌也未必死得了。   但见沈木风脸上一片肃穆之色,缓缓道:“还有么?”   他一连喝问数声,左面席位再无行动之人。   萧翎暗中留神那紫袍老人的举动,但见他仍静坐不动,心中好生奇怪,暗道:他如是沈木风的朋友,就该行入沈木风身后另一座篷帐中才是,如是那沈木风的敌人那就该坐到右面席位上来,以他身份,难道竟也是不敌不友,坐观虎斗的人物不成。   但见沈木风拂髯一笑,回顾着右面群豪说道:“诸位要和我沈某为敌,不知可否能说出一些原因来?”   马文飞起身应道:“阁下积恶数十年,杀人无算,眼下之人,不是师门和你结仇,就是父母、朋友受你陷害,每人的仇恨,算起来都很深长。”   沈木风道:“就以马兄而言,不知为何和兄弟结仇?”   马文飞道:“是为了师门仇恨。”   沈木风微微一笑,道:“马兄如要替师门报仇,沈木风总要叫你有一个报仇的机会,怕的是马兄无能为令师报仇,反将赔上一条性命。”   马文飞道:“不劳你沈大庄主担心。”   沈木风目光一转,望着左面席位上的群豪,冷笑道:“诸位虽不肯折节和我沈某下交,但能不和我沈木风为敌,我沈某人仍是照样感激……”   语声微微一顿,接道:“既然是彼此之间,已叫明了,互相为敌,那就是说,彼此势同水火,决难两立……”   只听酒僧半戒高声接道:“沈大庄主,也不用讲这些大道理了,和尚时限已到,有些等得不耐烦了,还是请沈大庄主早些超度我和尚到西方极乐世界吧!”   他终日里带着七分醉意,讲起话来,口没遮拦,别人只道他是讲的醉话,其实此人心细如发,早已留神到沈木风在借说话时机,分散群豪心神,准备暗中施展手脚。   只听饭丐冷笑一声,接道:“沈大庄主也不用口是心非,只说冠冕堂皇的话了,还是堂堂的划下道儿,大家一刀一枪的比个生死出来。”   沈木风道:“两位好像是心中很急?”   饭丐冷冷应道:“沈大庄主诡计多端,咱们是不得不防。”   沈木风道:“好!诸位远来是客,如何比试,还望诸位出题,文比武打,拳掌兵刃,只要诸位说得出口,我沈某一定奉陪。”   半晌不讲话的孙不邪,突然接口说道:“老叫化倒有个主意。”   沈木风道:“领教高见。”   孙不邪道:“有道是强龙不压地头蛇,你沈大庄主这番邀请我等参与贵庄英雄大会……”   沈木风淡淡一笑,接道:“据我的记忆,似乎未邀你老叫化子。”   孙不邪咳了一声,笑道:“不论你是否邀了老叫化,老叫化却是拿着你们百花山庄的请客银牌,走进来的。”   沈木风道:“孙兄神通广大,兄弟是佩服的很。”   孙不邪哈哈一笑,道:“沈大庄主这过奖之言,如确是出自衷诚,老叫化倒是十分爱听……”   目光一掠右首席位上的群豪,只不过寥寥十几个人,微微一笑,接道:“彼此之间的人手,相差十分悬殊,可说是一场势不均,力不敌的搏斗,你沈大庄主如若是自负英雄人物,咱们就订下三阵决胜负的东道。”   沈木风摇头笑道:“打赌的事,兄弟是素不愿为,孙兄之请,实是歉难照办。”   孙不邪哈哈一笑,道:“你沈大庄主之意,可是以多为胜么?”   沈木风笑道:“纵然是本庄中人确有此心,兄弟也不允许。”   孙不邪冷冷说道:“沈大庄主嘴里英雄,骨子里作何打算,叫人难猜难测,既是咱们划出的道子不算,那也不用问咱们了,你沈木风自作主意就是!”   沈木风虽受讥嘲,但却是面不红,耳不赤,若无其事,淡然一笑,道:“兄弟之意,是力求公平,与会英雄不下数百人,如若只以区区三阵,判定胜负,那未免太过草率,也不知要埋没多少人材,兄弟之意,你们有几个人,咱们就比试几阵,生死勿论。”   孙不邪心知他想借这一战,全歼为敌之人,纵然是不能如愿,至少可剪除大半,一时间甚难答复,沉吟不语。   要知这孙不邪不但在丐帮中是一位硕果仅存的长老,就整个江湖而言,亦可当德高望重,功强辈尊之称,只是目下群豪,都非丐帮中的人物,身份庞杂,来自四面八方,肯否听他之言,还难预料,是以并不敢擅作主意。   沈木风目光转动,接道:“连同孙兄在内,贵方共有一十五人,咱们就以十五阵分决胜负如何?”   孙不邪扫视了群豪一眼,道:“这个老叫化也是难作主意。”   只听泰山二虎叫道:“咱们公推孙老前辈主持大局。”   群豪齐声相应。   孙不邪哈哈一笑,道:“老叫化是恭敬不如从命了……”   目光转注到沈木风的身上,道:“贵方人多,这等打法,亦非公平之论。”   沈木风道:“孙兄意欲何为呢?”   孙不邪道:“咱们人数少,如是有所伤亡,也就是伤亡一个少一个,不像你们百花山庄有的是武林高手,效命徒儿,死上百儿八十个人,不当他一回事。”   沈木风冷冷接道:“孙兄意欲如何?快请决定,兄弟已然等得不耐烦了。”   孙不邪道:“好啊!你这百花山庄的四周,守卫如何?”   沈木风道:“虽不敢当铜墙铁壁之称,但可说得上是防守森严四字。”   孙不邪道:“既是不能分由三阵以决胜负,咱们干脆来一个群打群战算了。”   沈木风道:“混战么?”   孙不邪道:“咱们旨在冲出你这百花山庄。”   沈木风冷笑一声道:“怕的是诸位来时容易去时难。”   孙不邪道:“老叫化一生中就不信邪。”   萧翎心中暗打主意,道:我套上蚊皮手套,暗中想办法接应群豪就是。   突然沈木风一声长啸,道:“诸位想走就走,也未免太小看我沈木风了。”   余音未落,敞厅四周的门口,突然涌现无数黑衣武士,手中兵刃,闪闪生光。   孙不邪目光一掠酒僧、饭丐,说道:“两位请跟着老叫化,当先开路。”   那酒僧为人游戏三昧,纵然是面临生死大关,也是说不出一句正经话来,但对那孙不邪,却是神态恭谨,起身说道:“老前辈居后接应,我和尚和沈铁锅共打头阵。”   原来那饭丐虽然破衣百结,但和丐帮却非同志,他终年背着一个大铁锅,随时随地都升起火来煮饭食用,似是终年终日,一直没有吃饱过一般,别人只道他天生的胃口奇大,却不知这沈铁锅,身着破衣楼衫,终日背着一只大黑锅,实是伤心人别有怀抱,只是他轻易不愿和人谈起,那伤心往事罢了。   沈铁锅应声而起,和酒僧连袂飞跃,抢在那孙不邪的前面,昂首挺胸,直向厅外行去。   萧翎默察形势,一场激烈的恶战,即将展开,似乎沈木风已然变更了原来计划,准备硬以武功,力拼群豪,这一来,他和那马文飞原先预定的计划,势难再用,于是趁混乱的局势,暗施传音之术,低声说道:“马兄,情势演变,似是已快过了咱们预计的时限。”   马文飞道:“不错,看情形已然难以等到晚上,奇怪的是,中州二贾和那彭云、向飞等,始终不见露面。”   萧翎道:“也许他们还没有混进百花山庄。”   马文飞道:“中州二贾,已非易与人物,那神偷向飞,更是智谋百出,说他们混不进百花山庄,实是有些叫人难信。”   萧翎道:“可是目下形势,已难再作等候,如不趁此动手,只怕难再有动手的机会了。”   马文飞道:“兄弟之意,不宜操之过急,无论如何,先要和向飞等联络上之后再说。”   萧翎心中一片紊乱,拿不定主意该如何才好。   抬头看去,只见酒僧、饭丐已然逼近了敞厅门口,厅门外兵刃闪光,早已布满了黑衣武士。   看情势,只要酒僧饭丐冲出厅门,立时即将展开一场大战。   孙不邪突然停下身子,低声说道:“停下!”   酒僧已跨出厅门,饭丐也取过背后的大铁锅,即将准备出手,听得孙不邪呼叫之声,立时停了下来。   回头看去,只见那些坐在右面席位上的群豪,都在低声商议,除了三人之外,大都还在原地坐着未动。   酒僧暗暗叹息一声道:“这些人似已为沈木风气势震慑,失去了抗拒的勇气。”   但见孙不邪黑瘦的面容上,泛起了一阵红色光彩,两道森寒的目光,缓缓由厅中右席群豪脸上扫过,道:“诸位如是跟着老叫化走,至少是多有几分生机,如等待老叫化子去后,诸位再想破围而出,只怕其间的艰难,尤过此刻许多。”   果然,这几句话,发生了效用,右面席边之人,突然又站起三人,大步行了过来。   萧翎心中一直犹豫难决,是否该立刻动手,但眼见厅中群豪尽是些气丧胆怯,不禁激起豪壮之心,低声说道:“马兄,咱们去为那孙不邪壮壮行色吧!”   马文飞道:“以那孙不邪在武林辈份之尊,声望之重,竟然号召不起与沈木风抗拒的武林同道,这沈木风的气势,也确实非同小可了。咱们这一方,总共不过十几个人,但却只有六个人敢往外闯,如是咱不帮帮场,那孙不邪实也无法下台了。”霍然站起了身子。   司马干点点头,自言自语地说道:“毛病就出在昨晚一夜之中了!”撩起长衫,取出金环。   凤竹低声说道:“贱妾自知武功不济,但也不愿坐以待毙。”   马文飞笑道:“好!这个给你。”右手在长靴之上一探,摸出来两把锋利的匕首。   凤竹接过匕首,嫣然一笑,道:“马爷厚爱,贱妾来生愿为鸡犬以报。”   马文飞笑道:“凤姑娘言重了。”   司马干双轮一振,高声说道:“畏刀避剑,苟生一时,只怕终生一世都将永受奴役,岂不是生不如死!可笑武林道中,就有着这么多贪生怕死的人!”   他这番话自言自语,但却声如宏钟,全场可闻。   右面席位上排坐的大部群豪,都听得耸然动容,面现愧色。   马文飞抢行离坐,昂首挺胸,直向敞厅的门口行去。   萧翎紧随在马文飞的身后,凤竹紧依萧翎身后而行,司马干手执金轮,殿后而行。   孙不邪哈哈一笑,道:“咱们共有十几人,抗拒百花山庄的数百高手,不论这一战的胜负如何,这份豪壮之气,也足以震动武林了!”   沈木风笑道:“以孙兄之能,也许沈某这百花山庄留你不住。”   这当儿,突闻一人大喝道:“大丈夫生的光明磊落,死也该轰轰烈烈,天下难道还有比死亡更难的事,在下也算一份。”   只见右面席位上又站起一条大汉,奔了过来。   这一来立时激起了一股奋发之声,右面席位上,余下七八个人,一齐站起,拨出兵刃,行了过来。   孙不邪查点人数,总共有一十八人,纵声大笑一阵,道:“今日咱们如能冲出百花山庄,十八英雄之名,从此将震动江湖,如是不幸埋骨于斯,江湖上亦将长留十八勇士之气。”   这几句话,很是平常,但却自蕴着一股激厉豪壮之气,只听得群豪意气飞扬。   马文飞沉声说道:“孙老前辈德高望重,还望能主持大局。”   孙不邪道:“老叫化义不容辞……”语声微微一顿,道:“咱们这些人之中,武功有强有弱,老叫化单凭这外貌观察,或有土壤藏珠之憾,好在一动上手,明珠自会发光,决不致常埋诸位之才。”   马文飞道:“我等悉听调度,决无异言。”   孙不邪道:“对方人多,咱们既不能和他们单打独斗,亦不能和他们一对一的硬拼,因此老叫化想出了一个拒敌之阵,咱们以两人为阵之轴,接应四面八方,东南西北四面,各以两人连手拒敌,合计八人,另外十人,布作内阵,随时填空补隙。”   司马干道:“好办法,这叫作轮转大阵,正适合今日之局。”   孙不邪望着司马干道:“那就劳请阁下为左翼之主。”   司马干道:“在下全力以赴。”   孙不邪转望马文飞道:“久闻马总瓢把子为江湖后起之秀,今日一见,气度果是不凡。”   马文飞道:“老前辈过奖了。”   孙不邪低声问道:“马总瓢把子的伤势如何?”   马文飞道:“不妨事。”   孙不邪道:“好!那就劳请马总瓢把子为右翼之主。”   马文飞道:“敬领大命。”   孙不邪目光一掠酒僧半戒和饭丐沈铁锅道:“两位为前阵之主,首当锋锐。”   酒僧、饭丐齐声应道:“敬谨领命。”   孙不邪道:“老叫化和这位凤姑娘居中接应各位。”   司马干望了萧翎一眼,心中暗道:这大大有名的丐帮一老,竟然是看走眼了么?这样一位了不起的人物,竟然未能瞧的出来么……   要知萧翎伴作马文飞的仆从之人,为了配合身份,不敢过露锋芒,一直把双目中神光隐去,孙不邪虽是老江湖,竟然也未瞧出来。   孙不邪目光转注两个身体魁梧的大汉身上,说道:“劳请两位为后阵之主。”   那两个齐齐应了一声,拔出兵刃,站了方位。孙不邪就余下之人之中,又选了两个武功高强之人去补助那左右二翼,然后高声说道:“尚未经老叫化分派职位的,请自行分成小组,二人一组,分布在四面,外阵如有伤亡,立时自动递补。”   沈木风一直冷冷看着孙不邪派遣人手,组成突围拒敌的方阵,口中虽然不言,心中却是暗暗的赞佩道:这老叫化不但武功超人,而且深谙谋略,亏他想得这等一个轮转阵来使武功强弱不同的人,能够彼此平均起来,由他居中接应,倒是人尽其能的一种打法。   这时,整个轮转大阵,已然布成,各处方位上的群豪,已拔出兵刃,准备厮杀。   萧翎估计了一下四方实力,悄然行到阵后的递补方位上。   在他想来,那孙不邪能够照应前面和左右二面,已是大不容易,这后阵定然是全阵最弱的一环,自己如若单独照应后阵,找机会暗中施展手脚,或能保持身份不泄。   那知他移到后阵递补方位上后,原先站在同一方位上的一条大汉,突然移转到左面方位上去,竟是不愿和他同列一位,也不知那人是觉得他武功不济,不愿和他同守一位,或是觉得他身份低下,不肯和他连手合作。   萧翎望了那人一眼,缓缓垂下头去,装作未见。   司马干暗暗骂道:这小子当真是有眼无珠,竟弃安就险,当下低声对身旁另一个大汉说道:“兄台请移到后阵递补的位上如何?”   那人为人比较忠厚,心中虽然不愿,但勉强走了过来,和萧翎同列一位。   孙不邪只待内阵群豪选定方位之后,才高声说道:“今日之战,不只是荣辱所关,而且更是生死所系,尚望诸位能各尽全力以赴……”   右手一挥,当先发出一掌,接道:“全阵缓行,闯出厅去。”   只听掌力随着呼啸之声,直撞过去,拦在门口最先一个黑衣武士,首先遭殃,吃孙不邪掌力击中,惨叫一声,鲜血喷出,摔倒在地上。   他心想先树威势,来一个先声夺人,是以,劈出的一掌,用出了八成以上功力,那人自是当受不起。   酒僧半戒大袖一挥,紧随着发出内家真力,横里扫了出去。   饭丐早已取过了背后的大铁锅,举锅一挡,一片叮叮咚咚之声,把攻向酒僧的兵刃尽数接了下来。   酒僧双掌齐施,连发八掌,冲开一条血路,出了敞厅。   这时,敞厅外的黑衣武士,除了组成一片刀光剑影,阻挡酒僧、饭丐之外,另外分出了一部分,分由两侧,攻了过去。   司马干挥动金轮,严守左翼门户,不求有功,先保无过。   马文飞守右翼,也是以守为主,力求稳住全阵。   主守后阵的两个大汉,武功虽然较差,但只守不攻,亦可勉强对付。   孙不邪运功蓄势,目光炯炯的四下扫射,只要发觉那一方不支之状,立时将出手施援。   阵中群豪,大都把精神集中在对敌之上,只有萧翎超然事外,放目于四周,观大势变化。   这一留心观察,立即发觉了情势不对,那些环绕于四周的黑衣武士,似是并未全力抢攻,只是边战边退,分明在诱敌深入,不禁心中大急,暗施传音之术,说道:“孙老前辈,情势有些不对,敌人似在诱我深入,咱们不能随他们进入埋伏。”   孙不邪霍然警觉,抬头打量了一下四周形势,果然发觉那些黑衣武士似是存心诱群豪进入正东方一片花树林中,不禁吃了一惊,暗道:如非此人暗施警告,老叫化将在不知不觉下中了沈木风的诡计。   心中念头转动,不自禁回顾萧翎一眼。   萧翎却已把精神贯注在激战之上,生似适才的警告之言,并非是出自他的口中。   这时,孙不邪已发觉萧翎星目中不时闪出冷电一般的神芒,心中暗道了一声:惭愧,这样一位身怀绝技之人,我竟然没有发觉……   只听一声厉啸传来,四面的黑衣武士,突然加强了压力攻势,刀、剑交织,有如重波迭浪,汹涌而来。   萧翎目光转动,只见四面围攻的黑衣武士,层层重重,不下二百,心中亦是暗自惊骇,忖道:这些人的武功,大都不错,不知沈木风如何能训练如此众多的黑衣武士。   孙不邪右掌遥遥击出,发出一记劈空掌力,一阻左翼敌势,沉声说道:“转向正西冲出。”   酒僧、饭丐似亦早就觉出了不对,双双大喝一声,带转阵势,向西冲去。   饭丐铁锅挥舞开来,有如一片乌云,只听叮叮当当之声,不绝于耳,排山而来的刀山剑林,尽为震荡开去。   酒僧运掌如风,配合着饭丐的铁锅,连续发出拳风掌力。   两人攻势虽然猛烈,但那些黑衣武士剽悍绝伦,宁死不退,虽被酒僧饭丐伤了三人,仍是无法向前冲进一步。   这时,左右二翼和殿后,同时受到那些黑衣武士的疯狂猛攻,司马干、马文飞尽展所能的轮击、扇削,勉强稳住两翼阵角。   但卫守后阵的泰山二虎,却已是应接不暇,中剑受伤。   但两人强忍伤疼,浴血苦战,伤而不退。   这时,那内阵中准备递补的大汉,已然挥动兵刃出手,以补泰山二虎的不足,这轮转大阵,虽非什么奇异大阵,但用以少拒多,倒是恰当的很。   萧翎眼看四周压力强大,那些黑衣武士中,竟有着不少武功奇高之人,如非孙不邪随时出手相救,这轮转大阵,只怕是早已伤亡殆尽,为人破去了。   孙不邪似是未料到这百花山庄之中,竟然潜有着如许之多的武林高手,心中暗暗震惊,忖道:看将起来,今日如想冲出这百花山庄,实非一件容易的事!   但觉四周的压力,愈来愈是强大,全阵已难再移动分毫,而且阵势也逐渐的开始缩小。   突然间响起了一阵闷哼!和马文飞搭档,护守侧翼的一个武林同道,中了一剑,伤及要害,当场倒了下去。   那守候内阵上的大汉,立时冲上一步填补了空下的位置。   这是一场武林中罕见的群打恶战,看得人触目惊心!   在这等险恶的情势之下,萧翎不得不出手相助泰山二虎了,于是暗中连发修罗指,击毙了七八个黑衣卫士。   原来最为紧急的后阵,在萧翎全力维护之下,反而稳定了下来,两翼压力反告渐呈紧急。   只听两声惨叫传来,两翼副手,又受了重创倒下。   凤竹和另一个黑衣大汉,立时递补了上去。   这惨烈的激战,又延续一个时辰,四面围攻的黑衣武士,虽已有了很大的伤亡,但孙不邪这轮转大阵,也已残破不全。   泰山二虎虽然得萧翎全力相助,但两人打到后来,已是内力不支,再加上失血过多,已是无再战之能,只好退了下来。   萧翎不得不和另外一个副手,递补上去,正面出手。   他为了要隐蔽自己的身份,不能锋芒太露,从那黑衣武士手中夺过一柄剑,挥展剑势拒敌,但只求挡住敌人攻势,却不再施展辣手伤人。   又缠斗顿饭工夫,和萧翎并肩拒敌的大汉,突然被斜里刺来一剑,中了要害,当场死亡,萧翎警觉要待救援,已自不及!   轮转大阵因群豪的伤亡过重,已呈残破不全之状,凤竹受伤,马文飞、司马干、沈铁锅也都各中一剑,一则因三人内功深厚,及时运气止血,二则伤势不重,都还有再战之能,但功力、招术上,都已打了折扣。   全身未伤的,只余下孙不邪、酒僧半戒和萧翎。   泰山二虎和凤竹都因伤重力尽,无能再战。   其余之人,都已丧命当场。   孙不邪虽然连出绝技,伤了二十余名黑衣武士,但对方人数,却是愈打愈多,伤亡者立被抬下,生力军立刻补上。   孙不邪长啸一声,高声说道:“咱们今日虽是战死此地,但却使英名长存武林,老叫化当先开路,马兄、和司马兄,请全力保护重伤的三人。”   正待飞跃出阵,突然凤竹柔弱的声音说道:“老前辈,前面有花树奇阵阻路,内藏机关,纵然能冲破这黑衣武士,也难出百花山庄。”   她急急喘息了两声,接道:“眼下之策,只有先行占据一处可以坚守之地,暂作休息,再行设法冲出去。”   孙不邪怔了一怔,暗道:不错啊!如是强行冲出百花山庄,只怕难以留下一条性命!当下问道:“姑娘可知何处有可守之地么?”   凤竹突然圆睁双目,四顾了一眼,道:“向东面冲出五丈外,一片花树林中,有一座青石砌成的石堡,咱们如若能够占得了那石堡,就可以凭险相抗了。”   她一口气,说完了胸中之言,只累的连声喘息,伤口处鲜血泉涌。   原来,她只顾说话,无能再运气止血。   萧翎疾出,点了凤竹两处穴道,止住她伤口处泉涌的鲜血,右掌闪电一般劈出八掌,击伤了两个黑衣武士。   情势迫急,萧翎不得不放手施为,这八掌快速奇异,乃是连环闪电掌中的招术,以掌势破了对方剑招,连伤了两人。   幸好,四周的黑衣武士,层层重重围的甚密,沈木风无法看到萧翎,如是被沈木风看到萧翎这连环闪电掌法,定可认出他的身份。   四周群拥而上的黑衣武士,虽然伤亡很重,但他们人数众多,而且个个剽悍绝伦,奋勇争先,前仆后继,不肯稍息。   马文飞、司马干,连同酒僧饭丐,都成了勉可自保的形势,保护泰山二虎和凤竹的责任,全落在萧翎和孙不邪的身上。   好在那孙不邪武功高强,内力深厚,发出的掌力,一掌强过一掌,迫的那些黑衣武士不能近身。   萧翎双手都套上了千年蚊皮手套,不畏刀剑,一面发掌拒敌,不时又暗发修罗指力,看上去虽不似孙不邪那般掌力雄浑,威风八面,便却以他伤人最多。   激斗之中,突闻孙不邪大喝一声,双掌平胸推出,一股强大无比的潜力,排山倒海的涌了过去,四个逼近身前的黑衣武士,吃他这强大的掌力,震得向后面倒下。   凶猛的攻势,顿时一缓。   孙不邪借机大声喝道:“咱们冲向正东,老叫化子开路!”   他经过一番思索之后,亦觉出只有先行占领一处坚牢可守之地,才可得几分生机,突然转向正东冲了过去。   马文飞、司马干齐齐大喝一声,奋尽余力,长剑金轮威势大增,分护孙不邪左右二翼,向前闯去。   泰山二虎,受伤最重,眼看群豪浴血苦战,忍不住长叹一声,道:“诸位不用管我们兄弟了,自己走吧!”   酒僧纵声长笑,道:“我和尚大半辈子,和人动手不少数百次,可是从没有今日打的这般痛快。”   右手发掌,左手取过酒葫芦,以数十年浑厚的内力,喷酒伤人。   只听几声惨呼,四五个黑衣武士,左手掩面,倒拖长剑而退。   这一来,后面拥上的黑衣武士,反被后退之势阻拦。   酒僧狂笑声中,探手一把,抱过了泰山二虎中的老大。   饭丐右手抡动铁锅,震荡五柄攻来长剑,左手一伸,抱起了泰山二虎中的老二,紧随在孙不邪、司马干、马文飞三人布成的三角阵式之后。   萧翎一皱眉头,低声问道:“姑娘可以走么?”   凤竹这时已瞧出萧翎虽穿仆从衣服,实是一位身怀绝技的高人,当下应道:“不要为小婢拖累,请不用管我了。”   萧翎道:“岂可不管。”左手一探,抱起凤竹的娇躯,右手却施展空手入白刃的绝技,夺过一柄长剑,冷哼一声,长剑推出,有如白云舒展,长虹经天,血雨溅飞中,生生把两个逼近身侧的黑衣武士拦腰斩作两断。   这一阵工夫,萧翎掌劈指点,连伤二十余人,那些黑衣武士,虽然勇猛,但眼看萧翎出手一击,不死必伤的威势,亦不禁有些害怕,再加上这挥剑一击,横斩两人的气势,使前面一排黑衣武士,顿生寒意,不敢再向前迫攻。   孙不邪当先开道,双掌连环劈出,内力有如重浪迭波一般,绵绵不绝的涌了过去,那些阻拦去路的黑衣武士,硬被他强猛的掌力,给震荡开去,开出了一条路来。   司马干、马文飞护守两翼,但因孙不邪的掌力,过于强猛,连两侧的敌人,也被他掌力震退。   凤竹强打精神,不停的指明去路。   不过一盏热茶工夫,果然冲到一片花树林前,已然可瞧见林中石堡。   孙不邪以快速掌势,挟着强猛无匹的雄浑内力,一路猛攻,这数丈距离中,少说点,也劈出一百余掌。   他内功虽然深厚,但究是血肉之躯,连发一百余掌之后,亦有些气力不继之感。   但见那些黑衣武士,重重集结于那片花树阵前,似是要编整阵式,全力阻拦几人冲进之势。   孙不邪心知如若让这些人阵势编成,力量亦必大为增强,当下一提真气,大喝一声:“挡我者死!”双掌齐挥,直冲过去。   一股强猛绝伦的内力,直撞过去,先挡锋锐的两个黑衣武士,惨叫一声,口喷鲜血,倒地不起!   孙不邪有如中了疯魔一般,鬓发怒张,双目尽赤,紧随劈出的掌力,疾跃而上,右手挥出,抓住了一个黑衣武士,倒提双腿,长啸一声,当作铁棍,抡扫而出。   随着那抡动之势,带起一股呼啸的风声。   那些黑衣武士,虽然剽悍,但眼看孙不邪这等武功,把自己同伴当作兵刃施用,不敢用手中兵刃封架,纷纷向后退去。   孙不邪连连抡动手中的黑衣人,迅快的冲近了石堡,飞起一脚,踢在石堡木门之上。   只听蓬然一声大震,两扇牢固的木门,竟然被孙不邪一脚踢开。   回头望去,只见酒僧、饭丐等人,却被黑衣武士挡在一丈左右处,冲不进来。   这当儿,已有十几个仗剑的黑衣武士,飞奔而来,显然是想夺回石堡。   孙不邪这一阵急冲猛打,人已然有着疲累之感,而且心知只要自己离开石堡,这石堡立时将被黑衣武士占据,那时别人凭坚拒敌,再想攻入石堡,实非易事,但如自己不冲回相救,虽只有丈余距离,但酒僧、饭丐,和那重伤之人,只怕是很难冲得过来。   正自犹豫难决之间,突见阻拦去路的黑衣武士,纷纷向两侧退让开来。   凝目望去,只见那一个黄面少年,怀中抱着重伤的凤竹,一手执剑,杀出了一条血路,手中剑光如轮,挡者不死必伤,只瞧得孙不邪大为惊服。   那执剑开路的少年,正是萧翎。   原来,他眼看孙不邪冲近石堡之后,酒僧饭丐都被截断拦住,难再突破重围,而且就观察所得,群豪都已经战至精疲力竭,再要支撑下去,只怕要有更大的伤亡,不禁心头大急,长剑一振,全力施为。   那庄山贝胸博天下各大门派的剑术,数十年精研苦钻,创出了一套揽包天下各门精奇招术的剑法,萧翎在大急之下,单凭那精奇的招术施展,出手剑招,又快又辣,剑光到处,残肢共血肉横飞,挡者披靡。那些黑衣武士,虽然剽悍绝伦,但遇上了萧翎这等身手,又是毫无顾忌的施展,只要他击出一剑,必有人伤亡溅血,亦不禁有些害怕,纷纷向两侧让避!   萧翎这一大展身手,片刻间长剑下连死带伤,已不下三十余人。   酒僧、饭丐、马文飞等,亦不禁精神一振,紧随在萧翎身后,冲近石堡。   孙不邪大喝一声,一招“排山掌”,内力山涌,震退了左面之敌。   萧翎剑施“八方风雨”,剑光闪转中,连伤三人,骇退右面的黑衣武士。   孙不邪身子一侧,让开了去路,萧翎翻身横剑,以备拒敌,酒僧、饭丐等,都鱼贯拥入了石堡,孙不邪哈哈一笑,道:“小兄弟快请进入石堡中,休息一下,老叫化一个人守此门户足矣!”   萧翎道:“那就有劳前辈了。”翻身奔入了石堡之中。   只见马文飞弃去手中折扇,依壁而坐,面上一片惨白,身上鲜血仍不停的滴下来。   司马干双环放在地上,闭目而坐,左臂上亦是鲜血淋漓。   饭丐亦受了两处创伤,闭目而坐,运气调息。   酒僧半戒一向是满脸酒光,一片赤红,但此刻,却变成一片青黄。   泰山二虎,静静地躺在地上,闭目调息。   总之,这是一场激烈凶恶的大战,每人都似用尽了全身气力。   萧翎打量了群豪疲累的神情一眼,心中暗暗忖道:如若这激战多延续半个时辰,再没有这样一座坚牢的石堡,只怕今日一战,群豪都将死在那黑衣武士的剑下。   他长长吸一口气,只觉精神百倍,毫无疲倦之感,心中暗暗奇怪道:怎么人人都疲倦不堪,我却是毫无感觉。   只听一阵锣声,传了过来,石堡外的黑衣武士,突然停下攻势。   攻势虽停,但却不肯撤退,团团把石堡围了起来。   萧翎缓缓放下怀抱中的凤竹,转身行至石堡门前,低声说道:“前辈,可要休息一会么?”   孙不邪转过身来,只见萧翎双目中神光隐现,果是毫无困倦之容,不禁低声赞道:“老叫化看走了眼,小兄弟武功绝伦,实乃武林中千百年难见的奇才。”   萧翎看那孙不邪,除了眉宇间略现困倦之容外,精神仍甚充沛,心中不由暗暗佩服,说道:“前辈功力深厚,晚辈好生佩服。”   孙不邪笑道:“老叫化适才亦有着不支之感,但只要能够有让我喘上几口气的工夫,老叫化就可以使体力恢复大半。”   原来这孙不邪练的是混元童子功,基础扎实,精力充沛,掌势雄浑,疲劳极易恢复。   萧翎道:“酒僧、饭丐,和马总瓢把子,伤的似都不轻,恐非个把时辰内,能够复元。”   孙不邪道:“不妨事,这石堡坚牢无比,只有这一处门户,劳请小兄弟登上堡顶,查看一下是否有出入之门,纵然是有,咱们各守一处,门户狭小,沈木风纵能调来千军万马,也难以攻入堡中。”   萧翎应了一声,奔回堡顶。   这是一座青石砌成的石堡,占地有两丈方圆,高不过二丈有余,一共两层,不知沈木风建筑这座石堡,有何作用?堡中却打扫的十分干净。   萧翎一面运气戒备,缓步行上了第二层。   只见四面坚壁上,各留着一个小窗,而且那小窗上都有铁板封闭,只留着很小的气孔,心中大感奇怪,暗道:沈木风建筑这座石堡,不知作什么用?竟建筑的如此坚牢。   在二层和底层的衔接处,仍有一道坚牢的铁门,萧翎下了底层,随手把铁门扣上。   原来他暗自盘算,纵然是那第二层上,别有暗门,被他们混了进来,也必得经过这个铁门,才能到底层中来。   抬头看去,只见孙不邪倚在石壁旁侧,这时,那些黑衣武士,都已撤走,幽静的花树中,不见一点异样。   适才激战留下的断肢、残骸,此刻全都被清扫而去。   四周一片寂静,静得使人顿生恐怖之感。   萧翎轻轻咳了一声,道:“前辈!”   孙不邪回过脸来,说道:“什么事?”   萧翎道:“在下看那泰山二虎的伤势,十分沉重,如不及早施救,只怕要……”   孙不邪伸手入怀,摸出一个玉盒,接道:“老叫化这五盒中,有一十二粒疗伤丹丸,你拿去让他们各服一粒,希望在今夜三更之前,能够恢复再战之能。”   萧翎接过玉盒,依言施为,每人眼下一粒丹丸。   太阳沉下西山,落日余晖,幻起了一片晚霞。   萧翎默算时间,不知不觉间,已在这石堡中渡过了两个时辰。   奇怪的是,在这段时间内,竟然不见敌踪出现,生似沈木风已经忘去了石堡中还有敌人。   转眼望群豪,脸色大都恢复正常,显然经过这一阵长时间的调息之后,群豪都已渐渐恢复体能。   酒僧半戒首先醒了过来,启开双目,四下打量了一眼,然后低声问道:“那些黑衣武士,可曾攻过石堡?”   萧翎摇摇头道:“没有。”   紧接着饭丐沈铁锅、司马干,相继醒来。   马文飞扯下一片衣襟,把几处创伤包了起来。   萧翎低声问道:“马总瓢把子伤势如何?”   马文飞笑道:“内力已复大部,外伤都是皮肉小伤,不足碍事。”   言下之意,是说已有了再战之能。   司马干捡起地上金轮,笑道:“当真是阵惨烈绝伦的恶战。”   酒僧取过身后的酒葫芦,摇了几摇,已是空无一滴,叹道:“酒和尚没有了酒,那是叫化子丢了碗,没有要的啦。”   饭丐敲敲身前的铁锅,道:“可惜难为无米之炊。”   要知这几人在敞厅中,担心那酒菜之中有毒,不敢食用,再经这一番恶战之后,人人都已觉饥饿难忍。   这时泰山二虎人也清醒过来,但因两人伤势较重,失血过多,神智虽然清醒,人却仍然不能挣动。   凤竹低声对马文飞道:“马爷,请那孙老前辈退回来调息一下,在一时半刻之中,沈木风决不会再遣人手攻这石堡。”   萧翎起身说道:“我去替他回来。”   凤竹道:“不用了,小婢有要事奉告诸位。”   马文飞正起身去请过孙不邪,孙不邪已大步行了过来,道:“姑娘找老叫化来,不知有何话说?”   凤竹服过一粒药物之后,精神大见好转,支撑着挣扎起来,道:“小婢有几句重要之言,尚望诸位能够牢记心头……”   她喘了两口大气,接道:“沈木风可能会施展火攻,把咱们活活烧死!亦可能施放毒物,把咱们毒死!或是紧紧围困,把咱们活活饿毙!”   她一连说了几条死路,只听得群豪个个脸色肃穆,默然不言。   凤竹凄凉一笑,接道:“不论如何,咱们务须今夜突围而去,不是小婢长他人的志气,咱们能够有三人活着离此,那已是难能可贵了。”   萧翎一皱眉头,道:“那倒未必见得。”   凤竹道:“唉!小婢说的是句句实话,诸位信与不信,小婢不能相强,但我仍然要尽我所知,告诉诸位,突围之后,直向正东,因为正东临山,只要能够进入山中,那就算逃得了一半的性命……”   她长长叹息一声,接道:“据小婢所知,每日三更,沈木风必有半个时辰以上的坐息,这是最好一段突围时机,小婢自知已然难有生望,追随诸位,徒增拖累……”   顿了一顿,又道:“沈木风不知用什么方法,教出了八大血影化身,人人武功奇高,那些化身身着红衣,诸位遇上时,要多多小心一些,唉!小婢身份低下,能够知道的机密,只此而已,诸位要多多保重,小婢要先走一步了。”突然举起右掌,直向天灵要穴击了下去。   那孙不邪久走江湖,见闻广博,一听那凤竹的口气,已知她有自尽之心,早已暗中留神,是以,凤竹抬起右手,孙不邪已抢先一步点出了一指。   凤竹右掌还未触及天灵穴,孙不邪指力已到,凤竹抬起的右手,软软垂了下来。   孙不邪面色肃穆地说道:“凤姑娘,你为何寻死?”   凤竹道:“小婢武功不济,活着也是难以帮得上诸位的忙,反而拖累诸位,倒不如一死了之!”   孙不邪冷冷说道:“当真是如此么?”   凤竹道:“小婢用心,确实如此。”   孙不邪轻轻叹息一声,道:“老叫化也相信你不会故意骗我,但你寻死的用心,却复杂的很,你害怕被那沈木风生擒之后,要身受百花山庄中惨厉的规戒处分,伯受那份求生不能,求死不得的活罪,因此,你就想以死逃避,是么?”   凤竹道:“这个,这个……”   孙不邪接道:“也许你心中还未想到此处,但这种意识、念头,却早已深植于你的心中了?”   凤竹黯然叹道:“老前辈这么一提,小婢倒真的有了这种感觉……”   突见人影一闪,一个黑衣武士,疾快的跃入了石堡。   孙不邪右手疾挥,拍出一股潜力,先把那石堡大门封住,沉声说道:“不要杀死了,捉活的。”说着话,人已跃回到石堡门口,守住了门户。   这时,酒僧、饭丐和马文飞等,尽都醒了过来,室中实力强大,自是不用自己出手了。   马文飞停身之处,和那黑衣武士较近,折扇一张,削了过去。   那黑衣武士疾发一掌,挡开了马文飞手中扇势,人却趁机跃避开去,低声说道:“马兄……”   马文飞微微一怔,折扇收回,低声说道:“阁下什么人?”   那黑衣武士道:“兄弟向飞。”   马文飞道:“你是向兄?兄弟多有得罪了。”   向飞道:“兄弟冒险冲入这石堡中来,是要和马兄相约一件要事。”   马文飞道:“这些人都和我等志同相合,向兄有何高见,尽管请说不妨。”   向飞低声说道:“兄弟和中州二贾,在金兰、玉兰相助之下,已约好了动手的时间,特地赶来通知马总瓢把子一声。”   萧翎接口说道:“诸位混在何处,怎的竟瞧不出一点痕迹?”   向飞道:“如是你能瞧得出,那沈木风亦可瞧得出来了!”   凤竹精神突然一振,道:“怎么?金兰、玉兰两位姊姊,也来了么?”   向飞望了凤竹一眼,道:“来了。”   凤竹道:“现在何处?”   向飞道:“和老偷儿一块混迹在黑衣武士群中。”   萧翎道:“那位小叫化,和中州二贾呢?”   向飞道:“都在那里……”   突听孙不邪一声大喝,紧接着响起了两声闷哼,想必是又有两个逼近石堡的黑衣武士,被他掌力震伤。   马文飞道:“不要伤了自己人。”   向飞道:“不要紧,老偷儿没有消息传出之前,他们决不会轻举妄动。”   马文飞一皱眉头,道:“你还要出去么?”   向飞摇摇头道:“不行,我如出去,不是被杀,就得装伤,使他们对我怀疑之心,减少一些。”   马文飞道:“向兄如肯留此,那是最好不过,亦可增加了我等不少实力。”   向飞道:“不是肯不肯,老偷儿如想多活两年,那是非留此不可。”   向飞伸手从怀中摸出一张图来,摊在地上,道:“这里有一张详尽的图,而且标明了去路,和他们伏桩较多之处。”   群豪齐齐转过头来,望着那幅详图。   只见那幅图上,完全以写景的方式画成,以望花楼为中心,扩及四周,有很多地方,都是群豪见过之处。   向飞指着望花楼后,一片花丛环绕的黑色房屋,道:“根据玉兰探得的消息,两位老人家就囚禁于此。”   萧翎只觉心头一阵跳动,但却强自忍下,没有出声,心中暗暗忖道:看来如非那金兰玉兰同来,只怕很难探得这四人所在了。   但闻向飞接道:“在这座黑房的四周,守卫十分森严,其实这张写景的图画上,所画之处,都是这百花山庄的心脏要害,无处不是戒备森严。”   这时,石堡中人,除了马文飞、向飞和萧翎之外,大都不知萧翎父母被囚于百花山庄的事,大家都听得茫然不知所云。   酒僧半戒突然插口说道:“你们在研讨什么事?”   向飞抬头瞧了酒僧一眼,道:“怎么?你还不知道么?”   酒僧道:“没有人对我和尚说,我自然是不知道了。”   马文飞想到此事关系重大,此刻是人人求生的当儿,急于冲出百花山庄,岂肯再冒万死之险,冲入庄中要地,必得先行说明,去与不去,由各人自行选择才是。   但一时间,又觉无从说起。   正自沉吟当儿,萧翎自己起身说道:“在下父母,被那百花山庄的庄主沈木风掳了来,囚于那望花楼后黑屋之中……”目光一掠马文飞,接道:“承蒙马总瓢把子和向兄仗义赐助,混入这百花山庄中来,相助在下救助双亲脱险,诸位原均和此事无关,等我等救人之时,诸位可借机冲出百花山庄就是。”   饭丐沈铁锅道:“阁下究竟是谁?”   萧翎道:“兄弟萧翎。”   此言一出,饭丐、酒僧等,无不震惊,齐齐把目光投注萧翎的脸上。   酒僧长长吁一口气,道:“你是那一个萧翎,唉!这世间又有几个萧翎呢?我和尚已经见过两个萧翎了,但还有一个久闻其名,未曾晤面的萧翎。”   萧翎道:“在下是真正的萧翎。”   马文飞接道:“这事情说来话长,这位萧兄,才是真正的萧翎,而且也曾一度是百花山庄的三庄主……”当下就把其所知的经过之情,仔细的说了一遍。   饭丐望了萧翎一眼,道:“果是土里难藏夜明珠,你可还记得和老叫化初次见面的往事么?”   萧翎道:“自然记得了。”   饭丐道:“那岳姑娘现在何处?”   萧翎道:“这个在下亦是不知。”   饭丐抬头望着马文飞道:“总瓢把子,救人的事,老要饭的也有一份。”   酒僧哈哈一笑,道:“事已至此,酒和尚也只好算一份了。”   司马干一拱手,道:“萧兄,兄弟自负神卜,这次却未算出你萧兄是身怀绝技的高人,就是说罚也该罚我参加。”   萧翎抱拳一揖,道:“诸位盛情,兄弟感激不尽。”   泰山二虎道:“我兄弟伤势虽未全愈,但亦愿竭尽绵薄,略为助力。”   萧翎正待起身相谢,那凤竹突然站了起来,道:“三爷大人不见小人怪,恕小婢有眼无珠,不识三爷的大驾。”   萧翎欠身说道:“不敢当,凤姑娘,自此之后,咱们是彼此相重,情同兄妹。”   凤竹道:“小婢如何敢存这等放肆之心。”   只听孙不邪长长吁了一口气,道:“马总瓢把子,把老叫化也算上一份吧!”   萧翎亲看到他的武功,此人如肯相助,那可是难得的很,当下又抱拳道:“多谢老前辈。”   马文飞料不到满室英雄,竟然是全都肯出手相助,增强了不少实力,当下说道:“诸位仗义勇为,兄弟这里再代萧兄谢过。”一个罗圈揖,接道:“我们在未入百花山庄之前,已经拟定好了救人之策,决定今夜中二更左右动手……”   伸手探入怀中,摸出一方白绢,道:“诸位如若有白色绢帕,那就取出缠在左臂之上,以资行动时鉴别……”回目望了向飞一眼,道:“向兄有话说么?”   向飞微微一笑,道:“诸位腹中,想必早感饥饿,老偷儿致送诸位一点食用之物。”   他不提起,也还罢了,这一提,全室群豪无不感觉饿肠辘辘,连那孙不邪和萧翎,也有着饥饿难忍之感。   向飞伸手从怀中取出一个白色布袋,从袋中取出一包白纸封包之物,分送群豪,人手一包,另个又每人送了一条白色绢带,用作勒臂鉴别之用。   马文飞打开白纸封包,立时有一股扑鼻的肉香袭来,笑道:“牛肉粉。”   向飞道:“老偷儿这牛肉粉,是由百花山庄外面带来,区区微量,只能使诸位暂时一充饥肠。”说着话,探手取出一包,先行服下。   群豪食过一包牛肉粉后,精神大见好转。   马文飞悄然把室中群豪,编作了救人、拒敌两队,当先闭目调息。   天色渐入夜暗,石堡外风吹花树,响起了一阵阵呼啸之声。   孙不邪探出头去,望着夜色,只见天空浓云掩遮,不见星月,四周寂然,不见敌踪,亦无灯火。   这是个月黑风高之夜!   神偷向飞估计时刻,已是初更过后,突然挺身而起,道:“咱们该动身了。”   群豪进过了食用之物,又经过一阵调息,一个个精神大振。   泰山二虎,虽然受伤不轻,但经此调息之后,体力已复,把伤处紧紧包扎起来,也准备出手迎敌。   孙不邪眼看群豪全部站起,微微一笑,道:“老叫化子开路。”   向飞快行两步,追到孙不邪的身边,道:“老偷儿做孙兄的副手如何?”   说着话,双手突然一扬,两团拳头大小的黑影,突然飞了出去。   但闻砰砰两声大震,那两国拳头大小的黑影飞到两丈外处,撞在花树上,立时暴射开来,化成了两团蓝色的火焰,熊熊燃烧起来。   那火焰十分强烈,引烧起四周的花树。   群豪借着那火光望去,竟是不见一个敌踪,似乎那些黑衣人,都在夜色掩护之下,走的没有影儿。   萧翎四下瞧了一眼,心中暗暗忖道:“难道这些人当真撤走了不成……”   心念未绝,突闻弦声破空,两只弩箭,疾射而来。   一只射向那当先开路的孙不邪,另一只弩箭,却飞向马文飞。   孙不邪右手一抬,接下了弩箭,只觉箭上力道异常强大,几乎要脱手飞去,不禁心中一动,立即高声道:“这箭上蓄力极强,诸位请各自小心。”   这时,那后来的一箭已经飞到了马文飞的身前,马文飞扬起手中折扇,斜里劈了出去,正击在那弩箭之上,弩箭应手而落。   那燃烧的花树,火势逐渐扩大,也不见有人来救。   向飞辨别了一下方向,道:“在下带路。”折向左面行去。   那两只弩箭射来之后,又是久久不见了动静。   向飞带路而去,走出了四五丈远,竟是无人拦阻或喝问一声。   回头望去,那蔓延的火势,竟然熄去,显然,适才那火势燃烧的花村附近,并非无人,只不过没有出手拦阻而已。   浓云欲雨,黑得伸手不见五指,群豪虽然有着异于常人的目力,但在这等阴暗的花树林下,也难见及五尺以外的景物。   向飞低声说道:“要他们各自伸出左手,牵住前面之人的衣角,右手可蓄力戒备,遇上警兆,或是敌人时,各自拒敌,尽展所能。”   孙不邪道:“好!老叫化走在前面一些,替你们清道,如遇有什么警兆危险,老叫化就立时回身相告。”言罢举步向前行去。   向飞道:“有劳孙兄。”随他身后的人牵起了自己衣角。   群豪依言而行,缓步向前走去。   行走之间,突然间到一股腥气,扑面而来。   向飞还未来及应变,孙不邪已沉声说道:“大批毒蛇即将拥来,要他们各出兵刃,小心应付。”   说话之间,当先劈出了两掌,击毙了十几条近身的毒蛇。   向飞正待转告群豪暂行布成一个圆圈,合力拒蛇,那知话还未说出口,群豪已然自行施为,自动布成了一个圆圈。   要知这些人,都是久走江湖之人,经验广博,一闻得毒蛇拥来,心中拒蛇之计,不约而同,布成一个圆阵。   向飞探手入怀,摸出一个火折子,迎风一晃而燃。   借着火光望去,只见丈余外,两条四尺余长的大蛇,当先而行,后面紧随着无法数计的蛇群。   这时,孙不邪已然退了回来,和群豪守在一起。   马文飞道:“这么多毒蛇打不胜打,不如放火烧吧!”   余音甫落,向飞手中的火折子一晃而熄。   以这些人身手,如是在青天白日之下,纵然有无数毒蛇,那也不放心上,但此刻夜暗如漆,伸手不见五指,群豪虽是身手矫健,也有防不胜防之感。   向飞突然疾快的又晃燃一支火折子,凝神望去,就这一会儿工夫,蛇群已逼到了七八尺处。   一股奇腥之气,迎面扑来,令人欲呕。   遥远处,传过来一个宏亮的声音,道:“眼下你们已被蛇群围困,只要我一声令下,蛇群即将由四面八方,一拥而上,夜色幽暗,视线不清,你们纵然有着一身武功,也难拒挡这四面八方蜂拥而攻的蛇群……”   语声微微一顿,接道:“上天有好生之德,老夫亦不愿作赶尽杀绝之人,现在给你们半柱香的工夫思虑,来决定是死于毒蛇之吻,还是弃剑投降,老夫击鼓为号,十声鼓响,诸位如仍是不肯解剑,老夫即将发动蛇阵了。”   音声甫毕,一声鼓鸣! 第三十章 尽孝道勇救双亲   孙不邪流目四顾,只见四周蛇头攒动,已然把群豪团团围困了起来,而且停止不进,似是在待命一般。   他经验广博,一望之下,立时已瞧出这无数毒蛇,都是经过驯蛇能手调教过的,不禁一皱眉头,暗道:这片花树林中,不知聚集了多少毒蛇,如想冲出蛇阵,实非易事。   一时间,只觉良策难求,亦不知如何才好。   马文飞低声说道:“向兄,是否可放火?”   他忖思了良久,觉除了放火之外,实难再有驱蛇良策。   向飞手中火折子又已燃尽,最后一闪而熄,低声说道:“咱们能够想到放火,百花山庄的人,自然早已想到,也许是早有准备了。”   马文飞道:“眼下情景似是只有放火一途,才可逼退蛇群,如若那沈木风早已有备,咱们也只好走一步,算一步了,看他耍出什么花招,而咱们再想应付之策。”   但闻司马干突然接道:“诸位但请放心,兄弟那卦象上说的明白,咱们之中,无一人会丧命毒蛇之口。”   这等紧要当儿,他来大谈卦象、易理,虽然使人有啼笑皆非之感,但也给人不少心理上的安慰。   孙不邪道:“这四周花树稀疏,草亦不长,就算放起火来,也未必真能逼退蛇群。”   马文飞道:“那咱们也不能坐以待毙呀?”   孙不邪道:“他给咱们片刻时光,咱们正好运用这些时间,想个退蛇之策。”   向飞轻轻叹息一声,道:“如是那中州二贾在此,咱们也不致被蛇所困了。”   天下武林同道,无人不知,那商八专门收集奇珍,古玩,其聚集之丰,可谓前无古人,说他有克制毒蛇之物,自是无人不信。   但闻咚的一声,鼓声二响。   萧翎心中暗道:这般拖延下去,终非良策,必得早些想出个办法才是……   心中忖思,人却举步向蛇群行去。   原来他忽发奇想,想到两个带路而来的大蛇,也许是这群蛇中的首领,何不先把两条大蛇击毙再说。   他目光虽是敏锐,但在万蛇拥集中,亦无法找出那适才带路的两条毒蛇。   扑鼻的腥气中,只见各种类形的蛇头攒动,别说被蛇咬到了,单是瞧去,就不禁心惊胆战,头皮发麻。   群蛇们是受到了一种控制,虽是昂首吐信,作势欲扑,但却均停留在原地不动,任他萧翎的武功绝世,面对着满地聚集的毒蛇,亦有着茫然无措之感。   但闻身后步履声响,司马干悄然走了过来,低声对萧翎说道:“兄弟在东海之时,亦曾习过逐使毒物之法,捉蛇原是拿手杰作,但目下毒蛇如此之众,叫兄弟也有着无从下手之感,但咱们也不能就这般被困蛇阵之中,总得想个法子破去这蛇阵才是。”   萧翎道:“司马兄说的不错,但兄弟却是有着无从下手之感,千军万马,冲锋陷阵,兄弟心无所惧,但对付这等蛇群,却是自感无能。”   司马干接道:“万蛇聚集,杀不胜杀,要逐此群蛇,不外乎两策……”   萧翎急急说道:“司马兄既有良策,还请说出来,大家研商。”   司马干道:“这蛇群行动,有如布阵,必然有人在暗中驱使主持,如是咱们能找出那主持之人,擒贼擒王,迫他退去蛇群,最是简便不过。”   萧翎心中暗道:这不是废话么?这办法不用你讲,我也知道,口中却问道:“请问司马兄,还有一个办法呢?”   司马干道:“那就是咱们各人想法子做成一个火把,编成一队,各顾一方,一面用兵刃拨打,强行冲出。”   萧翎心中忖道:这倒是一个绝处求生之策,可是要如何能作成许多火把呢?这办法大半也是行不通的。   只听咚的一声,又是一声鼓响传来。   萧翎暗暗计算鼓声,已然敲过七响,再有三声响过,四周的蛇群,即蜂拥而上了,夜暗如漆,花树重阻,如要躲过群蛇袭击,只怕势比登天还难。   回目望去,只见群豪排成一圈而立,个个默不作声,显然对目下之局,都无法想出良策。   咚的一声,鼓声八响。   萧翎心头一震,忖道:群豪被困于此,都是为我萧翎,我岂能坐而不动,不论如何,总该当先涉险才是。   心念一转,低声说道:“眼下情势紧急,只有冒险一试了。”   随手折了一棵小树,握在手中,高声说道:“咱们如是坐待蛇阵发动,倒不如抢先动手的好,在下开道。”抡动手中花树,当先扫出。   只听劲风呼啸,一击之下,伤死毒蛇,不下百条。   司马干收起金轮,纵声大叹,道:“用花树作兵刃,倒也是对付蛇群的好办法。”   当下也拔了一根花树。   这一来群豪齐齐彷效,每人手中,都折了一根花树。   那些花树虽然不大,但枝叶横生,抡动击出,扫过的空间甚大,在群豪手中,传注内劲击出,虽是一枝一叶,亦有很强的力道,区区蛇儿,自是禁受不起,一被击中,不是被打作两断,就是活活震死。   这十余株花树,施展开来,威势十分惊人,片刻工夫,已然击毙了千条以上毒蛇。   这时,那十声鼓响,早已响过,群蛇分由四面八方向群豪扑了过来。   但群豪手中花树威力甚大,群蛇难以逼近一丈之内。   突然间响起一阵尖厉的怪哨声,悠长刺耳,历久不绝。   司马干高声说道:“这似是一种役使猛兽毒蛇的哨声,诸位要多多小心。”   语声甫落突然两点碧光直向群豪冲了过来,距离愈近,碧光愈强,片刻间,那团碧光,已到了距群豪两丈左右之处。   萧翎目光锐利,最先看出那是一条巨蟒,不禁一怔,低声向司马干道:“司马兄,那是一条巨蟒,咱们要如何对付?”   司马干凝神望去,心中大吃一惊,暗道:好大的巨蟒。   口中却说道:“最好用淬毒的暗器,先射它双目。”   萧翎道:“多承指教。”   两人口中说话,手中的花树,却是不停的飞舞。   这当儿,忽见正北方的蛇群,纷纷向两侧让避,闪出一条路来。   凝目望去,只见一个黑衣武士,急奔而至。   行踪所及,群蛇纷纷让道。   萧翎大吃一惊,暗道:这是什么武功,如此厉害,连群蛇都不敢近他之身。   这时,他手中已扣了两节树枝,准备当暗器,打那巨蟒双目,但见那人如此威势,心念突转,准备先对付来人。   正待扬手打出时,突听一个熟悉的声音传了过来,道:“大哥,小弟救应来迟,多多恕罪。”   这声音一入萧翎之耳,立时听出是金算盘商八的声音:好险啊!几乎铸下大错。当下施展传音之术,道:“小兄在此。”   那黑衣武士,闻声转向,直向萧翎停身所在行来。   但见蛇群纷纷退避,自动让出了一条路来。   萧翎手中花树,留下一个空隙,那黑衣武士纵身一跃,已到了萧翎的身侧。   司马干眼看一个黑衣武士,冲了过来,心中大急,腾出左手,呼的一声,劈向黑衣武士的后心。   萧翎眼捷手快,接下了司马干的掌势,道:“自己人。”   来人正是金算盘商八。   只见他手中托着一个形如鸭蛋大小之物,一股浓重的雄黄气息,扑入鼻中。   这时,四周的蛇群,已然纷纷退开,昂首吐信,不敢再向前扑进。   连那巨蟒也停滞不前。   萧翎低声问道:“你手中拿的是什么东西,这等厉害,蛇群畏惧如斯。”   商八笑道:“这是雄精胆,专以克制毒物,此物在手,可驱使百毒,让他们停下手,不用再费气力了。”   萧翎道:“原来如此。”   高声道:“诸位快请停手。”   群豪这一阵舞树逐蛇,武功稍差之人,早已觉气力不济,听得萧翎呼叫之声,一齐停下手来。只见萧翎身侧站着一个黑衣武士,突然挥手一抡,四周的群蛇突然间向后退去。   只听那黑衣武士低声说道:“诸位请随我身后。”   转身大步而去。   只见他行踪所至,群蛇纷纷向后退去,自行的让出一条路来。   这时,群豪大都看到了那条巨蟒,心中大为震惊,但那巨蟒亦是雌伏不动。   尖锐哨声,一阵紧过一阵,四周的蛇群,随着那尖锐的哨声,游行波动,但却不敢扑向群豪。   商八带头穿行在花树林中,片刻工夫,已脱出了蛇阵。   抬头看,夜色中兀立着一座高矗的巨楼。   原来,已到百花山庄的要地,望花楼后。   这时,望花楼上一片幽暗不见一点灯光。   商八指着一丛黑影,道:“那地方,就是囚禁两位老人家的所在了,小叫化、杜九、金兰、玉兰等都守在那座黑屋附近,沈木风千虑一失,万没料到,我们混在黑衣武士之中,玉兰姑娘地势熟悉,人缘亦好,百花山庄有很多好姊妹暗中助她,事情进行得十分顺利。”   萧翎心情激动,沉声问道:“家父母确在那黑屋中么?”   商八道:“据那玉兰姑娘探得的消息,两位老人家确在那里。”   萧翎道:“室中可有看守之人?”   商八道:“这个就不清楚了,那黑屋之门,一直是紧紧的关闭着,咱们既不敢逼的太近,亦不便破门探视,是否还有守卫之人,实难预知。”   萧翎镇静了一下心神,道:“好,咱们进去瞧瞧。”   商八道:“据玉兰姑娘所言,黑屋坚牢异常,不论何等武功,也无法破门而入。”   萧翎道:“难道就没有进去的办法了么?” 宝 书 网 w w w . b a o s h u 6 . c o m   商八道:“最好是能设法找出那启门之钥。要不然就得施用宝刀、宝剑,斩去那铁门的横柱。”   萧翎略一沉吟,道:“此地一片平坦,不利防守,咱们不能久停,先到那黑屋外面瞧瞧。”   商八带路,两人行近了黑屋。   只见两个身着黑衣的武士,守在门前。   萧翎运起了修罗指力,正待施下毒手,一举间击毙两人,商八已低声叫道:“杜兄弟?”   只见左面那黑衣武士,应了一声,急行而来,一面说道:“老大么?可曾见到龙头大哥?”   原来这人正是冷面铁笔杜九所扮。   萧翎暗叫了一声,惭愧,忖道:幸好是我晚了一步出手,如是早上一步,必然将造成终身大憾!   商八低声问道:“那几个黑衣武士呢?”   杜九道:“那几个小子似是动了怀疑,被兄弟和小叫化子给宰了。”   商八道:“玉兰姑娘可曾回来过?”   杜九道:“没有。”   萧翎低声说道:“杜兄弟!”   杜九一转脸,打量了萧翎一眼,抱拳说道:“大哥改装之后,兄弟几乎认不出来了。”   萧翎微微一笑,道:“咱们瞧瞧有没有其他办法,打开那黑屋之门。”   杜九摇摇头,道:“兄弟已和那小叫化子试验数次,无能为力。”   萧翎心中怀念父母,接道:“小兄过去瞧瞧。”   大步直向那黑屋走去。   凝目望去,只见这座黑屋,通体一色,看不出什么东西做成。   萧翎暗运功力,右手在那黑门之上用力一推。   只觉那黑屋之门,坚牢无比,这一推竟是毫厘未动。   萧翎一皱眉头,心中大不服气,暗中运集内功,一脚踏在那石门之上,用力踢出。   那黑屋仍是动也未动一下。   萧翎心道:看将起来只有设法取来这黑屋之钥才能开得了。   忖思之间,瞥见一个身材矮小的黑衣武士,直向自己摔身之处奔来。   萧翎一提气,运足了掌力,正待推击出手,心中突然一动,又停了下来。   只见那黑衣武士先对马文飞一挥手,道:“马爷,奴婢玉兰,萧爷现在何处?”   马文飞一指萧翎,道:“这位就是。”   玉兰缓缓把目光凝注在萧翎脸上,欠身一礼,道:“小婢请萧爷……”   突然想到,萧翎早已禁止她们这等称呼,赶忙住口不言。   萧翎道:“适才向兄和贾兄告诉我,此刻成就得姑娘之力甚多。”   玉兰道:“三爷的神威,小婢何敢居功……”   微微一顿,接道:“小婢取得了一把铁钥,只不知是否可开得这黑屋之门。”说话之间,伸手从怀中取出一把黑色铁钥,递了过去。   萧翎接过铁钥,仔细瞧瞧,果然在那铁门之上,发现了一个钥孔。   只听向飞低声说道:“这一个让老偷儿来。”   萧翎应了一声,缓缓把铁钥递了过去。   向飞接过铁钥,瞧了一阵,又瞧瞧那屋上的钥孔,摇摇头,道:“玉兰姑娘弄错了,并不是这一把。”   玉兰挥手入怀,又摸出两把钥匙递了过去,道:“这里还有两把,如是也错了,那就白费我一番心机了。”   向飞仔细瞧了两把钥匙一眼,举起了其中一把,探入钥孔之中。   只见他左转,右扭的转了几转,那铁门突的呀然一声大开。   萧翎喜道:“向兄神技,兄弟佩服至极。”   口中在和向飞说话,身子一侧,当先冲入了黑屋之中。   玉兰急急说道:“三爷小心。”   余音未落,萧翎冲入的身子忽的倒退出来。   商八道:“怎么样?”   萧翎道:“里面又是坚牢无比的铁门,唉!只怕咱们这场心机,白费了……”   玉兰身子一侧,当先冲入了第一道铁门之内,伸手摸去,果然里面又是一道坚牢的铁门。   向飞紧随着而入,一晃手中火折子,亮起了一道火光。   他素有神偷之称,这启门开锁之能,可算天下第一,瞧了那锁孔一眼,突然微微一笑,道:“这点事,还难不倒老偷儿。”   玉兰道:“向老前辈有能开得这道铁门么?”   向飞道:“试试看吧!”   探手从怀中摸出一把万能钥来,探入锁孔之中,搅动了一阵,然后一掌击在那铁锁之上。   只听嚓的一声,铁锁突然大开。   原来,向飞一瞧那锁孔形状,已知是普通的铁锁,并非特制之物,心中已然大有把握。   萧翎侧身而入,低声问道:“开了么?”   向飞道:“幸未辱命。”   萧翎飞起一脚,踢了过去,蓬然大震声中,铁门大开。   玉兰疾快的晃燃了火折子,点起一个小型火把。   这火把只不过一尺左右,乃松油合以棉纱制成,亮度甚是强烈,整个的黑屋,立时被照耀的如同白昼。   火光映照处,只见屋角之处,坐着一个褛衣乱发的老者。   紧旁那老者身边,坐了一个乱发蓬飞的中年妇人。   在两人身侧,弃置着一堆新衣。   萧翎目光一转,已认出正是自己父母,突然扑上前去,拜伏于地,道:“不孝儿萧翎,叩见双亲大人。”   那老者虽然是褛衣乱须,但神态却是镇静、沉着,隐隐间,有一股威武不屈之气。   只见他缓缓睁开眼睛,打量了萧翎一眼,道:“你是翎儿么?”   萧翎急急说道:“正是孩儿,不肖子未能报偿父母养育大恩,反累父母受苦,其罪滔天,爹爹只管责打……”   那乱发老者轻轻叹息一声,道:“你变了很多,连爹爹也认不出来了。”   原来萧翎幼小之时,身体多病,柔弱,此刻又经过易容,改装,虽是亲生父母,也难认得出来。   只见乱发蓬飞的中年妇人叫道:“他不是翎儿,咱们不要上了他的当。”   萧翎以头触地,沉声说道:“母亲难道连孩儿声音也听不出来么?”   那蓬发妇人,眨动了一下眼睛,沉思良久,道:“声音虽然有点相同,但我儿肤色莹白,岂是你这般枯黄的脸色。”   萧翎抬起手来,说道:“孩儿脸色涂过了易容药物。”   那蓬发妇人道:“我不信。”   玉兰高举火把,跪了下去,道:“夫人,他是萧翎……”   那蓬发妇人冷笑一声,问道:“你是男的还是女的?”   原来玉兰身着黑衣,脸上也涂了黑烟,扮作那黑衣武士,但却无法改变那娇若银铃的清脆声音。   玉兰急急接道:“小婢玉兰。”   蓬发妇人道:“既然是个丫头,为什么要穿着一身男人衣服?”   玉兰道:“小婢混迹江湖,情非得已。”   那老者点点头,道:“也许她为了救咱们。”   那蓬发妇人指着萧翎道:“此人既非我之子,那女音男装的人,又和咱们无亲无故,为什么要救咱们。”   只听黑屋之外,传进来几声厉喝,夹杂着兵刃相击之声,想是外面已动上了手。   萧翎黯然垂泪,叫道:“娘啊!孩儿真是萧翎,娘从小把儿抱大……”   那蓬发妇人厉声说道:“你们就是再饿我几天,折磨我一些时日,我也不会神志晕迷。”   萧翎转身对那老者说道:“爹爹,可能听出孩儿声音么?”   那老者轻轻叹息一声,道:“我虽然无法从昔年记忆中,从你声音中,辨认出你是翎儿,但可由你至诚的神情中,判断出你是翎儿。”   萧翎叩首于地,道:“爹爹明察秋毫,还望在母亲面前,为孩儿代作说明……”   萧大人接道:“我们这些日子中,经历了无数的恐怖、苦难,实已受了很大的刺激,一时之间,很难和她说的清楚,唉!其实我和你娘,已成了笼中之鸟,杀剐凭人,也无套取我等口供之需,实也用不到派人冒充我儿之名。”   萧翎忽然心中一动,暗道:我离家之时,不过十二三岁,体弱多病,身罹绝症,随时都有着死亡之虞,此刻,我不但体格健壮,而且身怀着三位师长合授绝世武功,再加上易容药物,掩去本来面目,就算是两位老人家未遭囚禁折磨,也是难以认得出来,眼下最要紧的一件事,是先要把两位老人家救出险地,然后洗去脸上易容药物,不用辩说,也认出是我了。   心念一转,主意随变,低声对玉兰说道:“有劳姑娘和金兰,保护我母亲……”   玉兰急急接道:“小婢遵命。”   只听室外传过来孙不邪的声音道:“此刻寸阴如金,不宜多停,咱们得快些冲出去了。”   萧翎一伏身子,道:“爹爹请让孩儿背着赶路如何?”   向飞突然欺进两步,挥动手中的匕首,割断两人身上捆绑的绳索,道:“萧兄,就老偷儿的看法,最好是点了两位老人家的穴道,需知闯出百花山庄,难免要一番恶斗,两位老人家既是不会武功,还不如点了穴道来的安全。”   萧翎道:“向兄说的是。”   玉兰突然向前冲进两步,右手探出,先点了萧夫人的穴道。   玉兰就腰间解下一条丝带,把萧夫人捆在背上。   萧翎轻轻叹息一声,自言自语地说道:“情势迫人,事非得已,爹娘请恕孩儿放肆了。”   正待仿效玉兰,把父亲捆在背上,突然杜九喝道:“大哥且慢。”   萧翎道:“什么事?”   杜九道:“大哥武功绝伦,冲锋突围,仰仗甚多,倒不如由小弟背着老伯父,免得大哥心中受制,手脚受碍。”   萧翎暗道:这话说的不错,当下说道:“那就有劳兄弟了!”   杜九侧身而入,背起萧大人。   萧翎道:“杜兄弟,玉兰姑娘,请随我萧翎身后。”   杜九道:“不用大哥费心。”   商八探手从怀中摸出一把金算盘,抢在杜九前面而行。   马文飞、司马干双双走向左边,护住了左翼。   酒僧、饭丐,护住了右翼。   向飞紧随在杜九身后,金兰却为玉兰开道,凤竹又随在玉兰身后。   泰山二虎也振起了精神,举起兵刃,准备拒敌。   这时,黑屋四周的花树林中,灯火明灭,人影闪动,似是正在调集人手。   萧翎回目对商八和向飞说道:“泰山二虎伤势,尚未痊愈,两位请接替他们,主守后阵。”   商八应了一声,当先而去。   向飞为人一向孤傲,最是不愿受人支配,但见商八对萧翎的恭敬之态,只得强忍下胸中之气,转身而去。   萧翎暗中查点人数,竟不见一阵风彭云,忍不住低声问道:“杜兄弟,彭云那里去了?”   杜九道:“小要饭的为人机灵不过,他已学会了黑衣武士之间联络密号,来往自如,大哥不用替他担忧。”   萧翎叹道:“但愿他平安无事。”突然放步而行,直向前面奔去。   这当儿,那拦阻去路的十余个黑衣武士,受不住孙不邪强猛掌力的迫击,已然纷纷退去。   这时,除了数丈外花树林中,闪动明灭的灯火,和那流转的人影之外,四周已无敌踪。   那高插云霄的望花楼,也不见一点灯火,有如耸立在夜色中的一条巨蟒。   萧翎匆匆行近孙不邪的身侧,低声说道:“前辈连番拒敌,一直没有好好的休息一下,此刻请退后稍息,这开道的事,由兄弟接充。”   孙不邪已知他身怀绝技,说到武功的奥奇,出手的凌厉,实尤在自己之上,当下说道:“萧兄力足胜任……”目光流顾了四面的花树林一眼,接道:“如论实力,百花山庄主人决不致就此罢手,停手不攻,必然是别有阴谋。”   萧翎道:“兄弟亦有此感,也许他们要在花树林的四周布设下什么恶毒之阵。”   孙不邪道:“如若咱们能以迅雷不及掩耳的快速行动,趁他们尚未布置就绪,一举间破围而出,情况……”   萧翎道:“兄弟亦是作此打算。”   孙不邪道:“那就事不宜迟。”   萧翎道:“还得前辈居中接应各面,督促全队衔接,免为敌人从中截断。”   孙不邪道:“老叫化全力施为。”   萧翎道:“仰仗了。”加快脚步,直向花树林中冲去。   孙不邪沉声说道:“强敌人多,众寡悬殊,我等必须速战速决,诸位请各出全力,只要咱们一鼓作气,冲出百花山庄,那就算脱离了险境。”   其实,不用孙不邪从中呼叫,左右两翼的酒僧、饭丐、马文飞、司马干,已然加快了脚步,疾追在萧翎身后,向前行去。   金兰突然加快了脚步,奔近了萧翎身边,低声说道:“相公,向西冲。”   萧翎应了一声,转向正西冲去。   奔行约三四丈远,突然弦声破空,一排弩箭疾飞而来。   群豪一齐挥动兵刃,射来弩箭,尽为击落。   但闻花树林中,传出来周兆龙的声音,道:“尔等已被重重围困,如若还不弃去手中兵刃,那是自寻死路了……”   萧翎估计那周兆龙讲话所在,相距约四丈开外,但却为那耸起的花树掩去了身形,无法瞧出他停身所在。   那飞蝗一般的弩箭,也不过微微一挡群豪的冲进之势,萧翎一马当先,冲进了花树林中。   只听周兆龙的声音接道:“诸位不肯听在下良言相劝,别怪我百花山庄手段毒辣了。”   萧翎听他声音,竟又换了一个所在。   此人狡猾无比,生恐停身方位暴露之后,身受暗算,经常移动停身之地。   萧翎心中怒火高烧,但却一直不便出言,他心中明白,只要自己一说话,对方必可从自己的声音之中,听出自己身份。   周兆龙语声甫落,突然响起来一声急促的梆子之声。   一响群应,眨眼间,花树林中尽都是急促的梆子声。   萧翎停下脚步,目中神凝,四下搜望。   他一停下群豪都停了下来。   孙不邪突然喝道:“咱们不能中了他们的疑兵之计。”呼的一记劈空掌力,遥击向丈余外一片花树丛中。   这孙不邪内功深厚,一掌击出,力道奇猛,掌力到处,花叶纷飞。   萧翎疾如闪电一般,随着孙不邪击出的一掌,跃落那花丛之中。   凝目望去,只见两个黑衣武士仰卧地上,早已气绝而死!原来两人吃孙不邪掌力活活震毙。   这时,四周梆子声,突然静止下来,幽暗的花树林中,一片死寂,静得使人陡生恐怖之感。   这是大风暴前的片刻平静。   突听孙不邪高声说道:“脱下外衣,准备拨挡暗器。”   语声甫落,弓弦声动,一只响箭,挟风而来。   随着那响箭之后,响起了一片弦声。   剎那间箭如飞蝗,分由四面八方的射了过来。夜色幽暗,乱箭如雨,群豪虽有着一身武功也有着应接不暇之感。   箭风弦声中,响起了两声闷哼。   泰山二虎,首先中箭!   这两人原本伤势未愈,再遭箭伤,运转更是不灵,在空隙而入的箭雨中,如何能够支撑得住,眨眼间,连中数十箭倒地死去。   萧翎目光锐利,眼看泰山二虎中箭而死,不禁心中一动,暗道:似此夜暗,视线不清,如何能够长时和这话而对抗,必得设法伤得他们一些弓箭手,才可脱此刻之困。   但见饭丐抡动铁锅,呼呼风声中,长箭纷纷落地。   这时,适见饭丐手中兵刃的妙用,左面来箭本就稀疏,再加上饭丐铁锅,是专门对付暗器的兵刃,估计左翼再撑上半个时辰,亦不要紧。   但见右侧的马文飞和司马干,在密如蝗飞的箭雨中,已显得有些吃力,轮转扇舞,结成了一片光幕。   杜九、玉兰,为了维护萧大人和萧夫人的安全,全都蹲下身子,挥动手中铁笔、长剑、拨打漏过扇影、轮光的弩箭。   萧翎迅快的打量了一下敌我形势,心知这般对耗下去,定将大增伤亡,一咬牙,低声对孙不邪说道:“前辈可瞧出那弓箭手云集之处么?”   孙不邪一面挥掌拨箭,一面答道:“看将起来,老叫化今日要大开杀戒了。”   萧翎道:“恭请前辈下令让他们固守原地,不可妄动,在下奉陪老前辈,清除四周的弓箭手,不知老前辈意下如何?”   孙不邪哈哈一笑,道:“好啊!你如有此豪气,老叫化舍命奉陪。”   萧翎道:“在下开道。”   喝声中拔身而起,左手抢动就地取过的一条树枝拨打箭雨,右手却把手中接得的一把长箭,用甩手箭的腕劲,抛了出去。   孙不邪紧随而起,施展开“八步赶蝉”的轻功,直向右侧花树丛中冲去,一面高声喝道:“诸位请守住原地别动,老叫化先去清道。”   这两人各出平生之力,有如虹飞电射,快速绝伦的冲近花树丛!   突然间,火光一闪,花树丛中,陡的亮起了一只火把!   火光中看得清楚,只见数十个弓箭手,正在搭箭射出。   孙不邪双掌齐出,内力疾涌而出,人还未至,掌力先到,砰砰两声最前面两个弓箭手,一齐倒了下去。   萧翎左手疾挥,劈出一股掌力开道,人已随着冲力过去,掌劈脚踢,片刻间,连伤四人。   那一支突然亮起的火把,帮了两人大忙,明亮的火光下,两人大展神威,拳打指点片刻间,竟使数十个弓箭手,伤亡逾半。   余下的人,眼看两人的神武勇猛,那里还敢恋战,分向四下窜去。   就在那些弓箭手溃逃之后,那高高燃起的火把,也一闪而熄。   这一群弓箭手,乃施展箭攻群豪的主力,被萧翎和孙不邪击溃之后,弩箭攻势,大见缓和。   饭丐沈铁锅,手中舞着大铁锅,当先开道,遵循着萧翎等奔行的路线冲去。   孙不邪和萧翎击溃了弓箭手后,立时和群豪聚会在一处,直向正西冲去。   玉兰在那乱箭纷飞中,最担心萧夫人受到伤害,对她维护,可算是唯恐不周,虽是明明知道萧夫人没有受伤,仍是有些放心不下,低声对金兰说道:“姊姊,你仔细瞧瞧,夫人受到伤害没有?”   金兰果然仔细看了一遍,道:“没有。”   玉兰长吁一口气,道:“姊姊去帮助相公,告诉他庄中形势。”   金兰应了一声,正待放步追赶萧翎,突闻一声尖厉的长啸声,传了过来。   这时,箭雨已停,就算是一两支箭,亦是不见,想是已过了百花山庄的弩箭埋伏之区。   孙不邪陡然停下身子,沉声说道:“诸位先请隐住身子,老叫化去瞧瞧风头再说,这沈木风险恶多端,不知又埋伏下什么……”话还未完,突然火光一闪,三丈外,亮起了一只火把。   只见那高举的火把,不停的绕转晃动,四面的花树林中,火光乱闪,眨眼间,亮起了数十条火把,亮起的火把,整齐的排成了一个半圆形,拦住了群豪去路。   孙不邪右手一挥,群豪齐齐蹲下了身子。   萧翎凝目望去,只见那亮起的火把,不停的晃动,似是在和什么人联络一般。   萧翎仰脸望望天上星辰,已是三更时分,心中突然一动,暗道:如若不在那沈木风醒来之前,冲出百花山庄,等他醒来之后,只怕要难上千倍万倍了……心念一转,低声说道:“前辈请率领大队,在下先到前面瞧瞧。”   孙不邪已知他武功,也不拦阻。   萧翎长身疾跃,越过花丛,两个纵身,已然冲到了一只火把前面。   正待伸手去抓那火把,突然刀光一闪,左侧花树丛中,伸出一柄单刀,劈向手腕。   萧翎手上套了千年蚊皮手套,不畏刀剑,右手五指一翻,抓住了单刀用力一拖,把那执刀的黑衣武士,硬从花丛中拖了出来,左手一抬,迎胸劈了过去。   此时,他心中十分焦急,出手又快又重,那黑衣武士,连惊叫也未来及,前胸已经中掌,口中喷出鲜血,气绝而死。   萧翎一掌结呆了那黑衣武士,正待伸手抓那火把,突闻一声厉啸,身侧花树丛中突然跃起了一条黑影,疾扑过来,萧翎头也来不及转,左手疾快的劈出了一掌。   只听蓬然一声,如击在败革之上,那黑影尖叫一声,被震的倒飞出去。   萧翎听那声音,不似由人发出,心中大是奇怪,转目望去只见一团黑影,飞跃出两丈开外,落入了花树中,竟是未瞧清楚。   就这一怔神,左面又是一团黑影,扑了过来。   萧翎这次有了准备,一吸气,身子陡然向后退出三尺,右手一伸,抓住了那黑影。   只觉左手微微一麻,竟被那黑影咬了一口。   仔细看去,手中抓住的竟然是一头全身黑毛的猴子,当下一振左臂,抛了出去,心中暗暗骂道:黔驴技穷,连猴子也用出来了。   金兰疾快的奔了过来,低声说道:“相公,快请退下。”   萧翎心中虽是不愿,但知言中必有作用,依言退了回去。   只听金兰说道:“相公刚刚抓到的,可是一只黑毛猴子么?”   萧翎道:“不错,百花山庄中伎俩,大概快用尽了。”   金兰道:“你可曾被它咬中?”   萧翎道:“我骤不及防,被它在左手上咬了一口。”   金兰急道:“咬在何处,快些运气闭住血脉,把左手斩掉。”   萧翎奇道:“为什么?”   金兰道:“那猴子身上、口中,都是剧毒,你如不斩去左手,毒性发作,形同疯狂,那时别说是小婢,就是连老爷夫人也不认识了。”   萧翎道:“有这等事?”   金兰只急得落泪不止,道:“相公,事不宜迟,此刻妾婢无暇细说,快些斩了左臂……”   萧翎暗中运气查看,毫无中毒之征,当下说道:“我很好啊!”   金兰奇道:“相公你当真没有中毒的感觉么?”   萧翎道:“难道我还骗你不成?”   金兰道:“这就奇怪了,那猿猴身上之毒,强烈无比,别说被它咬中,就是和它皮毛相触,亦有着中毒之险,而且发作甚快,但相公……”   萧翎心知带了蛟皮手套之故,剧毒无法侵入,心中暗叫一声:侥幸!低声说道:“快去告诉他们,小心那猴子身上之毒。”   金兰欲言又止,转身奔向孙不邪,转告了萧翎之言。   就这一阵工夫,场中的形势已变,只见那花树丛中,缓缓走出数十个黑衣武士,左手举着剑盾,右手却握着一个尺许长短,桃核粗细的铁筒。   金兰低声叫道:“啊!十八金刚!”   孙不邪道:“何谓十八金刚?”   金兰道:“那执剑盾的武士,共有一十八人,他们都是沈大庄主……”   她叫惯了大庄主,不觉间顺口讲出,出口才知,改口接道:“都是沈木风千中选一的高手,编组而成,不但盾牌上五只短剑淬有剧毒,而且右手铁筒中,藏有绝毒淬练的飞针,一筒十二枚,借剑盾掩护,和人近身相搏时施放出来的毒针细如牛毛,实叫人防不胜防……”   她长长叹息一声,接道:“沈木风对这十八金刚,甚是爱惜,轻易不肯用他们出手对敌,想不到今夜竟破例调出。”   孙不邪只听得呆了一呆,道:“这话可是当真么?”   金兰道:“小婢决无一言一字夸张。”   马文飞道:“少林寺八大金刚,誉满江湖,沈木风竟然东施效颦,来一个十八金刚,纵然再加一倍人数,又有何惧之处。”   孙不邪口虽不言,心中却是未低估来人,他胸罗武功渊博,心知剑盾是一种很难施用的兵刃,这几个人能够使用剑盾,自是不可轻敌,再加那筒中配合毒针,这一战真难料胜负之数。   回头望去,只见群豪一个个面色肃然,显是都知道遇上了劲敌。   孙不邪心中暗道:沈木风以数百训练有素,武功高强,悍不畏死的黑衣武士,围攻我等,血战近半日伤亡数十人,均未能使我战败,群豪武功高强,自是原因之一,但那高昂的战志,必死的决心,亦是久战不溃的要素之一。此刻,老叫化如若失泄了气,影响所及,只怕群豪都将要丧失去高昂的战志了。   心念一转,突然纵声而笑,道:“马总瓢把子说的不错,数百黑衣武士,都无能因得住咱们,何况这区区一十八人,诸位暂守原地,老叫化先去试他们一阵看看!”   他为人表面上豪迈不羁,其实老谋持重,不肯先让群豪涉险。   神偷向飞突然接口说道:“孙老前辈的盛名,咱们是早有所闻,武功高强,那更是有目共睹,但对付此类人物,那也不用讲什么君子气度,以老偷儿的看法,老前辈最好是能用兵刃。”   孙不邪哈哈一笑,道:“向兄说的是!”   目光一转,只见身前四五尺处,挺立着一棵碗口粗细的大树,当下大迈一步,欺近大树双手抱住树身,大喝一声,生生把一棵大花树给拔了起来。   金兰飞身一跃,落在孙不邪的身侧,挥动手中利剑,一阵猛削,片刻之间,已把那大花树上的枝叶削了下去。   孙不邪高举起一丈二尺长短的树身,直对那手执剑盾的武士行去。   只见萧翎站在一片花丛之后,望着那手执剑盾的武士,呆呆出神,显然正在思索对敌之策。   孙不邪哈哈一笑,道:“老弟,你向后退退,老叫化先试他们一阵,要是老叫化不行了,你再来接。”   他眼看萧翎武功高强,实为武林中罕闻罕见的高手,心中对他早已敬服,措词之间甚是客气。   萧翎道:“好说,好说!老前辈武功高强,定然是旗开得胜,马到成功。”   说话之间,孙不邪已然行近那手执剑盾的武士身前丈余之处,默然运气,力贯双臂,手横树身,凝神而立。   那手执剑盾的武士,已然布成了一座扇形阵势,还未来得及向前迫攻,却不料孙不邪竟然当先迎了上来。   这时手执剑盾的武士身后,高燃的数十支熊熊火把,火光更见强烈,照得数丈方圆内耀如白昼。   萧翎默查场中形势,那手执剑盾的武士,似是阵势还未布成,立时施展传音之术,对孙不邪道:“趁他们阵式尚未完全布好,快抢先机出手。”   孙不邪依言出手,大喝一声,挥动手中花树,一招“直捣黄龙”,向较近一个执盾武士的剑盾上击去,那手执剑盾武士,似是知他利害,竟然不肯硬接,身子突然一侧,剑盾护身,横里移开了两步。   孙不邪一击不中,正待收势再攻,瞥见寒芒闪动,两个手执剑盾的武士,快速绝伦的由侧翼攻了过来。   孙不邪吃了一惊,暗道:单瞧身法,就不输于武林中第一流的高手。心中念转,手却未停,用力一带,把手中一株花树,当作铁棍施用,横里扫了过去。   两个攻上的武士,料不到孙不邪手中那样笨重的树身,竟然变招如此之快,右面首挡其冲之人,闪避已自不及,剑盾推出硬挡一击。   只听蓬然一声大震,那手执剑盾的武士,被震得离地而起,摔出去七八尺远。   但那盾上之剑,锋利异常,孙不邪虽然一击震飞了那黑衣武士,但手中花树,却被盾上利剑,削刺的碎去两尺。   灯光下,只见满天木屑横飞。   萧翎心中一动,暗道:这手执剑盾的武士,大概是百花山庄中的精锐了,如若那孙不邪败了下来,我一人之力只怕也难胜人,何不连手而出,共拒强敌。   心念转动,疾跃而起,直向被孙不邪花树震倒的黑衣武士飞去。   他动作奇快,一跃而至,飞起一脚,踢开那奄奄一息的黑衣武士,伸手抢过一个剑盾。   但盾上之剑,已被孙不邪手中花树强猛绝伦的一击,震得弯了。   就在萧翎飞身去抢剑盾的同时,一个执盾剑士,亦急掠而来,抢救同伴。   萧翎刚刚抓起剑盾,那黑衣武士已自攻到,剑盾一推,直击过来。   萧翎闪身退开五尺,右手执盾,左手劈出一掌,一挡敌势,人却纵身向斜里飞掠八尺,疾向另一个手执剑盾的武士迎去。   原来,这一瞬工夫,已有四个手执剑盾的武士,分由四面,攻向了孙不邪。   这些施用剑盾的武士,武功高强,比起那些黑衣武士,强过甚多,孙不邪手中虽有花树,但要同时拒挡四面之敌,亦非易事。   但闻一阵金铁交鸣之声,萧翎以盾对盾,硬把那孙不邪身后一个执盾武士,震的向后退了两步。   孙不邪双手握着树身中间,以迅雷不及掩耳的快速手法,挥动树身,震退了两翼攻来之敌,同时飞起一脚,踢在正面攻来的剑士身上,一举间封解开三面攻势。   但他实已无拒身后攻势之能,如非萧翎及时弃敌来援,孙不邪必要伤在那身后一击之下。   交手几招,孙不邪已感到遇上了强劲的敌人,再加上那可攻可守的奇怪兵刃,已不是急切间可以胜敌了。   只听萧翎的声音传了过来,道:“老前辈,咱们对背而立,同拒强敌。”   孙不邪挥动花树呼的一招“风卷残云”,逼退了正面和左翼之敌,沉声应道:“当心他们右手中,铁筒里的毒针暗器……”   话未落口,对方已然发动,正东方位上那执盾武士,突然一扬右手,一蓬银芒,疾射而至。   萧翎挥动手中剑盾,幻起了一片盾影,那打来的毒针,尽为剑盾击落。   孙不邪手中的花树,连番和剑盾触接之后,已被盾上利剑削的碎去大半,已然难再施用,如要和这号称十八金刚的黑衣武士续战下去,非得换一件兵刃不可,最好的兵刃,就是从对方手中夺下一支剑盾,不但可和对方的剑盾对抗,而且也是封挡对方毒针的最好兵器。   心念转动,立时欺身而上,手中树身,突然向上一撩,挡开了身侧一个剑盾,右手突然伸了出去,疾如电光一般,猛向那人手腕上扣去。   那人眼看孙不邪直向脉穴上抓来,剑盾已经被花树封了开去,要想封闭已自不及,只好向旁侧闪过去。   那知孙不邪掌势未到,突然一伸手指,弹了过去。   一股暗劲,涌了过去,正中那人手腕之上,手腕一麻,五指突然失去了力道,剑盾脱手而落。   这弹指神通工夫,乃孙不邪生平的绝技之一。   萧翎眼观四路,耳听八方,眼看孙不邪全力抢那剑盾,立时振起精神,挥动剑盾,为他拒挡身后两翼之敌。   但闻一阵阵金铁交鸣之声,不绝于耳。   孙不邪一击中敌人,疾快绝伦的抢过了剑盾。   兵刃到手,精神大振,挥动剑盾左挡右击,攻势凌厉无比。   那执盾武士,手中虽然有毒针,但两方正陷入混战之局,生怕伤到了自己人,不敢随便出手。   这时,萧翎已和孙不邪背面相立,一面执盾拒挡四面八方的攻击,一面施展传音之术,研商着退敌之策。   只听孙不邪说道:“老弟,这几人的武功,确实高过那些黑衣武士,再这样和他们缠斗下去,如何了局?倒不如合力反击,先伤他们几人如何?”   萧翎道:“在下所虑的,乃是他们手中毒针,如若那三四人合手齐攻,分由四面八方打出毒针,虽有剑盾可资防身,也难同时拒开四面攻来的毒针。”   孙不邪剑盾连挥,金铁大震声中,挡开两翼攻势,道:“拖下去对我等有害无益……”   只听一阵急促的鼓声,传了过来。那手执剑盾的武士,随着急促的鼓声,展开了快速的攻势,分由两个方位,迭浪重波而上。   每一个攻上来的执盾武士,挥动剑盾,全力攻出三招,然后就自动退下。   萧翎已然觉出。这是一种车轮战法,执盾武士,分明想以众多的人手,以硬拼的方法,把两人活活累死。   几阵硬拼之后,萧翎和孙不邪同时感觉到这号称百花山庄十八金刚的执盾武士,果非平常武林人物,每一个都有着雄浑的内力。   孙不邪挡开七轮攻势已和那执盾武士硬打硬拼了三七二十一招,心中既是惊奇,又是畏惧,暗施传音之术,说道:“老弟,这些执盾武士,手有利器,但却弃之不用,竟然和咱们硬拼起来,只怕是别有阴谋。”   萧翎亦警觉到,这般缠斗下去,也难长期支撑,一面又心急父母安危,当下应道:“不错,老前辈可有拒敌之策。”   孙不邪道:“以老夫之意,如是和他们耗斗下去,白费气力,还不如冒险抢攻,伤了他们一个是一个。”   萧翎道:“在下亦是这般想法,但必须同时出手才好。”   孙不邪道:“老叫化心中有一件十分怀疑的事,不愿施下毒手伤人!”   萧翎奇道:“什么事?”   孙不邪道:“老叫化觉着这些执盾武士,个个都似有着深厚的功力,如若照常情而论,这些人都该有三十年以上的火候,功力,那决非沈木风短短的数十年的时间,可以调教出如此的高手。”   萧翎心中暗暗忖道:如若单以这般人的武功而论,那确实不在中州二贾之下,何以竞甘为沈木风的爪牙。心中念头转动,口里却连声应道:“不错,在下亦觉得这施用剑盾武士,功力深厚,远在一般武林人物之上。”   两人一面用传音术交谈,一面改变了打法,只要应付一下那执盾武士的攻势,以便保存实力,准备反击之用。   孙不邪道:“老弟,可瞧出他们手中剑盾的武功路数么?”   萧翎道:“在下阅历经验不足,瞧不出这些人的武功路数。”   孙不邪道:“老叫化却从这些人剑盾招数之上,瞧出颇似少林门下,因此心中顾虑甚多,万一伤了这些人,结怨少林,岂不是一大憾事。”   萧翎只觉那些轮攻武士,手中剑盾招数,愈来愈是奇幻,力道也愈来愈是强猛,不禁暗暗吃惊,说道:“就算他们是少林门人,但此刻却已为百花山庄效劳,如是咱们手下留情,不下辣手伤人,在下是无信心,能够冲出围攻。”   孙不邪沉吟了一阵,道:“情势迫人,纵然不幸叫老叫化料对,那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   当先大喝一声,陡然向前冲去,他手中剑盾的力道,忽的加强,凡是和他剑盾触接的黑衣武士,立时被震的向后退去。   萧翎回目一顾,眼看孙不邪发动了反击,紧随着发动。   左手剑盾翻转,阻挡攻势,右手暗运起修罗指力,乘隙点出。   这修罗指,乃昔年名动武林的柳仙子,独步江湖的绝技,指力强猛,霸道异常。   萧翎施出修罗指后,片刻间,已被他连伤四人。   孙不邪目睹萧翎的神勇,连伤了数人,自己竟然还未打倒一个,不禁有些羞愧,手中剑盾一紧,全力出手。   他内功深厚,力道强猛,这一全力施展,手中剑盾有如巨浪排空,迫得那黑衣人纷纷向后退去。   这时,神偷向飞和金算盘商八,眼看两人久战那执盾武士,生恐两人内力难继,有了闪失,忙联袂赶来助拳。   但见孙不邪大展神威,手中剑盾电掣轮转,挡者披靡,立时又隐入花树丛中。   神偷向飞低声对商八说道:“沈木风无怪敢存小觑天下英雄之心,这百花山庄的确是卧虎藏龙,除了这十八金刚之外,不知还有多少高手?”   商八道:“昔年那沈木风被天下英雄联袂大败之后,就该穷追搜杀才是,如今他羽翼又丰,此刻再想收拾他,只怕是事倍功半了。”   向飞道:“何止是事倍功半,照老偷儿的看法,纵然是集天下各大门派,再效昔年,来一次连手同盟,只怕也难对付得了。”语声微微一顿,又道:“但这丐帮长老孙不邪竟然还活在人世,而且还赶到百花山庄中来,不能不算是出乎意外,这老儿倒是沈木风一个劲敌。”   这两人本意赶来助拳,但见孙不邪和萧翎已然展开反击,那些执盾武士,伤亡累累,自己两人纵然出手,也未必能帮上忙,索性藏在花树之后,不再出手,谈论起江湖大事来。   只听金算盘商八说道:“兄弟之见,咱们那位萧大哥,才是当今武林中唯一救星,今后,能和沈木风一争长短,挽狂澜于既倒者,非他莫属。”   向飞心中有些不服,正待出言反驳,瞥见萧翎弃去手中剑盾,右手一伸,抓住了左侧攻来的盾上利剑,飞起一脚,把那个执盾武士踢了一个筋斗,反手一指,又点倒了一个。   这等豪勇的打法,只瞧的神偷向飞,呆了一呆,低声问商八道:“你那位年纪轻轻的萧大哥,练的是什么武功?”   其实金算盘商八眼看他赤手空拳,抓住那盾上利剑,心中的惊愕,不在神偷向飞之下,但听向飞问话,却又不能说出不知。只好支支吾吾说道:“咱们那龙头大哥,天纵奇才,武通百家,如何能说他通达那种武功,简直是无技不精。”   向飞一皱眉头道:“他赤手抓剑、不畏伤害,老偷儿活了这大半辈子,还是第一次见到。”   商八道:“那你就开开眼界吧!”他不知萧翎手中套有千年蛟皮手套,利刃难伤,要他说出何以不畏刀剑,实是无法说出来,那就只好随口胡诌了。   萧翎大展神威,运起护身罡气,以修罗指为伤敌,但见他纵横于剑盾寒芒之中,片刻中,连伤八人之多。   孙不邪自是不甘示弱,把毕生修为的内力,贯注于手中剑盾之上,专以硬接硬打,那执盾武士,只要接他一击,必然被震得向后退出数步。   这时,执盾武士,已然伤亡大半,余下之人,不是虎口被震破,鲜血淋漓,就是累的精疲力竭,有心施放手中毒针,但在萧翎和孙不邪着着迫攻之下,已是心余力绌。   这当儿,突然响起一阵铜锣之声,那高燃的火把,也随着熄去。   这些十八金刚,和萧翎及孙不邪一番恶战,已是伤亡累累,溃不成军。   花树林中,忽然间黑了下来。   余下未伤的执盾武士,借黑夜的掩护,分由四面八方逃去。   马文飞一扬手中折扇,道:“此时不走,更待何时。”   当先向前奔去,与萧翎等会在一起,急步向外冲去。   萧翎侧目望去,只见孙不邪双手捧腹而行,不禁心中大惊,低声问道:“老前辈怎么了?”   孙不邪放开双手,淡然说道:“没有事。”   越过群豪,带头而行。   大约是百花山庄认为派出十八金刚的阵容定可把群豪拦于花树林中,却不料孙不邪和萧翎豪勇无伦,竟然一举把号称百花山庄十八金刚的剑盾武士一举击溃,是以,一路上畅行无阻。   神偷向飞突然加快脚步,行到萧翎身侧,道:“孙老前辈有些不对,要多多留心一些。”   萧翎点点头,紧随在孙不邪的身后,暗中留心着他的举动。   片刻间,群豪已离开了百花山庄。   出得庄外,群豪都不禁长长吁一口气,紧张精神,为之一松。   背负着萧夫人的玉兰,突然加快脚步,行至萧翎身侧,急道:“相公快些转向正北,这是一片死地……”话还未完,突然一声长啸,群豪身前不远处,忽然挑起了五盏红灯。   每盏红灯上,都写着“回避”两个白色大字。   红灯白字,看得十分清楚。   玉兰急得一跺脚,长叹一声,道:“果然排出了五龙大阵。”   群豪听得那金兰说出十八金刚的利害,那果然一点不错,如非孙不邪和萧翎两位,神勇绝世,击溃十八金刚的剑盾,群豪只怕都毁在十八金刚手中,此刻,看玉兰紧张神色,和那绝望的口气,都不禁为之一呆。   向飞低声问道:“何谓五龙大阵?”   玉兰道:“沈木风处心积虑,要东山再起,称霸武林,是以,在隐息百花山庄之后,就全心全意的准备,在他苦心培育之下,用以搏杀天下英雄的三大主力,除了八大血影化身和十八金刚,还有这五龙大阵了!”   孙不邪缓缓回过头来,说道:“这五龙大阵,比起那十八金刚如何?”   玉兰道:“据小婢所知,这五龙大阵,乃是那沈木风引以自豪的一大成就,真实的内情,小婢虽不知道,但那五龙强过十八金刚,是绝无疑问了!”   豪迈无伦,游戏风尘的孙不邪,突然间轻轻叹息一声,道:“如若这五龙大阵,当真要强过那十八金刚……”   只听一阵怪啸,打断了孙不邪未完之言。   孙不邪话未完,但弦外之音,无疑是说,五龙大阵如强过十八金刚,今日只怕是难以生离此地了。   萧翎暗中观察,孙不邪已受了很重的内伤,只因他功力深厚,勉强克制着,不使伤势发作。   凝目望去,只见那五盏红灯下各站着一个奇形怪人。   司马干冷哼一声,道:“就算再把他们装饰的更难看些,也不足以吓人。”   原来,那五龙大阵中,手持红灯的怪人,形状十分可怖,全身上下一片红,红发披垂,自头以下,一片片红色的鳞甲,双手奇长,带着三寸左右的指甲,脸上也被一种红色的物体罩着,只露出一对闪烁的眼睛。   萧翎缓缓从玉兰手中取过长剑,沉声说道:“诸位请站原地别动,在下去试它一试。”仗剑向前行去。   他的武功高强,早已使人人心生敬服,如是他亦无法克制这五个怪形怪状的人,结局自然是凶多吉少。   金兰突然低声说道:“相公我跟你去。”   萧翎一皱眉头,道:“你去做什么?”   金兰道:“小婢胸中知道百花山庄的暗号,也许有助相公之处。”   萧翎道:“不用了,我只是去试他们一阵……”   突见孙不邪一挺胸,道:“老叫化子陪你。”   萧翎急急说道:“使不得,老前辈……”他本想说老前辈已受内伤,如何还能临敌动手,但想到他一世英名,赶忙改口道:“老前辈乃主持大局之人,还望多多保重,在下先试它一阵,也许老前辈可就其间瞧出破敌之策。”   孙不邪轻轻叹息一声道:“你要多加小心了。”   萧翎道:“有劳关怀。”大步向前行去。   他选择了正中一盏红灯,提气运功,缓步向前行去。 第三十一章 脱虎困群豪浴血   自从和那施用剑盾的武士动手之后,对百花山庄中人,萧翎亦不敢稍存轻视之心,缓步而行,逼近那红衣怪人五六尺处,就停了下来,轻挥手中长剑,闪起了两朵剑花,冷冷说道:“阁下这等奇形怪状的衣着装束,难道就能吓倒人么?”   那红衣人默然不语,只用两道森寒的目光,瞧着萧翎。   萧翎想以言语激怒那红衣人,要他出手,亦可先查看一下对方的武功路数。   那红衣人手中没有兵刃,双手都留着很长的指甲,显然,是以双手主攻,攻势定然十分诡异难测,激怒对方先出手,也好量敌施为。   萧翎连番施用激将之法,那红衣人竟是始终不发一言,也不出手抢攻,只是用目光望着萧翎。   双方便持约一盏热茶工夫,萧翎已是难再忍耐,双目凝神,查看那红衣人四周一眼,不见埋伏,才陡然向前数近一步,道:“看剑!”   寒光一闪,疾向那红衣人前胸刺去。   只听当的一声,长剑竟然点中了那红衣怪人前胸,但就有如点在坚石之上。   原来,那红衣人早已披了甲衣,那鱼鳞般的红衣,也不知是何物作成,百炼精钢的长剑,竟也刺它不透。   萧翎手中长剑,虽未能贯穿红甲,但他去势力道,却是不弱,震得那红衣怪人,一连向后退出三四步。   萧翎一收长剑,心中暗道。看来见面不如闻名,那金兰、玉兰,把这红衣五龙夸赞得豪勇绝伦,怎的竟是如此不堪一击……   心中正自忖思,忽见那红衣人身子摇了几摇,一跤跌坐在地上。   这意外的变化,只瞧得萧翎和场中群豪,个个圆睁双目,望着那跌摔在地上的红衣人出神。   神偷向飞大步行了过来,走到萧翎身侧,低声问道:“怎么回事呢?”   萧翎道:“不知道,我刺了他一剑正中前胸,他就这般向后退去,跌摔在地上。”   向飞一皱眉头,道:“这就有些奇怪了,只怕其间别有原因。”   萧翎道:“我也是觉着有点奇怪,但他明明倒了下去,咱们趁机会冲过去就是。”   向飞道:“不错,你在前面开道老偷儿去招呼他们一声。”他转身奔了回去,招呼了众豪,鱼贯而过。   被金兰和玉兰称赞得天下无敌的五龙大阵,竟然是这般的平淡无奇。   那被萧翎击倒于地的红衣人,仍然静静的坐在地上,群豪由他身侧行过,竟是毫无反应。   司马干道:“奇怪呀,那五个红衣人,装束怪异,而且站的位置,亦似隐含奇门阵位,何以竟然是那般不堪一击。”   群豪出得了百花山庄,紧张的心情,亦为之突然一松,想到那连番恶战的情景,无不是余悸仍存,今番能出得百花山庄,实算得不幸中的大幸,出庄之后,都有着死里逃生之感。   马文飞回顾了金兰一眼,低声说道:“沈木风诡计多端,会不会是故意施用的疑兵之计。”   金兰摇摇头,道:“不错,那五龙大阵详细内情,小婢虽是不知,但见几人穿的衣服,颇似沈木风苦心编制的龙甲……”   向飞道:“人制龙甲,那是费尽了心血之物,咱们该把那衣甲带走才是。”   群豪都听得心中暗笑,忖道:这老偷儿当真是贼性难改!   金兰淡淡一笑,道:“那龙甲的大小,都是比着五龙身长裁制成,别人也未必能穿着合身。”   马文飞道:“姑娘可知那龙甲是何物制成的么?”   金兰道:“那沈木风在何处拣来可避刀枪的鳞片,小婢不知,但那连结鳞片之物,是蛛丝综合以特制银线合成,韧度甚强,普通的钢刀,利剑,很难伤得了它……”   她回顾了萧翎一眼,看他亦听得十分入神,接了下去,道:“沈木风为了制造五套龙甲,派出庄中高手,掳来了数十位缝制名手,费时三年,才制成五套龙甲,可知他对那五龙大阵,寄望之重了!”   向飞道:“奇怪的是那些人怎的难挡一击?”   金兰蹙起柳眉儿,道:“这就不是小婢之能可以解释了!”   玉兰接道:“那人难挡一击,虽然奇怪,另外四个人,都站在原地不动,更是不可思议了。”   马文飞道:“萧兄,你究竟用的什么剑招?”   这萧翎武功高强,已使群豪心折,他在对敌动手之间,对手愈强,他的武功也愈见突出,非常人能及,和那黑衣武士恶斗之时,他虽然伤敌最多,但看上去,却不如那孙不邪威风八面,但在和百花山庄十八金刚动手时,孙不邪又显然不如萧翎了。   司马干突然失声叫道:“你也姓萧么?”   萧翎想他一个陌生之人,出手相助,浴血苦战,自是不该再隐瞒姓名身份了,道:“兄弟萧翎。”   马文飞笑道:“货真价实的萧翎!”   久久沉默不语的孙不邪,突然转过脸来,望着萧翎,道:“你叫萧翎?”   萧翎道:“不错。”   孙不邪道:“老夫这次出山之后,就听得你的大名,果然是名不虚传。”   萧翎知他所指,乃是那蓝玉棠假冒的萧翎,但又觉得这简单之事,如想说的清楚,却又不是几句话能够说的明白,一时间,倒是想不出适当的措词回答。   金算盘商八突然接口说道:“咱们快走一阵……”   司马干道:“为什么?”   商八道:“沈木风坐息醒来,听到咱们冲出百花山庄的讯息,决然不会甘心……”   话还未完,遥闻厉啸之声传来,身后蹄声得得,直奔而来。   这些人都是久走江湖之人,一听之下,立时辨出那是马群,至少有十匹以上。   显然是百花山庄中的追兵赶来。   马文飞抬头打量四周形势,低声说道:“咱们转向东北。”当先带路,加快脚步行去。   萧翎心中暗道:他这般带头奔走,想必有所用心,也不多问,一拉商八,道:“咱们兄弟殿后。”   商八笑道:“好!这百花山庄中人个个手段毒辣,那也不用和他们谈什么江湖规矩了。”   萧翎不知他言外之意,只好默不作声。   但闻蹄声渐近,星光下已隐隐可见那奔驰而来的快马。   萧翎伏手捡起两块山石,扣在手中。   商八却探手入怀,摸出了一个玉盒,打开盒盖,把盒中之物,洒在地上。   萧翎道:“兄弟,那盒中放的什么?”   商八道:“雕虫小技,大哥不要见笑。”   萧翎道:“兵不厌诈,他们既是不择手段,咱们自然也不用处处光明正大了。”   商八道:“这玉盒中……”突然住口不言。   萧翎抬头一看。只见两匹脱群的快速健马,已然迫近到三四丈外,想是商八怕为敌人听去,不便接说下去。   这时,两匹健马已然奔近,突见火光一闪,紧接着传来了马嘶之声。   凝目望去,只见一片绿色火光,粘在马腿上燃烧起来。   那较后一人,看到同伴身受暗算,想带转马头而回,已来不及。   但见火光连闪,绿焰闪动,就在马身上燃烧起来。   两匹健马上的人,突然离鞍而起,横飞二丈多远,弃马步行追来。   但闻两匹健马哀嘶不绝于耳,跳跃着狂奔而去。   夜色中只见那绿色的火焰愈来愈大,想那两匹健马,势非被活活烧死不可。   后面急奔而至的快马,眼看开道之人受伤,立时带组绕道而行。   商八道:“可惜呀,可惜,这些百花山庄的怪徒果然狡猾得很,如是他们一齐追来,那就烧的好看了。”   这当儿,那两个弃马步行的大汉,已然快要追到。   萧翎一扬右腕,两颗石子闪电而出,划起了一片轻啸之声,分向两人打去。   夜色黑暗闪避不易,两人又贪功急迫,竟自各中了一击。   幸好夜色幽暗,萧翎出手的石子,认穴不准,击中部位并非要害。   但萧翎腕力强劲,虽非要位,亦是剧疼难当,奔行之势,立时缓了下来。   但见那急奔的快马,绕过两人,追了上来。   萧翎目光转动,打量了四下形势一眼,低声向商八说道:“眼下大家都饥饿疲累,实难再战,看几人纵马的来势,武功不弱,如若能选择一处狭窄地势,以咱们两人,拒挡追兵,那就最好了!”   但见快马奔行如飞,片刻间已然迫近两人。   萧翎又道:“不可和他们缠战,只要设法挡住他们,不让他们追过咱们就是。”   金算盘探手入怀,摸出金笔,口中连声应道:“不错,不错。”   萧翎听他答话之中,隐隐有喘息之声,心中暗暗叹道:“如若再被百花山庄的武士们围了起来,这场恶战下来,只怕要大部伤亡……”   正自叹息间,突闻马文飞的声音,传了过来,道:“两位不可恋战。”   萧翎突然一转身,拦住商八,口中沉声喝道:“兄弟先退。”   商八知他武功,也不客气,返身一跃两丈多远。   就这一瞬,那当先一匹快马,已然冲近。   萧翎扬手一掌,劈了出去。   一股强劲的潜力,涌了过去。   那马上人双掌推出,硬接一掌。   萧翎的掌力强猛,那人接得一掌,立时被震得由马背上摔了下去。   但见他身子将着实地时,突然一挺而起,又对萧翎扑了过来。   此人悍不畏死,虽然为萧翎掌力震得翻下马背,但却毫无避战之心。   就在那大汉冲近萧翎的同时,又有两匹快马奔来,双剑齐出,直对萧翎攻来。   萧翎不退反进,猛然向前冲了两步,避开左右夹击的双剑,掌力却和那赤手大汉接实。   这一掌他劲蓄掌心,直待双掌接实,内力才陡然涌出。   但闻那大汉闷哼一声,连退五步,一跤跌坐在地上。   这次,他受伤甚重,一时间无法再起。   萧翎虽然伤了一人。但那急追的快马,又有四五人,一齐拥到。   但见刀光闪动,剑气如虹,两柄单刀,两支长剑,同时攻了过来。   萧翎左掌拍出,震开左面之敌,右手疾伸而出,抓住了一支刺过来的长剑,用力一拖,生生把那人由马上给拖了下来,萧翎借势飞起一脚,把那人给踢了一个跟头。   他武功虽然高强,但连番恶战之后,亦不禁有着疲劳之感,只顾夺取兵刃,却忽略了背面,但感背上一疼,中了一剑。   萧翎本有罡气护身,伤他不易,一则因久战之后,体力不支,二则只顾拒敌,忘了运罡气护身,这一剑伤的不轻。   萧翎身子一斜,一剑扫出。   只听叮叮当当之声,震开四五支攻来的刀剑。   但闻去路上,厉喝传来,打的似甚激烈。   萧翎顾不得背上剑伤,急需运气止血,长剑疾伸,勾起一片剑花,惨凄声中,刺伤一人。   他开始以快速剑招求胜,出手尽都是奇幻难测的招术。   但闻呼叫呻吟之声,不绝于耳,片刻工夫,萧翎已连伤五人,破围而出。   他担心父母安危,无心恋战下去,一提气放腾向前奔去。   只见大道转弯处,横立着一排手执兵刃的武林同道,正和百花山庄中的追兵,展开着一场激烈的恶战。   萧翎目光一掠,认出那是八手神龙端木正,带着那位面目姣好,端庄严肃的青衣少女,和破侠常大海,带着两个弟子。   这五人一排横生阻拦住了追兵。   在两人身后,还站着一位提火龙棒,全身红衣,黑髯垂胸的三阳神弹陆魁章。   马文飞早已在阵旁相候,眼看萧翎奔了过来,急急说道:“快请过来,先吃点食用之物,再休息一下。”   萧翎举步向前奔冲,端木正突然向旁一闪,萧翎借势冲了过去。   马文飞带着萧翎急急转过弯去,说道:“快请坐下休息一会,进些食物……”忽然瞧见了萧翎身上鲜血直滴,惊道:“你受了伤?”   原来,他心知萧翎武功高强,在百花山庄那等剧烈的恶战之下,均能安然无恙,这区区追兵,如何能够伤得了他,是以,蓦见他身上鲜血时,还当是杀敌溅落衣服之上。   但愈瞧愈觉不对,仔细一看,背上伤口不小,鲜血仍然不停涌了出来。   马文飞看萧翎衣着为鲜血染透,忍不住说出口来。   萧翎突然两腿一软,赶忙垂剑,撑住身子,缓缓坐了下去。   原来,马文飞一提起受伤的事,萧翎立时想到了还未运气止血,这一阵奔走不停,只怕已是失血不少。   心中念头及此,顿感身体不支。   这时,群豪都正坐着休息,进些食用之物,希望及早能使体力回复,好有再战之能,是以萧翎受伤的事,很快的传了开去,金兰首先赶了过来,急急问道:“伤的很重么?”   萧翎摇摇头,道:“不妨事。”   金兰道:“相公一人,系我等安危,岂可不珍重身体,伤在何处,快些让我包扎起来。”   萧翎缓缓转过脸去,道:“有劳了。”   金兰一看他背后剑伤,刺入甚深,心中大为担忧,暗暗祈祷道:“但愿不要伤到了筋骨才好。”掏出了绢帕,很仔细的包起伤势。   这时,休息的群豪,全都闻惊赶了过来。   萧翎大觉不安地说道:“此刻寸阴如金,咱们随时可能和百花山庄的高手决战,在下伤势轻微,不用诸位费心……”   突然发觉不见了孙不邪,不禁一呆。   金兰目睹萧翎憔悴之色,奇道:“相公,那里不对了?”   萧翎目光转到马文飞的脸上,道:“诸位可曾见过那孙不邪老前辈么?”   群豪听得怔了一怔,相顾惘然。   原来,群豪饥饿交迫,苦战疲累之下,自顾不暇,竟不知孙不邪何时不见。   司马干道:“那老叫化子,武功高强,决然不会遭到不测,诸位不要为他担心。”   萧翎轻轻叹息一声,道:“他受了很重的内伤。”   但闻一声惨叫传来,一个三旬左右的大汉,右手提剑,全身浴血,急急奔了过来。   商八突然跃飞而起,右手一挥,点了那人左肩两处要穴。   萧翎目光一转,认出那人正是跛侠常大海的弟子,只见他一条左臂,由肘间被人截断,虽然商八点了他肩上两处穴道止血,鲜血仍然不停的渗了出来。   只见他以剑支地,支撑着身躯,说道:“家师命在下转告诸位,快快动身,百花山庄中后继援手,已然赶到,家师和端木老前辈,虽然奋力抗拒,但来敌甚众,只怕难以久撑,诸位赶快动身……”话未及说完,人已不支,一跤跌摔在地上。   群豪大都是武林中第一流的高手,进过食用之物,又经这一阵休息之后,精神大见好转。   马文飞挺身而起,抱起那大汉说道:“诸位中谁有疗伤灵药?”   神偷向飞大步行了过来,接道:“老偷儿有!”从怀中掏出金疮药,撕下一块衣襟,替他敷上药物,又替他包扎起来。   这些人物,大都是武林中天南地北的豪雄霸主,平常之日,自视极高,要想让他们为人敷药扎伤,实是大不可能的事,但此刻形势不同,使这些自负孤傲的人物,生出了患难与共之心,忘记了自己的声名地位身份,一改自负孤傲之性。   只见凤竹款步行了过来,道:“马爷,把这位重伤的人,交给小婢吧!”   马文飞哈哈一笑,道:“天下英雄,如能都像咱们今日这般同心协力,那沈木风武功再强十倍,又有何可畏之处?”   司马干突然一振手中金环,说道:“那一位和兄弟去助他拦阻强敌后援?”   向飞道:“老偷儿奉陪。”   两人联袂跃起,赶往助战而去。   马文飞抬头打量了四周形势一眼,道:“前面五里处,在下布有第二道阻敌埋伏,咱们只要能再行五里,就可和第二道埋伏会合了!”   商八道:“百花山庄后援不停拥至,那八手神龙端木正和跛侠常大海等,虽有那司马干和向飞相助,只怕也难支撑多久。”   马文飞道:“这个在下已经有了安排,但不知萧兄的伤势,可否走得。”   金兰道:“不要紧,如是他伤的不能行动,我背着他走……”   萧翎一跃而起道:“不敢有劳,这点皮肉之伤,算不得什么。”   马文飞沉声说道:“萧兄要为天下武林同道保重,不可勉强……”   萧翎接道:“不妨事。”大步向前行去。   商八、金兰一左一右的紧随在萧翎身后而行。   但闻身后传来的呼喝之声,凄厉刺耳,显示双方的恶战,激烈绝伦。   萧翎虽有回头相助之心,但觉背上伤处不停的阵阵作疼,心知已难有再战之能,不禁暗自一叹,放步向前行去。   五里路程,转眼即到。   果见两道山谷挟峙的大道上,站着一个虬髯绕颊的大汉。   萧翎识得那人,正是南岳步天星。   马文飞抢前一步,拱手说道:“步兄,准备好了么?”   步天星道:“已布置就绪,马兄和诸位转过山脚休息,那里早已为诸位备好了食用之物,和代步健马。”   萧翎心中暗道:原来他们已布置得如此周密,不知是何人策划……   忖思之间,人已随着群豪穿过两山挟峙的数丈峡谷。   过了峡谷,景物忽然一变。   只见一片广阔的青草地上,马嘶人语,果然有着十几匹鞍镫俱全的健马。   马文飞低声说道:“萧兄和群豪因此小息,兄弟去招呼第一道阻敌同道退下。”   萧翎道:“这一阵休息,兄弟已觉出体能尽复,愿和马兄同往一行。”   马文飞道:“咱们早已定好联络的信号,不用往返奔走,不敢有劳萧兄了。”   萧翎叹息一声,道:“诸位都是为我萧翎浴血奋战,我岂可坐视不前。”   马文飞道:“可是萧兄伤势……”   萧翎道:“不妨事了。”   马文飞不便再行拦阻,只好说道:“萧兄同去瞧瞧则可,但却最好不要出手。”   商八站起身子,道:“在下保护大哥同往。”   萧翎本想拦阻,但他一脸诚恳之情,只好不再言语。   一行三人,奔行那峡谷口处,形势早已大变。   只见那峡道口处,多出四五个手执兵刃的高手。   萧翎目光一掠群豪,就记忆所及,还可认出大半。   最左一人身着孝衣的英俊少年,手中执着一把二尺不到的长剑,正是南派太极门,以回风十八剑,驰名武林的过世掌门人石俊山之子,石奉先。   紧傍石奉先旁侧一人,五旬左右,执剑肃立着,乃是南派太极门下的邓坤。   依序而下的是一位青衣执剑老人,萧翎隐隐记得是形意门下的董公诚。   最左一人,紧靠步天星,身高八尺,脸色赤红,腰盘软索亮银锤,手持强弓,袋插长箭,正是那个神箭镇乾坤唐元奇。   除了拦在道口的五人之外,两侧山壁岩石之后,人影闪动,另有埋伏。   萧翎心中一动,暗暗忖道:原来他们藏在两面山壁的岩下草丛之中,是以,适才过来时竟未瞧见他们。   只听马文飞道:“唐兄,可以放起信号,招呼他们撤回来了。”   唐元奇应了一声,取箭搭弓,呼的一声,长箭离弦,直射高空。   只听啪的一声爆响,那射入高空的长箭、突然间爆出一片白烟。   马文飞沉声说道:“百花山庄之人,最是讲究群战,诸位不用客气,尽管施下毒手,伤他们一个是一个了。”   步天星点头道:“知道了,马兄请入山后休息,此地的事,不敢再劳费心。”   马文飞道:“兄弟藏在壁间岩石之后瞧瞧,决不出手就是。”   步天星道:“既是如此,请随兄弟来吧!”举手在头顶之上,打了一个圆圈。   挡在路中的群豪,突然齐齐移动身躯,分别藏入了两侧山壁岩后草丛之中。   萧翎商八紧随在马文飞身后,在步天星带领之下,直奔右面山壁间的一座大岩之后。   那大岩前后左右,都是草丛,掩蔽隐秘,居高临下,视界广阔。   几人也不过是刚刚藏好身子,就瞥见四匹快马,鱼贯而来。   马文飞低声说道:“他们已经绕过咱们第一道阻拦埋伏……”   步天星接道:“那就先伤他们几个,给他们点颜色瞧瞧!”   他提高声音,接道:“唐兄,那马上之人,都是百花山庄的武士,唐兄手下不用留情。”   萧翎默查情势,那步天星似是这些人中主持大局的领导人物……忖思间,突闻弓箭响动,最先一骑快马上的武士,突然惨叫一声,由马上直摔下来!   萧翎直看得暗暗赞道:唐元奇神箭之名,果不虚传,这等遥远的距离,实非一般弩箭能及,但唐元奇强弓长箭,却能一箭中的。   但闻弓弦之声,不绝于耳,数支长箭,破空而去。   那奔行而来的马上之人,已似有了警觉,立时散布开去,再向前奔来。   虽是他们及时应变,仍是晚了一步,又有一个大汉,被长箭射中翻下马来。   余下的两骑快马,并没有为同伴的坠马受伤,受到了吓阻,仍然是纵马直奔过来。   步天星低声对马文飞道:“马兄请在此地观战,兄弟要出手阻敌了。”   马文飞道:“步兄尽管请便。”   步天星微微一笑,纵身而下,一跃丈余,直向那入口处奔了过去。   这时,在草丛两侧,岩石之后埋伏的群豪,相继现身拦在路中。   只见那南派太极门的掌门人石奉先,当先出手,短剑一挥,径向右边一人攻去,他出手奇快,剑芒一闪而至。   马上人是一位全身青衣的大汉,只见他一带马头,避开了石奉先的一击,人却借机拔出了背后的雁翎刀。   石奉先一招落空,第二剑连续攻出。那青衣大汉,武功竟是不弱,手中一把雁翎刀,施得呼呼生风和石奉先打在一起。   石奉先连攻数剑,仍是保持了一个不分胜败之局,不禁心中大急,挥动手中剑势,节节退去。   只听邓坤低声说道:“咱们南派太极门的武功,讲究的以静制动,掌门人如若心躁气浮,那可是犯了咱们这一门武功之忌。”   石奉先果然沉下气来,心气一平,剑势更见凌厉。   那青衣大汉几次想下马拒敌,但均为石奉先的剑势所迫,逼的无暇跃下马背。   就在石奉先出手的同时,形意门中查公诚,也随着出手,攻向那另一个大汉,这董公诚身经百战,对敌经验丰富,出手攻势,柔中蕴刚,正是形意门的武功特色。   激战十合,两个青衣大汉,已呈不支,石奉先首先得手,一剑刺中健马。   健马受创。长嘶一声,人立而起。   那青衣大汉挥手一刀“力屏天南”,封住门户,一跃而下。   石奉先那还容他脱开身子,逼进一步,挥剑通住刀势,左掌一扬一拍。   这一掌击出的恰到好处,那大汉跃下马背,身子还未落着实地,石奉先掌势已到,蓬然一声,正中那大汉左后背。   但闻那大汉闷哼一声,身不由己的向前栽去。   石奉先一剑刺出,由前胸直贯后背,紧接飞起一脚,踢开了大汉的尸体。   这当儿董公诚也施出形意门中的绝招“重浪迭波”,长剑幻起重重寒芒,生生把那大汉劈成两半。   这些人,都和那沈木风有着海般的深仇,对待百花山庄中人,恨入刺骨,剑下毫不留情。   就在两人剑毙敌手之时,来路上又飞一般的跃来六七条人影,在那人影之后,紧追着数十个黑衣武士。   前面奔逃之人,不断的发出暗器,阻拦那追赶的黑衣武士。   唐元奇握弓搭箭,连射三箭,伤了紧追群豪的三个黑衣武士。   就这一阵功夫,群豪已然奔近了山口通道。   萧翎隐在石后,凝神望去,只见那常大海、端木正,都成了血人,三阳神弹防魁章,右手提着火龙棒,左臂上也是血透衣袖,看样子伤势不轻。   八手神龙端木正,仍然强自回身打出暗器,阻挡追兵。   那面目冷肃的青衣女,此刻也形态大变,长发散垂,满身是血。   另外一个二十岁左右的仗剑少年,腿上似受重伤,奔行起来有如跳跃一般。   司马干和向飞断后拒敌,且战且走,保护几人。   单看这些与役之人,无不重伤的情形,不难想到恶战的剧烈。   步天星闪开去路,放过了常大海与端木正等,大喝一声,横身拦住了追兵。   四个紧迫而来的百花山庄武士,眼看群豪又是一道埋伏,心中亦是有点震骇,一齐停了下来。   步天星抬头看去,只见那些黑衣武士愈来愈多,片刻间已集了数十人,遥见尘土飞扬,仍有着不少的快马,奔了过来。   这时,唐元奇已收起弓箭,解下了腰中的软索亮银锤,蓄势待敌。石奉先、董公诚、邓坤等五人,一排横立,把一座丈余宽窄的入口,堵的十分严紧。   那些黑衣武士已然聚集了四五十人,各亮兵刃,奇怪的却是不肯立刻出手进攻,似是在等候着什么一般。   萧翎隐在大岩之后,眼看百花山庄这等声势,不禁暗暗一叹,忖道:看来这沈木风实在是一位非常人物,单是训练培养这些黑衣武士,如非有特殊办法,过人的才慧,只怕就无法办到。   萧翎和那些黑衣武士动手,其间固有武功高低之别,但大致说来,都可列入江湖中高手之列。   只见常大海和端木正,穿越过群豪防守线后,行不过两丈左右,突然齐齐倒栽地上!   原来这两人浴血苦战,身上数处重创,早已支撑不住,全凭着数十年修为的一口元气强行支撑,追兵受阻,赖以支持重伤之躯的精神力量,随着一松,再也支撑不住,摔倒在地上。   商八低声叹道:“八手神龙端木正和破侠常大海,都算得江湖上声名卓著的第一流高手,想不到一战之下,竟受伤如此之重。”正待起身去把两人抱到隐蔽之地,忽见道旁草丛中,跃起两个劲装大汉,抱起两人,转入山后。   这时,山后坐息的酒僧、饭丐二人,精神、体力都已复元,眼看端木正重伤情形,不禁黯然,相顾一叹。   饭丐沈铁锅低声说道:“那萧翎受伤不轻,如若再要他出手,只怕要创口迸裂,此人经此一战,已然隐隐是对抗沈木风的领袖人物,为今后武林大业着想,咱们不能让他有何闪失。”   酒僧半戒挺身而起,接道:“不错,咱们得去劝他不可出手……”语声微微一顿,苦笑一声,又道:“那丐帮长老孙不邪,只怕亦受伤不轻,他为了不愿在群豪之前,显出重伤之征,悄然独去,唉!但愿他藏身有术,别被百花山庄之人,发觉才好。”   这两个游戏风尘的豪客,一生之中,不知经历过多少大风大浪,可算得身历百战,但显然,在百花山庄的一场恶战,使这两位豪气干云的江湖大侠,亦为之心寒胆惊。   沈铁锅回顾了玉兰等一眼,道:“有劳姑娘,好好照顾一下两人伤势。”言罢站起身子,和酒僧联袂而去。   这时,那山口处形势,又有了变化,百花山庄追到的黑衣武士,布成了一座方阵,但却仍列阵不攻,似是在等待着什么人。   萧翎回顾了马文飞一眼,道:“马兄,敌众我寡,不宜硬拼,要想个退敌之计才好。”   马文飞低声叹道:“除了丐帮和少林寺弟子众多,或可和这百花山庄抗拒之外,只怕武林中其他门派,都无能和百花山庄中的众多人手抗拒。”   言下之意,对这阻敌之战,似已无制胜信心。   萧翎回想百花山庄中那半日夜的激战,实是凶险异常,激烈绝伦,如非那孙不邪出手,众豪只怕早已伤亡于百花山庄之中了,这一战实难怪与战之人,个个寒心,当下轻轻叹息一声,道:“如是马兄能设法和各大门派联合一起……”   马文飞摇头接道:“九大门派,渊源流长,门户之见甚深,兄弟在江湖上行动,不过数年,九大门派中,决不会把兄齐放在眼中。”   说话之间,忽见两条人影,由山后大道上转了过来。   萧翎目光锐利,看来人疾服劲装,身佩长剑,正是武当门下的展叶青。   走在展叶青右侧一个短须绕颊,环目方脸,神态威猛的大汉,正是那终南二侠中的老二邓一雷。   马文飞目光一转,低声说道:“萧兄,瞧到那短须绕颊的大汉了么?”   萧翎道:“那人就是鼎鼎大名的终南二侠之一的邓一雷。”   马文飞道:“那和邓一雷走在一起的年轻人,又是何许人物?”   萧翎道:“武当无为道长最小的一位师弟,展叶青。”   马文飞道:“原来是展大侠,兄弟到是久闻其名了。”   萧翎道:“这两人到此,可能为咱们助拳而来。”   马文飞道:“据传言说,武当曾和百花山庄中结过梁子。”   萧翎道:“不错。”   马文飞道:“不论他们是否为助拳而来,兄弟得下去迎接他们一下。”   萧翎道:“理当如此。”马文飞站起身子,大步迎了下去,抱拳一礼,道:“邓二侠,别来无恙,还识得在下马文飞么?”   邓一雷欠身还了一礼,道:“马兄深入百花山庄之事,目下传扬于江湖之上,这份豪壮的胆气,实叫在下佩服的很。”   马文飞道:“说来惭愧的很……”   邓一雷哈哈一笑,接道:“别人不知百花山庄的利害,兄弟却是知道得清楚的很,马兄能够平平安安的走出百花山庄,不论胆识、武功,实都有过人之处。”   马文飞轻轻叹息一声,道:“兄弟等能够平安的离开了百花山庄,实是得两位……”   邓一雷哈哈笑道:“不论马兄用什么方法,但能离开那百花山庄,已是大不容易的事了……”   目光一转,望着展叶青道:“这位乃是武当掌门人无为道长的师弟,展叶青……”   马文飞抱拳作礼,接道:“在下久闻展兄大名,今日有幸一晤。”   展叶青欠身道:“久闻马兄大名,领导豫、鄂、湘、赣四省武林同道,才能过人,兄弟是心慕已久了。”   马文飞道:“好说,好说。”   但同身后传来一声长啸,打断了马文飞未完之言。   转目望去,只见那云集在山口处的黑衣武士,个个肃然而立,分别立在两侧。   三匹健马,缓缓由中间走了过来,直逼到步天星身前。   马文飞看清楚来人之后,不禁失声叫道:“沈木风。”   邓一雷急急接道:“我等助拳,应该先挡其锋锐才是。”说完话,大步向前奔了过去。   展叶青低声说道:“马兄进入百花山庄的豪举,已然震动了武林,我那师兄和少林门下几位大师,即将赶到助拳,马兄不要挫低了豪壮之气。”   说罢,也不待马文飞回答,紧随邓一雷身后而去。   马文飞镇定了一下心神,暗道:既然武当少林,都是冲着我前来助战,我岂可置之不理。   心念一转,大步向前行去。   这时,展叶青、邓一雷已然加入了步天星等一列,群豪拔出兵刃,挡在路中。   马文飞急步赶入群豪队中,抬头望去,只见沈木风那高大微驼的身子,端坐在一匹全身雪白的健马之上,双目中神光冷峻,扫掠了群豪一眼,说道:“那老叫化子孙不邪那里去了?”   在场中人,大都未参与百花山庄恶战,个个瞠目不知如何回答。   马文飞冷笑一声,道:“孙老前辈么?已然有事他往,沈庄主有什么话,对在下说也是一样。”目光扫向沈木风的身后,只见一黑一白两个老人,跨下健马,紧随在沈木风的身后,竟是关东长白山黑白二老。   这黑、白二老享誉关外,各怀绝技,但在中原武林道上,却是籍籍无名,马文飞识得两人,还是在这百花山庄中初度会面。   但闻沈木风冷笑一声,道:“你不是我的敌手,我要找那老叫化子算账。”   步天星突然一挥手中的兵刃,道:“不论你沈木风要找那一个,也别想从此通过。”   沈木风轻蔑的一笑,道:“就凭诸位之力,想来拦我沈某人的去路么?”   邓一雷怒声喝道:“沈木风,不用太过卖狂,你武功虽然高强,但却无人畏惧。”   沈木风望了邓一雷一眼,道:“邓二侠好长的命啊!”   邓一雷口中虽然硬朗,但心中明白,这沈木风实有着惊人的武功,如是一对一的和他动手相搏,自己这点能耐,实难在他手下走上十合……   沈木风不待邓一雷再回口,目光再投注到马文飞的身上,道:“沈某人听说百花山庄这场大战,全出于你马文飞的策划,不知这传言是否当真?”   马文飞道:“是真又当如何?”   沈木风淡然一笑,道:“虽然传言如是,但我沈某人却是有些不信……”   他朗朗长笑一声,道:“不是沈木风小看你马文飞,你马文飞决然没有这些能耐,一个孙不邪,也不行,如我沈木风料断的不错,那老叫化子,该已是受了重伤。”   马文飞吃了一惊,是道:这人如此利害,当真是料事如神。   只听沈木风冷然长笑一声,接道:“在你们这些人中,确有一个武功高强的人物,不但诸位难以及他,就是那孙不邪也要逊他三分,我沈某人亲自赶来,就是想会他一会!”   步天星等都不知百花山庄那惊心动魄的恶战经过,但听说那名盖江湖,丐帮中退隐长老孙不邪,竟然出山参与百花山庄中战事,已是惊奇万分,还有人武功竟然强过那孙不邪,实使人有些难以置信。   马文飞凝目沉思了一阵道:“沈大庄主可猜出那人是谁了么?”   此言一出,无疑是承认了沈木风追询之言,群豪都不禁为之愕然,心道:“难道真有这样一位人物么?”   但闻沈木风冷冷的接道:“在下虽然不知那人的姓名,但却料想他是改装易容,混入了我百花山庄的。”   马文飞冷笑一声,道:“我不信你沈大庄主是真的不知。”   沈木风道:“知与不知,似都无关紧要,眼下紧要的一件事,是要他出来见见我沈某人。”   马文飞道:“沈庄主既是知而不言,我瞧也不用见他了。”   沈木风目光一掠横列的群豪,笑道:“诸位可是当真想和我沈木风动手么?”   展叶青突然插口接道:“如果沈大庄主硬是不听劝阻,咱们只好得罪了!”   沈木风目光锐利,一看展叶青道:“令师兄无为道长没有来么?”   展叶青听得暗暗佩服道:这人的目光心机,果非常人能及,只不过和我见过一面,竟然能牢记我的出身……   心念转动之间,突闻一声佛号传来。   转眼望去,只见一个佩剑道长,带着两个身披月白袈裟的和尚,大步行了过来。   那道人仙风道骨,飘飘出尘,正是那展叶青的二师兄云阳子。   紧随云阳子身后二僧,却是一个老态龙钟,一个四旬壮年。   那四旬壮年,肩着一根铁禅杖,龙行虎步而来,那老态龙钟的和尚,却是微闭双目,双手合十,随在云阳子等身后。   这老僧步履老迈,看上去似有举步维艰之苦,但他的行速,却是一点不慢,紧紧的追在云阳子身后而行。   二僧一道,极快的行到群豪列队阻敌之处。   那老僧微动一下双目,沉声喝道:“沈大庄主,还能识得二十年前的故旧么?”   沈木风望了那老僧一眼,脸色突然一变,道:“你还没有死么?”   老僧淡淡一笑,道:“倒叫你沈木风庄主失望了。”   沈木风冷笑一声,道:“虽然事隔二十年,但我沈某人自忖此刻,仍有杀你之能。”   那老僧道:“老衲于二十年前,在你手中逃了性命,二十年后,如若是仍然死在你的手中,那也算是命该如此了。”   沈木风回顾身旁黑、白二老一眼,低言数语。   他施展的传音入密之术,群豪只见那黑、白二老不住的点头,却是无法听得沈木风说些什么。   马文飞默查情势,群豪因展叶青和云阳子等分批赶到,实力大为增强,已可和沈木风等一战,心中大为宽慰,暗道:武当、少林两派既已卷入了这场是非之中,想来其他诸大门派,都已渐生觉悟,如是九大门派,能够合力同心,全力对付沈木风,百花山庄中虽然人才济济,也是不足畏惧了。   心念转动之间,突听得两声尖锐的哨声,紧接着两声铜锣响直传过来。   青天白日之下,听那哨音锣声,亦有着一种凄凉阴森之感。   萧翎隐藏在那大岩石之后,居高临下,把场中的情势变化,看得十分清楚,心中暗道:如若那二僧能够抵挡住沈木风,云阳子、邓一雷,可挡那关外黑白二老,展叶青助群豪挡那黑衣武士,当可勉力一战……   正自估判双方胜败之机,突然那哨声锣声,传了过来。   紧依萧翎身侧的金算盘商八,低声说道:“一向夜间行动的神风帮,怎的竟然大白天的出动。”   转脸望去,只见四个赤膊大汉,抬着一座高大狰狞的神像,行了过来。   在那狰狞的神像之前,四个黑衣大汉,各自执着一面巨大的铜锣,边敲边行。   那锣声沉闷悠长,使人听起来有一种凄伤不安的感觉。   萧翎目光一掠那高大狰狞的神像之后,紧随着一群高矮不同,服色各异的人物,不禁心中一动,暗道:神风帮主,一向喜夜间行动,白昼之间,纵有所为,也都是派遣属下弟子出手,似这等亲自出马,自是非同小可,而且这次行动,也和过去有些不同,莫非有为而来么?   但觉脑际间灵光闪动,心中若有所悟,低声对商八说道:“你下去通知马总瓢把子一声,奉劝群豪让开去路,先要神风帮和沈木风引起一场冲突再作计较。”   商八应了一声,绕行而下,奔到马文飞的身侧,低声说道:“在下奉大哥之命而来。”   马文飞此刻已然对萧翎十分敬佩,当下说道:“什么吩咐,尽管请说。”   商八道:“马兄请设法劝阻群豪,最好别和那神风帮中人,造成冲突。”   马文飞略一沉吟,道:“知道了……”语声微微一顿,接道:“商兄的声名、地位,都在马某之上,一言九鼎,何不现出本来面目,劝阻群豪?”   商八道:“不用了,马兄声誉正隆,此刻又受着群豪敬重,兄弟岂能比拟。”言罢,闪入岩石草丛之中,重又绕回萧翎身侧。   这两人谈话声音甚低,而且商八已隐去本来面目,云阳子等,只道是马文飞的属下,都未注意。   这时,那四个赤膊大汉,抬着那狰狞神像,直行过来,已逼近群豪两丈之内。   神风帮中人,虽然目睹群豪手中兵刃闪光,列阵拒敌,双方阵势已成,大战一触即发,但却是视若无睹,仍然是大步行了过来。   马文飞沉声说道:“闪开去路。”   情势急迫,已无暇和群豪相商,只好径自做主,喝令群豪让道。   云阳子带着两位和尚,当先向旁侧让开。   展叶青、邓一雷等,纷纷让道。   神风带中人谢也不谢一声,昂首挺胸而过。   四个执锣大汉,走在最前面,直对沈木风行了过去。   沈木风肃然而立,两目神凝,望着那高大狰狞的神像,和那直逼向身侧面来的执锣大汉,却是浑如不见。   这神风帮崛起江湖,素有凶名,但始终无人见过那帮主的形貌,只用一个高大的神像,作为标志,帮中一切令谕,都由那神像口中传出。   沈木风虽然在神风帮中派有眼线,但那人也无法仔细的说明帮中情形。   似乎是神风帮中,每一层级,都有每一层级的神秘。   四个执锣大汉,已行近到沈木风的身前,沈木风仍然是肃立不动。   只要四个执锣大汉,再向前行进一步,必然要撞上沈木风,引起冲突。   但那四个执锣大汉,却突然停了下来。   但闻锣声起落,有节奏的响了起来,数十声后,才停息下来。   一缕奇怪尖锐的声音,由那高大神像中传了出来。   四个执锣开道的大汉,突然向后退去。   原来,那锣声竟是和那高大神像中的哨声互通声息。   群豪虽然无法听出那哨声代表的什么,但却知道那是指示几个大汉行动的方法。   沈木风神色冷肃,仍然站在路中不动,凝目望着那高大的神像。   那神像中传出的哨声,陡然间静止下来,荒凉的原野中,回复了一片寂静。   这时,邓一雷、展叶青等,亦都存心要看神风帮主,究竟有些什么神通,他带着群豪向后退开了五尺,这在江湖上的习惯而言,那是说明了,不插手双方的事。   只听那高大狰狞的神像中传出来一个柔美动人的娇甜声音,道:“你可是沈木风么?”   说话的措词,虽不客气,但因那声音太过动人,听上去并无咄咄逼人的感觉。   沈木风暗中一提真气,冷笑一声,道:“正是区区在下,不知帮主有何见教?”   他智谋过人,一听那柔美动人的声音,立时觉出不对。   那至柔至美的声音中,似是含有着一种勾人魂魄的力量。   沈木风一闻得那娇美的声音之后,立时提气戒备。   但闻那高大的神像中,又传出那柔美的声音,道:“不敢当。”语声微微一顿,接道:“本座亦久闻你沈大庄主之名,今日有幸一会。”   沈木风心中暗道:分明是一个年轻少女,躲在那一座狰狞高大的神像之中,借这难看神像外表,来统率属下,不知神像的体壳,是何物造成,如是一般的木刻之物,只要我一掌劈去,立时可把那神秘诡奇传诵于江湖之上的神风帮,一下子揭扬于武林之中。   但闻那高大神像中,又传出那柔美的声音,道:“沈木风,你在想的什么坏主意?”   沈木风正待答话,那柔美的声音又抢先接道:“沈木风,此刻咱们有两条路走,可由你任选一条。”   沈木风道:“愿闻其详。”   神风帮主道:“咱们可以同心协力,先把横拦道上的群豪,一网打尽,可以留用的,予以收用,不能收用的,就废了他们的武功。”   沈木风生性多疑,暗暗奇道:这神风帮主和我素昧平生,神风帮和百花山庄,平常亦无往来,这神风帮主何以会在初度见面之下,竟然提出了合力拒敌之策……   但觉其间疑窦重重,一时间难作决定,以那沈木风的智慧,也是无法确定那神风帮主的用心何在?   只听那神风帮主接道:“第二条路,那就是咱们今日先来一场决战……”   沈木风接道:“这就奇怪了,贵帮和敝庄,素无往来,无恨无怨,似这般非友即敌,岂不太过极端了么?”   那神像又传出来柔美的声音,道:“沈木风,你可知道,两雄不并立,据本座近来观察所得,咱们为人行事,颇多类似之处,其道相同,自应互相为谋,这其间自是非友即敌了!”   这两人谈话之间,全部用的传音之术,别人只见那沈木风嘴唇启动,却听不出说些什么?   饶是那沈木风机智过人,竟也被那神风帮主闹的莫名所以,只觉其人一派天真,毫无心机,但以那神风帮主在江湖上的神秘声誉而论,这神风帮主,实不应像这般一个毫无心机的人物。   但这沈木风终是一位大奸大恶的奸雄人物,略一沉吟,终于被他想出一个计谋出来,说道:“贵帮既有和敝庄连手同盟之心,在下极表欢迎,不过,彼此素不相识,这般突如其来,未免有些太过突然,我沈木风素来不作冒险的事,如是帮主有和在下结盟之心,就该以真面目和在下相见才是。”   神风帮主道:“好!既是如此,阁下就请让开去路,今夜三更,咱们在归州城十五里处,吕祖庙中相见。”   沈木风道:“就此一言为定。”当先退到路侧,举手一挥,随来的黑衣武士,纷纷向两侧避开,让出了一条路来。   但闻锣声鸣起,四个赤膊大汉,抬起那高大狰狞的神像,在数十个随行大汉护卫之下,疾行而去。   展叶青等群豪,眼看双方剑拔弩张,大有动手的样子,却不料忽然间情势大变,沈木风竟然让开了去路,神风帮主从容而去。   马文飞低声对云阳子道:“咱们这场心机自费了。”   云阳子道:“咱们旨在阻拦沈木风,虽然未能使双方自相残杀,但咱们未和神风帮冲突,实力丝毫未损。”   马文飞抬头望去,只见沈木风身后列队而立的黑衣武士,大约有四五十人左右,以己方此刻实力,那是足以对付得了,唯一困难的事,是无人能和沈木风颉颃。   心念一转,低声对云阳子道:“据在下估计,眼下强敌,只要能有一两位高人,便可和那沈木风对抗,其余之人,那就不用畏惧了!”   云阳子略一沉吟道:“沈木风武功确实高强,如是单打独斗,的确没有一个可和他对敌之人!”   马文飞道:“道长之意,可是要用车轮战法么?”   云阳子道:“眼下也唯有此策。”   马文飞道:“道长可是已胸有成竹?”   云阳子道:“贫道准备和这两位大师合力拒挡那沈木风。”   马文飞道:“那很好,只要能挡住沈木风,其他的人,就不难对付了。”   这时,沈木风身后那些黑衣武士,已然分列成数排,兵刃出鞘,一派肃杀之气,看样子,只要沈木风一声令下,那些黑衣武士,立时可以分由几个方位攻向群豪。   展叶青似是突然间想起一件紧要之事,缓步行到马文飞身侧,道:“马兄,在下有一事请问马兄一声。”   马文飞道:“兄弟是知无不言。”   展叶青道:“适才沈木风和马兄对答之言,似是说到一位武功卓绝的高人,不知这话是真是假?”   马文飞略一沉吟,道:“确有其事,只是此刻,他还不宜出面,渡过这场危难之后,在下自当替两位引见一下。”   展叶青剑眉耸动,欲言又止。   萧翎隐身在山腰一块大岩之后,俯瞰下面对垒形势,就地理而论,群豪已足一战,山道狭隘,草丛岩石后,又早伏暗桩,沈木风人数虽占优势,但却无法由四面八方抢攻,只要有人能够拒挡住沈木风,今日一战,将使百花山庄大受挫折。   心念转动,豪气顿生,恨不得跃下岩去,独和沈木风搏斗一阵。   金算盘商八,一直留心着萧翎的举动,看他剑眉耸动,表露一副跃跃欲试之色,立时低声说道:“今后江湖上风涛正急,正义之舟,全赖大哥把舵,你伤势甚重,千万不可轻身涉险。”   萧翎轻轻叹息一声,道:“错过今日机会,不知要到何年何月,才能遇上此等情势,能和沈木风单人匹马,决斗于荒原之上。”   商八微微一笑,道:“沈木风重出江湖以来,已然震动了武林,有如骑虎背上,欲罢不能,今后机会正多,大哥不用担心。”   萧翎凝目沉思了片刻,道:“兄弟,不是小兄出言狂妄,看今夜参与的群豪中,只怕难有沈木风的敌手,请设法转达小兄之意,告诫群豪,不可称一时意气雄心,和那沈木风单打独斗,如有三两个高手合力和他搏斗,还可支撑一阵,如是逞一时意气,只怕要有遭劫之人。”   商八道:“小弟立时去转达大哥之命。”言罢,绕入草丛而下。   沈木风放过了神风帮,略一打量群豪,不禁一皱眉,暗道:终南二侠,一向是焦不离孟,邓一雷既在此地出现,葛天仪也许就在左近,云阳子和展叶青同时现身于此,无为道长难保不来,如是这几人全都赶到,敌势太强,我沈木风只怕是难以独支大厦,如是那孙不邪和那位不知姓名的高人相助,势非一败涂地不可……这胜败虽然是兵家常事,但如这一战大败之后,对我重出江湖的声威,挫折甚大,实是得不偿失。   此人果不愧一代枭雄之才,临敌之间,仍然保持冷静心情,综观大局,分析敌我之势,周密异常。   在这道埋伏之中,原由那步天星统领全军,但此刻情势变化,陡然间,加入了很多高手。   在这班人中,除了那老僧极少在江湖上出现,识者不多之外,如论身望之隆,以云阳子和那邓一雷齐名武林,但因云阳子出身武当大派,受人敬重又非邓一雷所能比拟了。   只见步天星大步行了过来,拱手对云阳子道:“道长。”   云阳子正举手答礼,步天星又抢着道:“道长誉满江湖,人人敬重,今日之战,又非江湖一般名利意气之争,还望道长赐允,主持大局。”   云阳子微微一笑,道:“这个贫道如何敢当。”   步天星道:“道长众望所归,不用谦辞了。”   马文飞接道:“步兄说的不错,道兄能出主今日之战,那是最好不过。”   云阳子还待推辞,邓一雷已然不耐地说道:“你这牛鼻子真是拉着不走,打着倒退,人家这么抬举你,你还端的什么臭架子。”   这邓一雷和武当派交情深厚,别说对云阳子了,就是在那素来严肃的无为道长面前,他也是照样胡言乱语。   云阳子也不生气,微微一笑,道:“既是如此,贫道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步天星一抱拳,道:“在下恭候大命。”   云阳子道:“有劳稍候。”言罢,缓步行近沈木风,道:“沈大庄主,想不到咱们今日竟又在此地重逢。”   沈木风见群豪公推云阳子道长为首,乃冷冷的答道:“武当山和百花山庄近在咫尺,就是今日不见,异日仍然有见面之缘。”   云阳子道:“大庄主说的不错,咱们武当派有如你沈大庄主眼中之钉,必欲去之而后快了。”   沈木风冷哼一声,不理会云阳子质问之言。   云阳子淡然一笑道:“沈大庄主自视甚高,想来也不把贫道放在眼中……”   沈木风突然接道:“好说,好说。”   云阳子目光一掠沈木风身后的黑白二老,和那些黑衣武士,道:“今日既然相遇,那是难免一场恶斗了。”   沈木风道:“就凭你云阳子么?”   云阳子道:“贫道自知非敌,但却极愿应战,奉陪你沈大庄主几招。”   沈木风暗自盘算,忖道:看样子他们是早有准备,如若那老叫化和那位不知姓名的高人,亦同在此地,动手之后,突然现身相助,那时,想要退走,亦非易事了……   心中念头转动,口中却冷冰冰地说道:“你可是要找沈某人,决定互相动手之法么?”   云阳子道:“悉听尊便,只要沈大庄主划出道子,贫道等速从行事就是。”   沈木风突然纵声大笑,声如伤禽怒啸,震得人耳中嗡嗡作响。   群豪只听得暗暗心惊:此人内功,果然是深厚惊人。   笑声顿住,突然举手一招。   一块鹅卵大小的山石,突然飞了起来,落入沈木风的手中。   只见他双目圆睁,凝注在云阳子的脸上。   一股咄咄逼人的肃煞之气,使云阳子那等有修养定力的人,也不禁微生寒意。   只听沈木风冷笑一声,道:“接着!”握在右手的鹅卵石,突然向云阳子投了过来。   云阳子伸手接过山石,不禁一皱眉头。   原来那山石有如一只烫手的山芋,滚热逼人。   在群豪众目瞪俄之下,云阳子自是不便把手中山石,投掷地下,只好运功和那热力抗拒。   那知一加力,手中山石,竟然碎若细粒,洒落一地。   沈木风哈哈一笑,道:“懂得我沈某之意么?”   顿了一顿,举手一挥,道:“今日之战,不用打了。”一转身,跃上马背,纵骑而去。   黑白二老,和那些黑衣武士,纷纷追在身后,但见尘土蔽天而起,数十匹快马,去如飘风。   这一次,大出群豪意料之外,都不禁为之一呆。 第三十二章 舍身救母全孝思   只见那奔行快马中,突然一个黑衣武士,跌了下来,翻了两个滚,隐入了道旁草丛之中。   数十匹快马,去势依旧,无一人回顾一下那摔下马的黑衣人。   云阳子等虽都瞧到,但也未放在心上,只觉百花山庄中人,个个生性冷酷,对一个同伴的生死,竟然是这般的漠不关心。   但见烟尘远去,数十匹快马,逐渐的消失不见。   云阳子望着那快马消失的去向,长长吁了一口长气,道:“沈木风的为人行事,永远是叫人猜测不出……”   只听展叶青叫道:“奇怪呀!这人并未受伤。”   云阳子道:“什么事?”   展叶青道:“那黑衣人并未受伤。”   群豪齐齐抬头望去,只见那跌入草丛的黑衣人,竟然由草丛中爬了起来,而且对群豪行了过来。   马文飞道:“沈木风诡计多端,这人不知要搞什么鬼,不可中了他的诡计,诸位请留在此地,在下过去瞧瞧!”   展叶青道:“兄弟奉陪马兄一行。”   马文飞微微一笑道:“好!”   两人联袂而起,直对那黑衣人迎了过去。   不足二里的距离,片刻间已然接近,距那黑衣人还有两丈远近,马文飞已停下脚步,冷冷喝道:“停下!”   那黑衣人依言停了下来,一拱手,道:“那一位是马文飞马总瓢把子?”   马文飞呆了一呆,道:“在下便是,朋友有何见教?”   那黑衣人探手入怀,摸出一封素简,道:“在下受人所托,有封密函,请马总瓢把子代转。”   双手捧函,大步行了过来。   马文飞冷冷说道:“函件请放在地上,朋友退出一丈。”   那黑衣人依言放下手中素简,缓缓后退一丈。   在一丈距离之外,那大汉纵然突然发难,马文飞也自信可以闪避得开,当下大步走了过去。   只见那素简之上写道:敬烦马文飞总部把子,转上萧翎亲启。   字迹娟秀,似若女子手笔。   马文飞仔细瞧那素简,不似涂有毒物,伸手捡了起来,道:“这封信是何人所写?”   那黑衣大汉道:“在下送上这封素函的代价是还我自由,别的一概不知,简内涵笺上,写得明白,收函人一看即知,在下就此别过。”言罢,转身向正南奔去,和沈木风等人去路、方向并不相同。   展叶青大步行了过来,道:“那素简是何人写的?”   马文飞摇摇头道:“这个在下亦不清楚。”   展叶青道:“这素函可是写给你马兄的么?”   马文飞已把素简藏入怀中,道:“不是,写给另外一个朋友。”   展叶青看他吞吞吐吐,似是不愿说一般,自是不便再追问下去。   两人一齐走了回来,云阳子低声问道:“那留下的黑衣武士,是怎么一回事呢?”   展叶青接着道:“没有事,那人只是送来一份私人函件。”   他特别的说出私人二字,也就是不愿云阳子等再多追问。   果然,全场中人,无人再问。   马文飞生恐因此引起误会,很想解释,但又觉此事很难解说明白,除非说出了萧翎的身份。   但他未得到萧翎同意之前,实又不便自作主张,只好闷在心中不言。   一时间,场中沉寂下来。   良久之后,云阳子才轻轻叹息一声,道:“马兄深入百花山庄一事,已传扬于江湖之上,武林同道对马兄这份豪壮之气,都已生了很深的敬慕之心。”   马文飞笑道:“其实兄弟是敬陪末座……”   连连叹息一声,接道:“我们这一次能够生离那百花山庄,除了那丐帮中长老孙不邪外,还得另一位高人相助。”   云阳子道:“什么人?”   马文飞道:“兄弟一向不喜欢谎言,那人就在此地,只是未得到他同意之前,兄弟实不敢擅自做主说出他的姓名……”   他摸一摸怀中的封简,说道:“这封信也是那人的,兄弟不便做主。”   展叶青目光炯炯,扫了全场一眼,道:“这等神秘么?”   马文飞笑道:“在下所知,那人隐去本来面目,实非故作神秘,而是确有苦衷。”   展叶青微微一笑,道:“既是如此,马兄也不用替咱们引见了。”   这几句说的声音甚高,欲擒故纵,想用言语激那人自行出面。   那知萧翎隐在山腰巨石之后,根本没有听到他们说的什么,自然不会挺身而出了。   这时,酒僧、饭丐、司马干等,都由两面草丛中站起来。   展叶青目光投到司马干的身上,欲言又止。   马文飞急急接口道:“兄弟给两位引见,这位是东海神卜司马干……”转向展叶青,又道:“这位是武当门下展叶青展大侠。”   展叶青一抱拳,道:“司马兄。”   这司马干为人孤傲自负,挟绝技西来中原,原想先做出一两件惊天动地的大事,一举之间,扬名于中原武林道上。那知事与愿违,竟是未如所愿,百花山庄一战,目睹那萧翎的神勇,和孙不邪的八面威风,狂傲之气,顿然消减,眼看那展叶青一表人材,卓尔不群,立时抱拳还了一礼,道:“不敢当。”   展叶青道:“司马兄可是初来中原么?”   司马干道:“兄弟生于中土,幼赴东海,长于海岛,此次重返中原,虽是回归故乡,但对于人人物物,都有着新奇之感,幼小往事,早已不复记忆了。”   展叶青笑道:“中原武林,恩怨纠缠,想来不如东海清静。”   司马干道:“兄弟未归之前,亦曾闻得中原济济多士……”   展叶青接道:“传言未必可信,恐要使司马兄失望了。”   司马干长叹一声,道:“中原武林,人才侠士,武勇、谋略,尤过传言甚多。”   展叶青道:“司马兄过奖了。”   忽听饭丐沈铁锅说道:“强敌已退,咱们也该找个地方好好吃它一顿了。”   酒僧半戒接道:“不错啊!我和尚的酒瘾,早已发作了。”   这两人一搭一档,不论何时何地,都是一副玩世不恭的神情。   展叶青望了酒僧饭丐一眼,回顾马文飞道:“这两位可是大名鼎鼎的酒僧饭丐么?”   马文飞道:“不错,可要兄弟替三位引见一下?”   酒增半戒冷冷接道:“不用了。”   展叶青回过脸去,望着酒僧说道:“大师……”   酒增道:“别这么抬举我,我和尚受不了这个,如是看我和尚顺眼,交个酒肉朋友,那就叫我酒和尚。”   展叶青微微一耸剑眉,道:“久闻大师游戏风尘,不拘俗节,今日一见,果是名不虚传。”   酒增道:“酒和尚,就是酒和尚,大师大师的,我和尚可是担当不起。”   展叶青一时间,倒无法闹清楚他心中之意,只好默然不语。   饭丐突然哈哈一笑,道:“酒和尚你敢开罪人家展大侠,你和尚是活得不耐烦了,在下可是不愿奉陪,我要先走一步。”   言罢,也不待马文飞答话,转身大步而去。   酒僧半戒高声叫道:“老要饭的,等等我。”回头对展叶青一挥手,道:“你如真的想交我这个酒肉朋友,最好是想法子带点好酒,酒和尚见了酒,自然会借故攀交。”   展叶青笑道:“多承指教,在下当牢记心头。”   酒僧半戒转身迅疾奔飞而去。   两位游戏风尘的大侠,转眼走的踪影不见。   展叶青低声问马文飞道:“马兄,这两个人可是当真的走了么?”   马文飞叹道:“这两个人游戏风尘,行踪难测,是否当真离去,别人也很难预料,唉!百花山庄中那场恶战,就要算得这酒僧、饭丐,居功最伟。”   云阳子突然合掌当胸、说道:“那沈木风既然率众退走,量他不会再来,少林寺方丈,和敝派掌门,为那沈木风重出江湖一事,已经联名发出侠义柬,请诸位到武当山聚会,共议除此武林巨凶之策。想那沈木风耳敏眼灵,此事决难瞒过,贫道事务繁忙,要先行告辞了。”   说完话,对群豪欠身一礼,带着展叶青、邓一雷等转身而去。   这时,两侧山岩之后草丛之中,缓缓站起来二十余个分执强弓硬箭和匣弩的大汉。   原来这些都是马文飞就所属中选出的武功高强之士,埋伏于此,准备在这处险要所在,全力阻拦百花山庄的追兵。   那知事出意外,沈木风竟是突然率众而去。   这时,萧翎也和商八等离开那山腰大岩,行下山来。   商八紧随萧翎身后,低声说道:“大哥此刻已是群豪心目中的英雄人物,如若借机一呼,必有很多人愿意追随大哥,以大哥的才智而言,不难在九大门派和百花山庄之外,另树一支武林主脉。”   萧翎轻轻叹息一声,接道:“小兄虽是初入江湖,但就半年中观察所得,武林中所以纷扰不清,大都为名利二字所困,尤以名字害人最深,人人都想称尊武林,这纷乱,自是永无休止之日了。”   商八但觉脸上一热,笑道:“小弟却为利字所困,虽然取财有道,从未用强豪夺,但用些心机,逼人自动交出珍品异宝,总非正人君子该为……”   他长长吁一口气,接道:“自和大哥结识以后,兄弟亦曾和杜九谈过此事,从今之后,要洗去心中贪财之念,全力相助大哥,做出一番事业。”   萧翎微微一笑,默不作声,心中却是暗暗忖道:这数十年的老毛病,想要一旦改过来,只怕不是那么容易。   说话之间,已然行近群豪。   马文飞探手入怀,取出一封素简,递了过去,说道:“这里有封密函,萧兄请拿去看。”   萧翎接过素简,只见封皮之上,字迹娟秀,分明是女子手笔,不禁心中大奇,问道:“这封函件是何人所写?”   马文飞道:“兄弟未曾瞧过。”   萧翎一皱眉头,拆开封简,只见上面写道:昨宵神志忽清,听家父谈君事,君虽易容改装,混入百花山庄,但却无法瞒得过家父双目,家父不肯泄露君之身份,志在用君身上之血,救妾之命……   萧翎只瞧得打了一个寒颤,暗道:看将起来,那毒手药王他不借去我身上之血,救活他女儿之命,这一生一世,也不甘心了!   轻轻叹息一声,接着向下看去。   家父为妾,用尽苦心,但用别人之血,救妾之命,妾所不取,奈家父爱女心切,必欲得君之血。薄命弱女,困于病魔,终日以药物继命,难得有片刻清醒之时,今宵竟大异往昔,一直神志清明,辗转床笫,竟难入睡,悄然起而作书。   妾和君素昧平生,但妾身却有了君之血液,弱女残躯,有如油尽之灯,生命之火,随时可熄,感怀家父苦心,不禁黯然泪下,忆君无辜受此牵累,更使心神难安,筹思助君一臂,聊表歉疚之心。   据妾所知,沈木风苦心培育而成的奇兵悍将中,以五龙大阵,最为利害。   所谓五龙,实是五个各擅武功的奇人,被沈木风收伏之后,带回百花山庄,费了数年的苦心,而成五龙大阵,其间得家父助力甚多,是以,妾身得以了然内情。   妾身筹思助君一臂,莫过夜锁五龙,因而略施小谋,使五龙失去战力,妾虽有愧于君,但亦不便施下辣手,使沈庄主数年苦心,毁于一旦,三思之后,始得两全之策,使五龙消失战力十日,十日之后,重行复原,此为妾报君之恩……   书写至此,陡然断去,下面亦未署名,此函虽未尽意,但已说得明明白白,一目了然。   萧翎看完书信,才知沈木风排出的五龙大阵,何以不堪一击,原来是早已经人暗中动了手脚,缓缓折笺入简,放入怀中。   马文飞等虽然很想知道信中之意,但见萧翎不言,也就不便追问。   只听一阵衣袂飘风之声,金兰急急奔到萧翎身侧,低声说道:“老夫人身体甚是衰弱,咱们不能再赶路了,必须及早找个地方,好好休息一些时日。”   萧翎脸色一变,急急问道:“此刻情势如何?”   金兰道:“此刻很安静……”   萧翎长长吁一口气,道:“那就好了。”   金兰接道:“小婢和玉兰细查老夫人的身体,不宜再受惊累,必得先找一处僻静所在,静养几日,才能早日复元。”   萧翎略一沉吟,回头对马文飞道:“家母的身体虚弱,难再耐奔劳之苦,兄弟势必要在附近找一处人家休息几日,马兄和诸位,都有要事在身,请自便吧!”   马文飞道:“此地距那百花山庄过近,只怕沈木风布有眼线,最好是能再远走百里。”   萧翎还未来得及答话,金兰已抢先接道:“马爷请恕小婢多口,就老夫人的身体而论,实是不宜再赶路。”   马文飞听出情势严重,默默沉思良久,道:“既是如此,在下也不便多言,但望萧兄能够多留下几位武功高强的人,万一发生事故,亦好有个照应。”   萧翎道:“人数太多反易泄露行踪,马兄的盛情,兄弟心领了。”   马文飞一抱拳,道:“萧兄请带人先走一步,兄弟暂时留此断后,也免得那沈木风的眼线追踪。”   萧翎道:“那就有劳马兄了,今日之情,日后兄弟定当报答。”   辞别了马文飞,绕到后山,带了中州二贾,和金兰、玉兰绕向山中行去。   神偷向飞突然说道:“诸位慢走,兄弟年纪老迈,不能把一点压箱本领,带入棺材之中。”   萧翎回过头来说道:“向兄有何指教?”   向飞目光一掠金兰、玉兰,笑道:“老偷儿瞧这两个女娃儿很伶俐聪明,想传她们两手偷窃小技,但不知人家大姑娘是否喜欢老偷儿这些玩艺儿?”   萧翎笑道:“向兄有此用心,我想她们是求之不得。”   这些日子在江湖之上行走,已使他深觉虽鸡鸣狗盗之技,亦大有用,神偷向飞的盗窃手法,天下无双,心中对他并无轻视之心。   金兰、玉兰齐声道:“者前辈有此用心,我等是感激不尽。”   向飞哈哈一笑道:“好!既是如此,那老偷儿就跟你们走了。”   东海神卜司马干对萧翎一拱手道:“兄弟亦想跟几位结伴同行,不知是否见容?”   萧翎道:“司马兄肯与同行,兄弟等欢迎至极。”   金兰突然快步行至马文飞身侧,低声说道:“百花山庄中出身的女婢,个个都不会存有奢望之心,能得见容收留,已是感激不尽,但望马总瓢把子,善待我那凤竹妹妹。”   马文飞微微一笑,道:“姑娘但请放心,在下自当尽全力好好照顾她。”   这时,司马干已经赶到萧翎身侧,低声问道:“兄台可是那真的萧翎么?”   萧翎笑道:“不敢相瞒,正是在下。”   司马干道:“这就是了……”语声微微一顿,接道:“萧兄请看那位马兄神色如何?”   萧翎凝目打量了马文飞两眼,道:“兄弟瞧不出什么。”   司马干道:“目下他脸色晦暗,十日内必有大变,唉!在百花山庄之时,兄弟曾经预言他有血光之灾……”   萧翎接道:“他不是受了伤么?那血光之灾,也算应了司马兄的预言。”   司马干摇摇头,道:“此刻他脸上晦气之重,尤过在百花山庄之时,而且他晦气直透华盖,近日之中,必有大变,快则三日之内,长不会超过十日。”   萧翎心中虽不太相信他的卜算之术,但见他说的如此认真,不禁心中一动,暗道:此等事情,宁可信其有。当下说道:“司马兄既有把握,也该通知他一声才是。”   司马干轻轻叹息一声,道:“那马文飞英雄性格,兄弟的话,只怕他未必肯听。”   萧翎一皱眉头,道:“司马兄之意呢?”   司马干道:“萧兄如若能郑重其事的劝说他几句,他也许能够遵行。”   萧翎略一沉吟,道:“好吧!”大步走近马文飞,正容说道:“马兄,兄弟有几句不当之言,说出之后,还望马兄原宥!”   马文飞道:“萧兄有何见教,只管请说,但得兄弟能力所及,决不推辞就是。”   萧翎道:“马兄印堂晦暗,气色不佳,十日之内,还望多加小心。”   马文飞笑道:“可是那东海神卜司马干,告诉你的么?”   萧翎说话之时,留神瞧了两眼,只见他眉宇之间,果然隐隐透出一片阴晦之色,当下接道:“是在下自己瞧出。”   马文飞略一沉吟,道:“好吧!我小心一些就是,有劳挂怀。”   萧翎道:“家母身病复元之后,兄弟就把他们送到一处安全所在,再设法去找马兄。”   马文飞道:“少林、武当两派掌门人,联名传出侠义柬,召集的英雄大会,还望萧兄能够参加!”   萧翎道:“此时还难决定,届时再作主意……”双手抱拳,接道:“兄弟先走一步了!”   转身大步行去。   杜九背着萧大人,玉兰背着萧夫人,商八和向飞开道,萧翎和司马干断后,一行人,绕入了一处山谷之中。   行约三十里,到了一处四无人迹的山谷之中。向飞停下身子,拱手对萧翎说道:“沈木风经营百花山庄十余年,方圆百里之内,恐怕都有百花山庄的眼线……”   萧翎接道:“向兄之意,咱们可是要在这山谷之中,找一个存身之处么?”   向飞道:“不错,只有在这等大泽幽谷之中,或可避开沈木风的眼线。”   萧翎道:“家母身体不适,只怕要用药物,深山幽谷中,虽然隐秘,只怕采购药物不便。”   向飞笑道:“这个不用萧兄发愁,采购药物的事,老偷儿担当就是。”   商八笑道:“向兄不但是妙手空空之技,独步天下,易容之术,也是人所难及!量那百花山庄的眼线,无法认得出他。”   这时,玉兰、杜九,已然选择了一片柔软的草地,放下了萧氏夫妇,解活两人被点制的穴道。   萧翎用泉水洗去了脸上药物,恢复了本来面目,守在双亲身侧。   过了片刻,萧大人长长吁一口气醒了过来。   萧翎急急拜伏地上,道:“不孝儿萧翎,叩见爹爹。”   萧大人双目盯注萧翎,瞧了良久,轻轻叹息一声,道:“你当真是翎儿么?”   萧翎黯然说道:“正是孩儿。”   萧大人叹道:“你变的太多了,昔年你体弱多病,如今却是这般健壮……”   微微一笑,接道:“仔细瞧过,面貌轮廓依稀还辨得出。”   萧翎垂下泪来,说道:“孩儿不孝,连累爹娘受苦,实叫孩儿心下难安。”   萧大人目光流动,扫掠了身侧的江湖豪侠,恢复了昔日的和蔼笑容,道:“宦海凶险,尤过江湖,爹爹身经了无数风浪,这点惊骇苦难,算得什么?”   只听玉兰低声道:“相公快来,老夫人有些不对。”   萧翎脸色陡然大变,一长腰,飞跃而起,呼的一声,掠过向飞、司马干,直落到母亲身侧。   屈下一膝,扶住母亲,急得大声叫道:“娘啊!娘啊……”   他心中焦急如焚,泪水如泉夺眶而出。   商八轻轻一扯司马干,低声说道:“你会算命卜卦,但不知是否有医病之能?”   司马干道:“兄弟不敢自吹自擂,医道方面,通而不精。”   商八道:“你先去劝住萧大哥之后,咱们再商量医病的事。”   司马干点点头道:“这个兄弟知道。”举步行到萧翎身前向萧翎说道:“萧兄切不可乱了章法,兄弟观老夫人之相,福缘甚是深厚,决不会有何凶险,但请放心。”   萧翎回顾了司马干一眼,道:“司马兄说的不错。”随手放下母亲,站起身子,拭去脸上泪痕,接道:“家母一直是晕迷不醒,那位熟悉此地形势,有劳去请位大夫来。”   萧大人缓步行了过来,瞧了老妻一眼,长长叹息一声,道:“翎儿,不用慌。”   萧翎躬身说道:“爹爹有何教训?”   萧大人道:“自你去后,你母亲日夜怀念,积忧成疾,为父的虽然从中解劝,但一直无法使她回复昔年的欢笑……”   萧翎道:“孩儿不孝,拖累母亲担忧,罪该万死。”   萧大人微微一笑,道:“是以,当那百花山庄中人,找上丹桂村时,为父的虽然瞧出破绽,觉出他们行径可疑,但你母亲却是信以为真,展露自你去后的初度笑容,为父不忍揭穿内情,只好照他们吩咐上道,唉!我们在百花山庄中,虽然未吃什么苦头,但那囚居幽室,昏暗不见天日的生活,却也是难过的很……”   萧翎道:“孩儿不能承欢膝下,反累爹娘,想来实叫孩儿惶愧欲死了!”   萧大人道:“你母亲连急带气,再加上思儿之心,在那囚居幽室之中,已经染病,再经一番惊骇,晕了过去,吾儿也不用惊慌,只等她醒来之后,见你之面,认出吾儿,先去了心中的忧苦,病势就算好了一半。”   萧翎道:“爹爹说的是。”   玉兰突然站起身来,欠身对萧翎说道:“归州城中,有一位名医,妾婢意欲易容,混入城去把他请来……”   只见山腰间,一丛青草之中响起一声大笑,道:“不用了,天下名医,敢说无人能及老夫,这区区病势,老夫自信有着妙手回春之能,一针可使她当场醒转。”   群豪抬头望去,只见数丈外的大岩上,站着一个干枯瘦小的黑衣人,正是那毒手药王!   群豪都为萧夫人的晕迷担忧,耳目失去了灵敏,均不知毒手药王几时到了此地!   商八冷笑一声,道:“你既然来了,就别想再回去啦。”说话之间,一施眼色,和杜九联袂而起,抢到左侧,挡住退路。   毒手药王哈哈一笑,道:“老夫如若害怕有来无去,也不会追踪你们到此。”   说话声中,飘身而下。   萧翎急行两步,挡在父亲前面,冷冷说道:“今日你若妄生恶念,必叫你死无葬身之地。”   毒手药王双目深注在萧翎脸上,道:“你就是那假扮的马成,在百花山庄中,老夫已识破你的身份了。”   萧翎道:“那时,你如泄露给沈木风,也许我等还不易这般闯出百花山庄。”   毒手药王道:“不错;如若沈木风知道是你,必将倾尽百花山庄全力取你性命。”   萧翎冷笑一声,道:“可惜的是时机不再,沈木风错过杀我的机会了。”   毒手药王道:“老夫不肯泄露你的身份,并非存什么慈悲心肠,而是想留下你的性命,借你之血,救我女儿之命!”   萧翎道:“咱们没有这份交情,听在下奉劝,你还是死了这条心好了。”   毒手药王道:“老夫只此一女,不达目的,终不罢休。”   萧翎一皱眉头,道:“以你此刻处境而言,这话未免说的太过狂妄了!”   毒手药王仰天一阵大笑,道:“武林之中,那一个不知道我毒手药王,狂妄自负,还用得着你来说么?”   向飞突然接口说道:“萧兄,咱们行踪已然为他发现,唯一的办法,就是杀之灭口,不用和他多作口舌之争了!”   萧翎一挥手,道:“向兄且慢出手!”目光转注到毒手药王脸上,道:“你凭什么要取我萧翎身上之血,救你女儿之命?”   毒手药王道:“老夫医术,天下无出其右,武功也不后人,那一样都够取你身上之血的条件。”   萧翎淡淡一笑,道:“我如不给你一个机会,你是死也难以瞑目了?”   毒手药王道:“老夫自信总有一天逼你自愿放出身上之血,救我女儿之命!”   萧翎脸色微变,道:“令媛为人,明辨是非,善良自重,但却有着这样一个残忍自私的父亲,实是站污了她的清白……”语声微微一顿,道:“你自信武功高强,足可降服我萧翎,在下就给你一个机会,咱们单打独斗,各凭武功,一决胜负,如是你胜得了我,在下就束手就缚,任你取去身上之血,救你女儿,如是你败在我萧翎手下,那将又该如何?”   毒手药王冷笑一声,道:“老夫行事,不择手段,我行我素,笑骂由人,更不愿轻言许诺,从不和人打赌,如是我今日胜你不了,来日方长,老夫总归要想出一个制服你的法子。”   这等自甘轻贱之言,从他口中说出,竟是婉转自如,毫无愧作之感。   萧翎呆了一呆,道:“以你毒手药王在武林中的身份地位,竟然说出此等之言,实在使我萧翎惊讶的很。”   毒手药王目光转动,扫掠了躺在草丛中的萧夫人一眼,掉转话题,道:“令堂病势不轻,如不早些疗治,只怕救治不易。”   萧翎道:“你可是想治好我母亲病势,挟恩迫我萧翎,施血救你女儿?”   毒手药王笑道:“要是能够如此,老夫何乐不为。”   司马干接道:“萧夫人这点病势,还不用有劳大驾。”取出怀中金环,挡在萧夫人的身前。   毒手药王环顾了四周群豪一眼,道:“你可是当真想和我赌上一阵么?”   此人心机阴沉,诡计多端,萧翎向他挑战时,他顾左右而言他,此刻却又自动提了出来。   萧翎心中暗道:这人心狠手辣,对百花山庄帮助甚大,如能借此机会,把他铲除,也算为武林做了一件大大的好事,虽然有些对不住他的女儿,那也是没有法子的事了……   念转志决,淡淡说道:“不论你划出什么道子,在下都愿奉陪。”   毒手药王道:“老夫为人,最不喜受限制,如若你一定想和我比试一阵,咱们最好是不受江湖上诸般规矩束缚,暗器,用毒,无所不包,不计手段,胜者为高。”   萧翎道:“很好,你能先作说明,足见阁下还有点英雄气度。”   毒手药王道:“过奖,过奖。”   神偷向飞突然接口说道:“还有一件事,药王忘记说出来了!”   毒手药王道:“什么事?”   向飞道:“群打群攻,以众胜寡。”   毒手药王哈哈一笑,道:“老夫既不受武林规戒束缚,你们自然也不用受限制了。”   司马干一扬手中金环,道:“好!在下先来领教。”   忽听玉兰尖声叫道:“老夫人!”蹲下去抱起了萧夫人。   萧翎转目望去,只见母亲手足颤动,一脸汗水,紧闭着双目,似是正在忍受无比的痛苦,不禁肝胆碎裂,眼泪夺眶而出。   毒手药王哈哈大笑,道:“手足抽动,中风之征,如再延误时刻,纵遇当世名医,救了她的生命,一也将全身瘫痪,落得个残废之身。”   几句话,字字如刀似剑,刺入萧翎的心中。   他举手拭去了颊上泪痕,缓缓说道:“老前辈可有疗治之能么?”   毒手药王道:“药到病除,妙手回春。”   萧翎抱拳一揖,道:“那就有劳老前辈大施妙手了!”   毒手药王药笑道:“治病的事,简单的很,只是老夫这代价过高,只怕你付它不起!”   金算盘商八突然接口说道:“只要你开出价来,古玩、玉器、名画、珠宝,随你吩咐,姓商的照价奉付,决不拖欠。”   毒手药王冷冷说道:“不,名画、古物,非我所好,金银珠宝,在我毒手药王眼中,视若草芥粪土不如。”   商八道:“那要什么?”   毒手药王目光凝注到萧翎身上,道:“要他身上之血,救我女儿之命。”   群豪齐齐一呆,不知如何接口。   毒手药王冷笑一声,道:“老夫索价虽高,但决不强人所难,肯不肯请老夫疗病,悉听尊便。”   一直站在旁侧静观变化的萧大人,突然接口说道:“翎儿,你母亲已近半百,行将就木,死亦不算夭寿,吾儿正值有为之年,身担大任,岂可轻生,不用救她了。”   萧翎突然一撩衣襟,跪到父亲面前,道:“爹爹请恕孩儿有违严命,慈母育儿,恩泽是何等广大,孩儿万死亦不足上报母恩万一,岂可不救。”   四周群豪只觉兹事体大,个个呆着木鸡,不敢妄插一语。   萧大人默然良久,道:“你起来吧!你这一番孝心,为父也不便多言,凭儿自作主意吧!”   萧翎叩拜而起,目光转注到毒手药王脸上,道:“我答应施救你女儿之命……”   毒手药王微微一笑,道:“这是你自己承诺之言,并非是老夫相逼。”   萧翎冷冷说道:“我萧翎一口既允,决无反悔,你可是有些不信么?”   毒手药王道:“老夫信得过你。”   举步直向萧夫人停身之处行去,口中冷冷的喝道:“闪开去!”   原来,向飞和司马干并肩而立,挡在萧夫人的身前,准备连手挡他,但此刻形势大变,只好依言闪避开去。   毒手药王走到萧夫人的身侧,约略一看萧夫人的脸色,纵声笑道:“你们见识一下当今第一神医的手段如何。”   站在萧夫人身侧的玉兰,突然冷冷说道:“你医道通神,但用毒的手段,也是人所难及,小婢曾听沈木风讲过,药王有借物传毒之能。”   毒手药王道:“不错,老夫确有此能,但还不至于用来伤一个毫无抗拒之能的老妇人。”   玉兰道:“也许老人家的病,并非你形诸口舌那般严重,你却故意的把它说得厉害异常,以此要挟萧公子,舍血救你女儿之命。”   毒手药王已从怀中取出一枚银针,冷冷说道:“老夫这一针落下,立时可让她神智清醒……”   萧翎沉声接道:“毒手药王,你如敢暗施手脚,对我母亲下毒,你可知我对你如何?”   毒手药王道:“量你也无能伤得老夫。”   萧翎接道:“我将先杀令媛,让你十余年疗救女儿的心愿成空,尝尝老而失女之痛。”   毒手药王轻轻叹息一声,道:“别人唬不住我毒手药王,也许你萧翎,有此能耐。”   萧翎缓缓伸出手去,低声对金兰说道:“宝剑借我一用。”   金兰应声拔出长剑,恭恭敬敬递了过去。   萧翎星目中神光如电,凝注毒手药王的脸上,缓缓说道:“毒手药王,你可愿见识一下我萧翎的剑术么?”   毒手药王手中举着银针,道:“老夫以绝世的针灸疗病之术,承受你一记剑招。”   这时,场中的气氛,紧张无比,所有人的目光,都投注在萧翎的手上,但每人的脸色,却是一片哀伤悲痛之情。   萧翎目光转注到三丈以外的悬崖上一株矮松之上,说道:“好!你要瞧仔细了。”暗中运气,全身真力,全都凝聚在右臂之上。   只见他缓缓举起手中长剑,陡然一振手腕,长剑脱手而出。   长剑出手,幻起了一片轮转的银虹,剑气弥漫,带起了一片轻啸之声,直飞四五丈高。   但见那轮转的剑势,在空中连打了两个旋身,突然疾向那矮松射去。   一圈银虹,绕树飞转,寒芒过处,枝叶纷飞。   待银虹收敛,长剑现形,那悬崖间矮松,只余下一个光秃秃的树干。   群豪都为这驭剑一击,瞧的目瞪口呆,半晌之后,才响起了轻微的叹息和赞美。   毒手药王点点头,道:“就老夫记忆之中,五十年来,有此奇技的武林高手。只有四人,三人被困于那禁宫之中,一人下落不明……”   语声微微一顿,突然提高了声音道:“你和那庄山贝如何称呼?”   萧翎听他一出口便叫出庄山贝的名字,显是对这驭剑之术,亦有心得,不禁一呆,口中却冷冷的答道:“师徒之称。”   毒手药王叹道:“你这点年纪,有此成就,有背武学常规,如若老夫的料断不错,除了你得庄山贝等名师传授之外,必然另有奇遇。”   萧翎吃了一惊,暗道:这人果然利害,难道我误食那千年石菌的事,他也能瞧得出来。口中却答非所问地接道:“凭此一剑,取你女儿之命如何?”   毒手药王沉吟一阵,道:“那是绰绰有余了。但却未必能够伤得老夫。”语音甫落,手中银针已然疾落,刺入了萧夫人前胸之上。   此人的针灸之术,果然是神奇无比,银针中穴,萧夫人立时长长吁出一口气来。   萧翎低声赞道:“你的医术,果有独到之处,不愧有药王之誉。”   毒手药王微微一笑道:“在老夫手中,决无不治之症。”   萧翎心中暗道,好大的口气。   但见毒手药王银针疾起疾落,片刻之间,连刺了萧夫人一十二个穴道,收了银针,探手由怀中摸出一个玉瓶,一抖手,投向萧翎。   萧翎接过玉瓶,道:“什么丹药?如何服用?”   毒手药王却淡然一笑,答道:“老夫如是想加害于你,此刻你已身中剧毒……”   目光环扫群豪,哈哈大笑一阵,接道:“不过,你尽可放心,老夫还要用你之血,救我女儿之命。所以……”   萧翎知他有借物传毒之能,此言非虚,是以默然不语。   但闻毒手药王接道:“那瓶中五粒丹丸,不但有补气益神之效,且可延年益寿,每日服用一粒,五粒服完,令堂当回复二十年前的青春活力,你要珍惜了。”   萧翎一抱拳,道:“多承赐赠灵丹。”   毒手药王道:“为证实老夫所言不虚,五日后,老夫再带小女来此。”   他目光流露出无限的渴望神情,凝注着萧翎,脸上是一片慈爱和焦灼混合的神情。   萧翎长长吁一口气,说道:“大丈夫一诺千金,药王但请放心,五日内家母果真如药王所言,在下定当束手施血,相救令媛之命。”   毒手药王道:“好!老夫信你之言。”转身一掠两丈,疾奔而去。   商八目注那毒手药王的背影消失不见,突然抱拳对萧翎一礼,道:“大哥,可是当真要施血救那毒手药王之女么?”   萧翎淡然一笑,道:“我既然答应了他,如何能够骗人!”   杜九急道:“目下大哥一身系天下安危,岂可这般轻贱自己。”   神偷向飞接道:“老偷儿向主信诺,一言出口,决不反悔,不过,萧兄目下的处境不同,就是毁去承诺,也一样受天下英雄敬重。”   萧翎一挥手道:“诸位的盛情,在下心领,咱们别谈这件事了。”   商八缓步走到萧大人身侧,欠身一礼,道:“眼下萧大哥一人生死,关系着近数十年的江湖命运,此情此景之下,只有老伯一人,或可阻止于他,还望老伯说几句话,阻拦住萧大哥。”   萧大人一皱眉头,道:“这个,这个,叫我很难启齿,他以血换药,救了他母亲之命,乃是大孝之事,答应施血于人,乃是大信之事,要他背弃信诺,我做父亲的,也觉得难以启口。”   萧大人虽然说的大义凛然,但想到独生爱子,数日之后,施血于人,岂能不黯然神伤,缓缓转过身去,行到山崖旁一块岩石之下,倚岩而立,抬头望着云天出神。   冷面铁笔杜九,为人虽然表面冷漠,但内心之中,却是充满着热情,萧翎施血的事,他急得有如热锅上的蚂蚁,眼看萧大人不肯劝止,只好信步走到玉兰身侧,轻声说道:“玉姑娘,我看这件事只有待老夫人醒来之后,让老夫人阻止他了。”   玉兰还未开口答话,萧翎已抢先说道:“玉兰,我母亲醒来之后,不许你们告诉她,我答应那毒手药王舍血换药的事。”   玉兰一欠身,道:“小婢记下了!”   杜九一皱眉头,道:“可否听小弟说几句话。”   萧翎脸色一片严肃地说道:“如是不关我施血的事,小兄是洗耳恭听。”   杜九轻轻咳了一声,道:“这么说来小弟也不用说了。”   萧翎淡然一笑,道:“最好是别再谈论此事。”   商八高声说道:“杜兄弟不用再说了,大哥心念已决,咱们劝也无益。”   向飞抬头望望天色,道:“毒手药王想用萧兄身上之血,想来决不会泄露咱们藏身之秘,那沈木风眼线再广,暗桩再多,也想不到咱们藏身这幽谷之中,只要咱们小心一些,住上三五日,当不致泄露行踪……”   轻轻咳了一声,接道:“不过此地欠缺食用之物,咱们江湖粗人,打些野兽飞禽,烤来食用,那是家常便饭,但萧老前辈和夫人,却是食用不惯,老偷儿想去偷些食用之物回来,不知那一位肯和老偷儿同去一行。”   金算盘商八笑道:“我商八能讹会骗,只是偷窃的手法,大不如人,倒想和向兄一行,也好见识见识,如何一个偷法。”   这两个怕萧翎拦阻,故意一拉一唱,先把去意说明,然后联袂而去。   绕过了一个山角后,商八对向飞说道:“老偷儿,这件事你做的叫在下大不赞同。”   向飞道:“什么事啊!”   商八道:“那毒手药王五日之后,带他女儿到此,这些话你是早听到了?”   向飞道:“听到了。”   商八道:“萧大哥既是不愿失信于人,咱们只有早想法子离开此地,让那毒手药王,扑一个空,时日拖的久了,也许他会改变心意。”   向飞道:“老偷儿不赞成你的法子。”   商八道:“那你是别有良策的了。”   向飞道:“良策倒谈不上,不过比你的办法强些。”   商八道:“领教,领教。”   向飞道:“你那位萧大哥,人虽年轻,但却食古不化,斤斤计较信诺,不知识大体者不拘小节,硬要舍血救人,躲过这五天之期,来日正长,在那毒手药王有心追踪之下,岂不是躲不胜躲,老偷儿的办法,叫釜底抽薪,永绝后患。”   商八道:“别卖关子,快些说啊!”   向飞道:“咱们设法找到马文飞,要他派遣几个高手来,埋伏于要道,待那毒手药王赴约来时,群起而攻,一举把他女儿杀死,其人作恶多端,算计了他也不用愧疚于心。”   商八道:“为救我那大哥之命,商某人就算做一点愧心事,也不要紧,只是,此事若被我那萧大哥知晓了,定然大发雷霆,说不定闹一个割袍断义,划地绝交。”   向飞道:“就是不能让他知道,你们中州二贾也不用出手,有老偷儿,和那司马干联合马文飞派来的高手,也就够了。”   商八道:“如是找不到马文飞呢?”   向飞道:“万一找不到马文飞,你们中州二贾只好参与其事了。”   商八叹息一声,道:“如是再想不出办法,那也只好如此了。”   两人边谈边行,到了一所山村。   向飞让商八在村外等候,独自进入山村。   片刻工夫,带着数只鸡鸭,两袋面粉,和锅碗等应用之物,走了出来。   商八摇摇头笑道:“这都是偷的么?”   向飞道:“老偷儿虽然不肖,也不至偷这些人家,这等东西,是老偷儿用十两银子买来的!”   商八道:“太贵,太贵,这票生意你赔了。”   向飞微微一笑,道:“做生意,老偷儿是甘拜下风,反正我身上的金银,都是偷窃而来,多用点,也不在乎……”   语声微微一顿,接道:“咱们该回去了。”   商八道:“你不要去找马文飞么?”   向飞道:“急也不在一时,五日之约,时间充裕的很,如果你一人回去,定然会引起你那萧大哥的疑心,明天由老偷儿一个人去找那马文飞就是。”   两人带着鸡鸭锅碗等应用之用,赶回幽谷,已然是暮色苍茫时分。   金兰、玉兰,早已为那萧夫人打扫了一座山洞,采来很多柔软的干草,铺在地上。   毒手药王的针灸之术,和留下的灵丹,果然是奇效卓著,萧夫人服下一粒,精神已大见好转,神志也清醒过来,认出了萧翎是自己日夜思念的爱子,病情更是减轻了许多。   金兰、玉兰,曲意奉承,守在老人家的身侧,笑语解颐,虽是宿住荒山幽谷之中,萧夫人却有琼楼玉阁,绵被暖帐不如之感。   萧大人却是静静的坐在一侧,茫然出神,想着父子见面,不过数日,又将一别永诀,当真是相见不如不见了。   他虽是胸襟广大之人,但父子天性,亦不禁暗自伤悲。   萧翎亦有着亲恩未报身先死的伤感,想到五日之后,舍血而死,白发人送黑发人,慈母之心,定将片片碎去,此刻的时光,更有着寸金难买寸阴的感觉,孺慕之情,形露于神色之间。   金兰大展巧手,就向飞取来之物中,做出一顿可口的晚餐。   萧夫人只吃的赞不绝口,连连夸奖金兰能干。   吃过晚饭,夜色已深,山洞中燃起一支火烛。   萧夫人精神大好,烛火下,和二婢爱子聊天。   她望着承欢身侧的二女,忽然想起了岳小钗,不禁黯然问道:“翎儿,你那岳姊姊那里去了?”   萧翎道:“五年前难中一别,迄今未见过面,不过孩儿已探得她的消息,过几天母亲身体大好,孩儿就去找她……”言未尽意,突然住口,想到今生已无法再和那风仪绝世,秀冠人寰,情义深重的岳姊姊重逢相见,顿觉心如刀刺,黯然垂下头去。   萧夫人道:“唉!小钗那孩子,实在是讨人喜爱,守在我身前之日,还不觉得如何,自她去后,却是想念的与日俱增……”   她回顾分坐在身侧的二婢一眼,接道:“这两位姑娘也这般讨人喜欢,日后……”   萧翎担心母亲喜悦之下,口不择言,急急接道:“母亲病势还未痊愈,不宜多言,还望好好养息,孩儿也要去休息了。”站起身子,缓步而出。   萧夫人望着萧翎的背影,长长叹息一声,道:“这孩子小的时候,身体弱不禁风,想不到在外面混了几年,竟然会这般强壮起来,唉!我们萧家人丁单薄,要是他小时候身体强壮些,我早就替他成了亲啦!”   金兰、玉兰同时微微一笑,但却不知如何回答。   萧夫人望了二女一眼,接道:“你们两个,都生的这般秀气,人又聪明伶俐,只要你们愿意,我叫翎儿收了你们……”   玉兰急急接道:“夫人,小婢们没有那份福气,夫人的恩典,小婢们感激不尽,婢子们日后但能得长随夫人身侧,已经是感激不尽了。”   萧夫人笑道:“这不用你费心,以后再说吧!”缓缓躺了下去。   萧翎缓步走出了山洞,抬头望望天色,已是二更时分,长长吁一口气,信步向前行去。   他心中愁苦万千,只觉得很多大事,都还未曾办完就要死去,如是比武较技,轰轰烈烈的战死,也还罢了,但是却为一个彼此毫无情谊的女子,奉献出全身的鲜血……他心有所思,茫然而行,不觉间走出二里之遥。   只听一个熟悉的声音说道:“这办法不行,还是向兄的主意最好。”那声音带着冷冰冰的味道,正是杜九的口音。   萧翎心中一动,停下脚步,凝神听去。   山风呼啸,吹打着松叶荒草,掩去萧翎的步履之声,杜九等竟是不知萧翎到来。   但闻向飞的声音接道:“商兄,究竟怎么做,你说一句话。”   整日里嘻嘻哈哈的商八,突然长长叹息一声,道:“我商某人,一向主意最多,但这件事,却已闹乱了我的方寸,想我那萧大哥为人正直,一诺千金,咱们纵然跪在地上哀求于他,只怕也难使他回心转意……”   向飞道:“金兰、玉兰那两个丫头,对你们那萧大哥,更是敬重无比,他既然交代了两个丫头不许对萧夫人说,量那两个丫头,也不敢自作主意。”   商八道:“不错,看将起来,只有你老偷儿的法子了。”   向飞道:“好,既然如此,老偷儿这就动身去找那马文飞去。” 八_零_电_子_书 _w_w _w_ .t _x_t_ 0 _2. _ c_o_m   杜九道:“如果明天萧大哥不见你老偷儿,问将起来,咱们要如何答对?”   向飞笑道:“他不会问,如是不见的是你商老大和杜老二,他自然要追根问底,查个明白,但我老偷儿,他决不会多管。”   杜九道:“万一他问了起来呢?”   向飞道:“你们说不知去了何处就是。”   商八道:“好!就这么办,咱们在此恭候佳音。”   向飞道:“你们也该回去了,免得引起他怀疑之心。”   萧翎急急抽身,躲入草丛之中。   凝目望去,只见三条人影,联袂由草丛飞跃而出。   中州二贾转入山谷,神偷向飞,却独自向谷外飞奔而去。   萧翎心中虽未完全了然,三人计议些什么,但想和五日后自己施血之事,定然有着关连,那是不会错的,心中大为感动,暗道:想不到一向爱财如命的中州二贾,和以偷窃之技扬名武林的向飞,竟都是性情中的朋友,王侯大吏,又有几人能这般尽义全交,肝胆相照,礼求诸野,古人是诚不我欺了。   但转又想到大丈夫生死一诺,岂可言而无信,必须设法阻止他们才对。   念转志决,缓步走回谷中。   次日天亮,群豪齐聚,果然不见了神偷向飞。   萧翎忍下未问中州二贾,两人也装作不知,倒是那司马干大觉奇怪,忍不住问道:“那位向兄那里去了?”   商八轻轻咳了一声,道:“老偷儿天生贼骨,三天不偷人家东西,双手发痒,不知又去偷那一家土豪劣绅去了。”   萧翎暗道:我如非昨夜听得他们计议,定也会被他这几句话骗了过去。 第三十三章 视死如归昂然赴约   流光匆匆,转眼过了四天。   次日,即是萧翎和毒手药王相约施血之日。   萧翎一宵难眠,心乱如麻,天不亮就叫起中州二贾,道:“两位兄弟可记得今天是什么日子么?”   商八道:“自然记得了,今日是大哥和那毒手药王相约,施血救他女儿之日。”   萧翎一夜惶乱的心情,此刻反而平静了下来,淡淡一笑,道:“你们记性很好。”   杜九道:“那毒手药王也许是一句随口言之说,说不定不会来了。”   商八道:“如是他今日不来,那就是自背信约,大哥日后自是不用再守此承诺了。”   杜九道:“照那毒手药王为人,定然一早赶来,过午不到,咱们也不用等他了。”   原来,中州二贾和那向飞相约,如是第四天三更以前,还不回来,那就是已约到了足够的高手助阵,不用中州二贾再出手了,向飞昨夜未归,自然是约到了足够的人手。   萧翎一语不发,听两人你言我语的说了半晌,随即淡淡接了一句,道:“咱们也该去迎接他一段路才是……”   杜九一下子跳了起来,道:“什么?咱们去迎接他一程?”   萧翎神色平静地说道:“不错,咱们该去迎接他们父女一程,也许他们在道途之中,遇上了仇人拦劫。”   杜九只听得一张铁青脸色变成紫色,圆睁双目,站在一侧,讲不出话来。   商八愣一愣之后,摇头说道:“不用了吧!如是他们父女当真的遇上了仇人拦劫,那也是天意如此,和咱们有何关连!”   萧翎道:“如若真与咱们无关,那也罢了,怕的是和咱们扯上关系!”   商八、杜九,相互望了一眼,道:“什么关系?”   萧翎道:“如是那向飞约了高手,在要道之上,阻拦那毒手药王父女,岂不是就和咱们扯上关系了么?”   商八道:“那向飞和大哥交情泛泛,我瞧他不会这般出力。”   杜九道:“不错,大哥也不用太过多心了!”   萧翎笑道:“如若那向飞是看在两位兄弟份上呢?或是他应了两位兄弟之请呢?”   中州二贾,只听得脸色大变,既不能承认,也不便否认,呆呆的站在那里说不出一句话来。   萧翎微微一笑,道:“两位兄弟对我,一向是敬重有加,不肯稍有违抗,今日乃小兄死亡之日,两位反不肯听从小兄之言了。”   中州二贾齐齐流下泪来,抱拳说道:“但凭大哥吩咐,兄弟等水里水里去,火里火中行,如有二心,天诛地灭。”   萧翎一撩衣襟,跪在地上,道:“两位兄弟以武林十分尊崇的身份,折节下交,认我萧翎为兄,其时两位诚形于外,在下不得不允,论年岁资望,萧翎那里能及得两位……”   中州二贾忙拜伏地上,道:“大哥快请起,有话好说,再要这般,那是迫小弟等持刀自刎,以明心迹了!”   萧翎心知两人说得出,就做得到,于是急急站了起来,言道:“两位兄弟的盛情,小兄实是感激不尽……”   商八泪如泉涌,接道:“中州二贾,生平未曾服人,唯独对大哥敬服无比。”   杜九接道:“大哥有什么话只管吩咐,不论小弟等能力是否及得,都将全力以赴不死不休。”   萧翎道:“我既然答应了那毒手药王,决无更改余地,古云亲恩深似海,儿命保母身,又有何可议之处,小兄死后,尚望两位兄弟,好好照顾小兄父母,小兄就瞑目九泉了。”   商八突然纵声大笑起来,声作龙吟,直冲霄汉,历久不绝。   萧翎怔了一怔,道:“你笑什么?”   商八道:“大哥如是真的舍身而死,我和杜九,势必要和那毒手药王拼个生死不可,他有借物传毒之能,小弟等自料胜机渺茫,那是说大哥死后,我和杜九即将追随于泉下!”   杜九接道:“只怕老夫人得知此讯之后,亦将是痛不欲生,大哥一番施血救母的孝心,只怕也是白费心机了。”   他句句字字,充满着情意,但语气却仍是一般冷冰冰的味道。   萧翎一皱眉头,道:“两位兄弟这等用心,实难叫小兄同意。”   商八突然泛现一脸坚决之色,道:“好!咱们答应大哥,你施血之后,小弟等先设法安置好两位老人家,再找那毒手药王拼命也是一样。”   萧翎心知再劝无益,轻轻叹息一声,道:“小兄并非是生机全绝,也许我还能活得下去。”   杜九道:“一个人放去了身上之血,还能活得下去,实叫兄弟难信。”   萧翎道:“毒手药王的医道通神,善调灵药,小兄放血之后,如若他肯予用药疗治,定有复元之期。”   杜九道:“纵然他确有此能,只怕也难有那份耐心,要不然也不配称谓毒手药王的。”   萧翎道:“我救他女儿之命,帮他完成生平中最难达到的心愿,量他不致见死不救,两位兄弟,不用再为此事担心了。”   杜九道:“他救与不救,全在于他,旁人无法勉强,最好的办法,就是不要舍血……”   萧翎星目神光一聚,逼视在杜九脸上,轻轻咳了一声,把未完之言又给咽了回去。   三人相对默然了良久,天色已经大亮,萧翎缓缓站起身子,道:“咱们该走了吧!”   杜九一皱眉头,道:“那里去?”   萧翎道:“去接那毒手药王。”   杜九道:“当真要去接他?”   萧翎道:“小兄几时讲过之言不算了?”   中州二贾相互望了一眼,不再多言,随在萧翎身后行去。   走出幽谷,萧翎望着那绵连的山势,不禁一怔,暗道:地势如此辽阔,不知向飞埋伏于何处,拦劫那毒手药王,如是他们假冒我萧某之名,把毒手药王父女,引到一处人迹罕至的山谷之中动手,那可是难以找得到了。   中州二贾看萧翎停步不行,凝目沉思,知他是为找不出埋伏的地方烦恼,心中突然泛升起一线希望,暗道:但愿那神偷向飞能把毒手药王父女,引到一处隐秘所在动手。   忖思之间,忽听萧翎叫道:“两位兄弟,咱们再紧赶一程。”   中州二贾只好施出轻功追赶。   三人都是武林中一流身手,这一放腿而行,快逾奔马。   急行了将近两个时辰,到了那马文飞埋伏人手阻拦沈木风的所在。   原来,萧翎突然想到此地方乃必经要道,地势又极险恶,自己虽然不知那毒手药王到来的时刻以及路线,想那向飞等亦不清楚。   如若定要截住那毒手药王,此地最是可靠了,故而匆匆赶来。   但见山色依旧,狭道口处,空荡荡的不见一个人影。   目光下,只出口处,一滩鲜血,闪闪生光。   萧翎伏身查看,发觉地上的鲜血,为时不久,至多也不过半个时辰左右,不禁脸色一变,回顾了中州二贾一眼,道:“你们计议拦劫之地,可是在此么?”   商八躬身说道:“主意是那向飞所出,他已四日未归,他们要在何处动手拦劫那毒手药王,小弟等实是不知。”   萧翎察言观色,知他所言不虚,也不再多问,伏下身子,希望能从那鲜血之上探查出他们的去向何处。   杜九望了商八一眼,施展传音之术道:“想不到那老偷儿办事,竟是如此干净、利落,如若他真的宰了那毒手药王,日后咱们得好好谢他一下才是。”   商八摇摇头,也施展传音之术答道:“毒手药王狡猾无比,武功绝伦,只怕不是这般简单的能够算计得了他。”   杜九道:“他此来志在为女儿疗病。自然不会有百花山庄中高手同行,他一人之力,还带着一个奄奄一息的女儿,武功再强,也难是群豪联攻之敌。”   商八道:“也正因如此,他必将是小心翼翼,不肯稍存大意。”   只听萧翎说道:“两位兄弟请紧随我来。”   当先向正南奔去。   原来萧翎仔细瞧过那鲜血之后,果然发觉血迹点点,似是那受伤之人受伤后,奔向正南。   但因那血滴过小,经过日晒尘掩,不留心很难看得出来。   商八、杜九,放腿随在萧翎身后直向西南奔去。   杜九一面奔行,一面说道:“如果是被大哥循此血迹,找着那毒手药王的下落,杜老二非得和老偷儿划地绝交不可。”   商八道:“果真如此,也是不能怪他,以那向飞为人的细心,尚连掩遮血迹的事,也想不到,必是事情太过匆急,无暇掩去痕迹。”   萧翎虽知两人窃窃私议,必是谈论毒手药王的事,但自知难以问出个所以然来,也就恍如不闻,行不过数丈,已登岸壁,草丛横生,那里还能瞧出一点痕迹,萧翎只能衡度山势,判断去路。   一口气,行了七八里路,但见山势连绵,狭谷纵横,那里有毒手药王的影子。   杜九却是瞧的满心欢喜,说道:“时刻已然近午了,如是那向飞已和毒手药王动手,此刻也该要了他的老命,至不济,也该把那毒手药王的宝贝女儿给杀死了,只要他女儿已死,毒手药王自是再无理由,向大哥讨取身上之血了。”   这时,萧翎已停下脚步,站在一处山顶上,四下流顾。   商八轻轻咳了一声,道:“大哥,千峰连绵,万壑纵横,毫无线索可循,如何一个找法?我瞧还是不用再找了。”   萧翎回顾商八一眼,轻轻叹息一声,道:“好!咱们回去。”   中州二贾相互望了一眼,掩不住内心的欢愉之情,泛起喜悦的笑容。   沿途之上,中州二贾有说有笑,对那神偷向飞赞不绝口,说他智谋过人,虽盗却侠。   萧翎口虽未言,心中却是大为感动。忖道:武林之中,都说中州二贾,贪爱财宝,对人处事,只讲利害,不谈情意,但对我萧翎,却是情同手足,义重如山,我萧翎的生死在他们心目之中,竟是如此的重要。   回程迅快,不足两个时辰,已到了几人停身的幽谷所在。   只见萧夫人在金兰、玉兰陪护下,正在观赏着四周山色,沿谷轻步,神情欢愉。   萧翎轻步走近母亲,深深一个长揖,道:“母亲身体好些么?”   萧夫人双目中闪动着慈爱的光辉,凝注在萧翎的脸上,笑道:“根本就没有什么大病,只是念你过切,唉!如今瞧到了你,那还有什么病呢?”   慈母之爱,声声如刀如剑,直刺入萧翎的心中,只听得萧翎心神震颤,脊背上冷汗直淋,不禁垂下头去,说道:“儿不孝,远离膝下,劳母亲为儿担忧。”   心中却是暗暗忖道:如若慈母知道我为她之病,答允施血救人的事,岂不要痛断肝肠……   但闻萧夫人笑道:“翎儿,这两位兰姑娘都很好。”   萧翎道:“娘说的是,她们都是很好的姑娘。”   萧夫人突然一皱眉头,道:“翎儿,你到那里去了,我一早起来就见不到你?”   萧翎道:“孩儿去看几位朋友,商量两件事情……”   萧夫人轻轻叹息一声,接道:“吾儿原非江湖中人,何不摆脱这江湖生活,免得叫娘终日为你提心吊胆。”   萧翎道:“母亲说的是……”   只听一个沉重的声音接道:“不成,此一时也,彼一时也,翎儿目下已成了武林中首脑人物之一,如何能够轻言摆脱?”   商八转脸望去,只见那说话的正是萧大人,正自举步行来。   萧夫人道:“这些时日,我耳闻目睹,尽都是江湖上恩怨仇杀之事,翎儿在江湖上,叫我如何能放得下心。”   萧大人目光凝注在萧翎脸上,瞧了一阵,回转头来,低声对萧夫人道:“他幼小时原生具不治之症,如非江湖高人,施药传艺,那也活不过二十岁,他为江湖高人所救,自是该为江湖正义效命,如是不幸死了,就算病死也是一样。”   萧夫人脸色微变,道:“那有做父亲的,咒骂儿子早些死去之理。”说完,手扶玉兰秀肩,举步而去。   萧大人望着萧夫人姗姗而去的背影,叹道:“孩子,那毒手药王来了!”   这句话有如晴空霹雳,只听得中州二贾如受重击,呆了半天说不出一句话。   萧翎略一怔神,道:“那毒手药王现在何处?”   萧大人道:“他带着奄奄一息的女儿同来,已和为父的谈了甚久时间,你随为父的来吧!”转过身子,举步行去。   他脸上是一片肃穆之容,举步落足之间,有如负重千斤。   萧翎倒是尚能保持镇静,举步随在萧大人身后而行。   但中州二贾却是紧张无比,全身颤动,显然心中正有着无比的激动!   行约十丈,到了一丛荒草茂密之处。   萧大人停下脚步,还未来及开口,草丛中已传出毒手药王的声音,道:“你五日前的许诺,此刻还算是不算?”   萧翎道:“大丈夫一言出口,死而无悔,为什么不算?”   但见草丛吹动,缓缓走出来毒手药王,道:“那神偷向飞,率领八位高手,埋伏道旁,拦截于我,此事你知是不知?”   萧翎道:“在下得悉之后,曾经兼程赶往迎接药王……”   毒手药王冷冷接道:“就凭那老偷儿,能够截住我毒手药王,老夫岂不是白闯了数十年的江湖。”   商八道:“药王活了这一把年纪,也不嫌太长命么?”   毒手药王望了商八一眼,不理商八,继续接道:“那老偷儿被老夫略施小谋,引往别处,正好和百花山庄中派出搜索你行踪的高手相遇,至于他们一场拼斗的生死如何,那是各凭造化了,老夫看在你的面上,不对他用毒,已算是手下留情了!”   冷面铁笔杜九突然冷冷接道:“咱们萧大哥,一代侠人,承诺之言,铁案如山,答应了施血救你女儿,自是不会改变……”   毒手药王接道:“老夫如非信得过他,岂肯轻易放过那向飞等人。”   杜九冷冷接道:“我家大哥虽然答应,但还有不肯答应之人!”   毒手药王道:“什么人?”   杜九回手指着自己的鼻尖,道:“区区在下杜九。”   毒手药王冷笑一声,道:“你要怎样?”   杜九道:“事情简单的很,如是你想取我们大哥身上之血,先得收拾了我们中州二贾……”   萧翎一挥手,接道:“杜兄弟。”   杜九脸色一片肃穆,道:“大哥守信,小弟尽义全交,你如拦阻,小弟就先行自绝在大哥面前。”   萧翎呆了一呆,道:“两位兄弟听我说……”   商八道:“小弟等洗耳恭听,大哥只管吩咐就是。”   萧翎道:“小兄施血救人,未必就非死不可……”   毒手药王接道:“如是诸位肯和老夫合作,老夫自可设法保住你性命。”   商八长叹一声,望着杜九说道:“杜兄弟,事已至此,咱们也不用让大哥太过为难了,只要毒手药王答应能保得大哥之命,咱们就答应和他合作。”   毒手药王道:“老夫为人,素不为江湖各种规法束缚,唯独对信诺之言,一向是格守不误。”   杜九道:“放血之后,萧大哥那绝世武功,是否尚可保得?”   毒手药王道:“这个,老夫亦难断言,那要看他的造化了。”   杜九道:“如是他不能保得武功,岂不是生不如死了?”   萧翎道:“不妨事,小兄原本非武林中人,失去武功之后,正好退出江湖是非。”   萧大人突然接口说道:“就此一言为定,也不用再商讨了。”   商八欠身说道:“老伯说的是……”目光转到毒手药王脸上,接道:“不知药王要咱们如何一个合作之法?”   毒手药王道:“如要留得萧翎之命,放血就不能太急,咱们寻找一个僻静之处,两位替我护法,我要用七日时光,一面放他身上之血,一面用药物补他元气。”   商八道:“好吧!就依药王之见。”   萧翎抬头望望天色,道:“不知药王要几时动手?”   毒手药王道:“老夫之意,自然是愈快愈好,此刻,江湖上风云变幻,莫可预测,拖延时刻,只怕对你和老夫,都无益处。”   萧翎道:“今晚动手如何?容在下去拜别慈母。”   萧大人接道:“不用了,你母亲此刻正惶惶难安,你去拜别,徒增她的悲伤之感。”   萧翎一撩衣襟,拜伏地上,道:“那就请爹爹在母亲面前,婉言关说。”   萧大人接道:“为父的自有说词,不用你再多费心了。”   萧翎对父亲大拜三拜,起身望着毒手药王说道:“药王可曾找到行术放血之地?”   毒手药王道:“这个老夫早已找到。”   杜九道:“距此多远?”   毒手药王道:“不足十里。”   商八道:“药王请稍待片刻,在下去交代几句话,咱们再行动身如何?”   毒手药王道:“老夫在此等候,但不可拖延过久。”   商八冷哼一声,也不答话,转身奔去,不过一盏茶工夫,重又奔回。   毒手药王沉声说道:“萧兄,还有什么事要办么?”   萧翎淡淡一笑,道:“咱们上路吧!”   毒手药王道:“老夫带路。”转身当先行去。   萧翎、商八、杜九鱼贯随在身后,向前行去。   翻越过两座山峰,已经晚霞满天,到了黄昏时分。   毒手药王伸手指着对面悬崖山壁间,一块突出的大石,道:“在那大石之后,有一个可容四五人的小洞,小女已在那里等候了。”   商八冷笑一声,道:“药王对这里的地势很熟,竟然找到那悬崖山壁间去。”   毒手药王道:“夸奖,夸奖!老夫的追踪寻人之术,亦是天下无双,只是不为人知罢了。”   杜九轻轻咳了一声,道:“我家大哥一言九鼎,药王才得如愿以偿,如是换了他人,遇上这等生死大事……”   萧翎心知两人想在言语之间,激怒药王,使他先行出手,然后借口自保,再和他动手相搏,赶忙接道:“杜兄弟,不用再谈此事了。”   毒手药王是何等老奸巨猾之人,如何能猜不透中州二贾的用心,想到女儿的生死,只好强自忍耐不言。心中却暗暗赞道:这萧翎实是君子人物。   毒手药王带路,借矮松、突石的助力攀上山壁间,那突出的大岩石之后。   果然,在那大岩石之后,有一个天然的石洞。   萧翎凝目望去,只见石洞一角处,铺了很多干草,一个秀目紧闭的少女,身上盖着红绫被子,似已熟睡过去。   毒手药王轻轻叹息了一声,道:“小女天姿国色,仪容绝世,才慧尤在老夫之上,只是病因于‘二竖’,被折磨的瘦骨嶙峋,不成人形了……”   杜九冷冷接道:“在下看来,也许令媛早已经气绝死去了。”   毒手药王怒道:“老夫医道,无人能及,虽不能挽起小女沉疴,使她大病痊愈,但延续她的生命,并非难事,我已使她多活十年以上……”   商八接道:“药王既有能让令媛多活十年,何以不再拖一些时刻,为她寻得灵药疗病。”   中州二贾心念不死,希望软硬兼施,能使毒手药王在最后一刻中,改变了心意。   但闻毒手药王说道:“小女之病,乃千古绝症,纵然是有,老夫也无法能够医得好她……”目光转注到萧翎身上,道:“除非用他身上之血,换去我女儿身上的坏血。”   商八道:“我不信世间就没有救你女儿之病的药物?”   毒手药王道:“灵药难求,有没有都是一样。”   商八突然拍拍大肚皮,道:“咱们中州二贾,富可敌国,聚敛之丰,可算得前无古人……”   毒手药王接道:“纵然倾尽你们中州二贾所有,也无法买得疗治我女儿的药物。”   商八道:“药王错了……”   毒手药王怒道:“老夫那里错了?”   商八道:“咱们中州二贾,收聚之物,并非是单纯的珠宝,美玉,而是广集奇珍,和各种难得的奇药,也许咱们有着疗治令媛的药物。”   毒手药王摇摇头,道:“就老夫所知,数十年来,尚未闻过有救治小女的药物出世。”   商八道:“天山形成的雪莲子如何?”   毒手药王摇摇头道:“不行。”   商八道:“千年的老参,可否派上用场?”   毒手药王道:“千年老参,虽很重要,但并非疗治小女的主药。”   商八道:“究竟要什么,你干脆说出来吧!也许我们中州二贾,可以为你找得。”   毒手药王道:“你一定要问,老夫就告诉你吧。”   他语声微微一顿,接道:“成形仙芝或千年以上何首乌,此乃两味主药中的一种,只要找到一种,那就不难配到其他药物,这两种千古奇珍,量你们中州二贾,也无法收藏。”   杜九略一沉吟,道:“十年之前,曾由关外番属,进贡来一个千年的何首乌,如若那皇帝老儿尚未吃完,咱们去把它偷来,那就可以救得令媛的性命了,只是京都距此甚远,不知是否能够来得及。”   毒手药王冷然一笑,道:“十年往事,不谈也罢,老夫即刻就要动手,两位也该下去替我们把风的了。”   商八重重的咳了一声,道:“在下还有几句话,说完了药王再动手不迟。”   毒手药王道:“什么话,快些请说,此刻光阴,对老夫而言,实是宝贵无比。”   商八冷冷说道:“急什么?你如真的如愿以偿,救了令媛,但那时亦没有再能劝阻我等搏杀药王的力量了……”   毒手药王冷笑一声,接道:“老夫已然答允留下萧翎性命,但必得两位协力合作,如若两位这等多疑,咱们也不用合作了。”   商八回顾了杜九一眼,道:“好!人在屋檐下,怎能不低头,不过,我要把话说清楚,放血之后,如果我们萧大哥还活在世上,那就罢了,如是有什么长短,药王也要尝尝那老而失女之痛。”   毒手药王道:“你们如若还要在此啰嗦不停,老夫就取消了留他性命之约。”   这一句话,竟有着强大无比的效力,中州二贾果然转身向外行去。   毒手药王目光投注到萧翎的脸上道:“可要老夫点你穴道?”   萧翎一闭双目,道:“药王只管出手。”   毒手药王右手伸出,点了萧翎三处穴道,说道:“你如想留下性命,必得和老夫合作。”   萧翎星目启动,望了毒手药王一眼,道:“药王有何吩咐,只管请说。”   毒手药王道:“老夫知你武功高强,纵然点了你的穴道,只怕也无法完全防止你内力阻梗行血,你必得和老夫合作,让行血自然流出,老夫才能适时控制,不致造成惨局。”   萧翎淡然一笑,道:“如是我萧翎是贪生畏死之徒,也不会这般束手就缚了。”   毒手药王道:“这么说来,倒是老夫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抱起萧翎,行近山洞一角,和女儿并放一起。   萧翎暗暗叹息道:“我萧翎受恩师、义父,和柳仙子数年培养之恩,原想能把三位老前辈的武功,发扬光大,在江湖上创出一番事业,却不料落得这么一个下场……”   但觉身上数处要穴一麻,又被毒手药王点住。   只听毒手药王喝道:“老夫要放血了。”   萧翎此时,哑穴也被点住,除了心神还能清醒之外,已是口不能言,身不能动了。   但觉左臂上衣袖,被人撤去,紧接着一阵剧痛,脉管上被物刺入。   只听毒手药王充满着慈爱的声音说道:“婉儿,忍受点痛苦,今后我儿即将和别的孩子一般,欢笑在为父的眼下,为父的要把我绝世医术、武功,全部都传授给你,我要在五年之内,把你培养成一个举世无敌的巾帼英雄。”   萧翎心中暗道:短短五年时光,要把一个全然不会武功的女子,培养成举世无敌的巾帼英雄,那是未免言过其实了……   但闻毒手药王接道:“婉儿,为父的被武林同道,视为正邪之间的人物,不过是因为父的行为,为人喜怒难测而已,不论人家看法如何,但为父的这一生中,确是杀了不少的人,为了我儿,再杀几人,那又有何妨,我要用绝世医术,使你能得一甲子的功力……”   萧翎听得吃了一惊,暗道:这毒手药王如有此等能耐,也许真能在五年,把一个全然不会武功的女儿,培养成第一流的高手……   只听一声幽幽的叹息,打断了毒手药王未完之言。   紧接着,一个柔弱无力的声音说道:“爹爹啊!你又在害人了?”   毒手药王道:“为父的在替你疗病。”   那柔细的声音应道:“你知道我已经没有希望,为什么还要取人之血呢?”   毒手药王道:“孩子,这血不同常人之血,这次换好之后,我儿即可恢复了健康。”   那柔细的声音道:“为什么呢?”   毒手药王道:“这其间玄妙之理,除了为父之外,当今之世,只怕是再无人能够解得了……”   他长长吁一口气,道:“婉儿,因为他身上之血,不但极合吾儿体质,最重要的是他食用过一种常人无法吃得之物,不畏你身上坏血感染,为父的虽无法肯定的说出他食用过什么奇物,但想来不外是仙芝和千年何首乌之类的奇品。”   萧翎心中暗道:我误食千年石菌,助长了我的功力成就,但却也要了我的性命,可见天下之事,有益必有害了。   但闻一声急速的娇喘之声道:“爹爹啊,你说的这人,可是那萧翎么?”   毒手药王笑道:“不错啊!想我毒手药王的女儿,究竟是比别人聪明,一猜就中,他就躺在你的身侧……”   话未说完,忽听一声尖锐的声音叫道:“快放开他。”   只听到一阵衣袂之声,起自身侧。   萧翎虽头难转动,目光难见,但从那听得声音之上判断,似是一个人挣扎坐起。   但觉臂上一松,刺入脉管之物,突然似被人拔了起来。   耳际间响起了毒手药王的叹息之声,道:“婉儿,为父的背着你走遍了大江南北,又走尽了白山黑水,好不容易才找到一个可疗你绝症之人,难道你就不肯体念年迈老父的这一番苦心么?”   此人生性恶毒,出手就要杀人,但对自己的女儿,却慈爱无比。   但闻那柔细的声音接道:“爹爹惜我、爱我之心,为女儿的岂会不知,你背着我走遍了大江南北,白山黑水,女儿我更是惶愧难安,唉!爹爹恩深如海,叫女儿如何报答?”   毒手药王道:“你只要答应为父的,留下性命承欢膝下,那就算报答为父了。”   那柔细的声音道:“我多活一日,爹爹多苦一日,还不如让我死去的好。”   毒手药王道:“只要换过萧翎之血,我儿就可康复如常人,不再为病魔所扰。”   那柔细的声音道:“萧翎呢?他救了女儿性命,自己却要落得全身鲜血枯干而死,是么?”   毒手药王略一沉吟,道:“我儿如想留下萧翎性命,也非难事,为父的一面让他服药进补,一面抽他之血,不过,这需要很长久的时间,我儿娇弱之躯,如何能忍受这长时间的换血折磨。”   那柔细的声音叹道:“爹爹可以强人所难,但却无法强迫女儿受血。”   毒手药王道:“我儿之意呢?”   那女子应道:“爹爹请先去准备好为他进补之药,不然,女儿不愿受血。”   萧翎听得心中暗暗奇道:这父女两人生性差别,怎的如此之大,父亲心狠手毒,处事为人,只求目的,不择手段,女儿却又似天使一般的善良,处处不愿损伤他人……   但闻毒手药王接道:“为父的身怀灵丹,已然足够他进补之用,那也不用准备了。”   那女子道:“爹爹啊!你还记得我娘的事么?”   毒手药王凄然说道:“你娘的音容笑貌依然牢牢植在我的脑际,一生一世,也是不会忘了的!”   那女子道:“我娘对你敬爱半生,但她临终之日,说出了一句话,爹爹可还记得么?”   毒手药王泫然接道:“为父的终生不忘。”   那女子道:“爹爹啊!我娘说的什么?”   毒手药王道:“她说……她说,她说……”冷酷镇静的毒手药王,似是陡然间激动异常,他说了半天,仍是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但闻那柔细的声音道:“爹爹可是忘怀了,但女儿却是还记得清清楚楚,我娘临终之时,说了六个字:我恨你骗了我。是么?”   毒手药王热泪滴了下来,落在了萧翎的手上,接道:“你娘确是这么说的!”   那女子道:“爹爹啊!你如骗了女儿,纵然疗好了我的绝症,我也终生不会快活。”   毒手药王黯然说道:“难道你就不肯惜念为父的一番爱你之心,硬要我失去你母亲之后,再失去女儿么?”   那静躺在山洞一角的多病少女,突然间挺身坐了起来,道:“爹爹医术绝世,难道就想不出别的疗治女儿之法,定要取他人身上之血,才能救得女儿么?”   她缓缓伸出枯瘦苍白的右手,缓缓取开萧翎身上的输血皮管,接道:“爹爹,女儿死了,你就心痛无比,别人的母亲难道就不疼她的儿子么?”   毒手药王冷酷自负,医术智谋,无不过人,唯独对这位柔弱多病的女儿,却是毫无办法,长叹了一声,道:“孩子,你先躺下,有话慢慢的说。”   萧翎目光微转,只见一个长发披垂的少女,眼窝深陷,瘦得只剩下一把皮包骨头,但仍然无法掩住那秀美的轮廓。   只见她举起手来,拂一下按在脸上的秀发,柔声说道:“爹爹啊!解开他的穴道,我要和他说几句话。”   毒手药王无可奈何,举起手来,先拍活了萧翎的哑穴,道:“萧翎,小女生具绝症,终日里缠绵病榻,不解人间的险恶,心地一片纯良,你应对她小心一些,不能伤害到她。”   萧翎淡然一笑,未理毒手药王。   那长发少女移动了一下身躯,一对大眼睛,凝注在萧翎脸上,道:“你是萧翎?”   萧翎道:“正是在下。”   长发少女道:“我写给你的一封信,你可曾收到么?”   萧翎道:“已收到了,多谢姑娘盛情相助,请恕在下几处要穴被点,不能起身拜谢,还望姑娘多多原谅。”   长发少女叹道:“我自幼体弱多病,除了爹娘之外,一生很少结识他人,你该是我极少的熟人之一了……”   萧翎暗道:咱们见面只不过两三次,每次我萧翎都是在惊风骇浪之中,令尊点了我的穴道,放我之血,救你之命,倒是难得你还能记起我来。   心中念头转动,口中却不知如何回答。   那长发少女黯然说道:“我说这些话,你也许感到奇怪,其实,你如是我,也是一样,一个终年缠绵在病榻上的人,十几年来很少有清醒的日子,能够认识一个人,那该是多么可贵的事情啊……”   她娇喘了两声,接道:“我爹爹经常在我清醒时,提起你的名字,他说只要我换得你身上之血,我就可以恢复生命活力,和别的女孩子一般的快乐生活,因此,你的名字,早已深植在我的心中和脑际了。”   萧翎道:“原来如此。”   长发少女接道:“不只如此,我记得咱们还见过面?”   萧翎道:“不错,咱们见过,但都在深夜之中,姑娘如何记得?”   长发少女道:“虽是匆匆一眼,留给我一个模糊的形貌,但经我日夜思索之后,那模糊的形貌就逐渐清晰了,这形貌半由印象得来,半由我自己塑造。”   萧翎心中暗道:你大都在晕迷之中,难得有清醒之日,还有心思去思索这等事情……   只听毒手药王说道:“婉儿,你已经很累了,休息一会再说吧!”   父亲的慈爱关怀,流露无遗。   那长发少女突然微微一笑,露出一排整齐细白的牙齿,说道:“爹爹啊!在女儿记忆之中,我此刻该是清醒时精神最好的一次,我说了很多的话是么?”   毒手药王道:“是的,孩子,你从没有一口气说过这样多的话。”   长发少女道:“可是我一点也不觉得疲倦。”   毒手药王口齿启动,欲言又止。   他很少看到女儿的笑容,此刻眼见她脸上的欢愉之情,竟是不忍阻拦于她。   那长发少女接道:“萧翎,我爹爹说,我如换得你身上之血,就可摆脱病魔,复我健康,此事是真是假?”   毒手药王双目圆睁凝注在萧翎的脸上,满脸俱都是乞求之色。   萧翎轻轻叹息一声,道:“你爹爹医道精通,也许他说的不错。”   长发少女道:“你也很相信我爹爹的话么?”   萧翎正待答话,那毒手药王却抢先接道:“怎么样,爹爹没有骗你吧!”   长发少女伸出手去,按在萧翎的额角之上,道:“萧翎,你可知道,放完你身上的血,救了我的性命之后,你会怎么样?”   萧翎道:“生死未卜!”   毒手药王接道:“死不了。”   那长发少女,取开按在萧翎额角上的右手,接着缓缓说道:“你救了我这无用的性命之后,你即将永埋地下……”   萧翎轻轻叹息一声,暗道:她缠绵病榻十几年,应该是有强烈的求生之心才是,但此刻听来,却是全不把生死事,放在心上一般。   但闻那长发少女接道:“你既然知道,放完身上之血,就可能立刻死去,何以又不肯拒绝我爹爹之求呢?”   萧翎道:“令尊医道绝世,他亦曾告诉过我,如是缓缓小心换血,并非是非死不可。”   长发少女叹道:“你和我们无亲无故,又和我素不相识,为什么要施血救我之命呢?”   萧翎心中暗道:若非你爹爹迫我如此,谁还愿意救你了!   正待出口答话,毒手药王已抢先说道:“这位萧公子,乃大仁大义的侠士,看到我儿如此才慧,如此风仪,常年困于病魔,实在太可惜了,才甘愿舍血相救吾儿之命。”   长发少女道:“爹爹啊!你爱我之心,深挚无比,但你为我所作所为,却又不是女儿喜悦的事。”   毒手药王自觉由始至终,一直未说错过什么,当下说道:“孩子,那里不对了?”   长发少女道:“人家明明是被你逼迫的情非得已,才施血救我之命,为什么爹爹说是他自愿救我的呢?”   毒手药王道:“这个……这个……”目光转注到萧翎的脸上,冷冷说道:“你胡说些什么?”   萧翎只觉一股怨愤之气,由心中直冲上来,正待发作,忽想到这缠绵病榻十几年的少女,也实在可怜的很,自己如激怒毒手药王,伤害了她的女儿,决难保得活命,既是横竖难免一死,何不索性施血救她一命。   心念一转,缓缓说道:“姑娘,你爹爹说的不错,我是甘愿施血相救。”   毒手药王道:“孩子,萧大侠一番好意,我儿岂可辜负了别人。”   长发少女幽幽一声长叹,道:“这样我就更不能领受了。”   毒手药王瞪大了眼睛道:“为什么?”   长发少女苍白的脸上,神色一片肃然,道:“你放他身上血,我已夜锁五龙报答了他,如今,我们已不欠他什么。此刻,你如再用他之血,救我之命,叫女儿再如何报答他呢?”   毒手药王凄然说道:“孩子,你已经到了无法再拖下去的境地,再拖下去,为父也无能为力,难道你真的忍心,让为父再受一次碎心断肠的打击么?”   长发少女伸出枯瘦的右手,抓住了毒手药王的右手,道:“爹爹啊!你就让女儿死的清白一些好么?”   毒手药王悲道:“婉儿,你死了,万事不管,但年迈的老父,如何能孤独的活下去呢?”   长发少女深陷的眼眶中,滚落下两行泪水,道:“爹爹,你如用他之血,救活了女儿,让我一辈子良心负疚,岂不是叫女儿生不如死了?”   毒手药王突然举起了右手,道:“婉儿,你如再不肯听老父之言,我就要点了你的穴道,强行动手了。”   长发少女道:“爹爹定要如此,女儿就先死给你瞧瞧。”   毒手药王正待答话,遥闻石洞外,传进来金算盘的声音道:“药王,在下那萧大哥情形如何,可许在下进去瞧瞧么?”   萧翎道:“我很好,不用进来了。”   商八听出萧翎声音,接道:“大哥要好好保重,小弟们在洞外守候。”   言下之意,无疑是说,只要萧翎一声招呼,立时可冲入石洞中去。   但闻杜九那冷冰冰的声音传了进来,道:“药王,每隔一个时辰,咱们兄弟要瞧瞧大哥的生死,或是听听他声音,或是瞧他一眼。”   毒手药王道:“如是两位未得老夫允准,擅自闯了进来,害了那萧翎性命,可不能责怪老夫。”   杜九冷然说道:“咱们已在悬崖石洞之外,布满了很多干柴,如是我家大哥有了什么意外,药王和令媛,也别想生离此地了。”   毒手药工冷冷说道:“就算你们放起火来,也难困得老夫。”   商八道:“但令媛却无法受得火烤烟熏之苦。”   毒手药王冷哼一声,不再理会中州二贾,回顾女儿一眼,道:“婉儿,你都听到了么?”   长发少女无力的点点头,道:“听到了。”   毒手药王道:“为父的为救你之命,费尽了苦心,难道你就一点也不体惜为父的苦心么?”   长发少女叹息一声,道:“救了女儿,害了别人,这又何苦呢?”   毒手药王道:“为父的担保萧翎施血之后,仍是完好无恙。”   长发少女道:“爹爹,算了吧!你带我到母亲坟前去,结上一间茅庐,也许那山川灵气,能使我病势逐渐好转。”   任他毒手药王医道绝世,武功高强,但却无法对付自己的宝贝女儿,只听他轻轻叹息一声,道:“婉儿,为父的倒有一个办法,也许我儿能够心安理得一些。”   长发少女道:“什么办法?”   毒手药王目光转注到萧翎脸上,道:“这办法,不知萧兄是否同意?”   萧翎道:“先请说出来,让在下听听,再作道理。”   毒手药王道:“这个老夫先要得问过小女后,才能征询萧兄之意。”   长发少女道:“什么事啊?”   毒手药王笑道:“为父的把你终身许配给萧翎,然后再用他之血,救你性命,我儿自然得以心安了。”   长发少女呆了一呆,苦笑道:“你的女儿,枯瘦如柴,难道爹爹不知道么?”   毒手药王微微一笑,道:“婉儿,你不过是受病魔折磨,才落得骨瘦形销,一旦病好之后,立时将恢复花容月貌,不是为父的夸口,天下美女,只怕再无强过我儿之人。”   长发少女轻轻叹息一声,道:“咦!自从我记事之后,一直是这般容颜,爹爹就算把女儿捧上天,也不能使女儿增上几分颜色。”   毒手药王道:“婉儿,为父说的是句句实言,你怎能这般不相信为父之言。”   长发少女举起枯瘦的右手,摸摸削瘦的面颊,道:“爹爹把女儿许配于人,只是一厢情愿……”   毒手药王道:“只要我们愿意,萧翎自有为父的和他谈判。”   长发少女轻轻叹息一声,道:“你把女儿许他为妻,再放他身上之血,救了女儿性命……”   毒手药王喜道:“正是如此。”   长发少女道:“我活了,他却死了,你的女儿,岂不是要守望门寡?”   这父女二人,一问一答,竟然旁若无人一般。   要知她自小生具绝症,十几年的生命中,大部在晕迷不醒之中渡过,很少和人谈话,畏羞之心,自然是淡漠的很,心中想到什么,就赤裸裸的说了出来。   毒手药王笑道:“如若你真的要嫁萧翎为妻,为父的身为岳丈,岂肯害死东床快婿,自然要尽我之能,保他的性命了。”   那长发少女似是因为说话过多,有了倦意,不再多说,闭上双目,倚壁不言。   毒手药王目光转注萧翎的脸上,道:“萧翎,老夫和小女谈的话,你都听到了么?”   萧翎冷冷说道:“我瞧药王不用费事了。”   毒手药王道:“为什么?”   萧翎冷冷说道:“在下虽然不管你们父女的大事,但此事和我有关,在下是不得不管了。”   毒手药王道:“我把一个美貌盖世的女儿嫁给你,难道还会嫁得不对么?”   萧翎淡淡一笑,道:“此刻为令媛治伤要紧,其他事,还是别谈的好。”   毒手药王道:“不成,咱们非得先说清楚不可。”   萧翎道:“不说也罢。”   毒手药王道:“非得要说清楚。”   萧翎略一沉吟忖道:这毒手药王虽然可恶,但他女儿却很善良,不能伤害到她。当下说道:“在下已定过亲,有违雅意了。”   毒手药王道:“我道什么大事,这点还不简单,把她休了就是,或是由老夫出手,把她杀了。”   萧翎暗道:好毒辣的主意,口中却微笑说道:“药王的主意虽好,只是对方武功高强,防守森严,难以接近。”   毒手药王道:“不要紧,只要告诉老夫她是什么人,那就行了,就是她是当今皇帝的女儿,老夫也得想个法子,把她宰了。”   萧翎闭上双目,沉默不语。   原来他本是一句情急之言,用来做挡箭牌,毒手药王这般苦问姓名,一时实是想不出如何回答。   但闻毒手药王冷冷说道:“你怎么不说话,难道是欺骗老夫的么?”   萧翎暗道:此事如若被当面揭穿,只怕要大伤他女儿之心,一时情急,脱口说道:“在下说的句句实言。”   毒手药王道:“既是实言,何以又无法说出女方的姓名?”   萧翎道:“药王一定要问么?”   毒手药王道:“自然是一定要问了。”   萧翎道:“讲了出来,只怕药王也是没法可想,我看还是别讲算了。”   毒手药王哈哈一笑,道:“老夫走了大半辈子的江湖,什么事没有见过,岂容别人在眼睛之中,揉下沙子不成……”   萧翎情急之下,突然想到了北天尊者之女,心中暗暗想道:事到如今,只有先把她借来一挡今日之窘了。   心念转动,口中说道:“药王可知那北天尊者么?”   毒手药王呆了一呆,道:“听到过,其人很少到中原。”   萧翎道:“不错,他深居北海冰宫,和中原武林无怨无争,但近年来,却常常进入中原来,这短短五年之中,北天尊者,至少进入中原两次,不知药王是否知道。”   毒手药王缓缓点头应道:“不错。”   萧翎道:“他二次进入中原,迄今尚未离开,药王想必早已知道了。”   毒手药王道:“不错,他此刻正在江南一带游历。”   萧翎道:“药王可知他此次进入中原,是携女同行的么?”   毒手药王道:“他从人甚多,但是否带着女儿同行,老夫不敢妄言。”   萧翎道:“好!现在在下告诉药王,他带了女儿同来。”   毒手药王道:“怎么?难道你和北天尊者之女,有了什么纠葛不成?”   萧翎暗道:看起来药王对那北天尊者,似是亦存有敬畏之心,当下接道:“在下和她女儿相识。”   毒手药王道:“相识又怎样?”   萧翎道:“相识之后,彼此钟情……”   毒手药王接道:“你说和人订亲,就是北天尊者的女儿么?”   萧翎道:“不错啊!”   毒手药王道:“老夫有些不信。”   萧翎长长吁一口气,淡然一笑,心想:你是最好别真的相信,口中却应道:“药王不信,那也是没有法子的了!”   毒手药王看他神态轻松,心中反而动了怀疑,暗道:此人英俊秀逸,举止潇洒,如是和北天尊者女儿相见,说不定会真的被她看上……   心中念头转动,道:“你可是认定了老夫就无能杀死那北天尊者的女儿么?”   萧翎已然闭上的双目,缓缓睁开,瞧了毒手药王一眼,道:“药王可是自信武功,尤在那北天尊者之上么?”   毒手药王道:“老夫纵然武功非他之敌,难道就不能用药伤他么?”   萧翎淡然说道:“在下既然答应施血相救,生死难卜,纵然是留下性命,只怕短期内,也难有阻止药王之能,那也不用多言相劝了。”言罢,闭上双目,不再理会毒手药王。   他为情势逼迫,说了这番谎言,心中甚是不安,想到此事一旦传扬开去,坏了那北天尊者的名节,那就罪莫大焉了。   只听那长发少女长长叹息一声,道:“爹爹啊,人家已有意中人,爹爹也该打消这个念头了。”   毒手药王叹息一声,道:“孩子,就算他说的句句实言,也不要紧。”   长发少女道:“为什么?”   毒手药王道:“他和北天尊者女儿相识,钟情的事,那北天尊者未必知道,但我儿和他的婚事,却有为父做主,咱们找个大媒,抢个先着,明媒订亲……”   长发少女接道:“爹爹岂可这般逼人就范……”   毒手药王道:“我儿只要答允,为父的自有道理。”   那长发少女心中又急又气,一时间竟然是答不上话。   毒手药王不闻女儿相应,哈哈一笑道:“你既不反对,那是默允了为父的安排了……”语声微微一顿,高声说道:“商兄,杜兄,请入石洞中来,老夫有事和两位商量一下。” 第三十四章 论嫁娶深山觅药   中州二贾在洞外等候,心中焦虑万分,但因事关萧翎生死,又不敢擅自闯了进来,一听到毒手药王招呼之言,立时应声飞入。   商八望了萧翎一眼,道:“药王招呼我等,不知有何见教?”   杜九冷冷接道:“药王可是改变了心意么?”   毒手药王道:“老夫请问你们两位一件事情。”   商八道:“药王请说,我等洗耳恭听。”   毒手药王回顾了萧翎一眼,道:“你们当真想要老夫留下萧翎的性命么?”   杜九道:“这是最重要的条件,我等早已再三说明,如果保不住我们大哥性命,令媛首先要为他偿命。”   毒手药王淡淡一笑,道:“两位如想救萧翎,那就有劳你们为老夫做件事情。”   杜九道:“什么事?”   毒手药王道:“老夫想劳请两位做个大媒,把小女许配于人。”   商八望了望长发披垂,依壁而坐的枯瘦少女一眼,道:“不知药王要把令媛许配给那一个?”   毒手药王道:“萧翎。”   商八一怔,道:“我家大哥?”   毒手药王道:“不错……”   杜九轻轻咳了一声,道:“令媛只怕有点……”   他本想说有点配不上,但话将出口时,突然想到萧翎的生命,还在毒手药王掌握之中,赶忙住口不言。   毒手药王道:“如若小女许配萧翎的亲事谈成,他就成了老夫的乘龙快婿了。”   商八心中暗道:咱们也得跟着低了一辈,口里却应道:“不错。”   毒手药王道:“我自然不会叫自己的女儿未嫁之前,先死去了丈夫,让她望门守寡。”   商八道:“有道理。”   毒手药王道:“因此老夫必将尽我之能,留下萧翎的性命。”   杜九道:“最好不要再放他的血。”   毒手药王道:“两位只要把此媒作成,你们的大哥,决不会因放血而伤到身体。”   商八道:“此事体大,我们做不得主,必得先行请示大哥一下才行。”   杜九接道:“最好药王能够先回避一下,咱们兄弟谈话方便一些。”   毒手药王回顾了爱女一眼,只见她闭着双目,依在壁面,似是已沉沉睡去,略一沉吟,抱起爱女,离开了石洞。   商八蹲下身子,低声说道:“大哥,那毒手药王的话,你都听到了么?”   萧翎道:“都听到了。”   杜九道:“这老儿倒是想的一厢情愿,也不瞧瞧自己女儿的那副德行。”   商八轻轻咳了一声,道:“古往今来,有无数大智大慧的人,大都不拘小节,大哥何妨暂时答应了他。”   萧翎道:“事关一个女子的名节,我如何能随口答应,视作儿戏。”   商八低声道:“这么办吧!大哥不要讲话,一切由小弟做主,日后那毒手药王责问起来,大哥推到小弟身上就是。”   杜九道:“我瞧不成,那毒手药王老谋深算,如何会粗心上当,势必要迫着大哥亲口答允不可。”   萧翎道:“唉!两位兄弟对为兄如此关心,我萧翎是感激不尽,但大丈夫应是有所不为,此事万万不能轻作允诺。”   商八叹息道:“小弟斗胆说上一句,大哥也未免太过固执了。”   只听毒手药王的声音,传了过来,道:“几位谈的事情如何?”   商八目注萧翎,满脸乞求之色,道:“大哥是否让小弟做主,对付毒手药王?”   萧翎道:“为免伤害到别人的名节,不能轻作允诺。”   但闻毒手药王叫道:“老夫要上去了。”人影一闪,重又跃回石洞。   只见他轻轻放下怀中的女儿,道:“三位谈的如何?”   商八摇摇头道:“在下大哥……”   毒手药王怒道:“他可是不答应?就凭我毒手药王的女儿,那一点配不上他!”   商八道:“咱们大哥的性格,药王是早知道的,轻不允诺,一诺千金,生死无悔。”   毒手药王道:“不错,这萧翎倒是有君子之风,丈夫气度。”   杜九冷冰冰地接道:“如果他能稍微通权达变,今日药王也无法放他之血了。”   毒手药王道:“老夫要问我女儿婚事如何,这萧翎答应了没有?”   商八道:“在下曾把药王之言,转告我家大哥。”   毒手药王道:“他可是一口回绝了?”   商八道:“如是一口回绝,自是不用再谈了!”   毒手药王道:“那他怎么说?”   商八道:“他闭目不言,恍如未闻!”   毒手药王冷笑一声道:“敬酒不吃吃罚酒,可是认为老夫没有法子迫他答应么?”   商八道:“在下只听说过男子逼婚,还未听闻有人迫嫁女儿的事。”   毒手药王道:“老夫就做给你们瞧瞧!”   杜九冷然接道:“你如逼婚,那该是和放血救你女儿的承诺无关,咱们出手干涉,也不算有违大哥的令谕了。”   毒手药王森冷的目光,扫掠过中州二贾,道:“两位可是想试试老夫的手段如何?”   杜九右手一探,从怀中摸出一个银圈,道:“彼此动手,各尽手段,如是咱们失手伤了你的女儿,那也是无可奈何的事了!”   毒手药王呆了一呆,道:“两位都是成名人物,如若杀一个缠绵病榻的弱女子,岂算英雄人物。”   杜九道:“如是药王用毒,在下也只好出手对付令媛了。”   毒手药王缓缓说道:“两位可是要以此要挟老夫么?”   商八笑道:“药王言重了,咱们只望能和药王心平气和的谈一谈。”   毒手药王回顾了爱女一眼,道:“两位说吧!”   商八道:“生意来往,讨价还价,商某可算当世第一高手,但这做媒的事,商某可是从未做过,言语失当,还望药王多多包涵。”   毒手药王冷哼一声,欲言又止。   商八哈哈一笑,道:“男女婚事,虽是出于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但也得两情相悦……”   毒手药王道:“这就是了,老夫有命,两位为媒,岂不是样样皆全了么?”   商八笑道:“别人选婿,都是起于爱才之心,为女谋福;可是药王嫁女,却是为了要取女婿身上之血,拯救女儿之命,在下实是想不出他们还会有什么幸福可言。”   毒手药王道:“纵然老夫不把女儿许她为妻,那也仍然要他身上之血,此事互不相干,岂可混为一谈。”   商八接道:“药王医道绝世,疗疾又为何非要人血不可,如是药王确有选婿之心,就该另行设法,选觅药物,先疗好令媛的病势,再谈婚姻不迟。”   毒手药王双目神光闪动,冷笑一声,说道:“两位绕了这么大的圈子,竟是别有用心,可惜我毒手药王不是三岁的孩子,那么容易受人欺骗,婚事可以暂时不谈,老夫要先取他身上之血,救了小女的性命再说……”   语声微微一顿,接道:“两位这大媒,也不用再做了,自管请便吧!”   杜九怒道:“叫来就来,叫去就去,咱们兄弟岂是任人呼来喝去的么?”   商八道:“药王讲话,最好能客气一点,咱们中州双贾,也不是省油的灯。”   杜九冷冷说道:“咱们只听到过毒手药王用毒之能,还未听过药王有什么惊人武功,今日最好能领教一二。”   中州双贾早有存心,希望能找出一点借口来,好和毒手药王翻脸动手。   此刻时机已至,自是不肯放过。   毒手药王脸色一变,怒道:“两位如若想试试老夫的手段,那就别怪老夫出手无情了!”   商八淡然一笑,道:“很好,药王既是这般明目张胆的挑战,咱们兄弟只好是接下来了,不过,在下得事先说明,咱们只领教药王的武功,如是药王要用毒,那就别怪咱们兄弟伤到令媛了。”探手入怀,取出金算盘,接道:“药王也请亮出兵刃,咱们要打,就打个生死出来。”   毒手药王双目中直似要喷出火来,冷然一笑,道:“石洞中地势狭小,咱们出去一决生死!”   商八一摇手中的金算盘,哗哗一阵乱响,接道:“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如无令媛在侧,一旦药王用起毒来,咱们兄弟可是招架不住!”   毒手药王道:“老夫答应你们不用毒就是。”   杜九道:“知人知面不知心,药王之上加那毒手二字,想来不是由人自叫的,在下之意,就在此地动手,也是一样。”   商八接道:“咱们虽有两人,但决不连手齐攻,在下先来领教。”   毒手药王全身抖动,显示心中的激怒,已到了极点,声音颤抖地说道:“今日你们若要伤了我的女儿,你中州二贾,固然是死定了,整个的武林道上,都将掀起一场腥风血雨,为我女儿偿命。”   杜九道:“鹿死谁手,还难预料,药王先不用说出狠话,中州二贾,也经过无数的大风大浪,不是被人吓唬长大的。”   商八身子一侧,欺了过去,道:“药王自恃身份,定是不愿先行出手,兄弟这里有僭了。”   一抖手中金算盘,寒光闪闪的攻击过去。   毒手药王身子一侧,避过一击,未曾还手,他心中虽是气愤难忍,但想到女儿就在身侧,担心动起手来,伤了女儿,竟然把一腔怒火强自压下。   商八哈哈一笑,道:“怎么?药王定要让过三招么?”   一挥金算盘,反臂一招白鹤剔翎,横里击出。   毒手药王一闪避开,又未还手。   商八正待欺身再攻,萧翎突然睁开双目,高声喝道:“住手!”   商八一收金算盘,倒退三步,道:“大哥有何吩咐?”   萧翎道:“此地没有你们的事了,退下去吧!”   杜九道:“毒手药王亲口向小弟挑战,和大哥放血之事无关,大哥……”   萧翎接道:“不用说了,退出石洞去吧!”   中州二贾相互望了一眼,黯然一叹,退了下去。   毒手药王目睹两人离开石洞,奔行到洞口处,站了片刻,重又退回原地。   萧翎穴道被点,身子难以转动,也瞧不出毒手药王搞什么鬼,但想此人用毒之能,天下第一,怕他对中州二贾暗施手脚,忍不住问道:“药王可是对我两位兄弟,暗中下了毒手?”   毒手药王道:“你萧翎言出如山,当得君子之称,但你那两位兄弟,却叫老夫不敢领教。”   萧翎道:“因此,你暗中对他们下了毒手。”   毒手药王道:“这倒没有,不过老夫在那石洞口处,布下了剧毒,如若他们再要进入此洞之中来搅闹,身中剧毒,那就怪不得老夫了。”   萧翎叹息一声,道:“药王既是要救令媛一命,也不用拖延时刻了,不如点了令媛穴道,尽快换去她的坏血,药王也好带着令媛找一处僻静所在,替她养息,以求早日复元。”   毒手药王道:“老夫若取血过快,只怕你性命难保!”   萧翎道:“纵然缓缓放血,在下也未必能活,既是我许出了诺言,生死也不放在心上了。”   毒手药王叹道:“老夫行走江湖数十年,见过了不少雄才大略的英雄人物,但像你萧翎这等义肝侠胆的人,倒是少见的很。”   萧翎轻轻叹息一声,道:“药王不用称赞在下了,我也不过是为势所迫,不得不尔。”   毒手药王取得皮管,举起管上连带的空心钢针,道:“老夫过去几年,一直在深山大泽之中,寻觅灵草奇珍,希望能寻得为小女疗病之药,那知奇药难求,数年之功,竟未能得偿心愿,不得已才求诸其次,备下了皮管钢针,希望能寻得一个人,换去小女的坏血,可是,奔走数年,也只是见到萧兄你一人,唉!这也是情非得已的事了!”   萧翎缓缓闭上双目,道:“药王放血吧!”   毒手药王道:“可要老夫点了你的穴道?”   萧翎道:“如是药王不相信在下的耐受之力,点了穴道也好。”   毒手药王道:“如是快速放血,老夫必得用内力催动你身上的行血,一面还得要推拿小女身上的穴道,钢针刺脉,痛苦虽然不大,但行血加速之后,心理上难免有一种死之将至的恐怖感觉,老夫之意;还是点了穴道的好。”   萧翎道:“我萧翎此刻有如待宰的羔羊,任凭你药王处置,那也不用商量了。”   毒手药王右手挥动,又点了萧翎两处穴道,道:“如是点了你的晕穴,你虽然不知痛苦,但却难免影响放血的速度,只好请萧兄忍耐一二了!”   萧翎哑穴被点,心中虽然听的明明白白,但却有口难言。   只觉左臂一痛,想是那空心钢针,已然刺入了经脉之中。   紧接着感觉到一只手掌,按在前胸之上,一股暗劲,攻入了内腑。   全身的行血,陡然加速,耳际隐隐可闻到一阵轻微的沙沙之声。   萧翎心中暗道:这一次大概是真的完了。   心念转动间,突感左臂一松,插入经脉中的血管似是被拔了出来,按在胸上的手掌也突然离开。   耳际间响起了毒手药王的叹息之声,道:“孩子,你这是干什么?”   一个柔若无力的女子娇脆之声,传了过来,道:“爹爹呀!你不是要把女儿许配给萧翎么?”   毒手药王道:“不错啊,既是那萧翎答应了娶你为妻,我儿受他之血,自是无愧于心了。”   那女子轻声叹道:“我不信爹爹的话,他英俊潇洒,如何会答应娶我这样丑怪之人。”   毒手药王道:“婉儿,你别忘了你爹爹是当代武林中第一神医,你是我唯一爱女,只要我儿看中的人,那人就得娶你。”   那女子道:“要得女儿相信,除非是那萧翎当面讲给我听。”   毒手药王似乎是大感为难,沉吟良久,道:“好吧!不过,你先得答应为父的一个条件。”   那女子道:“什么条件?”   毒手药王叹道:“如是那萧翎当你之面,说出了要娶你之言,你就得乖乖的听从为父的话,受他之血,唉!婉儿,你处处为人着想,为什么就不想为父的爱女之心呢?”   那女子道:“你先解开他的穴道,让他说给我听听再说。”   毒手药王无可奈何的解开了萧翎的哑穴,暗中却施展传音之术,道:“萧兄,有道是杀人杀死,救人救活,送佛送上西天,你既然答应救助小女,那就请帮忙到底了。”   萧翎缓缓睁开双目,望了毒手药王一眼,只见他满脸乞求之色,不禁暗自一叹,重又闭上双目。   但闻那女子说道:“萧翎,我爹爹说你要娶我为妻,定然是骗我的了。”   萧翎又睁开双目,只见毒手药王满头汗水,不停的滚了下来,心中甚是不忍,当下说道:“你爹爹没有骗你……”   那女子笑道:“你答应娶我为妻,可知道我的姓名么?”   萧翎略一沉吟,道:“你可是叫婉儿?”   那女子道:“爹爹骗我,为了救我性命,要我受你之血,你为什么也要骗我呢?那婉儿乃我爹爹叫我的小名,我真正名字叫南宫玉。”   萧翎道:“南宫玉,唉!令尊说过了,只是在下一时间未想起来。”   南宫玉道:“爹爹啊!请你再解开他双臂和身上穴道,要他坐起来和我谈话。”   毒手药王道:“他已经当面告诉你了,不用再谈了,我儿早些受血要紧。”   南宫玉道:“爹爹,你还记得一件往事么?”   毒手药王笑道:“什么事?”   南宫玉笑道:“我不记得那时我几岁,但却记得爹爹赞我说,婉儿啊!你生的聪明绝伦,爹爹心中的事,从来瞒你不过。”   毒手药王道:“是啊!毒手药王的女儿,自然是人所难及了。”   南宫玉道:“爹爹既是知道骗不过你的女儿,为什么处处要骗我呢?”   毒手药王呆了一呆,半晌答不出话。   南宫玉接道:“爹爹一心一意要救女儿,如是你的女儿死了,你就会死去这条心了!”   毒手药王叹道:“就算是爹爹骗了你,那也是一片爱你之心。”   南宫玉道:“爹爹如若真的疼爱女儿,你就解开萧翎的穴道,我告诉你一个解救我的法子。”   毒手药王道:“我儿智慧过人,为父的相信得过。”右掌连挥,解开了萧翎被点的穴道。   萧翎缓缓坐了起来,只见南宫玉手中正抓着皮管,背倚在石壁之上,瘦削的脸上,带着一丝微微的笑意。   毒手药王道:“为父的已解开他的穴道,我儿有何自救之法,快些说吧!”   南宫玉转动一下眼睛,望了萧翎的双腿一眼,道:“他双腿穴道未解,是么?”   毒手药王哈哈一笑道:“婉儿,这些年来,你很少有此刻这般清醒过。”挥手又拍活萧翎双腿上的穴道。   南宫玉道:“爹爹医道精深,天下无出其右,可是当真么?”   毒手药王道:“自然当真了。”   南宫玉道:“女儿有一事不明,请问爹爹。”   毒手药王道:“什么事?”   南宫玉道:“萧翎身上之血,为何能救女儿之命?”   毒手药王道:“简单得很,因为他食用过一种奇药,体内之血,与人不同。”   南宫玉道:“这就是了,他并非是天生的奇血,可救女儿,既然如此,爹爹为什么不问他食用了何物,生长何处?”毒手药王一掌拍在脑袋上道:“不错,不错,为父的当真急昏了。”目光转注到萧翎身上,道:“小女的话,萧兄都已听到了?”   萧翎道:“听到了。”   毒手药王道:“如是萧兄肯据实说出,食用的是何物,萧兄就不用放血也可救小女的性命了。”   萧翎凝目思索了片刻,道:“那是一种生长在悬崖上的奇草,色呈灰白,形如撑伞……”   毒手药王道:“那是千年石菌了,正是小女病体需要之物,不知生在何处?”   萧翎道:“长江沿岸,三峡之间,那地方在下无法说出名字。”   毒手药王道:“你可曾记得那地方?”   萧翎道:“隐隐约约,或可寻得。”   毒手药王道:“那就有劳萧兄带老夫一行如何?”   萧翎略一沉吟,道:“好!不过在下要事先把话说明……”   毒手药王道:“老夫洗耳恭听。”   萧翎道:“那石菌生在一处上不着天,下不见地的峭壁之间,而且已被在下无意中食用了大半,余下多少,在下已茫然……”   毒手药王道:“不要紧,只要那时没有全部被你吃完,那就行了。”   萧翎道:“那地方千峰重迭,生长石菌的峭壁,究竟在何处,在下也是无法一下指出。”   毒手药王道:“难道你就记不得一点特征么?”   萧翎道:“那峭壁上,有着一条倒垂而下的瀑布。”   毒手药王道:“有此特征,那就行了。”   萧翎轻轻叹息一声,道:“在下能够记起的只有这些,由那千山重峰中,要找出那面峭臂,恐非是短短时日中能够如愿,令媛的身体……”话到此处顿口不言。   毒手药王道:“老夫以绝世医术,还可让她支撑一个月,如是一个月内,仍然找不到那生长千年石菌的峭壁,只有借用阁下之血,救小女性命了。”   南宫玉突然接口说道:“不要紧,别说一个月,就算两个月我也相信能够支撑得过。”   毒手药王奇道:“孩子,这玩笑之言,你如何可以随口胡言,为父的医道,世无伦比,查你脉象,已快到油尽灯干之势,如非为父的身有灵丹,和银针过穴之术,只怕连十日也难活得,一月之期,为父的已然是尽我心力了……”   他不让女儿开口,长长吁一口气接道:“萧大侠至诚君子,一诺之允,决不轻变,如果我儿许出两月限期之诺,为父的实无把握,能让我儿多活一月!”   南宫玉微微一笑,道:“爹爹少算了一桩支撑女儿生命的力量。”   毒手药王奇道:“少算了什么?”   南宫玉道:“女儿求生的潜力。”   毒手药王沉思了一阵,道:“我儿为何会动了强烈的求生之意?”   南宫玉一双失去神采的眼神,突然转注到萧翎的脸上,道:“为了不让爹爹放他身上之血。”   毒手药王略一沉吟,哈哈大笑道:“为父的明白了。”   一抹羞红泛上南官玉瘦削的双颊,缓缓把娇躯偎入了毒手药王的怀中,闭上双目。   毒手药王望着萧翎说道:“萧大侠,小女的话,你都听到了?”   萧翎道:“都听到了。”   毒手药王道:“那很好,小女自愿许下两个月之期,我虽是她爹爹,但也不便更改她许下之言,两个月之内,老夫决不取你身上之血,但如超过两月,仍然寻不到那千年石菌,那也是天意取你萧翎之血了。”   萧翎道:“如是令媛支撑不过两月……”   毒手药王道:“那是她命中注定要死,我这做父亲的也是无可奈何了……”   突然间双目神光一闪,接道:“你可知小女为什么要许两个月的诺言么?”   萧翎道:“令媛心地善良,不忍加害他人……”   毒手药王厉声接道:“因为早已自知无法活过两月时光。”   萧翎呆了一呆,道:“这个在下就想不明白了。”   毒手药王一句一字地说道:“小女对阁下情有所钟,宁甘自毙,不忍加害于你。”   萧翎道:“这个,这个……”   毒手药王道:“不用这个那个了,小女虽有舍命相救你萧翎之心,但我毒手药王却没有这等宽宏大量。”   萧翎道:“药王之见呢?”   毒手药王道:“如是在一月之内,找不到那生长石菌的悬崖,小女是非死不可,但她有言在先,纵然是至死无救,我也不能取你身上之血,如是小女死去,那千年石菌自是不用找了,老夫就把你和小女葬在一起,免得她一人长眠在那深山大泽之中,孤独无依!”   萧翎只听得心中一凉,道:“药王之意,可是要在下陪葬么?”   毒手药王道:“正是此意,阁下心意如何?”   萧翎淡然一笑,道:“药王想的很好,只是在下却未必答应,要我带你去找那千年石菌,势必要先解开我的穴道不可,在下只允放血救人,并没有答应殉身陪葬,药王想要在下殉葬,只有一个办法。”   毒手药王道:“什么办法?”   萧翎道:“各凭武功,一决生死!”   毒手药王道:“你武功奇佳,兼有数家之长,老夫虽然不致于落败,但却也没有胜你的把握,这等风险,岂是老夫甘愿去冒的么?”   萧翎道:“除了各以武功,分出生死之外,在下倒是想不出药王还有何策能够迫我殉葬。”   毒手药王道:“年轻人究竟是阅历浅薄,老夫不会防患未然么。”   萧翎道:“如何一个防患之法?”   毒手药王道:“告诉你不要紧。老夫借物传毒之能,早已天下皆知,快近一月期限时,如仍未找到那千年石菌,老夫就暗中在你身上下毒,小女死后迫你殉葬,那时你身中剧毒,自是无法和老夫抗拒。”   萧翎道:“你不该事先说出,在下既然知道了,自是要严加防备。”   毒手药王笑道:“老夫不怕。”   萧翎忖道:如若他说的句句实言,这人的能耐,当真是可怕得很。口中却缓缓说道:“药王也不用先自夸口,到时间再说不迟。”   毒手药王道:“老夫自信你无法防得……”语声微微一顿,接道:“此刻咱们先得决定一桩紧要之事。”   萧翎道:“什么事?”   毒手药王道:“你还没答应愿带老夫和小女,去寻那千年石菌。”   萧翎道:“只凭令媛那善良之心,在下也是义不容辞。”   毒手药王道:“那你是答应了?”   萧翎道:“药王可是不信在下么?”   毒手药王笑道:“那里,那里,如若不信你萧翎的话,世间再无可信之人。”右掌连挥,拍活了萧翎被点的穴道。   萧翎挺身而起,舒展一下双臂,道:“只有咱们三人同去么?”   毒手药王道:“中州二贾见多识广,如若能够带着他们同行,那是最好不过。”   萧翎道:“带我两位兄弟同行,你们父女不嫌人单势孤么?”   毒手药王笑道:“如若单凭武功而论,你萧翎一人已可对付我毒手药王,多上中州二贾,有何不同?”   萧翎道:“他们愿否同去,在下也难做主,必得先和他们商量一下才行。”   毒手药王笑道:“老夫所见,他们两人对你萧翎的敬重之情,别说要他们同去寻那千年石菌,就算要他们上刀山,下油锅,两人也万死不辞。”   萧翎道:“在下只是善言征求两人之意,如是他们不愿同去,在下决不相强。”   毒手药王道:“老夫去扫除布在石洞口处的剧毒。”大步行到洞口处,除了布下的剧毒,高声说:“两位老板,你们那龙头大哥有请。”   中州二贾正自等得心急,不知石洞中变化如何,听得毒手药王招呼之声,急急奔了上来。   只见萧翎站在石洞之中,精神奕奕,不禁大感意外,呆了一呆,抱拳道:“大哥无恙么?”   萧翎道:“我很好。”   商八目光转注到毒手药王的脸上,道:“药王可是改变了主意?”   毒手药王道:“老夫已和萧翎约好,入川寻找一种灵药,疗治小女伤势,不知两位是否有兴同去?”   商八目光转到萧翎身上,道:“大哥,这毒手药王之言,可是当真么?”   毒手药王道:“老夫几时说过了谎言。”   杜九冷冷说道:“就算你说的字字真实,咱们中州二贾,也未必要听。”   毒手药王想到借重几人之处尚多,轻轻咳了一声,忍了下去。   萧翎道:“他说的不错,我已答应了他,同去寻找灵药,相约以两月为限,如是寻不得……”   毒手药王接道:“两月之期是小女和阁下所订……”   杜九冷冷接道:“如是两月之内寻不到灵药,可是还要取我家大哥之血,救你女儿之命?”   毒手药王道:“老夫之见,只怕已无需取萧翎身上之血了。”   商八道:“为什么?”   毒手药王道:“小女无能撑过两月!”   杜九冷然一笑,道:“其实令媛缠绵病榻十余年,受尽活罪,一旦死去,药王也少了一个累赘。”   毒手药王脸色一变,道:“你咒我女儿,可是活得不耐烦了?”   商八生恐杜九恶言相对,引起冲突,急急接道:“药王不用生气,当今武林之中,有谁不知杜老二说话难听,小不忍则乱大谋,想为令媛寻药,药王最好忍耐一些。”   毒手药王冷哼一声,未再开口。   杜九仍是那不低不高,冷冰冰的声音,说道:“咱们龙头大哥答应了,我们做兄弟的自然是亦步亦趋,追随一行了。”   萧翎道:“两位兄弟不用勉强……”   商八哈哈一笑,接道:“但得追随大哥,不论天涯海角,赴汤蹈火,都是称心乐事。”   萧翎轻轻叹息一声,道:“两位兄弟最好是别去,一定要去,小兄不敢阻止。”   毒手药王道:“老夫常听人言,你们中州二贾养了两只奇种猛犬,不知是否带着同行?”   商八道:“咱们带去一只就是。”   毒手药王道:“不知要几时动身?”   商八望着萧翎道:“大哥之意呢?”   萧翎道:“本当向父母拜别,但此去仍是生死难卜,也不用再去打扰两位老人家……”   毒手药王道:“既是再无要办的事,咱们就立刻动身如何?”   杜九道:“此刻此情,药王最好能听从在下大哥的吩咐。”   萧翎道:“两位的虎獒,现在何处?”   商八道:“大哥先请等候一阵,在下去招来虎獒,再行动身。”转身跃出石洞而去。   萧翎回顾了毒手药王一眼,道:“药王,那生长千年石菌的地方,乃是山崖中一片峭壁,由山顶垂下一道瀑布,掩遮去了那壁上的千年石菌,而四面高山拱围,下临绝谷千丈,壁间生满了青苔,别说不容易找,就算是侥幸找到了,只怕也无法攀上石壁,取那石菌。”   毒手药王道:“如此险恶之地,萧兄又是如何去的,如何出来?”   萧翎略一沉吟,望了杜九一眼,道:“我是无意间找到了那里。”当下把中州二贾把他带出武当,被迫落江,为人所救,送入峭壁一座山洞中,那洞中的枯瘦老人,留自己住在洞内,因和那青衣少年赌气,跑到后洞,跌下悬崖,误食石菌的经过之情,说了一遍。   毒手药王道:“绝壁那般险恶,你又如何离开?”   萧翎道:“说来也许令人难信,有一只极为罕见的大鹏,也去食那石菌,我是骑在它背上飞离峭壁的。”   毒手药王道:“老夫就算不愿相信,也是非得相信不可了。”   杜九听萧翎述说昔年被迫落江的往事,心中惭愧,垂下头去,一语不发。   萧翎道:“眼下只有仍从那石洞之中,结索而下,或可有望取得石菌,不过……”   毒手药王接道:“不过什么?除此之外,已是别无良策。”   萧翎冷冷说道:“药王如是想要在下助寻千年石菌,最好是言语客气一些。”   毒手药王轻轻咳了一声,道:“如若取你之血,照样医好小女之病,老夫以你的性命交换你带路寻药,难道还要感谢你不成?”   萧翎只觉他言之有理,登时为之语塞,呆了一呆,道:“药王说的不错,只是在下那时全然不会武功,一直躺在舱中,被他们送入石洞之中,自然是在三峡中了,咱们雇上一艘快艇,沿江上行,站在船头查看两边绝壁,如是有些相似,咱们就攀上峭壁,寻那山洞就是。”   毒手药王道:“也只有这个办法了。”   半晌不发一言的杜九,突然接口说道:“归州方圆数十里,到处布有那百花山庄的耳目,咱们这等结伴而行,势必被他们发觉不可。”   毒手药王道:“如若百花山庄的人刁难咱们,自有老夫对付,用不到你们中州二贾出手。”   杜九冷冷说道:“咱们兄弟自然是要坐山看虎斗,药王那时如想叫咱们兄弟帮忙,那就得谈谈斤两了。”   毒手药王道:“老夫大半生来,还未求过别人助拳,你们尽管放心。”   杜九道:“药王不要把话说的太满了。”   两人斗口之间,商八已赶回石洞。   毒手药王道:“那虎獒带来没有?”   商八望也不望毒手药王,却对萧翎抱拳为礼,道:“虎獒带到,恭候大哥下令动身了。”   萧翎缓缓站起身子,道:“咱们走吧!”行出石洞,突然停下,说道:“不行,家父母留此幽谷,岂是良策,那司马兄和金兰、玉兰,实不足保护二老的安全。”   商八微微一笑,道:“大哥放心,两位老人家已有向飞率领群豪护送到安全所在去了。”   萧翎道:“送往何处?”   商八望了毒手药王一眼,哈哈一笑,道:“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大哥只管放心,那地方十分安全就是。”   毒手药王冷哼一声,抱起女儿,大步当先行去。   商八低啸一声,草丛中奔出来一只黑毛大犬,紧随在商八身后而行。   毒手药王当先带路,行到谷口所在,停了下来,道:“老夫虽然不畏百花山庄中人,但如被他们瞧到,定然要回报到百花山庄中去,如是那沈木风亲自赶来,那就有些麻烦,不如等到入夜之后再走。”   杜九道:“药王可是很怕那沈木风么?”   毒手药王道:“老夫和他是结盟兄弟,交称莫逆,有什么怕他的?”   杜九还想出言讥讽,却被萧翎喝止。   商八取出身上带的干粮,分给几人食用。   毒手药王从怀中摸出一个玉瓶,倒出两粒丹丸,小心翼翼的送入了女儿口中。   萧翎等看他对女儿的慈爱关顾,心中暗暗叹道:他身挟绝世毒技,如不是这样一位多病的女儿,折磨得他雄心尽消,只怕他在江湖上闹出的事情,不在那沈木风之下。   几人坐息一阵,待天到初更,方动身赶路,在虎獒的锐利嗅觉之下,避开了百花山庄的暗桩,绕到江边,已经四更时分。   阴云密布,夜暗如漆,耳际间江流澎湃,却不见一点渔火。   杜九冷冷说道:“夜黑风高,渔火敛迹,看起来,只有等到天亮了。”   毒手药王道:“多等一刻,你们那萧大哥就减少一刻生机。”   商八轻轻咳了一声,道:“药王的水性如何?”   毒手药王道:“老夫不通水底工夫。”   商八道:“咱们几只旱鸭子,如是上了贼船,岂不任人摆布了。”   毒手药王道:“如是情形不对,老夫就先在他身上下毒。”   商八起身说道:“在下去碰碰运气,看看能不能找上一艘客船。”言罢,起身而去。   大约有半个时辰左右,商八急急奔了回来,道:“在下找到了一艘长行三峡的客船,我们快些上船吧!”   毒手药王抱起女儿,随在商八身后,沿江而下,行约七八里路,果见一艘双桅帆船,泊在岸边。   全船中一片黑暗,不见灯火。   商八当先跃上甲板,直奔舱中。   萧翎、杜九、毒手药王等随后而入。   杜九晃燃火折子,只见舱中横七竖八的躺了七八个人。   萧翎一皱眉头,道:“这是怎么回事?”   商八笑道:“这些人是船上的艄公,我来时,他们都集中在舱中赌钱,我一谈雇船入川,就被他们一口气回绝,情势所迫,小弟只好先点了他们的穴道,再去请大哥来了。”   萧翎轻叹一声,欲言又止。   毒手药王却一伸大拇指,赞道:“商兄高才,这一手实在叫兄弟佩服。”   商八道:“如非为了咱们大哥,商某岂肯出此下策。”右掌挥动,拍活了艄公被点的穴道。   毒手药王碰了个软钉子,心中气闷,抱着爱女闷坐一侧,不再多言。   杜九燃起案上火烛,右手从怀中摸出一锭黄金,两颗明珠,放在桌案上,冷冰冰地说道:“各位都是常跑码头的人,眼睛里揉不进一颗砂子,黄金有限,明珠无价,诸位立刻启碇,送咱们溯江而上。”   众水手眼看那两颗明珠,都有猫眼大小,单是一颗,就可造上三两条大船有余,个个面露喜色。   一个四旬左右的大汉,望了案上明珠一眼,道:“几位是进川的么?”   商八道:“阁下想是船主了?”   那大汉道:“小人周顺,大爷有事请吩咐。”   商八笑道:“你先收好黄金、明珠,立刻开船。”   周顺道:“月黑风大,水急浪高,行舟甚难,但你大爷一句话,小人们卖给你啦……”语声一顿高声接道:“伙计们,起碇升帆,开船了。”   舱中水手,应声奔出舱外。   但闻一片彼呼此应之声,响不绝耳,巨舟起碇离岸,张帆驶动。   萧翎望了毒手药王一眼,道:“药王,把令媛放在榻上,让她安睡一阵。”   毒手药王望了萧翎一眼,长长叹一口气,依言把怀中女儿,放在舱中木榻之上。   这艘双桅巨舟,专门往返三峡,水手们个个俱是经验丰富,熟知水道形势,夜风急浪中,行驶仍极平稳。   萧翎步行出舱门,站在甲板上,抬头看东方天际,一片鱼肚白色,已是天色将亮时分。   周顺急急行了过来,道:“大爷,你进去歇歇吧!风势未退,江浪仍急,你要是站不稳,可不是闹着玩的。”   萧翎微微一笑,道:“不劳船主费心,在下想看看江上的日出景色。”   周顺还想再说,却听杜九冷冷喝道:“不要你费心,你就别多管闲事。”   杜九一副铁青面孔。人见人怕,这一喝,周顺那里还敢多言,赶忙走回后艄,招呼伙计去了。   萧翎站在甲板之上,迎着河风,四下流顾,希望能回忆起昔年往事,辨认出行经之处。   但见江流滚滚,一片白浪,那里还能辨别出昔年的行止,不禁暗暗叹息一声,回到舱中。   他说那石洞在三峡之间,只不过是凭借推断而言,究竟在何处,却时无法确定。   巨帆逆水而上,直奔三峡水道。   萧翎坐在舱口处,望着那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的浪花,心情却和那江浪一般的起伏不定,想到此行成败,毫无把握,不禁有些黯然之感。   中午时分,船家送来午餐,竟是有酒有肉,十分丰富。   毒手药王心知爱女虚弱的身体,实难受长时行舟之苦,忍不住叫过周顺问道:“咱们几时可以进入三峡?”   周顺道:“如老天爷送咱一帆风顺,日落之前,即可进入峡道,要是风向不对,似此等逆水行舟,只怕要明天晚上了。”   毒手药王道:“老夫两臂,有千斤以上神力,不知能否帮助你们行快一些。”   周顺道:“不敢劳动你老。”   毒手药王道:“老夫并非是要帮你们的忙,实因小女身体太弱,不适长时间的行舟之苦。”   周顺道:“原来如此。”   毒手药王道:“有没有困难?”   周顺道:“你老力量再大,也是无法和这等自然威力抗拒。”   毒手药王道:“那是老夫无法帮忙了。”   周顺道:“不错啊!你老还是留在舱中休息一会吧!”   说罢,急急出舱而去。   大约有一个时辰左右,瞥见周顺重又奔入舱中,满脸欢笑对毒手药王说道:“你老可以放心了,风势已有转变之象,也许咱们今夜就可能进到入口之处。”   毒手药王道:“不能连夜进去么?”   周顺道:“不行,三峡水道中到处都是浅滩礁石,小人虽熟悉,也不敢冒险在夜间行舟。”   毒手药王道:“若是小女娇弱之躯,受不了长时逆水行舟之苦,而有三长两短,你们谁也别想活。”   周顺呆了一呆,悄然退出舱去。   风向转变,顺风送舟,到了水道口处,太阳还未下山。   周顺找了水湾所在,停了下来。   毒手药王心中虽然着急,但也不愿强迫船家,连夜冒险行舟。 第三十五章 破埋伏毒王降蛇   次晨天亮,毒手药王立时催促行船。   舟入水道,愈行愈见险要,急流暗礁,比比皆是。 仈_○_電_ 耔_書 _ω_ω_ ω _.t x t 0 2. c o m   水道两侧的山壁,也愈来愈见高耸,陡峭。   毒手药王和萧翎并肩站立在甲板之上,望着两面峭壁,不时追问萧翎,询问那石洞所在。   萧翎目光虽锐利,但也无法一眼间,瞧出石洞所在,只能凭昔年一点记忆判断,口中却是连应“尚未到达”。   但是否走过了头,心中亦是毫无把握。   一日易过,又是晚霞满天的黄昏时分。   周顺不敢放行渡险,又选了一处水流轻平之处,停船不行。   毒手药王心中虽急,却也是无可奈何。   萧翎口虽不言,但心中却比毒手药王更为焦急,站在船头,苦苦思索。   夜幕低垂,天色暗了下来。   要知萧翎五年前,被人送进那神秘石洞中时,体弱多病,一直在舱中休息,只是那人停舟登山时,他才瞧看了一下山势,此刻纵然是搜尽枯肠,也是无法想出一点头绪。   正自焦虑之间,突闻唰的一声,一艘梭形小舟,掠着船边行来,只见那操舟人身披蓑衣,留着山羊胡子,不禁心中一动,暗道:这人颇似五年前送我的两人之一。   但觉脑际间灵光连闪,发觉那梭形快舟也颇似昔年乘坐之舟。   那小舟去势奇快,萧翎这么心念一转之间,小舟已到了数丈开外。   就在这一瞬之间,萧翎感觉到良机不可失,纵身一跃,直向小舟飞去。   毒手药王虽在舟中看顾爱女,但双目却一直暗中注意着萧翎,担心萧翎会突然离去,眼见萧翎飞跃离船,不禁心中大急,话也顾不得多说一句,一晃身,窜出舱外。   目光到处,瞥见萧翎正向一艘梭形快舟飞去,当下一提真气,疾追而去。   毒手药王这突然的举动,立时引起中州二贾的注意,双双追出舱外。   这时,萧翎和毒手药王皆已飞上小舟,那小舟已然到了三四丈外。   且说萧翎将要落上小舟之时,那身披蓑衣的老者,已然瞥见,右手一翻,劈出一掌。   一股强猛绝伦的掌力,直击过去。   萧翎心知如若硬接他这一掌,势必被逼入水中不可,当下暗提真气,悬空一让,横身避开三尺,一股掌风,掠身而过,人却借势踏上小舟。   那老者似是毫无畏惧之感,反而赞道:“好身法。”左手摇橹,稳住小舟,不让它顺流而下,右手一翻,顺手抄起一根竹篙,一招横扫千军,平扫过来。   萧翎双足落上小舟,胆气立生,右腿举起一跨,直向那老者身侧欺去,左手暗运功力,向外推出。   逼近那人身体愈近,竹篙的力量愈小,当竹篙近身,萧翎已到了老者身侧二尺左右处,吃萧翎推出的掌势逼住。   过时,毒手药王已借机登上小舟,冷冷说道:“萧翎,想溜么?”   萧翎右手疾快伸出,抓住竹篙,顾不得答复毒手药王之言,急急对那身披蓑衣的老者说道:“兄台住手,在下有事请教。”   那身披蓑衣的老者看萧翎出掌抓篙的快速举动,已知遇上劲敌,霍然站起身子,冷冷喝道:“有何见教?”   萧翎道:“水流湍急,说话不便,兄台可否把小舟划至安全所在一谈。”   毒手药王右手控毒,站在萧翎身后,虎视眈眈,只要萧翎一有逃走之图,立时施放剧毒。   那身披蓑衣老者,双目盯注在萧翎的脸上,瞧了一阵,发觉素不相识,心中大感奇怪,一皱眉,说道:“咱们素昧平生。”   萧翎道:“在下并无恶意,兄台先请稳好小舟,咱们再谈不迟。”   身披蓑衣的老者冷笑一声道:“就算你有恶意,我也不怕。”双手摇橹,把小舟划向一侧停妥,接道:“阁下何人?有何见教?”   萧翎目光转动,四下打量了一眼,道:“如是在下的记忆不错,我想兄台这小舟上,应该还有一位同伴。”   那身披蓑衣的老者大感不耐地说道:“阁下究竟是何人?如再推三阻四,不肯实说,请恕在下不客气了!”   萧翎道:“咱们五年前见过面,承阁下和那位同伴,把我逼入江中,又把我救上小舟。”   那穿蓑衣老人从头到脚的望了萧翎一阵,摇摇头,道:“在下毫无记忆。”   萧翎道:“兄台可是想不起来么?”   蓑衣人道:“想不起来!”   要知萧翎五年前身形瘦小,弱不禁风,此刻是人若临风玉树,英气逼人,就让他想破了脑袋,也是不容易想得出来。   萧翎回顾了毒手药王,又对蓑衣人说道:“五年之前,阁下和贵友,在江中救了在下,却把我送来此处,给一位卧病中的老人,那人高居悬崖峭壁间一座石洞之中,你们经常去擒些十几岁的孩童,送来此地,在下这般说,阁下可以明白了吧!”   那人双目耸动,又望了萧翎一眼,道:“不错,五年前虽然有这么一件事情,如若那人是你,你就是萧翎了?”   萧翎道:“不错,正是区区在下。”   蓑衣老人长长吁了一口气,道:“你不是跌下悬崖摔死了么?”   萧翎不愿讲出详情,随口应道:“在下该死未死,被人救起。”   蓑衣人道:“当今江湖上传诵之名,那人就是阁下了。”   不论何人,一提此事,萧翎就觉得夹缠不清,很难说得清楚,当下说道:“当今之世重名重姓之人甚多,也许那是另外一位萧翎。”   那身披蓑衣老者冷冷说道:“阁下是否萧翎,在下也不愿多问,但不知你率人来此,是何用心?”   萧翎心中暗道:我们来采取那千年石菌的事,不能对他泄露,和他谈话,自然是愈少愈好,当下说道:“在下一则想旧地重游,二则想向那位病中的老人,致谢一声。”   那蓑衣人冷笑一声,道:“如果当真为此,由你一人来此,也就是了,用不着这等劳师动众。”说完,目光回转,望了大船甲板上站立的中州二贾一眼。   萧翎道:“在下虽然有友同行,但绝无恶意……”   那蓑衣老者摇摇头,道:“不行。”   登上小舟,一直未发一语的毒手药王,突然冷冷说道:“谁说不行了,行也得行,不行也得行。”   蓑衣人怒道:“你是何人?”   毒手药王道:“老夫毒手药王。”突然伸手,抓住竹篙,直向那蓑衣人横里击去。   那身披蓑衣老者突然一伸手,抓住竹篙道:“毒手药王,在下久闻你用毒之能,天下第一,今日有幸一晤。”   毒手药王淡淡一笑,道:“你已中了老夫之毒。”   蓑衣人先是一怔,继而淡淡一笑,道:“药王可是想吓唬在下么?”   毒手药王道:“你如不信老夫之言,何妨运气一试。”   那人依言暗中运气一试,果然是觉出有了中毒之征,不禁脸色一变,道:“毒手药王之名,果不虚传。”   一转身正待跃入水中,萧翎却急急叫道:“兄台留步。”   那蓑衣人怒声喝道:“老夫在五年之前,如若把你放在江中淹死,也不会有今日中毒之事了。”   毒手药王冷然接道:“老夫不但施毒之能,称尊天下,而且还有着控制毒性发作之能,你此刻身中之毒,不但毒性激烈,而且是老夫施放之毒中,最恶毒的一种,毒性发作之后,就要全身抽筋,哀嚎三昼夜,才能死去。”   语声微微一顿,道:“中了此毒之人,最是怕水,冷水一浸,毒性立刻发作。”   那身披蓑衣的老者,举手微捋山羊胡子,道:“浸入水中,能引发毒性,在下倒是有些不信。”   他口中虽说不信,但人却已不敢跳入水中,想到毒手药王借物传毒之能,此言也许不虚。   毒手药王道:“老夫从来不说谎言,信不信由你!”   萧翎回目望着毒手药王道:“药王施毒伤人,是何用心?”   毒手药王笑道:“我如不施放剧毒,此刻只怕他已跃入水中而遁。”   萧翎向药王道:“在下带药王到此,旨在寻药,并无寻仇伤人之心,你这般……”   毒手药王想他下面之言,定然十分难听,急急接道:“老夫要防患未然,不得不尔。”突然伸手从怀中摸出一粒解药,一翻手腕,投向那蓑衣人,接道:“接住解药服下,立刻可解剧毒。”   那人一伸手,接住解药,张口吞了下去。   毒手药王道:“闭上眼睛运气调息。”   那蓑衣人似是已为毒手药王施毒之能震慑,竟是言听计从,依言闭上双目,运气调息。   毒手药王暗施传音之术,低声对萧翎说道:“趁他闭上双目可要点他穴道?”   萧翎冷冷的望了毒手药王一眼,凝立不动。   这时毒手药王已对萧翎坦坦荡荡,一言九鼎的君子风度,生出了敬佩之心,看他不理自己,讪讪一笑,不再多言。   那身披蓑衣的老人调息片刻,缓缓睁开双目,望了萧翎和毒手药王一眼,正待开口,萧翎已抢先说道:“兄台身中剧毒,是否已解?”   毒手药王接道:“老夫施放之毒,再赠解药,自然是瞬息可解了。”   那身披蓑衣的老者道:“好像已经解去。”   萧翎接道:“五年前承蒙相救,但兄弟却一直未请教兄台姓名,不知此刻肯否相告。”   身着蓑衣的老者道:“在下宋保。”   萧翎向身着蓑衣老者一抱拳道:“原来是宋兄。”   宋保一拱手,道:“不敢当。”   萧翎道:“有劳宋兄,不知肯否答允?”   宋保道:“那要看什么事了。”   萧翎道:“五年之前,小弟承蒙相救之后,送往那石洞中去,山道崎岖,早已不复记忆,劳请宋兄指明去路……”   毒手药王接道:“最好是带咱们一起去。”   萧翎道:“如果宋兄肯带咱们同去,那是最好不过,但如确有困难,兄弟也不敢勉强。”   宋保沉吟了一阵,道:“我家公子脾气不好,诸位就算无恶意,这等直接寻上门去,只怕也将激怒于他……”   毒手药王接道:“他如敢对老夫等无礼,也让他试试老夫施毒之能。”   萧翎望了毒手药王一眼,说道:“宋兄意下如何?”   宋保道:“如是萧兄果无恶意,兄弟倒有一策在此。”   萧翎道:“请教高见。”   宋保道:“诸位请在船上相候,在下先去禀报我家公子一声,诸位再去不迟。”   毒手药王道:“如是你一去不回,我们要到那里找你。”   宋保道:“在下答应了,决然不会不来。”   萧翎道:“如是你家公子不肯答允呢?”   宋保沉吟了一阵,道:“这个,在下就做不得主意了,如是我家公子不肯答应,在下亦当来通知诸位一声。”   萧翎突然想到那常卧病榻,骨瘦如柴的老人,问道:“有一位卧病的老人,可还住在那石洞中么?”   宋保长长叹息一声,道:“那是在下的老主人,已于前年死去。”   萧翎暗暗叹道:五年之前,我被送往那石洞中去时,那位老人待我不错,如若能采到了千年石菌之后,送他一些疗治病势多好,想不到他竟然死去了!   只听宋保说道:“自从老主人病逝之后,公子继承了老主人的衣钵。”   萧翎道:“你口中的公子,想来定是我五年前遇到的青衣少年了。”   宋保道:“我家老主人只此一子,你如见过,定然是不会错了。”   萧翎道:“我等如若放你回去,万一被你家公子扣留,不肯放你回来……”   宋保道:“那是情非得已,而且依在下看来,此机不大。”   萧翎道:“话虽如此,但我等不得不作防备,在下有一个两全之策在此……”他顿了一顿,又继道:“我等随你身后,找上那石洞所在,隐在暗处,宋兄去禀报你家公子,他如愿意接见,我等自是依照江湖上规矩拜府求见,如是他万一不肯接见,那也不敢有劳宋兄,半个时辰之后,我等自行进入那石洞中去就是。”   宋保道:“这个,只怕不很妥当吧……”   毒手药王道:“如是太妥当了,我等就少一分制胜机会,老夫之见,此乃是最好之策,你如再不答应,咱们就只有动强了!”   宋保暗暗忖道:此人不知从何人学艺,本是身罹绝疾必死的人,此刻竟然是疗好病情不算,而且又得了一身非凡武功。   只听萧翎道:“此刻时光,寸阴如金,阁下也不要太拖延了。”   宋保突然一咬牙,道:“如不获公子答允,诸位就自行前去叩门,直接找我家公子……”   萧翎接道:“既是如此,那就有劳宋兄了。”   毒手药王抱起女儿,抬头瞧瞧那耸立的峭壁,道:“可否把小舟靠到岸边。”   宋保连忙转动小舟,靠在岸边。   萧翎招来中州二贾,连同毒手药王一起登岸,直向峭壁之上攀去。   绝壁过于陡峭,群豪要手足并用,才可攀上,那毒手药王怀中抱着女儿,无法施展双手,萧翎用一条细绳,拖着毒手药王,助他一臂之力。   商八紧随宋保身后,暗中监视着他的行动。   攀到百丈之后,才到了一条小径之上,宋保回顾了萧翎一眼,道:“西行百丈,就是敝公子的息居石洞,诸位就请在此地留步如何?”   萧翎道:“咱们到那石洞口处,也是一样。”   宋保轻轻叹息一声,道:“近洞十丈之内,就有埋伏,诸位又何苦涉险呢?”   毒手药王道:“如是真有埋伏,咱们更需得借重阁下带路了。”   宋保似是自知失言,不再答话,当先举步行去。   行在曲折小径之上,萧翎已不用再助那毒手药王,连忙抢先一步,紧随在宋保后面,道:“宋兄可知那十丈内埋伏有几道暗桩。”   宋保道:“不是暗桩,那石洞之中,除了我家公子之外,只有二婢和在下等共四个人,人手不够分配,如何还能派出暗桩。”   萧翎道:“不是暗桩,那是什么?”   宋保道:“各种毒物。”   萧翎道:“各种毒物,那是说包括很多的种类了?”   宋保道:“不错,毒蛇、蜈蚣,应有尽有!”   萧翎心中暗道:毒蛇、蜈蚣,虽不可怕,但这等夜暗之中,它们如突起施袭,倒也真使人防不胜防了!   商八从怀中摸出金算盘道:“老二,亮家伙,对付毒蛇、蜈蚣之类,不用客气。”   毒手药王突然大跨几步,追在那宋保身后,道:“老夫不畏毒蛇。”   宋保回顾了毒手药王一眼,道:“诸位如信得过在下,让在下走前一些,设法退去毒虫。”   毒手药王道:“阁下请便。”   宋保放开脚步,行出丈余,突然从怀中取出一个铜铃,挥手摇动。   静夜中叮咚铃声,传出老远。   商八低声说道:“他是用铃声传警报讯,咱们上了他的当啦!”   萧翎道:“咱们既无和人为敌之心,纵然传出警讯,也不要紧。”   宋保行约十几丈后,突然停了下来,说道:“到了。”   萧翎急行几步,抬头瞧去,只见一个高大的岩石之旁,果然有一座紧闭的石门。   毒手药王向萧翎问道:“是否你昔年来过之处?”   萧翎四下打量了一阵,道:“时日过久,夜色幽深,一时间倒是无法分辨。”   毒手药王道:“先打开石门瞧瞧再说。”   萧翎暗运功力,伸出右掌,按在石门之上,低声对宋保说道:“是宋兄你自己叫门呢?还是由在下推开?”   宋保道:“这座石门坚牢无比,阁下双臂纵然有千斤神力,只怕也无法推开。”   萧翎运内功一试,果然十分坚牢,说道:“在下如是推它不动,只有设法毁去此门了。”   商八抱起山径旁一块巨大的山石过来,道:“大哥闪开。”高举大石,正待砸向石门,突闻宋保说道:“且慢。”   杜九也捡了一块巨石,高高举起,听得了宋保之言,冷冷说道:“这石门就算再牢一些,只怕也无法受得起咱们撞击之力。”   宋保道:“诸位如若未有和我家公子为敌之心,行事最好是先请三思了。”   萧翎道:“事已如箭在弦上,纵然得不到你家公子的谅解,那也是无可奈何的事了。”   宋保突然行前一步,伸手在石门旁侧大岩上点了一指。   只听一阵隆隆之声,传了过来,声音由上而下,逐渐远去。   萧翎心中暗道:原来他们用滚石传音之法,用作叫门的讯号。   大约过了有顿饭工夫之久,那滚石之声,早已消失不闻,仍不见石门开动。   毒手药王首先不耐,怒声对宋保说道:“你如敢再耍花枪,老夫就让你尝试一下,抽筋缩肌的奇毒滋味。”   宋保冷冷说道:“石府幽深,总得让他听到滚石声后,赶来开门。”   说话之间,突闻呀然一声,石门大开。   夜色沉沉,洞中更是黑暗,以几人过人的目力,也只能看到丈余左右。   宋保冷冷的说:“石门已开,诸位请进啊!”   萧翎突然大迈一步,当先抢行,道:“在下带路。”   杜九急冲两步,抢在萧翎前面,道:“小弟开道。”拔出铁笔,戒备开路。   只觉那石洞左曲右折,绕入山腹,但地势逐渐平坦,显然是天然的石洞,又经过一番人工的修筑。   商八紧随在宋保身后,说道:“宋兄,如是这石洞中,有了什么变化,兄弟就先行出手,对付你宋兄了。”   说话之间,突见灯光隐隐透了过来。   几人目力何等敏锐,有此微弱之光,立时有着如入白昼之感。   杜九加快脚步,转过一个弯子,抬头看去,只见一盏高燃的油灯,放在一片转弯处山壁之上。   灯光下看的明白,那光滑壁上,写着“止步”两个字。   商八沉声对宋保道:“宋兄,这油灯蕊心未开,显然刚刚燃起不久!”   宋保道:“不错。”   商八道:“这就是说,在我们未到之前,先有人在此点起灯火而退。”   宋保道:“正是如此。”   杜九接道:“这两个字写在转弯的山壁上,那是有着示警之意了?”   宋保道:“不教而杀为之虚,诸位见此示警二字,如是仍然不肯停下,遇上什么凶险,那是咎由自取了!”   商八抬头打量了石道一眼,只见石道高不过丈五,宽不过四尺,如是在这石道中有什么机关埋伏,实是不易闪避。   只听杜九说道:“大哥请暂行留此,兄弟先行一步瞧瞧如何?”   萧翎道:“事已至此,已是有进无退,就算他们在这石道中设有险恶的埋伏,也只有闯过去了。”   语声甫落,突然那高燃的灯火,摇了两摇,突然熄去。   杜九冷哼一声,道:“鬼鬼祟祟,算得什么英雄人物。”   商八突然纵声大笑,道:“好啊!熄去灯光,难道就能难得住中州二贾么!”   但见宝光一闪,幽暗的石道中,突然亮起了一片青碧光辉。   仔细瞧去,只见商八手中捏着一颗龙眼大小的莹晶明珠,青碧色的光彩,就由那明珠之上发出。   毒手药王喜道:“夜明珠。”   商八点头道:“不错,夜明珠,中州双贾,富甲天下,区区一颗夜明珠,算不得稀奇之物。”   但闻宋保冷冷的接道:“就算这石道中的光耀如白昼。但诸位如想通过那重重埋伏,也不是容易的事。”   杜九突然伸出左手,抓住了宋保的右腕,道:“你仍忘记了一件事,那就是咱们未死之前,还有杀死宋兄的机会。”   宋保哈哈一笑,道:“我宋保如是未把生死置之度外,也不会带你们进入石道了。”   毒手药王右手挥动,嗖嗖两声,拍在宋保双肩之上,道:“杜兄,可以放开他了,我已卸了他两肩的胛骨。”   珠光映射下,只见宋保疼得满头大汗,滚滚而下。但他却紧咬牙齿连哼也未哼一声。   商八暗暗赞道:这人耐受痛苦之力,倒是惊人的很。   萧翎突然举步一跨,行近宋保身侧,双手齐出,接上他双肩胛骨,道:“宋兄请吧!”   这一下,宋保倒是大感意外,回顾了萧翎一眼,道:“你这是何用心?”   萧翎道:“咱们无怨无仇,在下也不忍看着宋兄胛骨被卸之苦。”   宋保冷冷接道:“大丈夫死而何惧,何况一点错骨之苦。”   萧翎道:“不论如何,咱们无怨无仇,我们此来,又无和贵公子为敌之心!只不过想浏览一下后山的飞瀑,绝壑,峻奇景物而已。”   宋保道:“这倒叫在下有些难信。”   萧翎道:“宋兄不敢相信,那也是没有法子的事,不过,宋兄此刻可以走了。”   宋保奇道:“当真的可以走么?”   萧翎道:“在下素来不说谎言。”   宋保暗中运气一试,果然没有异征。   萧翎轻轻叹息一声,接道:“见着你家公子之时,代我向他问候一声!”   宋保沉声对萧翎说道:“在下当尽量设法,说服我家公子,与诸位方便。”   萧翎道:“那是最好不过,免得闹出不欢之局。”   宋保道:“不过,我得先说明,我家公子是否答应,在下是毫无把握。”   萧翎道:“如是贵公子不肯答应,那是逼迫在下等各走极端。”   宋保一抱拳,道:“诸位保重。”大步向前行去。   萧翎站在最前,望着宋保的背影不见,才沉声说道:“在下开路,药王请走中间。”   毒手药王道:“萧兄,老夫有一事,愈想愈是不解。”   萧翎虽然明知他要问什么,但仍是忍不住地问道:“什么事?”   毒手药王道:“为何要放走那个姓宋的?如果那人还在,遇上什么危险的事,也不用咱们自己出马了。”   萧翎道:“一切有我萧翎试验,用不到你药王担心。”说罢,举步向前行去。   毒手药王依言随在萧翎身后,中州二贾却走在最后。   大约又深行了四五丈,转过四个山弯,突闻一个清脆的声音,传了过来道:“站住!”   萧翎依言收住脚步,依据拜山常规,抱拳一礼,道:“在下萧翎,有事求见贵洞中主人。”   那女子似是料不到萧翎说的如此客气,怔了一怔,道:“诸位既有事求见,就该守候在洞外才是,这般轻易的闯了进来,那自然不是求见了。”   毒手药王道:“就算咱们打进来的,那又该将如何?”   那清脆的声音怒道:“你是什么人,讲话如此无礼。”   毒手药王道:“老夫毒手药王。”   那清脆的女子声音应道:“没有听人说过。”   毒手药王心中虽怒,但却无法出口发作,只气得冷哼两声,沉声说道:“萧兄,一个区区女子,也能拦住咱们去路么?”   萧翎道:“在下一向是先礼后兵……”突然提高了声音,道:“姑娘有什么话,快些请说,如是贵洞主人不肯相见,在下只好闯进去了。”   那女子声音应道:“如是你们向前欺进一步,我就立刻发动埋伏。”   萧翎听声辨音,认准那女子停身位置,突然高声说道:“姑娘小心了。”纵身一跃,疾扑过去。   但觉寒光一闪,剑风迎面袭来,石洞间同时响起了一片轧轧之声。   毒手药王、中州二贾,都是久经大敌的人物,闻声警觉,全神戒备,一面大步向前冲去。   萧翎右掌一挥,迫出一股潜力,通住了袭来剑势,左手一指点出,反击过去。   但闻一声娇呼,那女子突然收剑而退,疾奔而去。   萧翎冒险直进,追了过去。毒手药王、中州二贾同时以快速无比的身法,追到了萧翎的身后。   但闻砰砰两声大震,洞顶上,疾落下来两块巨石。如非萧翎出手一击,凌厉绝伦,迫得那女子略慢发动机关,和毒手药王、中州二贾等的身法快速,势非伤在那两块巨石之下不可。   金算盘商八回顾了巨石一眼,只见整个石道,全被堵塞,只不过相差半尺,就要碰到杜九,不禁暗暗赞道:好险啊!好险!   毒手药王急急说道:“商兄请托明珠照路,乘势急迫,他们既然已发动了埋伏,咱们也不用再客气了。”   商八身子一侧,绕到萧翎前面,道:“药王说的有理。”右手摸出金算盘,大步向前行去。   萧翎沉声说道:“商兄弟,你要多多小心。”   商八道:“不劳大哥关怀……”   余音未绝,突闻一股腥臭之气,迎面扑了过来。   珠光映射下,只见一条小蛇,箭一般的急射而来。   商八停下脚步,挥动手中金算盘,击了过去。   但见白光打闪,萧翎的长剑,后发先至,沙的一声,那条飞来的小蛇被斩作两断。   就这一阵,地下响起了沙沙之响,各种奇形怪蛇,不下数百条,蜂拥而至。   这石洞宽不过数尺,蛇群密集而来,简直避无可避。   饶是商八见识多广,智谋百出,在狭道中遇上此等蛇群,也不禁有些慌张失措。   萧翎疾忙的发出了一记劈空掌力,卷地袭去。   前面几条蛇,吃那强猛掌力一击,当场死去,但更多的毒蛇,却被激怒,疾窜而上。   毒手药王大声喝道:“诸位退开。”扬手打出一片药粉。   商八、萧翎知道药王要施展奇毒,以制毒蛇,立时向后退去。   但见毒手药王右手连连挥动,片刻间,洒成了一道三尺宽窄的毒区。   蛇群行到那毒粉跟前,果然停了下来,不敢再向前爬行,越集越多,不过一盏热茶工夫,已然迭成数堆。   萧翎望着那重迭的蛇群,心中暗道:这蛇群前面遇上阻力,仍是不停的拥至,想来后面必有一种逐蛇之力,迫使群蛇拥来,想退群蛇,必得先行消减那逐蛇的力量。   凝神听去,忽闻一种奇异的笛声,传了过来。   每当那笛声发出急急之音,蛇群就跃跃欲试,重迭而起,似是要越过毒区。   大概那剧毒,是蛇群的克星,竟然是无一条毒蛇敢越毒而来。   商八看那毒蛇越集越多,而且形状古怪的奇蛇,也愈集愈多,一股腥臭之气扑了过来,不禁一皱眉头,道:“药王,毒蛇愈集愈多,似这般对峙下去,也非良策,药王既有阻蛇之法,不知是否有退蛇之计?”   毒手药王道:“现下只有一策,但却不知是否有用?”   商八道:“不管有没有用,先用出试试再说!”   毒手药王还未及答话,忽见群蛇纷纷跌滚,让到一侧。   商八心中大奇,高举手中宝珠望去,只见一条全身金黄,长可及丈,头生红冠,儿臂粗细的怪蛇,昂首急游而来。   此蛇大概是蛇中之王,昂然游至,群蛇立时停止了倾挤蠕动,蜷伏一侧。   那头生红冠的蛇王,行经那毒粉洒布边缘,突然人立而起,蛇头向前探来,似要越过毒区。   商八急急说道:“这头生红冠之蛇,似是蛇中之王,如能击毙此蛇,想可惊退蛇群。”   萧翎望着那重迭的蛇群,心中暗暗发毛,忖道:月前被困那百花山庄之中,亦曾为沈木风逐动蛇群所困,那夜蛇群虽多,但却不似今夜这等声势,看今宵之蛇,大都是极罕见的奇形怪蛇,这红冠蛇王,看上去更是凶悍,早除此蛇,或有收惊退群蛇之效,但亦可能一击不中,激怒蛇王,迫使群蛇,越过毒区,如群蛇蜂拥而至,倒也难以对付,此刻,又后退无路,只有硬着头皮,挺受群蛇攻击了。   心中念头转动,暗中运集功力,正待发出修罗指力,忽听毒手药王喃喃自语,道:“好一条名贵的奇蛇……”   商八道:“药王可是赞美那红冠奇蛇么?”   毒手药王道:“不错,如若能生食此蛇之血,至少可增十年功力……”   突然纵声大笑一阵,道:“如是那后山瀑布之下,当真有千年石菌,疗治好小女的伤势,再借此蛇腹中之血,可使小女虚弱之躯,脱胎换骨,很快成为当今武林中第一流高手,那是足可和当今天下任何人,一较神力了。”   只听那红冠蛇王咕咕两声大叫,那静伏不动的蛇群,突然又挣扎起来。   忽见一条三角大头的怪蛇,突然跃入洒布毒药的药区之中,静伏不动。   一蛇赴死,群蛇相应,片刻间,已有数百条毒蛇,窜入毒区。   毒手药王不知用什么奇毒,果然奇恶无比,蛇身一和药粉相触,立时中毒而死。   奇怪的是,在那红冠蛇王之前,群蛇竟然是个个悍不畏死,前仆后继,不大工夫,蛇尸已满布了毒区,布成了一座可以越度的蛇桥。   毒手药王右手一挥,又撒出一把药粉,口中却暗施传音之术,道:“老夫毒粉,已将用完,那时少了凭借之后,再无别法对付群蛇了!此刻唯一的退蛇之策,全在那红冠蛇王身上。”   只见那红冠蛇王,由群蛇尸体迭成的一座桥上,直游而过。   群蛇鱼贯相随在那红冠蛇王之后,游过毒区。   商八低声说道:“药王可有对付那蛇王之策么?”   毒手药王道:“如是只此一蛇,老夫还可勉强对付,如今群蛇相随,大都是绝奇之毒物,只怕不易对付。”   只见萧翎右手一扬,一缕指风,疾冲而去。   他发指疾快,指风暗劲,直袭向蛇王头上红冠。   那红冠蛇王,似有所警觉,一缩蛇身,避了开去。   指风到处,那随在红冠蛇王身后的两条奇形毒蛇,应指而毙。   萧翎只瞧得呆了一呆,道:“奇怪,奇怪,难道一条毒蛇也懂武功不成。”   毒手药王道:“蛇虽不会武功,但此蛇似已达通灵之境。”   幸好毒手药王又布下一道毒区,那红冠蛇王和一些随行毒蛇,又被阻止。   萧翎道:“竟有此等事情。”唰的一声,抽出长剑,道:“看来只有先行斩此蛇王,再设法对付群蛇了!”   毒手药王道:“在我们尚无法退此蛇群时,最好先别太激怒这条红冠蛇王。”   萧翎道:“我一剑把它斩了就是。”   毒手药王道:“据老夫所知此蛇皮鳞坚硬,已然不畏刀剑。”   萧翎突然欺进两步,道:“有这等事?”   毒手药王道:“你如不信,何妨问问中州二贾。”   萧翎目光转到商八脸上,道:“可是这等事么?”   商八道:“据小弟所知世间确有一种奇蛇鳞皮不畏刀剑,至于这红冠蛇王,是否不畏刀剑,小弟就不知道了。”   毒手药王道:“自然不畏惧了。”   商八道:“就算不畏刀剑,咱们也不能和群蛇这般相持下去,难道要等蛇群越过二道毒区之后,再行动手应付么?”   毒手药王道:“老夫倒有对付这蛇群之策。”   杜九冷笑一声,道:“此时何时,此情何情?你还要藏私不成。”   毒手药王道:“老夫还是先要把话说明才行。”   商八道:“什么话?”   毒手药王道:“如是老夫擒得这红冠蛇王,这蛇王,就归老夫所有。”   萧翎道:“这点小事,还用商量么?只要你能提得到,眼下所有的蛇,全部给你就是。”   毒手药王道:“老夫既有此意,事先不得不说清楚。”   杜九冷笑一声,道:“咱们冒险来此,目的是为令媛求药,大不了咱们退出石洞,也不用冒险求药就是了。”   毒手药王哈哈一笑,道:“此刻诸位就算想要退出石洞,也是力难从心了。”突然扬手一挥,一阵暗劲,直袭过去,人也跟着欺进一步,直向那红冠蛇王欺去。   那红冠蛇王先中了毒手药王一记劈空掌力,只打得连翻了两个身,早已急怒如狂,眼看毒手药王欺了过来,立时张开大口咬了过去。   毒手药王右手一扬,一颗药丸,疾投入红冠蛇王的口中,人却疾向后面退出五步。   那红冠蛇王陡然咕的一声,摇尾一击,身后群蛇,立时被它击死数条,大口张动,生生把身侧两条尺许长短的青色毒蛇,吞入了腹中。   群蛇对这红冠蛇王,畏惧异常,不敢抗拒,纷纷向后退去。   萧翎眼看它们同类相残之状,不禁暗暗一叹。   逐蛇的笛声,也突然停了下来,显然因那红冠蛇王的疯狂,使群蛇不肯再受那笛声管制。群蛇来的奇快,退的也十分迅速,片刻之间,走的只剩下那一条红冠蛇王。   这时,那红冠蛇王,已然不似刚才那般神气,静静的伏在地上。   毒手药王计算那药力已经发作,左手从怀中摸出一个布袋,右手一伸,抓了过去。   那红冠蛇王,有如冬眠一般,任那毒手药王抓起放入袋中,始终未转动过一下。   商八眼看毒手药王收起那红冠蛇王的高兴之状,心中暗道:看来这红冠蛇王,必然是有大用,当下说道:“恭喜药王。”   毒手药王哈哈一笑,道:“好说,好说……”他似是不愿把心中之事说出来,但终又忍耐不住地接道:“老夫只在一本奇书上,瞧到过这红冠蛇王的记载,想不到今天竟然被咱们遇上了。”   杜九道:“听药王口气,这红冠蛇王,似是一条十分珍贵之物?”   毒手药王道:“千古奇珍,绝无仅有,对小女的帮助很大。”   萧翎道:“可是能疗救令媛的病势么?”   毒手药王凝目思索了一阵,摇摇头,道:“不行,非得取一千年石菌……”   他似是不愿再谈红冠蛇王的事,把口袋挽了一个结,藏入怀中,当先而行,两袖拂动,拂去布在地上的剧毒。   萧翎身子一侧,原想抢在前面带路,却被商八横出右臂挡住,低声说道:“让药王走前面,也是一样。”   又折了两个弯子,石道突呈辽阔。   萧翎暗自估算行程,已深入了数十丈远,应该到了那多病老人居住的石室所在。   正忖思间,突然毒手药王喝道:“鼠辈敢尔。”右手一挥,推出一掌。   两股强猛的暗劲,悬空相接,激荡成风,静夜夹道中,响起了一阵呼啸之声。   只听一个冰冷的声音,传了过来,道:“尔等无缘无故,犯我石府,是何用心?”   毒手药王正待答话,萧翎已抢先说道:“在下等为了救一位姑娘性命,到此求取一种药物,适才一位宋兄,想已把内情转告兄台了。”   那冰冷的声音传了过来,道:“你是何人?”   萧翎道:“在下萧翎,五年之前,承蒙那位宋兄,和另一位兄台相救到此……”   那冰冷的声音接道:“难得你还能记起此事……”   语声微微一顿,突转冷厉地接道:“斩草未除根,春风吹又生,阁下昔年如被摔死了,也不会有今日率人入我石府的事了。”   杜九怒声喝道:“你这小子,能不能讲出一口中听的人话出来。”   那冰冷声音喝道:“你是何人?”   杜九道:“杜老二……”   商八接道:“薄有虚名的中州二贾。”   毒手药王接道:“老夫毒手药王,虽可妙手回春,但也能传毒取命。”   那人沉吟了一阵,说道:“诸位原来都是武林中大有名气之人……”   商八道:“好说,好说,咱们……”   那冷冷的声音突然一高,接道:“那是无怪有些狂妄了。”   杜九怒声喝道:“好大口气,你小子出来,先斗杜九三百合。”   那冰冷的声音应道:“好,在下如不现身,只怕你们心中怀疑我怕了几位。”语声甫落,瞥见丈余外,转弯处,缓步走出来一个人影。   商八高举手中明珠,仔细看去。   只见来人白面无须,一袭青衫。   毒手药王突然一扬右手,正待打出一把剧毒,却为萧翎拦住,道:“药王不可造次。”   那青衫人,行近几人六尺处,停了下来,冷冷说道:“诸位地形生疏,败了只怕也不肯心服。”突然举起双手,互击两掌。   只见火光一闪,转角处,缓步走出两个高挑纱灯的青衣少女。   两女身着劲装,各背着一柄长剑。   石道中,陡然间明亮起来,景物清晰可见。   二女行近那青衫少年身前,放下纱灯,转身缓步走去。   毒手药王回顾了萧翎一眼,道:“你有耐心等待,老夫却没有这份耐心了!”突然举步向前跨出。   青衫少年一扬右手,冷冷说道:“回去!”一蓬银芒,电射而出。   毒手药王身子一侧,让避开去,心中却吃了一惊,暗道:“好强劲的功力。”   只见萧翎右腕一翻,快速无比的拔出长剑一挥,一阵叮叮咚咚之声,四枚精光闪动的小巧银梭,齐落地上。   银梭着地,萧翎的长剑,也同时还入了鞘中。   毒手药王回望了萧翎一眼,心中暗暗赞道:好快的剑法!缓缓退后数尺。   萧翎一抱拳,道:“不论令尊昔年的用心如何,但他总算救了我萧翎一命……”   青衫人道:“如非先父昔年一点仁慈,也不会留下今日的祸根了。”   萧翎道:“在下此来,确无恶意,还望兄台破格赐允,我等在此石洞,多则半日,少则一个时辰,立刻撤走,决不多留。”   青衫人冷笑一声,道:“就凭阁下适才那拔剑一击的快速手法?”   萧翎道:“兄弟并没有炫耀之心。”   青衫人道:“但却激起我争胜之意。”   杜九怒道:“我家大哥,仁义当先,好意相求,只不过不愿多生是非罢了,难道是怕了你不成。”   商八道:“敬酒不吃吃罚酒,那就无味的很了。”   青衫人仰脸打个哈哈道:“看萧翎那拔剑的手法,或可和我一战,你两人只怕是徒有口舌之利。”   杜九身子一侧,越过萧翎,道:“好!我杜九先来领教如何?”   话未落口,兵刃已然出手。   左手银白护手圈,右手铁笔。   正待欺身而上,突听萧翎喝道:“杜兄弟,退回来。”   杜九一脸激忿之容,但又不敢不听萧翎之言,只好缓缓收了兵刃而退。   萧翎缓缓向前走了三步,道:“除了动手之外,不知兄台是否还有其他办法,能容我等在此停留半日?”   青衫人摇摇头,道:“别无良策……”   萧翎接道:“那是非要动手不可了?”   青衫人沉吟了一阵,道:“办法倒有一个,只怕阁下不肯答允,说了亦是枉然。”   萧翎道:“只要在下能力所及,决不推辞。”   青杉人两道森寒的目光,凝注在萧翎的脸上,瞧了一阵,道:“你认识岳小钗……”   萧翎只觉前胸之上,突然被人打了一拳般,全身一阵颤动,道:“不错,那岳姑娘现在何处?”   青衫人脸上掠过一抹狞笑,道:“你很想见她么?”   萧翎道:“不错,还望兄台指示一条明路。”   毒手药王突然接口说道:“姓萧的,咱们取药要紧,你可是忘去在老夫面前许下的约言?”   萧翎缓缓回过脸来,星目中神光,直逼在毒手药王的脸上,良久之后,才缓缓说道:“药王说的不错……”   目光一转,望着那青衫少年,缓缓接道:“岳姑娘的事情,可否等候一阵再谈,先让我等取过药物救人命……”   青衫人一耸双肩,道:“什么药物?”   萧翎道:“在阁下这石府之后,可有一道飞瀑?”   青衫人道:“不错。”   萧翎道:“我等要取之药,就在那飞瀑之下的悬崖峭壁之间,但得兄台兼容,使我等在这石府中,停上一个时辰即可。”   青衫人道:“那石壁间生的什么药物?”   毒手药王接道:“阁下不觉得问的太多了么?”   青衫人沉吟了一阵,道:“好!在下破例答允,不过时限不得超过一个时辰。”   萧翎道:“够了。”   青衫人又举起手来,互击三掌,那两个青衣少女,急急奔了过来,欠身说道:“公子有何吩咐?”   青衫人道:“掌灯带他们到后山飞瀑之下。”   两个青衣女应了一声,各自取起放在石道中的纱灯,道:“小婢为诸位带路。”一齐举步向前行去。   那青衫人突然举步而行,抢在二女前面,转过弯角不见。   商八低声对萧翎说道:“大哥,情形有点不对,这小子问出大哥识得那岳小钗姑娘之后,突然改变心意,答允我等取药,只怕别有用心,不可不防!”   毒手药王道:“不妨事,老夫已在他身边下了剧毒,一个时辰之内,剧毒就要发作。”   萧翎回目望了毒手药王一眼,道:“当真么?”   毒手药王道:“老夫几时说过了谎言。”   只听那掌灯二婢齐齐失声而笑。   毒手药王怒道:“两个臭丫头,有什么好笑的?”   左面一婢,突然转过脸来,望了毒手药王一眼,道:“你这个糟老头子,讲话客气一点,咱们虽是为人奴婢,但除了我家公子之外,可是谁的气也不愿受。”   毒手药王气得双目中杀机闪动,但想到小不忍则乱大谋,出手伤了二婢,妨碍取药的事,那可是大不划算,竟是强自忍了下去。   杜九眼看着毒手药王,气得大瞪着一双怪眼,作声不得,心中暗自好笑,忖道:“这毒手药王,为了那一个多病的女儿,倒是受了不少窝囊之气。”   萧翎对那毒手药王暗中施毒一事,甚是不满,沉声对二婢说道:“两位之中,有一人为我们带路就行了,随便那位去告诉你家公子,要他运气试试看是否真的中毒。”   毒手药王道:“不用试了,必中无疑,去通知他一声,要他善为招待咱们,待咱们取过药物,恭送出此石府,老夫自当赐他药物,解除剧毒……”   右面一婢忍不住又是嗤的一笑,道:“咱们公子,终日吃食奇毒之物,还会害怕中毒,岂不是大大的笑话了。”   萧翎听得怔了一怔,道:“你们公子终日以奇毒为食……”   左面一婢道:“是啊!别说我家公子了,就是小婢们,每天也得吃上三五条毒蛇。”   萧翎只觉全身一冷,脊背上冒上来一股凉气,暗道:看这两个丫头,人都长的十分清秀,想不到却是终日以毒蛇为食。   萧翎轻轻咳了一声,道:“蛇羹五毒筵,都算得上肴美味。”   左面一婢道:“那是经过名厨调治的,就没有什么好吃了。”   商八道:“姑娘是怎么吃的呢?”   左面一婢答道:“随手取来,就可生食,火烤,水煮,也是一样。”   右面一婢接道:“你如想吃五毒筵,天下再没有强过我们巫山石府的五毒筵了。”   萧翎吃了一惊,道:“两个姑娘,都可以生食毒蛇?”   二婢齐声应道:“这有什么奇怪,你如不信,马上可以吃一条给你瞧瞧!”   萧翎急急摇手,道:“不用瞧了,在下相信二位姑娘就是。”   商八道:“两位姑娘追随你家公子很久了么?”   二婢沉吟了一阵,左面一婢答道:“不过三年光景。”   萧翎道:“三年之前,两姑娘也能生食毒蛇么?”   仍由左面那女婢答道:“不能,那生食毒蛇是到此之后,得我家公子指教才会。”   萧翎轻轻叹息一声,道:“女孩子家看到长虫,大都是吓的亡魂冒汗,两位姑娘却能够生食毒蛇,单是这一份豪气,就叫在下佩服的很。”   右面那女婢接道:“我们初来此地之时,见了毒蛇,还不是一样害怕,但食用一次之后,自然就不害怕了。”   说话之间,又转了一个弯,只见右侧石壁,隐隐有光亮透出。   萧翎心中一动,暗道:此地颇似那多病老人的养病之处,那可怜的老人,对我却是很好……   往事历历,一一闪展过脑际,人也不自觉的举步一跨,直奔向透出灯光的石壁所在。   二婢要阻止,已是晚了一步。   萧翎右手已然暗运功力,拍在那石壁之上,内劲暗发,猛力向上一推。   但闻嗤的一阵轻响,一道石门,应手而开。   大约是有人离开时十分匆急,未曾把石门关好,以致那灯光透了出来。   右面一婢见萧翎推开壁上石门,不禁心中大急,唰的一声,拔出长剑怒道:“快退出来!”她人也紧随着跨行两步,冲入了石室之中,举手一剑,直向萧翎刺去!   萧翎回手一拂,拍出一股潜力,逼住剑势,缓缓说道:“五年之前,在下就在此室中晋见你家老主人,那时,姑娘还未进入这座巫山石府。”   那少女的剑势被萧翎回手一掌逼开,心中暗自惊道:这人的武功不弱。口中却不自觉地应道:“怎么?你认识我家老主人么?”   萧翎道:“嗯!可惜,他已作了古人!”   目光转动,只见白素烛高台,白幔垂壁,一具棺木,倚壁而放。   这时,两婢都进入了石室,双剑出鞘,四目神凝,注视着萧翎的一举一动。   金算盘商八紧随着二女,也进入了石室,外面的石道中,很自然的布成了一个拒敌之势。   萧翎望了那棺木一眼,道:“这棺木之中,可是你家老主人的遗体么?”   二婢应声道:“不错,你如敢妄动那棺木一下,决难生离巫山石府。”   萧翎想到昔年那老人爱护之情,抱拳对那棺木一揖,道:“晚辈重来石府,想不到老前辈竟已作了古人。”   二人见他对那棺木行礼,似是并无恶意,也就未再多管。   萧翎长揖之后,原想退出,突然有一个念头,电光石火般闪过脑际。   他记得见那老人时,似是还进了一道石门,如果这停棺之室,就是那老人昔年的养病所在。在那石壁之后,还应该有一间复室,和一张木榻。   心中念头转动,人却突然欺进一步,直向那石壁而去,估计那石门所在,陡然拍出一掌。   但闻蓬然一声,石壁回应,显是中空。   左面一婢突然侧身而上,长剑一振,点了过来。   萧翎左手一招挥麈清谈,轻描淡写的逼开长剑,问道:“这石壁之中,还有一座复室,姑娘知道么?”   那青衣女婢剑势被萧翎拍向腕上的掌力封射出去,急切间收不回来,心中大急,怒声应道:“不知道!”   萧翎淡淡一笑道:“昔年你家老主人对我萧某十分优遇,今日在下旧地重游,自是应该拜拜他的灵棺……”   毒手药王冷冷接道:“此刻寸阴如金,咱们最好是不要无端的浪费时间。”   萧翎不理毒手药王,右手一挥,又向那石壁间拍出一掌。   那女婢已收回剑势,玉婉一挥,长剑斜里劈下。   萧翎身躯疾闪,避开剑势,道:“姑娘可是迫我出手夺剑么?”   那女婢应道:“我不信你能夺去我手中的兵刃。”   萧翎道:“好,不信你就试试!”说话之间右手已疾快的伸出,五指一翻,扣住了那少女的右腕,接道:“姑娘可知那复室石门的开启之法么?”   他口中虽在问话,左手却向石壁迅快的移动,不停发出内力试探。   另一个青衣小婢,眼看萧翎左掌不停在壁间移动,但见左面小婢已为萧翎掌势扣制,一时之间,不但无法挣脱,并且又正好挡住了自己去路,大急之下,突然挥手一掌,向高燃的素烛上拍了过去。   她希望先行扑熄室中火烛,再行设法对付萧翎。   那知金算盘商八早已戒备,右手一抬,托住了那青衣女婢的肘间关节,迅快的向上一抬。   那少女掌势已然难再由自己控制,发出掌力,击在石壁上,竟未能扑熄空棺前面的素烛。   二婢的武功不高,萧翎,商八,一举手间,就把二婢制服。   商八冷冷说道:“两位姑娘最好能放老实一些,如是激怒在下,两位就有得苦头吃了。”   说话之间,暗加手劲,那女婢顿时痛得香汗滚滚而下。   萧翎左掌迅快地在石壁上移动,片刻间,已遍及八尺方圆,终于被他触摸在按钮之上。   但闻呀然一声,石门大开。   萧翎回忆前情,仍然记起那老人木榻停放之处,正待举步进入复室瞧瞧,突然间听到一个冷漠的声音喝道:“什么人?”   那声音的来处,正是那老人置放木榻所在。   萧翎回手一指,点了那女婢穴道,身子一侧,直欺而入,双掌护胸,全神戒备,口中反问道:“阁下何人?”   他动作迅速,话问出口,人已欺入石室。   室中黑暗,萧翎虽然目力过人,但陡然由烛光高照的外室,进入了复室之中,也是无法适应。   只听那冷漠的声音传了过来,道:“此室不宜久留,快请退出。”   这时,萧翎已闻得室中有一股强烈的腥臭之气,急退两步,出了石门。   但闻一阵轧轧之声,复室石门,又自行关了起来。   萧翎回手两掌,拍活了那女婢被点的穴道,问道:“那复室中,原为你们巫山石洞老人息居之处,此事只怕你还不知。”   那女婢长吁一口气,道:“你怎么知道我不知道呢?”   萧翎目光转到商八的脸上,道:“放了她。”   商八右手还托着另外一婢肘间关节,应声放开,道:“我家大哥宅心仁厚,素来不肯轻易伤人,他如想收拾两位姑娘,只不过是举手投足而已,但两位如是不肯答复他的问话,太过激怒于他,那就很难说了。”   二婢相互望了一眼,伏着身捡起宝剑,还入鞘中,四目转动,望望商八,又望望萧翎道:“两位究竟是那一个年纪大了!”   原来,两婢被萧翎、商八分别托肘点穴之后,手中兵刃已同时落在地上。   商八目光扫掠了二婢一眼,道:“武林之中向以武功强弱排行,有什么奇怪了……”   语声微微一顿,接道:“两位姑娘如若不愿吃苦头,最好是别耍花招,如若顾左右而言他,那是自找麻烦了。”   二婢中一位年岁较长之人,冷冷说道:“咱们奉公子之命,只是为几位带路,如是要想问到题外之事,就算几位当真有胆子杀了我等,小婢亦是宁死不说。”   但闻毒手药王冷冷的说道:“一个时辰的期限,转眼即届,如是延误了取药的事,老夫决不放过二位。”   萧翎虽然满腹狐疑,也只好强自忍了下去,转身出了石室,道:“好,两位带我们去后山吧!”   两婢出了石室,回身带上石门,提起放在室外的纱灯,当先向前行去。   萧翎紧随在二婢身后,目光转动,只见两侧石壁上,很多石门,都贴着不得擅入的封条。   五年前,他已对这些石室,有着怀疑,此刻更是疑窦重重,但形势所迫,只好强自按下好奇和怀疑之心。   又转过两个弯子,耳际间已可闻飞瀑激泻之声。   左面一婢,突然加快脚步,伸手在一片山壁间轻轻一按,石壁开启,现出了一道石门,说道:“到了,石门之外,就是飞瀑。”   毒手药王快行几步,抢在萧翎前面,抬头看去,只见一道巨瀑,由头上峰顶,激射而下,直落入深谷之中。   探首向下望去,峡谷千寻,一片幽暗,不知多深多高。   萧翎望了毒手药王一眼,道:“那石菌就在这飞瀑笼罩的石壁之间,昔年在下由此失足跌落,自忖必死,绝不料到途中抓到了一根突出的石笋,得以保得性命。”   毒手药王道:“石笋距这洞口,有多少距离?”   萧翎思索一阵,道:“这个,在下已经记不清楚了……”   毒手药王接道:“大约估计呢?”   萧翎道:“至少在百丈左右,只长不短。”   毒手药王道:“咱们两人那个下去?”   杜九冷冷接道:“自然是你毒手药王下去了,我家大哥,带你到此,已算是尽到了心力。”   毒手药王道:“老夫和萧翎相约之言,是要取得灵药为止。”   萧翎道:“药王之意呢?”   毒手药王道:“如是让你一人下去,取得灵药之后,你不肯再上来,老夫是白费心机了……”   商八笑道:“是啊!还是药王下去的好。”   毒手药王冷笑一声,接道:“如是老夫一人下去,你们斩断索绳,老夫岂不是要跌下万丈悬崖,摔一个粉身碎骨。”   杜九道:“咱们兄弟,一向是言而有信,如是无意失手,容或有得,岂有故断绳索之理。”   毒手药王道:“这防人之心不可无。”   商八道:“一个时辰,弹指即过,药王如是想的太多,只怕是不够用了。”   杜九道:“过了时限,那青衣少年率领属下攻来,咱们只顾迎敌,那时就算想顾到药王,只怕也是力难从心了。”   毒手药王道:“如是情势演变至此,只好让萧翎陪老夫葬身那千丈深谷中了!”   萧翎道:“药王不用多误时间,有何高见,还请直截了当的说出来吧!”   毒手药王道:“你我两人,不论何人单独下去,都不妥当,最好是一同下去。”   杜九道:“咱们备带的这条丝绳,也许无力同时系得两人。”   毒手药王道:“这事简单的很。”   杜九道:“请求良策。”   毒手药王道:“先要萧翎下去,寻得那突出的石笋之后,再拉动丝绳,再由老夫下去,岂不是只须负担一人的力道。”   商八气得仰脸打个哈哈,道:“上来之时,反道行之,药王先上,在下的大哥,等药王上来之后,再系他上来,是么?”   毒手药王道:“不错,除此之外,两位还有何高见?”   杜九道:“如若咱们想算计你,不论后下先上,还是先下后上。都是一样的机会!”   萧翎轻轻的叹息一声,道:“此时何时,此地何地,药王还要在此用心机,那也未免是太过多虑的了……”语声微微一顿,道:“杜兄弟取过丝绳,我先下去吧!”   杜九脸色一片肃然,冷冷的望了毒手药王两眼,缓缓由身上摸出一盘大针粗细的丝绳。   这盘丝绳,原是周顺船上补网之用的丝线,杜九把它合成细绳,带了一盘,此绳虽细,但甚坚牢,用来系负普通的人,或难负荷,但如用来系负萧翎和毒手药王等武林高手,如无意外,那是绰绰有余了。   萧翎抓住丝绳一端,系在腰间,大步向洞外行去。   金算盘商八突然叫道:“大哥且慢!”   萧翎回头一叹,道:“我答应了替他取药,不用再和他争执了。”   商八道:“这两位姑娘,守在洞口,有些不妥。”大步行到二女身侧,接道:“两位请解下身上兵刃如何?”   二婢似是自知武功难以和人抗拒,竟然依言取下兵刃。   商八接过长剑,道:“还要委屈两位姑娘一会儿,我得点了你们的穴道。”   话出口,右手已运指如风,点了左面一婢穴道。   右面一婢方待出手反抗,毒手药王指风已到,点了那女婢晕穴。   萧翎星目中神光如电,扫掠了商八和毒手药王一眼,道:“药王也不用下去了,你们已点了二婢穴道,只怕将激起此地主人的怒火,说不定要有一场恶战,药王留在此地助我两位兄弟拒敌,在下如取得千年石菌,就抖动丝绳,你们再系我上来。”   毒手药王忽然轻轻叹息一声,道:“萧兄,多多保重……”   目光一掠中州二贾,接道:“两位好好的照顾你们大哥,老夫去守这石道转弯所在,以阻此地主人施袭。”   杜九冷冷说道:“想不到毒手药王,也有天良发现之时。”   毒手药王欲言又止,转身而去。   杜九道:“大哥不用涉险,小弟愿代大哥……”   萧翎摇手接道:“不用了。”行至洞口,贴壁而下;施展壁虎功,向下游去。   杜九双手握着丝绳,蹲在洞中,小心翼翼的放着手中丝索。   萧翎刚刚游下两丈,突闻毒手药于大喝之声,传了过来,道:“时限未到,阁下何以不肯守信?”   萧翎运气行功,双掌贴在石壁上,高声说道:“杜兄弟,快放索绳。”   商八摸出怀中金算盘,低声对杜九说道:“兄弟不要分心,好好的照顾大哥,我去帮那毒手药王拒敌!”言罢,转身奔去。   杜九心情紧张,连商八的话也未回答,探首向下瞧看。   怒瀑激射,蒙蒙水丝如雾,加上夜色黝暗,目难及远,杜九用足目力,也无法瞧得萧翎。   但觉手中索绳下坠之力,逐渐加快,显然萧翎已冒险向下滑落。   只觉手中丝索,愈放愈长,估计已在一百余丈,手中丝索,已然将尽,不禁心中大急,暗道:如是丝索的长度不够,那可是大伤脑筋的事!   他心想紧拉丝索,又怕这细索之力,无法负担萧翎向下滑落的体重,万一丝索断去,那可是终身大憾的事……   正自担心之间,忽觉手中丝索一松,似是萧翎身子突然停了下来。   正待出口喝问,身后飘来毒手药王的怒喝,和兵刃交击之声。   杜九江湖经验丰富,一听那喝声和兵刃撞击的声音,竟然是远近不同,显然是有人已越过了毒手药王的防守,和商八动上了手。   回头望去,只见商八手中的金算盘,宝光流动,弥漫石道,显是正在和人恶斗,怕惊动了自己,苦战不言。   这时,杜九心情的紧张,尤甚和劲敌作生死之搏,头上的汗水,滚滚而下。   突闻一声闷哼传来。   杜九凭借江湖经验,知道是有人受了重伤。   他不敢回头瞧看,只怕受伤的是商八,搅乱了自己原已不堪负担的紧张心神。   他唯一的期望,是手中紧握的丝绳,快些传上萧翎取得千年石菌的消息。   但那萧翎却如投海沙石,久久不见动静。   杜九久久不见萧翎的动静,轻轻叹息一声,暗自伸手,由怀中摸出一支铁笔,准备出手。这时,突觉手中的丝绳,一阵摇动。   杜九心中大喜,立即双手拉紧丝绳,全力向上收拔。   萧翎似是已知道遇上了劲敌,手足并用,帮助那杜九向上收绳索的速度。   这时,身后的兵刃交击声,更是响亮,想是搏斗凶恶,商八不支,边战边退。   杜九尽管心中猜想万种,但他却始终不敢回头看上一眼。   但闻一声“杜兄弟!”   随着那喝叫声,手中的绳索猛然一松。   杜九心中一喜,道:“大哥上来了么?”   萧翎道:“上来了!”   原来杜九外面冰冷,内心热情,心知商八正在恶斗,不敢回头看商八一眼,萧翎身处险境,也不敢看着萧翎。   直待他听到了萧翎的声音,才突然抬起头来,目光由萧翎脸上掠过,一抱拳,道:“大哥无恙。”翻手一跃,手中铁笔已随手点出,同时,左手探入怀中,摸出了一只银白色的护手圈。   他翻身出手,看也未看,但手中铁笔,却指向来人的前胸,只见一柄铁尺,横里伸过,封开了杜九击出的铁笔。   但闻砰然一声,宝光闪闪,传了过来,当的一声,架开一柄急袭而至的单刀。   杜九护手圈横里一转,一阵乒乓之声,挡开了数件连环袭来的兵刃。   这时杜九才有暇,打量了一下眼前的敌势。   二婢放在地上的灯笼,仍然燃着,看的甚是清晰。   只见四个全身蓝衣的少年,分握着单刀、宝剑、铁尺、链子枪。   四种不同的兵刃,各以兵刃特性,分以不同武功攻来,其间又加以适当的配合,故而,以那商八武功之高,也是抵不住四人的攻势。   耳际间,只听商八说道:“老二,独挡一阵,我要抽时间裹下伤势。”   杜九右手铁笔,左手银圈,突然一紧,尽数把招数接了过来。   商八停下身子长长吁一口气,道:“大哥取到了千年石菌么?”   萧翎道:“取到了。”   商八右手一挥,嚓的一声,撕开了一片衣襟,自己包上了左臂伤势。   萧翎一面运气调息,一面低声问道:“你伤的很重么?”   商八道:“左臂上一点皮肉之伤,倒是左腿伤较为重些。”   萧翎目光一转,果然见到商八左腿上鲜血淋漓,而且还在不停的涌出,不禁叹息一声道:“腿上如何?”   商八道:“大哥放心,还未伤到筋骨。”   两人说话之间,突闻一声闷哼传来。   商八脸也未转的道:“杜兄弟受了伤,那使用链子枪的,打的最是刁恶,变化万端,莫可预测。”   萧翎凝目望去,果见杜九左腿之上,鲜血涌出,受伤似是很重。   萧翎长长吁一口气,道:“杜兄弟,向后撤退,愚兄为你拒敌。”   喝声未绝,长剑已自出鞘。   杜九知他武功高强,疾快的向后退了两步,撕下一片衣襟,包扎伤势。   萧翎右手一振,手中长剑呼的一声,直卷而上,寒芒电掣,遍开了四般兵刃。   四个蓝衣少年,四种兵刃,配合得佳妙无比,挡开单刀,铁尺紧随而到,尤以那链子枪,有如灵蛇钻穴,水银泻地,常常紧随那攻来的长剑,抵隙而入。   萧翎和对方几人接手数招,亦觉着对方攻势猛锐异常,心中暗暗忖道:无怪中州二贾,都伤在链子枪下,这人的招数,果是怪异恶毒。   心中念头转动,手中剑势忽然一紧。   剎那间,剑花朵朵,洒了过去,封住了整个石道。   左手施展出连环闪电掌法,补助剑势,才把四人猛恶的攻势挡住。   只听毒手药王的声音,传了过来,道:“杜兄,萧大侠上来了么?”   杜九冷冷接道:“上来了。”   毒手药王道:“可曾取得石菌?”   萧翎抢先应道:“幸未辱命。”。   毒手药王道:“老夫遇上了生平很少遇到的强敌。”   商八道:“怎么?药王也受了伤么?”   毒手药王道:“两处皮肉之伤,算不得什么……”   语声微微一顿,道:“老夫虽然受伤,但仍有再战之能。”   萧翎反击虽然凌厉,但四人配合的攻势,并未被压制下去,仍然是守中有攻。   中州二贾包好伤势,运气调息片刻,重又挥动兵刃,攻了上来,道:“大哥,这些人的武功,似是自成一路,招招恶毒,大哥也不用和他们客气了。”   萧翎心中暗道:不错,今日如若不伤他几人,只怕是难以冲出这巫山石府。   念头转动,绝招连出。   剑凝一片寒光,冷芒电射而出。   只见那手执铁尺的蓝衣少年,突然放手丢去了手中铁尺,身子摇了几摇,一跤跌摔在地上。   他身子跌倒之后,前胸才有鲜血流出。   原来,他被萧翎快迅的一剑,划破了前胸,内脏碎裂,气绝而逝。   中州二贾,原本要出手助萧翎一臂之力,那知却被萧翎剑气给逼了回来,竟是无法近身相助。   萧翎伤了一个蓝衣少年后,厉声喝道:“你们主人,和我原有约定,在一个时辰之内,不得出手攻袭,想不到他竟弃约背信,尔等再不住手,不要怪我萧翎心狠手辣了。”   喝声中剑势速变,那施剑的蓝衣人,又伤在萧翎剑下,身子一摇,随之栽倒。   这一剑由前胸透穿后心,一剑致命,气绝而逝。   又一个伤在了萧翎的剑下。   这时,四个蓝衣少年,已然伤了三个,只余那一个施用链子枪的少年,但仍然苦战不退。   萧翎连伤三人,心中有些不忍,不愿再多伤人,手中剑势一紧,希望那使用链子枪的少年,能够知难而退。   那知那人竟是豪勇绝伦,萧翎那凌厉的剑势,迫得他团团乱转,但他竟然是不肯后退。   商八低声说道:“大哥,这巫山石洞中有些奇怪,既以毒物为食,武功又自成一家,决非是什么好人,此刻,咱们处境仍然险恶,不宜拖延时间了。”   萧翎道:“兄弟说的不错。”左手掌势一紧,逼住了那条链子枪,右手一招“云破月光”,嘶的一剑,划破了那蓝衣少年的前胸,衣服破裂,鲜血涌出。   萧翎见他受伤不轻,不忍再出手进攻,右腕一挫,收回了剑势。   但见那蓝衣少年,身子摇了两摇,突然一抖手中链子枪,直点过来。   萧翎未料到他重伤之后,仍然能攻出这般凌厉的一招,几乎被刺中一枪,不禁大怒,长剑一挥,直踏中宫而上,拨开链子枪,横里削下。   寒光过处,鲜血迸流,生生斩断了那少年一条右臂。   杜九道:“这人至死不悟,留他不得。”   一笔点出,刺入了那人后心要害,当场倒地死去。   萧翎摇摇头,道:“想不到,这四人竟然是如此的悍不畏死。”   商八轻轻咳了一声,欲言又止。   杜九飞起一脚,踢开那人尸体,道:“咱们走吧,去瞧瞧那毒手药王怎么了。”当先向前行去。   萧翎仗剑居中,商八紧随在萧翎身后而行。 第三十六章 出三峡又遇奇人   转过一个弯子,立时听得呼呼拳风。   凝目望去,只见毒手药王赤手空拳,和两个白发飘髯的老人打在一起。   两个老人,一个施用金丝拂尘,一个执剑,攻势猛恶无比。   毒手药王在那拂尘和长剑迫攻之下,施展开空手夺白刃的手法,夹着擒拿手,仅勉强打了个不分胜负之局。但他显然已被迫处于劣势,双手变招迅快,不敢稍缓,连腾手施毒的工夫,也难抽出。   萧翎长剑一摆,道:“杜兄弟退下。”   杜九对那毒手药王,素无好感,正在考虑是否该出手助战,听得萧翎呼叫之声,闪到一侧。   萧翎长剑一伸,一招乘龙引凤,接下那拂尘招术,道:“在下助药王一臂之力。”   毒手药王口中不言,双掌一紧,全力攻那执剑老人。   原来,毒手药王早已感觉不支,如是再打下去,只怕难再支撑十合以上,萧翎及时而来,接去那最难对付的拂尘招术,对毒手药王而言,实是帮助甚大,但他为人高傲自负,心中虽然感激,但却不肯说出口来。   萧翎接了那白发老人的金丝拂尘数招,立时感觉到是一个很难抵御的强敌,他攻来招术,看着普普通通,很容易接架,但真的动手之后,才知利害全在柔软的金丝之上,忽刚忽柔,忽张忽聚,极是难以对付。   萧翎心中暗忖道:这人手中拂尘如此霸道,那施剑老人的武功,自然是也不会错,毒手药王能在两人合攻下,支撑这么久的时间,确非易事。   心中念头转动,手中的剑势,也突然一快,和使用拂尘的白发老人,展开了一场抢制先机的快攻。   毒手药王,自从萧翎出手相助之后,才消去压力,那执剑老人似是感觉出如此打法,难分胜负,剑势一变,攻势陡转凌厉。   激斗之中,突然闻得一阵似啸的声音,传了过来。   两个白髯飘飘的老人,手中兵刃突然一紧,各自猛攻了两招,向后跃退。   毒手药王心中暗道:这两人不知又要施展什么诡计。   忖思之间,瞥见那两个白髯老人,转身疾奔而去,片刻间,走的踪影不见。   毒手药王望着两人退去的背影,道:“这两人尚不该如此狼狈而逃。”   这话既似自言自语,又似是在问人。   杜九冷笑一声,道:“自然是因为自知不是我家大哥敌手,才见机而退。”   商八目光转动,只见两个蓝衣少年横陈左近,想是在两个老人还未出手之前,这两人先围攻毒手药王,被毒手药王杀死,当下说道:“这两个蓝衣少年,死了么?”   毒手药王道:“重伤未死,在两个老人之前,这两人曾连手合攻老夫。”   商八道:“这两人都是伤在了药王手中?”   毒手药王道:“正是如此。”   商八道:“他们伤的如何,是否尚可行动?”   毒手药王道:“只怕是不行了。”   杜九突然接道:“那两个老人急急退走,临去不发一语,也许别有阴谋,咱们也不能在此地久停,快些走。”   转身向前行去。   几人又转了两个弯子,突闻一个冰冷的声音传了过来,道:“属下不听约束,自行发动攻袭,此刻已为在下拘禁,诸位已可畅行无阻……”   语声微微一顿,接道:“此刻,已过一个时辰之约,但因属下违约施袭,其行不当,在下破例为诸位延长半个时辰,诸位还在我巫山石府之中,那就不要怪我出手暗施袭击了。”   萧翎高声说道:“只可惜你那些属下,大都被我杀死了。”   那冰冷的声音接道:“我本该为他们几人报仇才是,但想到他们既是违我令规出战,也算死的活该了。”   萧翎正待再言,那冰冷声又抢先接道:“只有半个时辰时光,诸位是否肯听我之言早离此处,悉凭尊便,如是不信在下之言,那就不妨故作拖延。”   在萧翎几人想来,出这石道,必定还要经过几番恶战才行,那知事情竟然大出了几人的意料之外,一行人毫无阻碍的离开了巫山石洞。   就在四人刚刚走出石洞大门,大开的石门,轰的一声,关了起来。   商八长吁一口气,道:“奇怪呀!奇怪呀!”   杜九道:“什么奇怪了?”   商八道:“只要他不肯移开那石道中机关控制的拦路巨石,咱们就不易离开,不知何以石府主人,竟然肯轻易放出咱们。”   萧翎道:“也许他是个信守约言的君子。”   商八哈哈一笑,道:“怎么?大哥可是真的相信了他的话么?”   萧翎道:“他如不肯移开那道中巨石,就可把咱们困在石洞之中,但他何以又自行移开巨石,放了咱们,那是显然无意加害了。”   杜九道:“小弟看法不同,我觉那石府主人,倾出了石府中第一流人物,和咱们试战两阵之后,发觉了事非小可,如若留咱们在石道之中,不肯放行,必然激起咱们宁为玉碎,不作瓦全的决心,是以,才自动放了咱们。”   萧翎正待接口,毒手药王突然伸过手来,说道:“萧兄,取得的千年石菌,给老夫瞧瞧。”   萧翎探手入怀,就袋中藏的石菌,抓了一把,递了过去。   毒手药王接过石菌,就黯淡星光下瞧了一阵,喜道:“果是此物。”   藏入怀中,又伸过手来道:“还有么?”   商八哈哈一笑,道:“怎么?一把还不够用么?”   毒手药王道:“小女病势沉重,区区一把石菌,自然是不足为效了。”   萧翎一声不响,又掏出一把石菌,递了过去。   毒手药王又接在手中,瞧了一阵,放入怀中,未再伸手讨取。   四人鱼贯而行,直奔大舟。   舱中红烛高烧,船主正坐在舱中相候,眼看四人归来,抱拳一礼,起身出舱而去。   商八望望萧翎,又望望毒手药王,道:“咱们此行幸未辱命,在下大哥和药王订下的约言,也该到此为止了。”   毒手药王道:“好!三位如是不愿和老夫同乘一舟,老夫立刻就告别离船。”   萧翎道:“那也不用了,药王既已取得灵药,眼下最要紧的,是该先给令媛疗治病势才是。”   毒手药王道:“萧兄说的不错,老夫亦是此意,而且就在这船舱之中动手,调和药物,疗治小女病势,不知三位意下如何?”   杜九冷冷接道:“药王此刻怎的忽然客气了。”   毒手药王轻轻咳了一声,欲言又止。   萧翎道:“如是舟中方便,药王尽管动手就是。”   毒手药王道:“三位如肯答应,那是最好了,不过……”   商八道:“彼此间约言已消,药王最好是别再耍出什么花招来。”   毒手药王道:“老夫只是和三位商量罢了。”   萧翎道:“好吧!你说,还有什么需要我等相助之处。”   毒手药王道:“老夫在为小女治疗逐退久年病魔时,必得借这船舱使用,三位就难在舱中休息了。”   萧翎道:“原来如此。”   毒手药王一拱手道:“不情之请。”   杜九冷冷说道:“要用多长时间?”   毒手药王接道:“从此刻开始,最快也得到明日太阳下山的时候……”   商八接道:“那时,咱们也该弃舟登岸了。”   毒手药王道:“如三位不肯答应,老夫就和小女离开此舟,另寻一处僻静所在。”   萧翎道:“那也不用了。”起身出舱。   中州二贾等相继出了船舱。   毒手药王迅快的掩上舱门,拉上四周垂幔,把船舱掩遮的密不透风。   萧翎和中州二贾出舱后盘膝坐在甲板上,闭目养息。   天色渐亮,东方天际泛起一片鱼肚白色。   船家跑了过来,道:“几位大爷船行何处?”   商八道:“立时起碇,原路转回。”   那船家呆了一呆道:“再回去么?”   杜九冷冷接道:“不错。”   那船家望了三人一眼,不敢多言,转身而去。   巨舟折返,复出三峡。   商八为人心细,虽然人在甲板之上打坐,但仍然注意舱中的举动。   那船家甚是奇怪,暗道:这三人放着好好的船舱不坐,却要围坐甲板之上,任那风吹日晒。   但他一看到杜九那一脸冷若冰霜的神情,心中就怦怦乱跳,那里还敢多问。   直待天到中午时分,才见舱门一启,毒手药王缓步走了出来。   他满头大汗,一脸倦容,有如刚经过一场恶战般,步履踉跄的行到三人身侧,盘膝坐了下去。   杜九望了毒手药王一眼,心中暗道:此刻如要杀他,倒是轻而易举了。   萧翎轻轻咳了一声,道:“药王,令媛可好了?”   毒手药王点点头,有气无力地说道:“老夫已打通她全身经脉,让她服下药物,此刻,正在静静的安睡之中。”   言罢,闭上双目,运气调息。   这时,顺水放舟,船行如箭,但见两侧的绝峰峭壁,闪电般向后倒去。   太阳偏西时分,快舟已出三峡。   放眼看去,滚滚江流浊浪中,帆影点点。   毒手药王内功精深,经过约有一个时辰的调息,精神尽复,睁开双目,扫掠了三人一眼,道:“萧兄,老夫还有一个不情之请,不知三位是否应允。”   杜九道:“如是不情之请,最好是不用说了,免得我等不允,使药王难看。”   毒手药王一皱眉头,道:“老夫好意和三位相商,三位如是不肯答允,岂不是迫使老夫……”   萧翎道:“什么事?”   毒手药王道:“小女病势,得萧兄取得灵药相救,已复元有望,但她十数年病魔缠身,元气耗消将尽,疗治养息期间,难耐劳累,目下归州地面,又正是风云际会,混乱异常,老夫想在船上耽误七日,待小女体力恢复之后,再行登岸。”   商八笑道:“这是药王的事,不用和我们兄弟相商了。”   毒手药王道:“老夫还有借重三位之处,不得不和三位商量。”   商八道:“要是借重我等,药王就得先说一遍,看我等是否同意?”   毒手药王道:“三位如是不肯答允,老夫说了岂不是等于白说。”   杜九冷冷说道:“药王之意,那是强迫我们答应了?”   毒手药王干笑一声,道:“三位如是不肯答应,岂不迫使小女重入死亡之途,萧大侠冒险犯难,取得的千年石菌,也是白费心了。”   商八流目四顾一眼,笑道:“此刻此情,药王也不用再动心机了,这等转弯抹角的说话,倒还不如坦坦荡荡,说个明白的好。” 防止失联,请记住本 站备用域名: t x t 0 2 . c o m   毒手药王道:“老夫为小女疗伤时,势难兼顾到拒敌之事,万一有人登舟施袭,我们父女,势难招架,因此,想请三位为老夫和小女护法。”   杜九冷冰冰地说道:“药王心中所思所想的事,都是一厢情愿,咱们兄弟……”   毒手药王摇摇右手,接道:“蛇无头不行,鸟无翅不飞,你们三位之中,也该有一位主脑当家之人才是。”   商八道:“自然是我们龙头大哥了。”   毒手药王道:“两位既是自知身份,无权做主,最好少说几句话,免得乱了章法。”   萧翎道:“药王是强迫我们呢?还是向我等求助?”   毒手药王道:“这就很难说了,老夫一生中,很少求人。”   萧翎说道:“药王既非相求,那是强行相迫了,在下可以奉覆……”   毒手药王笑道:“可是答应了?”   萧翎道:“不答应。”   毒手药王收起笑容,道:“唉!诸位刚才如是出手点中老夫穴道,实是轻而易举的事……”   杜九忍不住又接口说道:“那时,咱们就是想宰了你,大概也不用大费手脚。”   毒手药王道:“不错,老夫实代三位可惜。”   萧翎道:“大丈夫岂能乘人之危,何况,此刻也未必算晚。”   毒手药王道:“晚了些,如若那时施展一点手段,伤了老夫,此刻咱们也不用商量了,可惜那等良机,三位却悄然放过。”   商八脸色一沉,道:“听药王的口气,似是要强迫我等留此了。”   毒手药王道:“三位还有一件失策的事,不该让我和三位坐在一起……”   萧翎双目圆睁,冷冷接道:“你可是已经在我们三人身上下了毒?”   毒手药王道:“老夫已经告诉过三位,我有着借物传毒之能。”   商八道:“在下有些不信。”   毒手药王道:“你如不信,何妨运气一试。”   商八运气一试,果然发觉已中了毒,不禁大怒道:“好啊!你既然在我等身边下毒,那就不能怪我等手段毒辣了!老二,快进舱去,先杀了那丫头!”   杜九霍然站起身子,右手已拔出腰中铁笔,举步向舱中行去。   毒手药王冷笑一声,道:“站住!”   商八突然一横身拦住了毒手药王道:“药王如若有此自信,能够出手一击就把商某打倒,或可救你女儿。”   萧翎冷笑一声,道:“药王为人如此卑下,倒是出了我萧翎的意料之外,行事、为人反反复覆,实无君子气概。”突然一挥右手,疾向毒手药王主腕之上扣去。   毒手药王被萧翎骂的满脸火热,疾退两步,避开抓来之势,探手从怀中摸出一个玉瓶,道:“这瓶中乃解毒药物,三位服下,立时可解奇毒。”   商八伸手接过玉瓶,道:“这瓶药物不假么?”   毒手药王道:“你如不信,何不找个船夫代为服用一粒试试。”   商八拔开瓶塞,道:“不用了,我先尝你一粒就是。”倒出一粒白色的丹丸。   只觉一股奇热,直沉丹田,流布全身。   萧翎暗运修罗指力,全神戒备,冷冷说道:“药王这一次如若再耍花招,不用别人登舟向你们父女施袭,在下就要先行出手了。”   毒手药王道:“老夫并不怕你们三人。”   他口中虽是说的强硬,实则知道难是三人之敌。   只见商八闭目调息一阵,睁开双眼,道:“果是解药。”   萧翎、杜九各自服用一粒,运气催开药力,解了身受之毒。   毒手药王道:“老夫一生之中,从未有过此等之事,施毒之后,目的未达,立时送上解药。”   杜九道:“形势所迫,药王是只好屈服了。”   毒手药王突然大步行入舱中,抱起爱女,重出舱外,目注萧翎说道:“老夫并非为三位气势所迫,奉上解药,实因被萧大侠的君子气度所感,大义……”   萧翎望着那枯瘦如柴的可怜少女,心中忽生不忍之感,长叹一声,道:“两位兄弟,咱们助人到底,既然帮他寻得了灵药,何不为他护法七日,两位意下如何?”   商八举手抓抓头皮,道:“小弟等悉凭大哥之命,大哥既是觉得该为他父女护法七日,想是不会错了。”   毒手药王道:“小女如是命不该绝,自有生机,不敢有劳三位了。”   萧翎道:“令媛生死,是何等重大之事,药王岂可意气用事。”   杜九道:“咱们龙头大哥说了替你们父女护法七日,药王不要也是不成。”   毒手药王道:“老夫既不愿迫你们就范,也不愿白受你们恩情。”   萧翎道:“药王之意呢?”   毒手药王道:“三位如若定要为我们父女护法,老夫当有回报之物,三位如是愿受,老夫就在此船舱中七日,如是不愿接受,老夫就借乘一只渔舟而去。”   萧翎心中暗道:这人倒也是奇怪的很,如不能迫人屈服,甘为所用,就不愿受人一点恩情,略一沉思说道:“七日护法完满之后,咱们接受药王赐赠之物就是。”   毒手药王道:“好!咱们就此一言为定。”抱起少女,重又回入舱中。   萧翎低声对中州二贾道:“咱们既然答允为人护法,就该小心从事,不可稍存大意之心。”   杜九道:“船行大江之中,那里还有人到此干扰,那毒手药王也未免太过小心了。”   萧翎道:“话虽如此,咱们也不可不作万一的准备。”   商八道:“唯一可以追踪施袭之人,可能就是巫山石府中人,除此之外,再无其他之人了。”   语声微顿,接道:“不过,他如有追踪施袭之心,何以肯放咱们出来,这一点,机会亦是不大。”   只听船舱中传出毒手药王的声音,道:“老夫的看法,是那巫山石府之中,已有了大变,那石府主人,无暇兼顾我等了。”   杜九冷冷的道:“也许是震于药王的威名。”   毒手药王不再接口,船上顿然间沉寂下来。   船上岁月,逐浪而过,弹指间,已过了六天。   大船本是早已靠岸,但那毒手药王小心谨慎,要大船泊在江心之中。   这日,中午时分,萧翎背着双手,站在甲板上,正在浏览江上景物,见毒手药王缓步由舱中行了出来,道:“明日太阳下山后,小女就可以离开此船,也正好七日期限届满。”   萧翎道:“如是令媛病势未愈,多留上三两日也不要紧。”   这些日子中,毒手药王本已和萧翎等,消去了甚多敌意,彼此间情势大为好转。   毒手药王道:“不用了,小女此刻绝脉已通,病势渐愈,老夫将带她选一处清静所在住下,尽我之力,借助药物,助长她的成就,我要打破武功规限,短短三年,把她造就成当今武林一位出类拔萃的人物。”   萧翎道:“但愿药王能如心愿,在下拭目以待……”   谈话之间,突见两艘快艇,疾驶而来。   毒手药王急急道:“这两艘快舟有些不对,萧大侠多多小心了。”   萧翎凝目望去,只见每一艘快舟上,各自坐着两人。   一人掌舵运橹,另一个却站在船头上,站在船头两人四道目光,盯注在大船之上瞧着。   但见两艘快舟绕着大船,转了一周,突然又掉头而去。   萧翎瞧出情形有些不对,心中暗道:“六天之中,幸无事故,难道要在这最后的一日,出些事情不成,此地已近归州,那两只快舟,可能是百花山庄中的眼线……”   忖思之间,瞥见两艘快舟,重又折了回来。   商八、杜九,都已发觉快舟去而复返的情势,觉出有异,一齐行到萧翎身侧,道:“这两艘快舟,来路有些不对。”   毒手药王道:“如是为着我们而来,老夫倒是希望他们早些动手……”   萧翎奇道:“为什么?”   毒手药王道:“因为两个时辰之后,老夫得相助小女,最后一次打通脉穴,无暇相助几位。”   话刚说完,小舟已然驶近了大船。   只见第一艘快舟上站的一位黑衣大汉,突然纵身一跃,飞上大船甲板之上。   萧翎心中忖道:青天白日,朗朗乾坤,这人的胆子,倒是很大。   只见那大汉一双锐利的目光,缓缓由萧翎脸上扫过,道:“诸位将船停此,时间不短了吧!”   杜九道:“阁下何人?说话怎的没有一点礼数。”   那人冷笑一声,道:“我在问话,阁下却是答非所问。”   杜九道:“咱一向不愿答人所问。”   那大汉冷然一笑,道:“只怕今日要破例了。”   杜九道:“未必见得。”   那大汉冷冷说道:“阁下何人?口气如此托大。”   杜九怒道:“你再啰啰嗦嗦,我就把你赶下船去。”   那大汉道:“何不试试?”   杜九突然向前欺进一步,正待出手,陡闻萧翎喝道:“不可造次。”杜九一吸真气,向前欺进的身子,又重回原位。   萧翎望了那大汉一眼,道:“阁下到此,有何见教,还望明言。”   那大汉上下打量了萧翎一眼,只见儒雅秀俊中,另有一股英挺之气,倒也不敢轻视,一拱手,道:“请教大名?”   萧翎略一犹豫,道:“兄弟萧翎。”   那大汉怔了一怔,道:“久仰大名,今日幸会。”   萧翎道:“还未请教朋友?”   那大汉道:“区区之名不见经传,说出来,只怕萧大侠也不知道。”   商八心中暗道:这小子滑头的很,骗得大哥说出了姓名,自己却是不肯报名,当下轻轻咳了一声,道:“黑夜点灯,打铃听声,朋友这一手就不够漂亮了。”   那大汉目光移注到商八脸上,道:“阁下何人?”   商八道:“中州二贾的老大商八,金字招牌,公道买卖,老不欺,少不哄,阁下也该报个名儿上来吧!”   那大汉道:“嘿!大老板,久闻中州二贾,做生意一帆风顺,聚敛之广,富可敌国……”   杜九冷冷接道:“咱们问你姓名?你如是耳朵有毛病,换一个会听话的活人上来。”   那大汉目光又转到杜九脸上,问道:“朋友说话这样难听,想来定然是那中州二贾中的二老板杜九了。”   杜九道:“不错,正是区区在下。”   那大汉道:“二老板手中的一支铁笔,和一只护手银圈,久已是扬名于世,但还不及阁下的讨债本领。”   毒手药王道:“阁下听闻之事,倒是很广,你可知老夫是谁么?”   那大汉凝目打量了毒手药王一眼,道:“朋友虽然干枯瘦小,但却是大有名望的人物……”   毒手药王接道:“老夫也不用你来颂赞,你是说不出老夫姓名了……”   那大汉借毒手药王说话的机会,却低声对萧翎说道:“诸位如肯相助在下,救我一命,在下必有厚报。”   这几句话说的声音虽然低微,但因距离甚近,萧翎和中州二贾,都听得清清楚楚。   这意外的变化,不但是萧翎有些茫然之感,就是久走江湖,见多识广的中州二贾,也是一样的瞠目结舌,半晌答不出话来。   那大汉不闻萧翎答话,又转脸望着中州二贾,道:“两位如肯相助在下,在下愿意出极高的代价,予以报偿。”   商八不自觉接口说道:“什么价钱?”   那大汉道:“画圣时天道的一幅亲笔画。”   商八道:“价钱很好,咱们接下去了……”话说出口,忽然警觉到不对,转脸望着萧翎,尴尬一笑,道:“唉!小弟已决定不再做生意了,但遇了买卖,总是情难自禁。”   萧翎心中暗道:你已经答应了,再问我,岂不是多此一举么?口中却说道:“事已至此,问问他什么事吧?”   另一艘快舟站着的大汉,似是已瞧出情势不对,纵身一跃,飞登上船,冷冷的说道:“咱们也该走了!”   右手一伸,疾向那当先跃上大舟的大汉抓了过去。   商八一皱眉头,喝道:“住手!”   那当先跃上大船的汉子,一闪避开,未曾还手,人却向中州二贾身边奔了过去。   商八横跨两步,放过那当先跃上大船的大汉,挡住那后来之人,道:“光天化日之下,你竟敢出手伤人……”   那大汉怒道:“谁要你多管闲事了。”呼的一掌劈了过来。   商八挥掌硬接一招,道:“阁下可是当真的想打上一架么?”那后来大汉和商八对了一掌,已知遇上劲敌,转身一跃,下船而去。   商八望着那大汉的背影,自言自语地说道:“奇怪呀!这一笔未免是赚的太容易了?”   那大汉突然举手在脸上一抹,脱下了一个人皮面具,露出了本来面目。   只见他浓眉大眼,方脸海口,年约五十上下。   毒手药王上下打量了那大汉一眼,道:“阁下又要破财了。”   那大汉奇道:“那里不对了?”   毒手药王道:“看你面色,似已中毒很深,难道连一笔医药费用,也不肯花么?”   那大汉愣了一下,道:“你怎么知道,我中了毒。”   毒手药王道:“老夫如是没有这点眼光,也不用在江湖上走动了。”   那大汉道:“阁下究是何人?咱们素昧平生,何能在一眼间,瞧出我中了毒。”   萧翎道:“他叫毒手药王,当今武林中第一名医。”   那大汉抱拳一揖,道:“原来是药王,在下失敬了。”   毒手药王淡然一笑,道:“你看老夫这等模样,那里像是有名的大夫。”   言罢,突然一个转身疾跃,隐入船舱之中不见。   商八微微一笑,道:“生意,咱们是已经接下来了,但阁下究是何人?也该说个清楚才是。”   那大汉轻轻叹息道:“在下时青……”   突闻萧翎大喝一声,寒光一闪,当的一声,击落了一枚长箭。只听一个宏亮的声音,赞道:“好快的拔剑手法。”   商八抬头看去,只见四艘快舟,疾驶而来,每艘快舟船头上,站着四个劲装大汉,两人手执兵刃,两人执着强弓。   萧翎高声说道:“两位兄弟,快些带他进入舱中……”   话还未完,已闻得弓弦声动,四支长箭,尽被击落。   商八一撩长衫,摸出金算盘,随手摇动,宝光闪动中,一阵阵哗哗乱响,击落两支近身长箭。   杜九也从怀中摸出了铁笔银圈,心中暗自盘算道:必得设法,登上他们小舟,才能伤他们……那知小舟相距大船三丈左右时,竟是不再逼近。   有首一只快舟上,响起一个洪亮的声音,道:“住手!”   那纷纷射向大船的弓箭,突然停了下来。   萧翎低声对商八、杜九说道:“他们已布成三面可发弓箭的阵势,我们不宜在船头上和他们对抗,快些进入舱中,再想对付他们的办法。”   杜九道:“这些人不知是何来历,能在江面之上,片刻间,聚积这么多梭形快艇和弓箭手来,显然不是一般过路的武林人物,而是有组织的水上大盗……”   只听最右首快舟上的大汉喝道:“船上那位执事?”   萧翎道:“有何见教?”   那大汉道:“阁下可已看清今日形势了么?”   萧翎目光转动,四顾了一眼,道:“看清楚了,诸位不过是想凭仗几个弓箭手,三面放箭施袭,那也吓不倒人。”   那大汉冷冷说道:“如若我等箭上燃起火来,射向阁下船上,情势该当如何?”   萧翎怔了一怔,暗道:这一招果是利害,如若他们当真射来烧火之箭,倒是一桩一棘手的事。   这时,那时青已在商八和杜九护卫之下,退入舱中,商八守在舱门之处,准备接应萧翎。   只听那大汉说道:“好!阁下想是不见棺材不掉泪,先让你见识一下也好……”   回头对身侧一个弓箭手道:“你让他们见识一下。”   那执弓大汉应了一声,伸手从箭袋中取出一支特制的箭来。   一个手执长矛的大汉,伸手从怀中摸出了火折子,一晃而燃,点起箭头,那执弓的立时架箭开弓,嗤的一箭,射了过来。   那箭不知是何物制成,破空而来,火势不熄。   萧翎长剑一挥,啪的一声,那火箭击落在水中。   只见那箭上燃烧之力甚强,浮在水中,燃烧了甚久时光,才行熄去。   萧翎心中暗道:果然利害!   但闻大汉说道:“看阁下拔剑之快,出手之准,定然是武林中大有名望的人物,但如我手下八张强弓并发,分由三面,连续不绝的射向大船,阁下纵然有快剑、奇招,只怕也无法尽行击落射向那大船的火箭,只要阁下大船上,中上三五只,那就别再存扑灭之想,片刻间,可使一座巨舟,化为灰烬。”   萧翎虽然聪明机智,但人家说的句句实言,一时之间,倒也无言驳斥。   商八低声说道:“咱们处境虽险,但也不能输了气势,如若毒手药王肯一齐出手,咱们四人各自对付一艘快舟,以迅雷不及掩耳的行动,分向四艘快舟扑去,那最右一艘船首上发话之人,似是指挥这四艘快舟的首脑,其人武功,定然也较高强,由大哥对付他,小弟等和毒手药王,分别对付另外三艘快舟。”   他说的声音很低,江涛澎湃,那四艘快舟,又相距在三丈开外,虽然商八口齿启动,却不知他说的什么。   萧翎低声说道:“他们特制的长箭,燃烧之力甚强,只要被他射中一支,此船就有被焚之危。”   商八道:“情势如此,只好叫那周顺吩咐伙计们,备水抢救。”萧翎道:“他们不会武功,岂不要有伤亡。”   商八道:“就算有上几个伤亡,那也是顾不得这许多了。”   萧翎道:“就依你之见,你去和那毒手药王商讨一下,看他是否另有高见。”   商八道:“那毒手药王,对你敬重异常,由你说出,他决然不会推辞,对付这些来人的事,交给兄弟。”   萧翎略一沉吟,道:“好吧!”转身向舱中行去。   商八收好金算盘,大步行了过来,对右手快舟一拱手,道:“朋友,如何称呼?”   那人答非所问地冷冷说道:“你们两位,究竟那一个是管事的人?”   商八笑道:“那是我们大哥,自然由他做主了。”   那大汉冷笑一声,道:“阁下既非首脑,还是换你家龙头大哥谈吧!”   商八笑道:“话不是这么说,他既被尊为龙头大哥,自是不肯轻易承诺,由兄弟和阁下谈谈,那是最好不过,朋友先请开出价来,咱们也好还钱,如是开价不昂,咱们自是可以答应。”   那大汉冷笑道:“第一条,先要交出你们收护的叛徒。”   商八道:“这事容易,咱们处境险恶,自顾不暇,那人纵然肯出重金,这生意也是亏定了。”   那人道:“阁下倒还有自知之明。”   商八双手一抱拳,道:“朋友还请报个名来,咱们谈话也好有个称呼。”   那大汉道:“在下水蛇汤平。”   商八道:“原来是汤兄,失敬,失敬。”   他有意拖延时间,无话找话。   汤平冷冷说道:“第二件,要诸位随同在下,去见我家君主。”   商八微微一笑,道:“你家君主?”   汤平接道:“不错,我家君主出道不久,武林中人,甚多不知。”   商八道:“原来如此,无怪在下未曾听说过了。”   汤平道:“诸位去见我家君主之时,要弃去兵刃,戴上刑具。”   商八一拨手中金算盘,道:“四二添作五,二五进一十,赔钱,赔钱……”   汤平怒声道:“条件只有这两个,你们答不答应,还请早些决定,如想拖延时刻,那就是自找苦吃了。”   商八道:“去见你家君主不难,但如要戴上刑具,只怕有些不雅观了。”   汤平道:“凡是初次晋见我家君主之人,不论是谁,都要戴上刑具。”   商八道:“你也要戴么?”   汤平冷哼一声,道:“本宫中人,自然不用戴了。”   商八回顾了舱中一眼,不见动静,只好接口说道:“此事必得我家龙头大哥做主……”   只听萧翎大声说道:“不能答应。”大步行出船舱。   汤平怒声喝道:“不能答应,那就是自找死亡。”   商八笑道:“不敢有劳,我们就算非死不可,也要抓几个垫背的。”   汤平冷冷说道:“在下没有功夫和阁下穷聊斗口,肯不肯答应下来,一句话,再要拖延时刻,我就下令他们放箭了。”   这时,萧翎已然步上船头,低声对商八说道:“那毒手药王已经答应,等我乘坐之船,行近那四艘快艇,不动则已,既然发动,就要一击成功。”   商八道:“眼下咱们距那小船,约有三丈,只要能再向前行近五尺,就可以跃上小舟了。”   只听水蛇汤平高声说道:“两位商量好了没有,在下耐心有限。”   商八高声应道:“汤兄请再等候片刻如何?”   汤平冷冷说道:“在下由一数起,如是数到十字,两位还未决定,在下就要让他们放箭了。”   突然举起右手,在头上打一个旋转。萧翎凝目望去,只见四艘快舟上,八张强弓一齐动作,弓拉满月,箭搭弦上,那手执兵刃的大汉,探手入怀,摸出一个火折子,迎风晃燃,只要汤平一声令下,八只特制的火箭立时将射向大船。   商八一皱眉头,道:“看情形只有冒险冲过去了……”   但闻汤平一二三四的数了下去,已然数到七字。   萧翎暗中提起真气,道:“我先冲。”   商八道:“大哥要先发动么?”   这时,水蛇汤平数到九字,十字将要出口之际,突闻萧翎大喝一声,道:“住口!”   汤平怔了一怔,道:“什么事?”   萧翎长啸一声,纵跃而起,直飞上两丈多高,半空中又打了一个转身,连人带剑的直向汤平扑了过去。   汤平大喝一声,举起手中长矛,直刺过来。   紧接着,弓弦声动,八只长箭,脱弦而出,火光闪闪,齐齐向大船射来。   萧翎动作奇快,眨眼间,已然飞近小船,长剑下探,一拨长矛,人已站落船头,剑势贴着长矛,直劈下去。   这是上乘剑术的黏字诀,有如随行之影,挥之不去。   汤平身侧,还有一个手执长矛的大汉,挥矛当作铁棍,拦腰扫来。   原来,萧翎抢落船头之后,他手中长矛过长,无法施展、只好当作铁棍施用,拦腰扫去。   萧翎脚下用力,马步如桩,内劲外吐,长剑弹动,逼得水蛇汤平身子一侧,萧翎也借势横里移动脚步,左手快速绝伦的劈出一掌,击向另一个执矛大汉的前胸。   一股强烈的暗劲,挟带着一片啸风之声,直撞过去。   这只小舟,长不过一丈有余,宽不过数周左右,船头上站了四个人,空间有限,那大汉眼看萧翎掌势击来,闪避不开,只好一侧身,让开了前胸要害。   只觉一股暗劲击在肩头之上,闷哼一声,身不由己的直向江中栽去。   萧翎劈出一掌之后,左手一探,五指若钩,直向那长矛抓去。   那大汉身先中掌,横扫长矛,力道大减,被萧翎抓过矛身,一把夺了过去。   这不过是一剎那的时光,萧翎夺得长矛的同时,耳际响起了一声惨叫,水蛇汤平大喝一声,弃矛跃入江中。   原来萧翎长剑,贴着长矛斩下,有如随身之影,汤平握矛的右手,生生被齐腕斩断,一阵剧疼,弃矛跃入水中。   萧翎瞬息之间,伤腕夺矛,把两个手执兵刃的大汉,逼入江中,长剑一转孔雀开屏,剑势化作一道银虹,横里向两个弓箭手斩了过去。   两个弓箭手听得同伴闷哼、惨叫,吃了一惊,顾不得再向那大船射箭,回身迎敌。   萧翎剑势快速绝伦,两人还未来及应变,剑势已到,仓促之间,两个大汉已顾不得拔出腰刀拒敌,把两张强弓,当作兵刃,横里推出,去挡萧翎长剑。   但闻砰砰两声,两只强弓上的筋弦,尽为萧翎长剑劈断。   两个大汉齐齐弃弓,伸手拔刀。   萧翎身子一侧,欺上一步,飞起一脚,把一个大汉踢入江中,右腕剑势一振,化作穿云取月寒光一闪,透心而过。   这不过是眨眼的工夫,萧翎已把船头上四敌,三个遍落水中,一个刺死剑下。   转眼望去,另外二艘快舟上,正展开激烈绝伦的恶斗。   原来,在萧翎发动之后,金算盘商八也跟着发动,右手执着金算盘,飞跃而起,直向右首第二艘小舟之上抢去。   这凭空往小船上的一跃,用尽了他全身功夫,去势如箭,奇猛异常。   萧翎纵落小舟之事,已使另外三艘快舟上的人,有了警觉,眼看商八飞跃而来,两个手执长矛的护身大汉,突然各举长矛疾向商八刺去。   商八身悬半空,挥动手中金算盘,左右摇击,拨开两支长矛,施出千斤坠的身法,抢登上小舟,金算盘一招浪卷流沙,直击过去,左手疾发一掌,去向另一个执矛大汉。   这两招都是他平生功力所聚,猛恶异常。   左手执矛大汉,吃他一算盘击中了左臂,连人带矛,倒入江中,右手一人,扬手接他一掌,身不由己向后退了两步。   商八跟随着欺身而上,一脚踢出。   那执矛大汉因强敌近身,手中兵刃过长,反而无法施展,接得商八一掌,被震得血翻气涌,喘息未定,马步未稳,商八又是一脚踢到,仓促间向后一闪,一脚踏空,跌入江中。   两个执矛人,虽被商八连环快攻,逼入江心,但两个手执强弓的大汉,已经有了足够的时间,弃弓拔刀,连手拒敌。   商八挥动金算盘,和两人打在一起。   萧翎眼看商八已经控制大局,两个大汉在他金算盘之下,已无反手之力,胜局已定,处境比较险恶的还是冷面铁笔杜九。   原来,商八跃飞抢登小舟的当儿,船舱中的毒手药王和杜九,也同时奔出舱门,分向另外两艘快舟上飞跃而去。   毒手药王人还未近小舟,双掌已齐齐劈向了两个执矛人,两股潜力汹涌而出!   他功力深厚,这两掌又是全力施为,两个执矛人,长矛还未举起,已被那急袭而至的掌力迫的向后退了两步。   毒手药王借势登上小舟,左手反向一个手执强弓大汉攻去,右手一掌,拍在左腕之上。   这是他生平最得意的绝技之一,名叫重浪迭波,右手一掌,拍在了那人左腕之上,双手力道,合一发出,重迭而去,袭向敌人。   那当先执弓大汉,来不及弃弓拔刀,只好左手一挥,硬接一掌。   毒手药王功力深厚,此人自然非敌,接得一掌,被震得连退两步。   那知身子刚刚稳下,又是一股暗劲涌到,正击前胸之上。   这一击的力道,更是凶猛,张嘴喷出一口血来,连人带弓,栽入了江中!   毒手药王登上小舟,拍出一招重浪迭波之后,心中似已料定那执矛大汉必伤掌下,转身欺步攻向另一个执矛大汉。   那大汉也不过刚刚稳住身子,眼看毒手药王攻来,长矛当作铁棍,一招“泰山压顶”兜头劈下。   毒手药王冷笑一声,左手拂出内力,一缓长矛下落之势,一右手快速探出,一把抓住矛身,默运内力,猛然一带一拨。   那大汉只觉一股强力,向前拉去,本能的向后一夺。   却不料另一股旁来力道,横里而至,身不由己地向右移动,正好同伴一矛击落,打在左肩之上。   那大汉原已不支,再被同伴一矛击中肩头,只打得他肩塌骨折,闷哼一声,栽下小舟。毒手药王默运内力,挥动手中夺得的长矛,横里扫去。   一个弓箭手和一个执矛大汉,如何能挡得毒手药王全力,硬生生被击落江中。   毒手药王纵声长笑,暗运内力,猛然一踏,小舟翻覆,人却借势跃起,飞向大船。 第三十七章 同心合力却强敌   就在毒手药王踏翻小舟的同时,萧翎也一剑洞穿小舟,离舟而起,飞向杜九扑袭的小舟。   这时,杜九手中铁笔,已然点倒了一条大汉,仍在和余下三人缠斗。   萧翎人还未踏上小舟,长剑已到,生生把一个弓箭手劈作两段。   杜九大振神威,大喝一声,手中铁笔点伤了一人。   余下两人正待跃入江中逃命,被萧翎一记劈空掌,击中后背心,鲜血喷出,倒入江中死去。   还余下的一位弓箭手,又伤在杜九笔下,杜九收了铁笔,捡起两根长矛,双矛并出,洞穿了小舟之后,同萧翎双双跃回大船。   和商八缠斗的两个大汉,眼看同伴大部伤亡,那里还敢恋战,双双跃入江中,泅水逃走。   商八收起金算盘,自行摇橹,行近大船,把梭形快舟系在大船之上,笑道:“留着这艘快舟,也许有用。”   萧翎检点损伤,大船被烧了一片舱板,和一只风帆,伤了两个舟子,一番恶斗之后,伤损竟如此轻微,可算是大为侥幸的事了。   大船上的那些舟子们,见萧翎等人搏杀敌人的武功,心中又是佩服,又是害怕。   那时青见四艘快舟上的摇橹舟子和两个弓箭手,泅水逃走,必将回报君主,此事已难善罢干休,当下叹息一声,道:“诸位相救之恩,在下是感激不尽,不过,诸位为了相救在下,和那四海君主,结下了不解之仇,倒叫在下心中难安……”   只听毒手药王说道:“张帆起碇。”   周顺奔入舱中,道:“行往何处?”   萧翎道:“靠近江岸行驶,咱们都不会水中工夫,万一有强敌追到,咱们也好在岸上和他决战。”   周顺应了一声,出舱而去,招呼伙计开船。   毒手药王望了萧翎一眼,欲言又止。   商八双目凝注时青的脸上,道:“阁下出价太高,高得兄弟连想也未想的就接下了这笔生意,如今仔细盘算一下,只怕亏多于赚了。”   杜九道:“那画圣时天道,留在人间只有一幅半画,一幅玉仙子的画像,和一幅残缺的‘众星捧月图’,不知阁下出价是那一幅。”   时青摇摇头,道:“玉仙子的画像和众星捧月图,流传江湖,不知何去,在下出价的既非玉仙子的画像,亦不是‘众星捧月’图。”   杜九冷冷说道:“世人皆知,那时天道只留下这一幅半图,你既无二图,那是诚心开我中州二贾的玩笑了……”   商八摇手拦住杜九,接道:“阁下叫时青么?”   时青道:“不错。”   商八道:“那是和时天道同宗了。”   时青轻轻叹息一声,道:“不敢欺瞒诸位,时天道乃在下的祖父……”   杜九冷冷的说道:“你这小子满口胡说八道,武林之中,有谁不知那时天道,一生未娶,和咱们中州二贾一般的打光棍,既无妻子,那来的儿女。”   商八笑道:“朋友,中州二贾眼里揉不进一颗砂子,你如存心鱼目混珠,那可是看走眼了。”   时青道:“诸位知其然,不知所以然。那时天道虽然终身未娶……”他说到此处,突然住口不言。   商八道:“未娶妻妾,那来儿女,朋友可是说不下去了。”   时青长长叹息一声,道:“这是江湖上一大隐秘,已然保存了近百年,目下除了在下,只怕举世间再也无人知晓了。”   商八一皱眉头道:“究竟是怎么回事啊,你这般吞吞吐吐,可是存心要卖关子。”   时青道:“唉!要时家的子孙,评说上代往事,诸位纵然对我有救命之恩,在下也实难出口。”   杜九道:“你就是说了,咱们还未必肯信。”   商八接道:“百年前的事情,说了又有何妨?”   时青叹道:“我说我说。”长长吁一口气,接道:“不错,时天道名未娶妻,但诸位想都已听过他那频传的艳事了,除了玉仙子那一段缠绵哀怨的情史之外,还有一位为人所不知的女子,却成了有实无名的妻子……”   他一闭双目,流下来两行泪水,接道:“那只是一个平凡无才,又无姿色的村女,但她却坚毅的为一代画圣,保留了一脉香烟……”   这短短的十几句话,已听得群豪悠然神往,连那素来只知有己,不知有人的毒手药王,也听得悚然动容。   商八起身倒了一杯香茗,送到时青面前,说道:“时兄,这一段辛秘的价值,也许更在那玉仙子画像之上,你喝口茶,慢慢的说吧,这笔生意,不论赔赚咱们都做定了。”   时青睁开泪眼,扫掠了萧翎一眼,缓缓说道:“像我一样,是这般平庸无能,又有谁会相信,我是那才气纵横,艺事、武功双绝人寰的一代画圣时天道的后人。”   毒手药王轻轻咳了一声,道:“将相本无种,子不如父者,比比皆是,那也算不得什么,区区这等形貌,却有着一个容色绝代的女儿,阁下也不用为此伤感。”   时青仔细望了毒手药王一眼,只见他干枯瘦小,肌肉僵硬,果是难看的很,不禁心头一畅,道:“多承指点。”伸手取过茶盅喝了一口香茗,接道:“也许是那时天道生前,锋芒太露,艳事太多,时家的子孙,竟然都承继了母系的平庸低能……”   商八听他之言,离题越来越远,急急接道:“那位村女保了时老前辈的香烟之后呢?”   时青道:“她出生在山村,一位樵夫之家,时天道游至其地,为了要绘制一幅‘晓日冷泉’图,就在那农家留住了下来,一住半年,那村女慕才生情,以身相许,半年后时天道留下了完成之画,飘然而去,从此音讯全无……”他顿了一顿,接道:“那村女却有了身孕,但却不能见容于父母,被毒打一顿,逐出家门,她为了骨血忍辱偷生,奔行到百里外,为人帮佣度日,矢志守身育子成人,她却因操劳过度,一病而逝,临死之前,对他儿子说出了这一段隐情,并把她珍藏的一幅‘晓日冷泉’图交给了儿子,要他凭图寻父……”   只听一声黯然长叹传了过来,道:“好可怜啊,那时天道可算天下第一薄情人了。”   柔柔清香,婉转动人。   毒手药王吃了一惊,回头说道:“孩子,你几时醒过来了?”只听一个柔细的声音应道:“我醒来很久了,时天道负情之事,我都听得清清楚楚。”   商八叹息一声,道:“一幅‘晓日冷泉’图,已够他们母子,享尽一生荣华富贵,只可惜他们不知那时天道手绘这图名贵罢了。”   那女子声音接道:“商八重利轻别离,你们中州二贾,只知珠宝名画之价,万金难求,却不知那可怜的村女,含辛茹苦,不肯出卖那‘晓日冷泉’图的情操,是何等高深,情爱是何等深重,时天道去如黄鹤,那手绘名画,就是她唯一的安慰了,思人睹物,也可聊慰相思之苦。”   商八呆了一呆,道:“姑娘说的是。”   时青叹一声,接道:“那村女病逝之后,她那唯一爱子,依照了母亲遗言,携图寻父,匆匆十年,探不出一点讯息,十年风霜,使他体能大衰,只好在一座城镇中住了下来,自知今生恐已难完成母亲遗志,只好安居下来,经营一座小店,居然营业兴盛,渐有积聚,便娶妻成家生下了一子……”   语声微微一顿,接道:“就是在下了。”   商八取来瓦壶,替时青加了开水,笑道:“不要慌,你慢慢的说吧,在下等都很耐心的听下去。”   时青道:“在下一十五岁那年,家父旧病复发,把在下召到床前,讲述了以上的一段往事,又把那一幅‘晓日冷泉’图交给了在下,三天后,就撒手尘寰……”他顿了一顿,又道:“鉴于家父寻父经过,在下就改了主意,先请一些教师,学习了一些武功,两年后,混入江湖之中,在下离家时年未过弱冠,如今已是将近花甲之年了。”   商八道:“阁下这番苦心孝恩,足可比美前贤……”   时青摇摇头道:“为人子者,自当如是,那也说不上什么孝思动人……”轻轻叹息一声,接道:“在下耗费了数十年的光阴,并未寻得祖父,但却听到了甚多先祖的逸事……”   商八心中暗道:近百年的往事,只怕那画圣时天道,在你爹爹寻父之日,已经弃世,就算你踏遍寸寸河山,也是无法寻得他了。   但闻那时青接道:“在下心中亦知先祖可能早已羽化登仙,但又存着万一的侥幸想法,希望他一身超绝的武功,和那寄情山水的性情,能使他的寿命超异常人,就算见不到人,也该寻访他的尸首埋葬之地……”   商八接道:“就兄弟所知,时老前辈羽化之地,在武夷山中。”   时青接道:“不错,在武夷山仙子峰,在下探得其事之后,立时就赶往武夷山仙子峰上,但见到的只是一片光秃秃的山峰,连那传说的天道画室,也未曾留一点痕迹,在下在那仙子峰顶,露宿三宵,苦寻三日,仔细的查遍每一块山石,仍是未找出一点可资追索的痕迹。”   商八道:“画圣时天道的事迹,虽然流传甚多,但却止于传说。他一生甚少和人往来,真正内情,只怕是鲜为人知了。”   时青道:“三日之后,在下离开了那仙子峰,重又混迹江湖,继续追查,终于又被我探得到一件秘密。”   商八道:“对时老前辈的传说,在下倒是听闻甚多,时兄可否说出来,在下或可提供一些所得的数据,作为印证。”   时青道:“自然要说了……”说时仰起脸来黯然一叹,接道:“在下探得的隐秘,是我先祖死后,除了留下一幅玉仙子的画像,和半幅众星捧月图外,还有一本手录的天道武录,那武录不知为何人取去,但却落入洞庭水寇方总瓢把子手中,先祖生不见人,死未见骨,连一个埋身的坟墓也是没有,在下除了收藏的一幅‘晓日冷泉’图外,再无所有,闻得此讯,自然是希望能探得个水落石出,因此又混迹于洞庭水寇君山总寨,去当一名小小头目。”   萧翎突然接口说道:“你可找到令祖留下的天道武录了么?”   时青摇摇头,道:“到目前为止,在下仍未探出一点头绪,但有一点,却让在下心中怀疑甚重!”   商八道:“什么事?”   时青道:“洞庭水寨方寨主,武功逐年高强,尤其子强于父,而且是相差悬殊,想那少寨主武出家学,纵然青出于蓝,也不能说相差很远,因此在下怀疑其中必有原因……”   商八道:“洞庭水寇方总瓢把子,已经死去十年之久了。”   时青道:“不错,方总瓢把子十三年前突然死去,江湖上传说他得了急症,一夜而逝,那不过是方家故意传出的烟幕,其实那方老寨主之死,是夜半被人杀死,连人头也失踪不见!”   商八道:“那凶手是谁?”   时青道:“到现在为止,还未找出那凶手是谁,看来此事,只怕难再找出结果了。”   商八叹道:“人死势落,自那方老瓢把子死后,连洞庭湖的基业,也同时失于江湖之上。”   时青摇头说道:“老寨主死去之后,本该由少寨主继承那总瓢把子之位,但他宣布解散洞庭水寨,实则,却刚好相反,那方少寨主雄才大略,武功豪气,都在其父之上,明里解散洞庭水寨,实则暗自扩充实力,只是他做的巧妙异常,江湖上知道之人不多罢了。”   商八道:“有这等事,不知方少寨主,现在何处?”   时青道:“方少寨主,就是目下自称‘四海君主’之人。”   商八道:“果然出人意外。”   时青道:“不知是身份泄露,或是为人暗算所伤,在下被君主召去,迫我服下一种慢性毒药,如非诸位相救,在下此刻恐已被弃入江心中了……”   商八道:“原来如此,你只管好好调息,我等将竭尽所能保护时兄。”   时青道:“不成了,那君主迫我服下毒物的同时,又在我身上做了手脚,所以,他们不肯杀了我,也许是因为我还有一些可利用的价值……”   毒手药王突然接道:“不要紧,老朽有能力替你解除身中之毒。”   时青肃容道:“在下这里先行拜领了。”   起身对毒手药王一礼。   毒手药王还了一礼,道:“不用客气,你如能告诉老朽,他逼你服下的何种毒药,那是最好不过,但如说不出,亦不过多费一番手脚。”   萧翎望了毒手药王一眼,暗道:此人似是变了不少。   只听时青叹口气说道:“我不但被迫服毒,而且还受了很重的内伤……”   毒手药王淡淡一笑,道:“只要你此刻还未死去,老朽自信能救你性命。”   但闻舟外传来周顺的声音,道:“几位大爷,不得了啦……”商八身子一晃,当先跃出舱去,接道:“什么事?”   周顺道:“八艘快舟,紧追咱们。”   商八抬头看去,果见八只快舟,风驰电掣而来,当下说道:“不要慌,告诉伙计们,沉着一些,来敌自有我们对付。”   说话之间,萧翎、杜九和毒手药王已经鱼贯行出舱外。   那八艘快舟来势奇快,片刻工夫,已然冲近几人乘坐的大舟附近。   只见几艘快舟分水而行,团团把大船围住。   这时,江面鱼舟甚多,但见到了八艘快舟之后,纷纷游避开去。   萧翎一皱眉头,暗暗忖道:这八艘快舟,分布八个方位,如若是一齐动手,射来特制火箭,只怕是不易对付!   凝目望去,只见八艘快舟的舢板之上,各站着四个蓝色劲装的武士,每人手中,执着一根长矛。   八艘快舟,围住了萧翎等人的大船之后,并未立刻动手,似是在等待着什么。   只听舱中传出来时青的声音,道:“这几艘快舟上的武士,乃是四海君主手下最亲近的蓝衣卫队中人,看起来,那四海君主,似是要亲身临敌了。”   商八道:“那很好,擒贼擒王,如是那四海君主,亲身临敌,那倒是给咱们一举征服强敌的好机会了。”   八艘快舟上,合计站着三十二个蓝衣武士,六十四只眼睛,一齐投注在萧翎乘坐的大船之上,一个个脸色严肃,但却听不到一点声息。   一望之下,即可知道,这些人是经过一种严格的训练。   毒手药王看了萧翎一眼,道:“咱们此刻停船之处,距江岸甚远,在水面之上,和他们动手,心理之上,咱们已经先输了三分,老夫之意,趁那四海君主尚未到达,咱们先一举冲出这快舟包围,弃船登岸,再和他们决战如何?”   萧翎还未及回答,冷面铁笔杜九冷冷的接道:“这一片江岸,都是那百花山庄的地盘,咱们登岸之后,首先要遇到百花山庄武士的攻击……”   商八拍拍大肚皮,自言自语地说道:“奇怪呀!奇怪,这片江面上,乃是百花山庄的势力范围,这四海君主,不同于一般江洋大盗,声势如此浩大,那沈木风岂有不知之理,以那沈木风的为人,岂肯放过这四海君主,在卧榻之侧,如此大张旗鼓,纵横自如。”   毒手药王道:“不错,商兄这一提,老夫也感觉有些奇怪了。”   杜九冷冷说道:“药王和那沈木风相交莫逆,对他性格自然是了如指掌了。”   毒手药王道:“以那沈木风的为人,决不容许四海君主在归州江面上,如此的猖狂。”   杜九道:“可是事实如此……”   毒手药王道:“这就有些奇怪了……”   但闻一声凄厉的号角声,传了过来,划破了寂静的江面。   萧翎等人,只道那八艘快舟,要展开攻势,准备迎敌。   但见八艘快舟,仍然静静的停在原处,毫无动静。   船舱中,传出来时青的声音,道:“四海君主来了!”   萧翎抬头望去,果然见正南江面上,缓缓驶过来一艘五彩巨舟。   那五彩巨舟因为体积过大,看上去行动甚慢,其实速度甚快,片刻工夫,已到了四五丈外,只见两艘快舟,迅速的向两侧分让开去,空出位置。   商八打量了那五彩巨舟一眼,暗道:好大的船啊!   只听船舱中又传出时青的声音,道:“那巨船上,共有五根桅杆,分挂五色风帆,此刻有几桅上,挂了风帆?”   商八见只有一根白色桅杆,上挂着白色的风帆,当下说道:“只挂着一张白色风帆。”   时青道:“那还好。”   只听那五彩巨舟上,又传出两声号角,紧接着,钟鼓齐鸣。   杜九冷冷的骂道:“好小子,装模作样的,好像当真的做了君主一般。”   萧翎道:“这人用四海君主作他之名号,气魄倒是很大。”   只见那五彩巨舟,舱门开启,四个黄衣佩剑的童子,缓步而出。   在四个黄衣童子之后,紧随着一位身着八卦道施,手执拂尘的道人。   萧翎心中暗道:看这人的装束,恐怕不是四海君主本人。   忖思之间,那道人已然走向了船头。四个黄衣佩剑童子,分列两侧。   萧翎仔细打量了那道人一眼,只见他脸长如马,留着三绺长须,身着道袍,绣着彩色八卦,那形貌和他的穿著,看上去大不相同。   只见他一挥手中拂尘,目注萧翎等人说道:“诸位中,那一个能够做主的,请出来和贫道答话。”   商八望了萧翎一眼,萧翎却回目瞧了毒手药王一眼。   毒手药王低声说道:“这道人一脸奸猾之像,萧大侠为人君子,只怕口舌之上,不是他的敌手,不如请商兄,先去对付一阵再说。”   萧翎道:“好,那就有劳商兄弟了。”   商八微微一笑,缓步而出,拱手说道:“道长有何见教?”那道长双目中神光闪动,打量了商八一眼,道:“阁下如何称呼?”   商八道:“兄弟姓商,经商之商也。”   那道人道:“台甫呢?”   商八笑道:“一二三四五六七八的八。”   那道长道:“原来是中州二贾中的老大,贫道失敬了。”   商八道:“不要紧,咱们兄弟,一向讲究的买卖赔赚,对礼数倒是不太在乎。”语声微微一顿,接道:“道长问完了我商某人的名号,在下也该领教一下道长的法号才是。”   那道长道:“贫道深居大山,从未进入江湖,说出来,只怕商大侠也不知道,不说也罢。”   商八道:“道长既是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方外之人,不知何以竟会入江湖中来。”   那道长道:“君主相邀,盛情难却,说不得,只好下山助他一臂了。”   商八双手一抱道:“原来如此。”   那道长左手立掌当胸,还了一礼,说道:“贫道入得江湖之后,就闻得中州二贾的大名,一向焦不离孟,秤不离锤,商八在此,想那杜兄亦在了?”   杜九冷冷说道:“杜某在此,道长有何见教?”   那道长目光移注到杜九脸上,道:“贫道久仰大名。”   杜九冷冰冰地说道:“客气,客气。”   那道人淡然一笑,目光移转到萧翎脸上,道:“这位施主,如何称呼?”   毒手药王低声说道:“这人奸滑的很,想先把咱们底细摸清楚,自己不通名报号,对咱们却一个个的追问,不要理他。”   萧翎心中暗道:这话倒也有理,当下说道:“区区无名小卒。”   那道长一皱眉头,目光又转到毒手药王身上,道:“阁下形貌,贫道似是听人说过,定然是大大有名的人物。”   毒手药王冷笑一声道:“道长言重了。”顿时住口不言。   那道人轻轻咳了一声,又道:“施主如何称呼?”   毒手药王道:“道长的法号怎么叫?”   那道长双目中神光暴射,冷电一般直逼毒手药王的脸上,道:“贫道逍遥子,施主上姓大名?”   毒手药王道:“老夫乃是专医疑难病症的郎中。”   逍遥子道:“是一位大夫了。”   毒手药王道:“只是运气不佳,一向是药到病除。”   商八哈哈一笑,道:“道长有什么话,还是和我商某人谈谈吧!咱们做生意的,为人总是比较和气一些。”   逍遥子倒是一位城府极深沉的人,虽然受尽了毒手药王的冷嘲热讽,但竟是忍了下去,未见发作,淡然一笑,道:“贫道奉君主之命,和商兄商量一件事情。”   商八道:“做买卖么?兄弟是此道老手,一向只赚不赔,你开价过来吧!”   逍遥子道:“敝君主此次出道江湖,很想有一番作为,因此,不惜四顾道观,请贫道出山。”   商八打个哈哈道:“昔年刘玄德,也不过三顾茅庐,道长却要四次相请,才肯出山……”   逍遥子接道:“贫道虽不以诸葛孔明自居,但也不愿让古人专美于前。”   商八道:“道长才高八斗,学富五车,但却未必能做只赚不赔的买卖,还是开价过来吧!”   逍遥子实有过人的度量,对商八的讥讽,竟是若无其事,微微一笑道:“英雄傲骨,贫道对生具傲气的英雄人物,一向是敬重的很。”   商八心中暗道:这人气量如此之大,实非好与人物。   只听逍遥子朗朗接道:“三日之前,敝君主行经此地,想不到竟引起了百花山庄沈大庄主的不愉,快舟载来了高手,限令敝君主两个时辰之内,登岸拜庄……”   此事乃萧翎等人心中欲知之事,一个个凝神倾听。   逍遥子目光缓缓由商八、萧翎等人脸上掠过,接道:“贫道虽然好言奉劝,彼此都是武林同道,江湖朋友,何苦为一些小节小礼,闹出不欢之局,但沈木风盛气凌人,不但不肯听贫道相劝,反而把贫道教训了一顿,因而激怒了敝君主,引起了一场恶战。”   商八心中暗道:勿怪那些鱼舟看到这些快舟之后,急急闪避开去,原来,三日前这里已打过一场水战。   心中念转,口里却问道:“定然因道长指挥有方,打了一次大大的胜仗。”   逍遥子道:“那沈大庄主不善水战,半日恶斗,船沉人伤,百花山庄中近百高手,尽沉江心,逐波而去,沈大庄主在几个随护高手舍命保卫之下,孤舟一叶破围而去……”   毒手药王和沈木风,交情深厚,听得心中骇然,忍不住插口问道:“他受伤了么?”   逍遥子淡淡一笑,道:“那沈大庄主的武功,贫道十分佩服,虽然受伤,但仍连续击沉了我们四艘飞鱼快舟,伤我十二名高手后登岸回庄。”   毒手药王道:“那一个伤了他?”   逍遥子先是一怔,继而淡然一笑,道:“混战之中,彼此各使手段,何人伤了那沈大庄主,贫道也无法说出,不过,那沈大庄主看得起贫道,曾和贫道交手三十合……”   毒手药王道:“我不信你能凭借武功,胜过那沈木风。”   逍遥子道:“不错,贫道没有胜他,但三十合交手之中,贫道也未输他一招。”   商八吃了一惊,暗道:如是他讲的实言,此人武功,倒是惊人的很,当今之世中武林高手,能够接得沈木风三十招者,只怕是聊聊无几。   但见逍遥子目注毒手药王说道:“阁下如此关心那沈大庄主,想是非亲即故了。”   毒手药王道:“你如真能接得那沈木风三十招,而未输一招,那是足可当得武林高手之称……”   逍遥子淡淡一笑,道:“如是那沈木风未曾惨败,敝君主和贫道早已被他逐离此地了。”   萧翎心中暗道:这话倒是不错。   毒手药王轻轻咳了一声,道:“这么说来,你们是大获全胜了?”   逍遥子笑道:“至低限度前日一场水战,那沈木风没有占得便宜,如果是那沈木风胜了,也不会让我等再停留在这归州江面上……”语声微微一顿,接道:“沈木风复出江湖的事已然哄动了整个武林,你们中州二贾,想是早已知道了。”   此人讲话,曲转盘折,以那商八在江湖上的见闻阅历,竟也无法猜出他心中之意,商八忙问道:“不错,咱们兄弟早知道了。”   逍遥子道:“因此,敝君主也决心放弃那清闲的隐居生活,出道江湖。”   商八道:“贵君主为那沈木风出道江湖震动所激,毅然出道,这第一战,自然是要和那百花山庄别别苗头了。”   逍遥子笑道:“正是如此,因此,敝君主决定出道江湖时,就下令所属驶来归州江面。”   商八心中忖道:这牛鼻子老道讲话转来转去,不知是用心何在,目光转动,只见正南方又有八艘梭形快舟,破浪而来,不禁心头一动,暗道:“是啦,这牛鼻子老道借着说话机会故意拖延时间,好使他们从容布置。”心念转动,突然纵声大笑起来。   这逍遥子果然是阴沉无比,商八纵声而笑,他竟似恍如不闻,神情平静地站在那五色巨舟之上。   金算盘商八心中忖道:这牛鼻子果然是沉得住气,竟是连问也不问我一声,当下冷哼一声,道:“道长好恶毒的阴谋啊……”   逍遥子微微一笑,道:“商兄言重了,贫道那里不对,还望多多指教。”   商八道:“道长后援已到,部署已成,难道还要装胡涂么?”   逍遥子回顾了那八艘急驶而来的快舟一眼,笑道:“敝君主十分好客,对你们中州二贾,更是大生敬慕,如若你们中州二贾肯赏贫道一个薄面,请登彩舟一叙。”   商八回头看了萧翎一眼,低声说道:“咱们已被重重包围,如其在咱们乘坐之舟上,和他们决战,还不如登上他们五彩巨舟之上,和他们一分胜负的好。”   毒手药王一皱眉头,道:“小女大病初愈,只怕是不宜登上彩舟……”   杜九冷冷接道:“如若当真打了起来,此番只怕是和适才不同,在下看法,咱们都得落入江中,逐波喂鱼,留在此船之上,还不如登上彩舟生机大些。”   他言语之间虽然有讥讽毒手药王之意,但说的确也是实言。   毒手药王轻轻咳了一声,低声说道:“只要老夫能行近那道人一丈之内,就可对他施毒。”   只听那逍遥子高声说道:“三日之前,那沈木风亲率快舟、巨帆,不下十余艘,但一战之后,尽遭沉没,沈木风仅以身免,诸位如是不信,贫道只好让它重演一次三日前的旧事,让诸位见识一下了。”   萧翎想到千辛万苦,迭经险阻,才救了那南宫玉的性命,目下敌势强大,船陷重围,如是真的动起手来,此舟必将为敌毁去,南宫玉亦必沉江而亡,想到她几番相救的情义,和那颗善良之心,不禁激起了豪侠之性,转脸对商八说道:“兄弟,只要他们先放南宫父女,和那姓时之人,不论什么条件,咱们都答应下来。”   商八一皱眉道:“大哥……”   萧翎一挥手道:“不要说了,照我的话做吧!”   商八回顾了毒手药王一眼,道:“咱们家大哥对你毒手药王,可算得仁至义尽了。”   毒手药王突然一闭双目,道:“老夫当牢记不忘,日后必有一报。”   杜九冷冷接道:“你这老儿一生中不知做了多少坏事,却偏巧会遇上我家大哥慈悲仁德,当真是便宜你了。”   以毒手药王的性格,连受中州二贾的指斥,定然是怒不可遏,但他竟忍了下去。   原来他心中明白,此刻一和那四海君主船队冲突,不论武功如何高强之人,只要不会水中工夫,也是难免沉江淹死,想到萧翎的豪侠之气,舍命相救的仁德,心中火气顿消,任那中州二贾出言责骂,竟自忍了下去。   商八转过脸去,望着逍遥子一挥手,道:“道长也不用转弯抹角了,究竟是何用心,还望早些明白说出,也好让我们兄弟商量决定。”   逍遥子淡淡一笑,道:“敝君主爱才如渴,以你们中州二贾这等人才,正是敝君主梦寐以求的英雄人物……”   商八哈哈一笑,道:“道长是想把咱们收归于四海君主之旗下了。”   逍遥子道:“正是此意。”   商八道:“中州二贾桀骜不驯,不知道长听过没有?”   逍遥子道:“英雄人才,大都如此,贫道早已想到了。”   商八心中暗道:他早已想到了,那是说,他早已想好了制服我们的法子了……抬头望望那五彩巨舟,笑道:“咱们兄弟,虽然生性高傲一些,但对强过咱们兄弟的人,却是一向敬重,道长如是自信有着让咱们敬佩的办法,我们兄弟倒也希望会会高人,登上你们的五彩巨舟见识一番。”   逍遥子道:“贫道欢迎至极,敝君主亦将降级相迎二位。”   商八道:“咱们兄弟答应登舟,但却有一个条件。”   逍遥子道:“什么条件?只要贫道能够答应,无不从命。”   商八道:“说起来简单的很,咱们兄弟答应登舟,去见那四海君主,但道长必得先行放过此船中所有之人。”   逍遥子略一沉吟道:“好,就依两位之意。”   萧翎一挺胸,道:“还有在下也想登舟见识一下。”   杜九低声说道:“大哥,这又何苦呢?”   只听逍遥子道:“阁下何人?敝君主这五色巨舟,只欢迎英雄人物,但那些名不见经传的小卒,想上此舟,也是痴人说梦了。”   萧翎冷冷说道:“区区在江湖之上,也算得薄有虚名之人。”   逍遥子道:“阁下怎么称呼?”   萧翎道:“在下萧翎……”   逍遥子道:“你叫萧翎?”   萧翎道:“不错,正是在下。”   逍遥子道:“贫道自出山之后,就闻得江湖上传诵萧翎之名,白马快剑,武林震动,可就是阁下你么?”   萧翎道:“道长可是有些不信么?”   逍遥子道:“武林中传说,那萧翎年少英俊,风度翩翩,倒是不错,不过阁下是有些太年轻了。”   萧翎神色肃然地说道:“道长可要见识一下么?”   只听毒手药王的声音,传入耳中道:“萧兄,不可过露锋芒。”萧翎目光一转,投注到毒手药王脸上,冷冷说道:“阁下可以回舱去了。”   毒手药王呆了一呆,转身入舱。   但闻逍遥子高声说道:“贫道闻名已久,可惜无缘早会,萧大侠如能露得一手,让贫道一开眼界,那是最好不过。”   中州二贾眼看萧翎已和那逍遥子答上了话,心中虽想劝阻,已是势所不能,只好站在旁侧观看。   萧翎右腕握住剑把,道:“道长想要见识些什么?”   逍遥子笑道:“那萧翎以快剑驰名江湖,贫道自是想见识一下萧兄的剑法。”   萧翎暗中运气,庄肃地说道:“好!我让你大开一次眼界,看一记绝妙武林的回旋剑招。”   逍遥子道:“只听这剑招之名,已叫贫道悠然神往。”   萧翎道:“看清楚了。”   右腕一挥,长剑出鞘,脱手飞去。   只见那长剑悬空横飞,势道极是缓慢,剑身摇动,似是随时可以落下。   逍遥子赞道:“好一招回旋剑……”余音未绝,悬空长剑突然打个旋,疾飞而行,白光闪转,响起了一声惨叫,一艘快舟甲板上,突然有一个蓝衣大汉倒了下去,栽入江中。   那飞出长剑劈死了一个蓝衣大汉之后,竟然绕了一个大圈子,重又飞向萧翎身侧,萧翎右手一探,抓住了剑把。   这一招惊世骇俗的回旋剑招,不但瞧得逍遥子目瞪口呆,就是商八、杜九,也是看的惊奇不止。   萧翎接得长剑,回剑入鞘,淡然一笑,道:“怎么样?不知在下的剑招,是否合登上五彩大船的条件!”   逍遥子哈哈一笑道:“无怪江湖上提起你萧大侠的名头,人人敬畏了。”   萧翎道:“过奖,过奖。”   逍遥子沉吟了一阵,旋即一笑道:“萧大侠只凭这一招回旋剑法,已足可让敝君主降级相迎了,不过……”   萧翎道:“不过什么?”   逍遥子道:“贫道曾经为敝君主立下了一个很坏的规矩……”   萧翎道:“什么规矩?”   逍遥子道:“凡是第一次晋见敝君主的,都需戴上一种刑具。”   萧翎冷冷说道:“贵君主如是爱才如渴,这等爱法,也未免有些太过……”   逍遥子轻轻咳了一声,接道:“此事不能责怪到敝君主的头上,只能怪贫道立下这不情之戒规,唉!但戒规已成,贫道只好在三位面前谢罪了。”   杜九冷冷说道:“咱们难道一定要登那五彩大船么?一定要见那四海君主么……”   逍遥子接道:“这个自然了。”   杜九道:“杜二爷偏偏不去,怎么样?”   逍遥子仰天打个哈哈道:“贫道听人说过,中州二贾,在武林之中,素守信誉,答允之言,难道还会变卦么?”   杜九冷冷说道:“咱们答允登舟不错,可是未答允要戴刑具了……”   逍遥子道:“所谓身带刑具,对三位而言,只不过是一个样子罢了……”   语声微微一顿,接道:“三位戴上刑具登舟,那是表示对敝君主的敬慕,敝君主降级相迎,那又是爱慕诸位才能之意,如此算来,自然是两不吃亏了。”   萧翎想到那南宫玉必须早作歇息,拖延下去,于事无补,当下说道:“要戴何种刑具,道长可否先行说明?”   逍遥子笑道:“一条小小的金锁。”   萧翎道:“好吧……”   逍遥子接道:“萧大侠快人快语,实叫贫道敬佩。”   萧翎道:“不过,在下也有一个条件。”   逍遥子道:“萧大侠请说吧!”   萧翎道:“我等必得先行看着这艘大船离开此地,才可带上刑具,登上道长的五彩大船。”   逍遥子一皱眉头,道:“那船上之人,这等重要么?”   杜九冷冷说道:“怎么样?你已经答应过了,难道又想变卦不成?”   逍遥子道:“贫道只不过随便问问罢了。”   萧翎道:“一个大病初愈的女子。”   逍遥子微微一笑,道:“古来英雄最多情,萧大侠人若临风玉树,自是多情人物,贫道岂有不允之理。”   萧翎道:“我等要看到大船离此,才肯戴上刑具登舟。”   逍遥子犹豫了一阵,道:“这个,这个……”   萧翎道:“在下一向言出必践,只要在下眼看大船离此,自当戴上刑具登上彩舟。”   逍遥子道:“好!”目光转到中州二贾脸上,接道:“两位意下如何?”   中州二贾齐应道:“只要咱们大哥答应,赴汤蹈火,咱们兄弟也不推辞。”   逍遥子道:“贫道放下一艘小舟,三位登上小舟,也好让大船离此。”说完话,举手一挥,立时有一艘梭形快舟,直向萧翎等的大船之旁冲去。   那小舟裂波而来,迅快至极,直待将要接近大船时,才突然停了下来。   小舟上,除了一个身体健壮的摇橹大汉之外,再无其他之人。   萧翎抬头望了那逍遥子一眼,道:“就是这艘小舟么?”   逍遥子道:“不错,三位请上船吧!”   萧翎当先一跃而起,落在小舟之上。   中州二贾紧随在萧翎身后,飞落在小舟之上。   三人不过刚刚站稳脚步,陡闻船舱之中,传出来一个尖锐的声音,道:“萧相公,萧大侠……”   萧翎轻轻叹息一声,道:“是南宫姑娘,杜兄弟快叫他们开船。”杜九回头望着大船,冷冷喝道:“你们还不开船,停在这里等死么?”   不论如何和气的话,只要从杜九口中说出,都变的十分难听,他那冷峻的面孔,似是随时都可以出手杀人,再加冷冰冰的声音,凡是看到他的人,听到他的声音,都不自觉的生出三分畏惧。   船主周顺站在船头上,打躬作揖地说道:“杜老爷,小的叫他们立刻开船。”   只闻橹声频频,大船缓缓向前行去。   正东方布守的两艘梭形舟,突然向旁侧划开,让出去路。   但见那大船愈行愈快,片刻工夫,只余下一点帆影。   逍遥子轻轻咳了一声,道:“那大船已经近岸,此刻,贫道就是遣派快舟追赶,亦是来不及了,三位总该放心了吧?”   萧翎抬起头来,望了逍遥子一眼,道:“道长倒是一位很守信用的人。”   逍遥子道:“君子无信不立,贫道相信诸位,亦都是言而有信的君子。”   杜九冷冷说道:“咱们彼此为敌,那就不一定了。”   逍遥子脸色一变,道:“中州二贾,在武林道上,一向信用卓著,杜兄和贫道说笑话了。”   杜九道:“在下说的句句……”   萧翎举手一挥,阻止杜九再说下去,接道:“道长拿刑具来吧!”逍遥子回过头去,举手一招,立时有一个青衣童子,和绿衣少女行到船头之上。   那五彩巨舟,高逾水面五尺以上,萧翎等停身的梭形快舟,甲板离水面不过一尺多些,是以五彩巨舟上的景物,萧翎等无法看得清楚。   只听那逍遥子道:“你们下去,替三位贵客加上金锁刑具。”   那青衣童子,绿衣少女,齐齐应了一声,飞落在萧翎等小舟之上。   商八看两人年纪只不过十四五岁,但轻功造诣,却是不凡,由那五彩巨舟上飞落到小舟之上,有如两片落叶一般,船身连动也未动一下,心中暗道:两个童子,武功尚且如此,那四海君主,武功定非小可。   只见那青衣童子,缓缓从怀中摸出一条金光闪闪的锁链,道:“那一位先戴?”   萧翎仔细瞧那金锁刑具,只不过三尺长短,环环衔扣,每隔半尺,就有一个核桃大小的金锁,心中暗道:这刑具倒是奇怪,必有特殊的作用。   杜九一挺胸,道:“杜二爷先来试试看,不过二爷的脾气可不大好,你们这一对娃儿,要小心一些就是。”   那青衣童子年纪虽然不大,但修养工夫,却是很好,微微一笑,举起手中的金色锁链,向杜九颈上套去。   杜九个子甚高,那青衣童子高高举起双手,也无法把锁链套在杜九的颈上,杜九又故意抬头挺胸而立,那童子更是无能为力。   只见绿衣少女,竟然向前行了两步,伸出右手。 八*零*电*子*书 * w*w*w * .t *x*t *0 * 2 . *c*o*m   青衣童子一提真气,跃落绿衣女的手臂之上,伸手把锁链套在杜九的颈上,然后又把金链在杜九双臂之间绕了两周,熟练异常的扣上了各段金锁。   那金锁未扣之前,也还罢了,金锁扣上之后,杜九立时一皱眉头。   原来那数道金锁未扣之前,还看不出这金锁刑具的妙用,一扣之后,整个金锁,突然收紧了很多,两条手臂,被紧紧的锁在颈上。   杜九望了那金锁金链一眼,冷然一笑,肃立未动。   心中却暗暗忖道:这区区一条金链,难道还真能锁住杜九不成。   那青衣童子又从怀中摸出一条金链,道:“轮到那一位了?”   商八哈哈一笑道:“锁我吧!”   那青衣童子行了过去,如法炮制,锁上了商八。   萧翎一直冷眼旁观,未发一言。   那青衣童子又摸出一条金锁链来,行到萧翎面前,道:“轮到阁下了。”   萧翎道:“尽管出手。”   那青衣童子举起锁链,又锁了萧翎。   逍遥子眼看三人全都戴好了金锁刑具,微微一笑,道:“贫道还有一个不情之求。”   杜九冷冷说道:“如果是不情之求,最好不要说了,在下等只答应戴上金锁刑具,并未再作别的承诺。”   逍遥子道:“那是敞君主立下的法戒,天下武林同道,人人都得遵照,三位自是不能例外。”   萧翎道:“如是不情之求,我等可以答允,但也可以拒绝,道长请先说出来吧!”   逍遥子道:“在见我家君主之时,三位最好能把兵刃取下。”   萧翎一皱眉头,还未决定是否答允下来,杜九已忍耐不住,冷厉地喝道:“道长的算盘未免是打的太如意了。”   说话之时,暗运真气,猛然一挣。   只听一阵劈劈啪啪之声,数道金锁,突然一紧,不但未能把金链挣断,原有些松缓的金锁,反而突然紧了起来。   杜九暗暗吃了一惊,忖道:“一条小小金链,怎的如此坚牢。”   只见逍遥子微微一笑,道:“三位武功高强,生性必傲,贫道不得不用特制的金锁把三位锁起来,诸位带的金锁链乃天镀编结之后,再配以百炼精钢制成,浇以金汁,而且诸位被锁之处,又都是关节穴脉所在,纵有干斤神力,只怕也不易挣断,所以三位还是不要多费心机,免得破坏了眼前的和谐气氛,弄得不欢而散。”   商八哈哈一笑,道:“道长好深的城府,好厉害的心机。”   逍遥子淡然一笑,道:“敝君主也仅仅只有这三条特造的金链,如是你们再多上一位,那就不够用了……”   语音微微一顿,又道:“取下他们的兵刃。”   那青衣男童和绿衣女童,闻声出手,分向萧翎长剑和杜九铁笔之上抓去。   杜九身子一侧,避开五指,飞起一脚,直向那青衣童子踢去。   那童子身手矫健,一闪避开,挥手一指,点向杜九右腿的悬钟穴。   杜九看他出手就找穴道,心中暗自震骇,疾快的收回右腿,忖道:瞧不出这娃儿身手如此了得。   但闻萧翎说道:“杜兄弟让他们取下兵刃吧!”   杜九对萧翎之言,一向是百依百顺,当下不再反抗。   那童子取下杜九肩上插的铁笔,那绿衣女童也取下了萧翎身上的长剑,缓步行到商八身前,道:“你的兵刃。”   商八笑道:“兵刃倒有,只是不便取出,姑娘先开了在下身上金锁,俟我取出兵刃后,再戴上去如何?”   那绿衣女童显然毫无江湖阅历,被商八几句话,说的哑口无言,半晌答不出话。   只见青衣童子身子一侧,行了过来,道:“兵刃放在何处,在下愿代效劳。”   商八一挺肚皮,笑道:“那就有劳小兄弟了。”   逍遥子站在那五彩巨舟的船头之上,冷眼旁观,未插一言。   那青衣童子伸手从商八的团花大马褂下面,摸出了金算盘,回头望着逍遥子道:“兵刃都已收下。”   逍遥子道:“好!你们上船来吧!”   两人拿着萧翎等的兵刃,应了一声,同时飞身而起,跃上大船。   萧翎目注逍遥子说道:“我等兵刃都被取去,道长还有什么吩咐么?”   杜九冷冷接道:“我早知道牛鼻子靠不住,果然不错。”   逍遥子也不生气,淡然一笑,道:“三位身上戴着金锁,行动不便,待贫道放下软梯,便于三位登船。”   也不待萧翎答话,回头说道:“放下软梯。”   只听唰的一声,一道五彩软梯,从巨舟之上放了下来,直落小舟。   萧翎举步,踏上软梯登上五彩巨舟。   中州二贾随在萧翎身后,鱼贯而上。   抬头看去,只见巨舟之上,甲板甚是宽大,长约三丈,宽有一丈二三。   甲板尽处,是一座雕刻着龙凤的舱门。   十二个黑衣劲装,身背雁翎刀的大汉,一排横立在逍遥子的身后。   只见逍遥子举手一挥,十二个佩刀大汉迅快的散布开去,让开了去路。   商八仔细看那五彩巨舟,构造和一般帆船,大不相同,显然是特殊设计建造而成。   逍遥子微微一笑,道:“三位且请在这甲板之上,稍候片刻,贫道这就进去禀报君主,以便迎接三位……”   萧翎淡然说道:“这等非出本心的做作,我看用不着了。”   逍遥子道:“贫道既然答应了三位,岂可言而无信。”大步直向舱中行去。   只见那紧闭的龙凤舱门忽然大开,但逍遥子进门之后,立时又关了起来。   商八低声对萧翎说道:“这金锁链,紧韧异常,小弟已然暗中试过,无法挣断……”   萧翎道:“此刻咱们已中圈套,如非情势急迫,还望两位兄弟忍耐一二。”   商八道:“咱们听候大哥之命行事就是。”   杜九道:“这金锁链虽然挣它不断,但咱们还有两足可以拒敌,小弟认为最困难的是咱们此刻还在船上,咱们兄弟都不会水底工夫,纵然能够冲出他们围攻,也是难飞渡这茫茫江流。”   萧翎道:“杜兄弟所见甚是,因此,咱们才要多忍耐一些。”   但见那紧闭的龙凤舱门,突然大开,两个青衣童子当先行了出来。   紧随在两个青衣童子之后的,是四个全身绿衣的少女。   二男四女,青一色背插长剑。   杜九低声对商八说道:“老大,那四海君主,定然是一位好色之徒。”   商八忍不住微微一笑,道:“何以见得?”   杜九道:“你瞧他手下之人,女童多于男童……”   说话之间,突然弦管齐鸣,悠扬乐声中,缓步走出一个身着胸绣金龙黄袍人来。 第三十八章 施巧计老丐脱困   萧翎仔细看去,发觉那人的年龄并不大,大约在三十上下,白面无须,举步落足之间,缓慢沉重,似是和着那弦管节奏。   逍遥子紧随在那黄袍人的身后,出得舱门之后,突然加快脚步,抢在那黄袍人的前面,行近萧翎等人身前,说道:“敝君主出舱,三位也该以礼拜见。”   杜九冷冷说道:“有什么好拜的,他又不是真正的皇帝,就算是真正的皇帝,咱们兄弟也未必就要拜他。”   他说话声音虽然不大,但那黄袍人却听得十分清楚,两道炯炯的眼睛,扫了过来。   逍遥子似是还想劝说三人几句,但却突然欲言又止。   原来,他怕萧翎等说出更为难听之言,那就弄巧成拙了,是以话到口边,又强自忍了回去。   只见那两个青衣童子和绿衣少女行近了三人四五尺处,停下脚步,分列两侧,让出一条路来。   黄袍人缓步而行,越过那青衣童子,直行到几人身前,缓缓说,道:“适才听到国师谈到三位大名,在下是思慕已久了。”   萧翎暗自忖道:当真是想造反么?你自称四海君主,那牛鼻老道,又号称什么国师,总共也不过几只快舟,和这五色大船。   心中暗骂,口中却应道:“好说,好说,君主言重了。”   黄袍人道:“三位请入舱中小坐,也好让在下略尽礼贤之意。”   杜九听他口气托大,竟然用上礼贤二字,不禁心头火起,冷冷说道:“咱们兄弟是江湖中草莽人物,登不得皇舟雅堂,如是言语开罪了你,那就未免大煞风景了。”   逍遥子插口接道:“不要紧,敝君主一向是量大如海,爱才若渴,诸位都是成名武林的人物,正是敝君主渴慕之才,纵然是放荡一些,也不要紧。”   黄袍人道:“国师说的不错,三位请入舱中一叙吧!”   萧翎心中暗道:既然登上了这五彩巨舟,也该到它舱中去见识一下才是。   心念一转,当先向舱中行去。   商八、杜九,眼看萧翎进入舱中,只好随在身后行去。   黄袍人回顾了逍遥子一眼,随在三人之后,行入舱中。   舱中地方,十分宽敞,布置更是极尽豪华。   地上铺着很厚的红毯,四周都是浅绿色的壁绫,一张雕龙描凤的金交椅,紧靠在后舱壁而放,一只檀木长案,摆在椅子前面。   四个锦墩,分放两侧。   在那金交椅后的壁板上,挂着一幅六尺见方的巨画,写着“武林形势图”五个大字。   单是五个大字,就足以引人心神。   萧翎运足目力,只见那图上洋列着天下各大门派的所在地,分别记述着他们的特殊武功,和弟子人数。   百花山庄和少林寺,都赫然在上面,但这两处,一个是数百年来一直被武林同道奉若泰山北斗的武学源起圣地,一个是神秘莫测的江湖屠场。   显然那四海君主,对这两个地方所知有限,并未列出人数,和他们特殊的武功。   萧翎暗忖道:这四海君主,倒是一位有心人,单是画这一幅“武林形势图”,就要耗去不少时间。   只见那黄袍人穿过锦墩,绕过檀木长案,端端正正的坐在金交椅上说道:“三位请坐。”   商八暗暗忖道:你这叫礼贤下士么?自己先大模大样的坐下,然后再请客人落座,岂是待客之道。   但闻逍遥子放声笑道:“三位请随便坐吧!”   萧翎心中忖道:既来之,则安之,当先举步而行,在一座锦墩上坐了下去。   中州二贾一向跟着萧翎行事,眼看萧翎坐下,也跟着坐了下去。   逍遥子微微一笑,高声说道:“敬茶。”   但见舱壁一角处壁续启动,现出了一个暗门,五个身着彩衣的美婢,鱼贯而出,每人手中捧了一个玉盘,盘上放着一杯香茗,行在萧翎和中州二贾身前,欠身奉上香茗。   萧翎和中州二贾双臂虽然被金链锁了起来,但双手五指还可运用自如,只是伸缩之间,双手得一齐动作,自觉十分不雅,当下冷冷的望了逍遥子一眼,道:“多谢姑娘,不用了。”   中州二贾更是各自冷笑一声,一语不发。   那黄袍人和逍遥子,却是各自伸手,从玉盘中取过香茗。   逍遥子左手一挥,道:“三位既是不肯饮用,你们还不退下。”   五名美婢,齐齐转身而去,退回那壁角暗门中,随手关上了暗门。   逍遥子缓缓把手中茶杯,放在木案之上,低声对那黄袍人道:“君主有事,也可和三位佳宾谈谈了。”   黄袍人啜了一口香茗,放下茶杯,说道:“在下久闻三位大名,今日有幸一会。”   萧翎冷冷说道:“君主不必客气,有话可以明说了。”   黄袍人微微一笑,道:“现今武林之中,局势纷乱,杀伐不息,恩怨纠结,无时或了,上天有好生之德,人岂无恻隐之心,在下有意出主武林,阻拦杀伐,为武林开百世太平基业……”语声微微一顿,接道:“三位对此有何高见?”   萧翎目光转注到商八脸上,以目示意,要他答话。   商八轻轻咳了一声,先来了一阵哈哈大笑。   黄袍人一皱眉头,欲言又止,显是要待发作,但却强自忍了下去。   商八笑了一阵,停下笑声,说道:“君主想出主武林,天下有幸了。”   黄袍人眉头一展,笑道:“请教大名。”   商八道:“金算盘商八。”   黄袍人目光转注到杜九脸上,道:“阁下怎么称呼?”   杜九冷冷的说道:“冷面铁笔杜九。”   黄袍人笑道:“两位就是江湖尊称的中州二贾了。”   杜九道:“正是不才兄弟。”   黄袍人目光转投到萧翎的身上,道:“这一位定是萧翎兄了。”   萧翎道:“不错。”   黄袍人端起案上茶杯,又啜了一口茶,道:“在下有意为武林排难解纷,需要人手相助,不知三位可否助我一臂之力。”   商八接道:“君主雄才大略,又有逍遥道长相助,我等江湖草莽,不谙武略,只怕我等无能帮助君主。”   黄袍人道:“敝国师已然介绍过三位武功,在下亦是久闻大名,三位如肯相助,在下必将委以重任,日后取得武林君主之位,三位居功,在下必有一报。”   商八村道:他此刻已然自号君主之称,心中也明白是自尊自妄了。   心中暗骂,口里却应道:“兹事体大,在下等一时难作决定。”   黄袍人目光转注到逍遥子的脸上,道:“国师之意呢?”   逍遥子淡淡一笑,道:“贫道看来,此事简单的很,愿与不愿,一言而决,用不着多作思虑了。”   这几句话,单刀直入,商八倒是真的无法做主了,低声对萧翎说道:“大哥做主吧!”   萧翎略一沉吟,道:“如是在下等不愿为君主效劳呢?”   黄袍人想不到,他身上戴着刑具,竟然还说出如此硬朗之言,不禁脸色一变,道:“三位如是不肯答应,那是不给在下的面子了。”   逍遥子接道:“识时务者为俊杰,贫道的看法,三位还是答应的好。”   萧翎道:“道长可是想威迫我等。”   逍遥子阴森一笑,道:“不是威迫,贫道言出肺腑,完全是一片金玉良言。”   萧翎心知此刻一言,立决敌友,面临到生死关头,自己也不便擅作主张,回顾了中州二贾一眼,道:“两位兄弟之意呢?”   商八道:“咱们追随大哥,生死不渝。”   萧翎目光转投到那黄袍人的身上,道:“如是君主威迫在下,萧某决不答允。”   黄袍人冷冷说道:“三位可知道此刻在下一言,可定三位生死。”   逍遥子急忙接道:“君主息怒,让贫道再劝他们几句如何?”   黄袍人道:“好!如是劝他们不醒,那也不用留作后患了。”   言下之意,十分明显,如是逍遥子仍劝不醒,三人立刻有性命之忧。   只听逍遥子轻轻咳了一声,道:“贫道有几句话,尚望诸位三思。”   萧翎道:“你说吧!”   一面暗中运气,提聚功力。   他已听得中州二贾说过,这刑具看上去,虽然细小,但却坚牢异常,可是心中又有些不信,暗中运气,准备一试。   逍遥子举起茶杯,喝了一口茶,接道:“三位都正当有为之年,如若是这般无声无息的死了,那实在可惜的很……”   森冷的目光,缓缓由三人脸上扫过,接道:“三位以为贫道之见如何?”   杜九冷冷说道:“你怎么知道咱们一定要死。”   逍遥子道:“三位身上带着刑具,就算武功再高一些,也难是贫道之敌。”   杜九道:“那倒不一定了。”   逍遥子道:“杜兄不信贫道之言,贫道就拿人作个试验给三位见识一下如何?”   杜九道:“那要看什么人了。”   逍遥子道:“如论那人的声望,和他在武林中的地位,只怕还在三位之上。”   突然举起双掌一拍,高声说道:“带那老叫化来!”   萧翎心中暗道:老叫化子,那一定是丐帮中人物了,丐帮素多忠义之士,视死如归,自然不会归附这四海君主了……心念转动之间,突然一阵呀然轻响,壁间那暗门重又大开。   两个青衣童子,手执长剑,押着一个身着破衫的枯瘦老者行了进来。   那人身上未带金锁,但双肩的琵琶骨处,却为牛筋穿过,两个青衣童子,右手执剑,左手各自握着牛筋一端。   萧翎一见那枯瘦老丐,不禁大吃一惊,骇然而起,正待出言呼叫,却为商八伸手阻止。那枯瘦老丐,目光扫掠了萧翎等三人一眼,脸上亦现出惊异之色。   但一瞬间后,重又归复平静。   原来,这枯瘦老丐,竟是丐帮中仅存的长老,那帮助萧翎等人闯出百花山庄的孙不邪。   但闻逍遥子道:“诸位可识得这位老丐么?”   商八急急接口说道:“不认识。”   逍遥子投注到萧翎身上,道:“阁下定然认识了。”   萧翎心中暗道:商八阻拦于我,让我装出不识此人的模样,定然别有用心,他江湖经验丰富,定然有所作用。当下摇摇头,道:“看他形貌,似是听人说过。”   逍遥子哈哈一笑,道:“原来如此,怪不得你看到他时心中大为震动……”话声微微一顿,又道:“丐帮之名,三位想早就听人说过了,此人乃是丐帮中硕果仅存的一位长老孙不邪。”   杜九心中暗道:这孙不邪武功高强,非同小可,不知何以会被四海君主所擒……但见逍遥子两道森寒的目光,逼视了过来,道:“杜九,可听过那孙不邪的大名么?”   杜九道:“自然是听过了。”   逍遥子哈哈一笑,道:“好,杜兄不信那金锁刑具的威力,贫道就试给你见识一番……”语声微微一顿,接道:“我要解开你身上的金锁刑具,戴在孙不邪的身上,然后把他杀死,让你瞧瞧金锁刑具的威力。”   杜九心中暗道:他要解我身上金锁刑具,倒是一个难得的机会,只可惜这机会未发生在大哥的身上。   只听逍遥子接道:“不过,贫道在解你刑具之前,先要用牛筋穿过你两处琵琶骨。”   杜九怔了一怔,忖道:此事倒是幸未发生在大哥身上了。   只见逍遥子站起身子,直对杜九行来。   杜九两道眼神转注在萧翎身上,目光中,满是询问之色。   显然,他不愿束手让别人用牛筋穿过琵琶骨,准备出手抗拒,但又不知萧翎的心意如何?望着萧翎,听他示意。   只见萧翎霍然站起身子,道:“住手!”   逍遥子目光转注到萧翎身上,阴森一笑,道:“阁下还有什么指教?”   萧翎道:“你可知我们三人之中,那一个能够做主?”   逍遥子道:“中州二贾生死不渝的追随萧兄,足见萧兄之能了。”   萧翎冷冷说道:“你既然知道我为三人之首,何以不找我说话?”   逍遥子微微一笑,道:“贫道自有主张,用不着萧兄代为担心。”   萧翎道:“道长可是想用强迫的手段,收拾在下杜兄弟么?”   逍遥子道:“在未穿过他琵琶骨前,贫道要先点了他的穴道。”   萧翎突然横跨一步,道:“萧某未死之前,决不容道长出手伤人。”   逍遥子对萧翎,似是特别容忍,当下淡然一笑,道:“萧大侠以快剑驰名武林,如今你手中无剑,只怕未必是贫道之敌了。”   萧翎冷冷道:“萧某虽然手中无剑,但也不愿眼看道长伤我兄弟。”   杜九突然一挺身子,道:“大哥退开,这牛鼻子既然指定要对付兄弟,还是由我来试试吧!”   只听孙不邪说道:“三位身上戴着金锁刑具,都不是他的敌手。”   这孙不邪的武功,萧翎和中州二贾都是亲眼所见,知他说的决不是假话,都不禁为之一呆。   逍遥子目光转注到孙不邪身上,微微一笑,道:“孙兄终于想通了。”   孙不邪双目中神芒一闪,似想发作,但却又强自忍了下去,长叹一声,说道:“如若有老叫化、萧大侠、及中州二贾相助你们,四海君主之名,立时将扬起四海,天下皆知了。”   逍遥子道:“正因如此,贫道才百般容忍,希望四位能相助敝君主一臂之力。”   孙不邪道:“只怕道长无能说服他们。”   逍遥子道:“如若形势逼迫贫道过甚,说不得只好先杀了几位,至少也可减去一些阻力。”   孙不邪道:“如若道长能够信得过老叫化子……”   逍遥子接道:“贫道一向是用人不疑,孙兄有何高见,尽管请说。”   孙不邪道:“老叫化愿代道长劝说他们,投效四海君主麾下。”   逍遥子沉吟一阵,突然纵声而笑。   孙不邪冷冷说道:“你笑什么?”   逍遥子道:“孙兄自被贫道擒住之后,一直神情冷傲,虽然经贫道百般劝说,仍是不肯就范,此刻突然有此转变,竟然要为贫道代做说客,岂能不叫贫道怀疑。”   孙不邪道:“道长如是不肯信任老叫化子,那就不用谈了。”   逍遥子凝目思索了一阵,道:“贫道并非不肯信任孙兄,只是先得请示一下敝君主才行。”转过脸去,和那黄袍人低言数语。   孙不邪冷笑一声,侧过脸去,暗施传音之术,道:“萧兄弟,阁下正值有为之年,今后二十年江湖大局,寄望于萧大侠身上正重,还望多多珍重,不可因逞一时豪强,意气用事……”   但闻逍遥子说道:“敝君主觉得孙兄乃成名多年的人物,对孙兄十分信任。”   孙不邪头也不转,装出气愤之状,仍然暗施传音之术,接道:“萧兄不比老叫化子,老叫化老朽了,你如何能和老叫化子相比……”   逍遥子高声说道:“敝君主已然答允孙兄之求,孙兄意下如何?还望早作决定。”   孙不邪缓缓回过头来,说道:“道长怎的忽然又相信老叫化子了?”   逍遥子道:“这是敝君主的意思,如以贫道的看法,就算孙兄当真的肯尽心而为,只怕也难收得成效。”   孙不邪冷冷说道:“老叫化和萧翎师长,交情甚深,道长不行,老叫化倒是有得几分把握。”   逍遥子笑道:“如若孙兄能够解说出贫道心中之疑,那就连贫道也心悦诚服了。”   孙不邪道:“你可是怀疑老叫化子使诈么?”   逍遥子道:“诸位身上都有刑具,贫道自是不用忧虑合力出手,至于使诈一说,如能在贫道面前施展,那是未免太过低估贫道了。”   孙不邪冷冷道:“你一定要知道,老叫化为何会突然改变了心意么?”   逍遥子道:“如是孙兄肯说,贫道是洗耳恭听。”   孙不邪道:“老叫化和那萧翎师长交情甚深,不忍眼看他年轻轻死去。”   逍遥子淡淡一笑,道:“你既是那萧翎师长之友,定然见过萧翎了。”   孙不邪道:“自然见过了,不过,老夫见他之时,那萧翎年纪还小,只怕他已无法记得老叫化了,是故,适才看见老叫化,虽有惊愕之状,却是认不出来。”   逍遥子道:“这萧翎的师长是谁?”   孙不邪凛然说道:“这个,请恕老叫化不能说出。”   逍遥子奇道:“为什么?”   孙不邪道:“我那故友,仇家甚多,但江湖中人,大都已认为他早已死去,如若知他未死,只怕会给他带去无数的烦恼。”   逍遥子道:“天涯何等辽阔,只要你不说出他居住之地,纵然有人知道他还活在世上,也是无法找得到他。”   孙不邪道:“道长一定要问么?”   逍遥子道:“如是孙兄实不愿说,贫道也是无法勉强。”   孙不邪道:“如果老叫化说了出来,道长不要害怕。”   逍遥子道:“如是当今武林之世,有人能够使贫道害怕,你孙兄也是其中之一。”   孙不邪道:“庄山贝,道长可曾听到过么?”   逍遥子呆了一呆,半晌之后才缓缓说道:“除了庄山贝外,也无人能够教出这等徒弟。”   萧翎暗中查看,发觉那逍遥子听得师父之名,心中若有畏惧,不禁心中一动,暗道:难道这牛鼻子老道,当真的认识我师父不成……   只听孙不邪冷冷说道:“道长可是相信了么?”   逍遥子道:“相信了,那就有劳孙兄代贫道劝劝这位萧施主了。”   孙不邪道:“老叫化效劳不难,但有几件事,先得道长答应。”   逍遥子道:“什么事?”   孙不邪道:“老叫化劝说萧翎之时,是动以私情,陈以利害,道长最好不要派人暗中偷听。”   逍遥子道:“以诸位的耳目而言,就算是贫道派人偷听,只怕也是无法瞒得过诸位。”   孙不邪道:“我虽是他师长之友,但他记忆模糊,早已不认识老叫化了,因此,必须有个较长的时间才行。”   逍遥子道:“不知孙兄要多长时间?”   孙不邪道:“一日的时光,不能算长吧?”   逍遥子道:“就依孙兄之见,不知是否还有什么条件?”   孙不邪道:“待之以礼,就你们五彩巨舟中最美丽的女婢,选上两个,替我们送上一桌酒菜。”   逍遥子笑道:“此事容易。”   孙不邪道:“最后一件,替我选择一个幽静的舱位,我们要饮酒谈心。”   逍遥子道:“此乃理所当然之事。”回头对两个押送孙不邪的仗剑童子说道:“带四位贵客,到迎宾舱中去。”   两个仗剑童子应了一声,望着孙不邪和萧翎等说道:“走吧!”   逍遥子道:“四位佳宾,很可能和我同在君主座下效劳,你们要小心伺候了。”   两个童子果然不敢再对四人无礼,欠身说道:“我等为四位带路。”当先向前行去。   孙不邪等紧随在两个童子之后,行入了一座布置幽雅的舱室之中。   两个青衣童子还剑入鞘,抱拳对四人一礼,道:“四位请坐,小的等告辞了。”   孙不邪淡然一笑,道:“两位不怕老叫化逃走么?”   两个青衣童子不敢答话,却把手中牛筋带出舱外。   孙不邪哈哈一笑道:“怎么,你们两个这等对待老叫化,如果老叫化归依了,四海君主必要好好的惩治你们一番。”   两个青衣童子已然行出舱外,高声说道:“小的们职责攸关,还望你老不要见怪才好。”   孙不邪道:“你们两个可要牵着牛筋,守在舱外么?”   只听一个青衣童子说道:“我等把牛筋拴在舱外的铁柱之上,你老尽管放心,道爷交代了下来,小的等决然不敢偷听。”   但闻脚步声逐渐远去,两个青衣童子,似已联袂而去。   孙不邪附在舱壁间,仔细听了一阵,回过头来,肃然说道:“萧大侠,老叫化劝你几句话。”   萧翎道:“晚辈洗耳恭听。”   孙不邪道:“老叫化年登古稀,目睹耳闻,见过了不少英雄人才,但却无一人能有你这一身成就,绝代奇才,再加上旷世奇遇,培养出你老弟这一株武林奇葩,更难得的是你那侠心铁胆的英雄性格,今后三十年武林大局,道长魔消,全系在你的身上,老叫化为天下武林同道请命,无论如何你不能死。”   萧翎吁了一口气,道:“老前辈过奖晚辈了。”   孙不邪哈哈一笑,道:“老叫化一生之中,从未说过一句违心之言……”   萧翎轻轻叹息一声,道:“这金锁刑具,虽然不易挣断,但尚非重大之事,被困舟上,四面洪流滚滚,咱们全不会水中工夫,纵然能够闯出他们拦截,也是难逃死亡之运。”   孙不邪道:“正因如此,老叫化才毛遂自荐,托词为令师之友,希望能劝得老弟为武林珍重。”   萧翎道:“老前辈有何良策,但请吩咐,晚辈是无不遵从。”   孙不邪道:“如问良策,老叫化此刻也是一筹莫展,我要劝老弟的是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商八道:“眼下唯一的救急之策,就是设法诈降,才能徐图脱身。”   孙不邪道:“那四海君主为人看似暴急,实则深藏不露,使人难测高深,逍遥子老谋深算,险诈无比,咱们诈降之计,只怕早已在他预料之中,也许他早已想好了对付之策。”   杜九冷冷说道:“照老前辈这么说来,咱们是死路一条了。”   孙不邪道:“老叫化倒有一策,只不知萧大侠肯是不肯。”   萧翎道:“老前辈有何良策,只管说。”   孙不邪笑道:“老叫化这办法就叫作拖死狗,咱们也不用答应他,但也不用拒绝他,给他慢慢的拖下去……”   商八道:“要拖到几时为止呢?”   孙不邪道:“这个老叫化就不敢说了,就目下情势而论,那四海君主,确有着争雄江湖的野心,一心一意想把咱们几个网罗旗下,为他所用,因此,才百般对咱们容忍,一时之间,他们还不会当真把咱们给杀死。”   商八正待接口,突闻一阵细碎的步履之声,传了过去。   孙不邪高声喝道:“什么人?”   舱外响起一个娇柔清脆的女子声音,道:“小婢等奉命送酒菜前来。”   孙不邪道:“舱门未关,你们自己进来吧!”   但闻呀然一声轻响,两个美丽妖娆的绿衣女婢,莲步姗姗的走了追来。   当先一婢,把木盘中四样佳肴,一一放在桌上,然后取过一只木筷,把每样佳肴,夹出少许,放在一个小碗中,吃了下去,道:“几位爷,尽管放心食用,这佳肴之中,决然无毒。”   孙不邪道:“那逍遥子倒是想的周到。”   那第二个女婢,放下手中的酒壶,取过一只杯子,倒了一杯酒,仰首吞了下去,道:“酒中无毒。”放下杯子,退了下去。   二婢拿着用过的碗筷酒杯,正待退出,孙不邪突然喝道:“二位姑娘,请留步片刻如何?”   二婢闻言止步,齐声应道:“你老还有什么吩咐?”   孙不邪笑道:“老叫化要那逍遥子选两个五彩巨帆上最美丽的女婢,给老叫化子斟酒送菜,两位岂可就此而退?”   那左侧一个女婢,娇媚一笑,应道:“你老可是要小婢们陪饮几杯?”   孙不邪道:“那倒不用了,老叫化只想一面饮酒,一面瞧着两位。”   二婢相应望了一眼,齐齐对孙不邪行了过去,分站两侧。   左面一婢伸出纤纤玉指,替四人斟满酒杯,笑道:“酒助豪兴,四位爷,先请干了一杯如何?”   孙不邪伸手取过面前的酒杯,笑道:“老叫化年纪最大,理该先干,他们最好慢一点,那也算敬老尊贤了。”仰脸,喝了一个杯底朝天。   左侧那妖娆女婢,很快的又替他斟满了一杯酒。   孙不邪一面阻拦萧翎和中州二贾,不让他们食用酒肴,自己却是连连干杯,大吃大喝起来。   他一连吃下了七八杯酒,每盘佳肴也都吃了三筷以上,才放下筷子笑道:“两位可以去了,老叫化吃上几杯酒后,最是见不得人家大姑娘和小媳妇,两位姑娘,还是回避一下的好。”   二婢倒是听话的很,欠身一礼,齐齐退出舱去,随手带上了舱门。   孙不邪眼看二婢远去,才微微一笑,道:“三位可以放心食用了,这酒菜之中,确未下毒。”   原来他装疯作傻的留下二婢,只是想试酒菜之中,是否有毒。   商八轻轻叹息一声,道:“此等之事,理应由我等效劳才是,怎敢叫老前辈以身试毒。”   孙不邪哈哈一笑,道:“老叫化老朽了,两位适当壮年,还望两位善助萧翎,为我武林同道尽上一分心力。”   商八道:“老前辈尽管放心,咱们这次如若能够脱险,只要江湖大义所在,就算是赔钱买卖,也不计较就是。”   孙不邪收起嬉笑之容,肃然说道:“老叫化被他们用牛筋穿过琵琶骨,逃出的机会,是万万没有了……”   萧翎接道:“他们可曾废了老前辈的武功?”   孙不邪道:“他们想迫老叫化投效卖命,自然是不会废去我的武功了。”   萧翎道:“如是能够弄断穿在老前辈胯间和双肩上的牛筋,老前辈就可以恢复自由,尽复神功了。”   孙不邪道:“习武之人,这四处如被牛筋穿过,武功虽然未失,也是形同废人了。”   萧翎突然站起身子,道:“老前辈估计一下,他们在一个时辰之内,是否会有人来。”   孙不邪道:“一个时辰之内,也许无人会来,不过他们定会在暗中监视咱们。”   萧翎道:“除了这舱门之外,不知四周舱壁是否还设有机关?”   孙不邪道:“自然有了,但咱们不解内情,只怕找不出来。”萧翎敲破一只酒杯,道:“先替老前辈断去双肩双胯的牛筋,再想拒敌之策。”   孙不邪摇摇头道:“不论成败,咱们都无法逃出,何苦冒险?”   萧翎道:“晚辈已经想过了,咱们只要在五彩巨舟上,和他们对抗,量那四海君主,不忍把这艘巨舟沉入江中。”   孙不邪道:“办法虽然不错,只是有些冒险……”   萧翎道:“老前辈不用犹豫了,晚辈相信老前辈神功尽复之后,晚辈等身上虽有刑具,也可和他们抗拒几日。”   不容孙不邪再答话,用敲破瓷杯的尖刃,在牛筋上划割了起来。   他内功深厚,腕力千斤,瓷杯边刃,又极锋利,不过半个时辰左右,已把穿在孙不邪双肩双胯的四条牛筋,尽行割断。   这时,商八防守舱门处,杜九两道锐利的目光,不停在四面舱壁间搜望!   在几人预料之中,这一番过程中,必有惊险,那知竟是出人意外的顺利。   孙不邪穿在身上的牛筋断去之后,不禁黯然一叹,长吁一口气,恍有隔世之感。   萧翎低声说道:“老前辈请运气试试,武功是否已失?”   孙不邪道:“老叫化已经运气试过了。”   萧翎道:“老前辈的武功……”   孙不邪道:“他们原准备用我,故未伤我穴脉,唉!老叫化原想救你,想不到你倒先救了我老叫化子。”   商八微微一笑,道:“那逍遥子百密一疏,收了咱们身上兵刃,却料不到大哥腕力强劲,已到了飞花伤人,摘叶取敌之境。”   萧翎摇摇头道:“如若没有这瓷杯的锋刃相助,我也是无能为力……”谈话之间,突然一阵步履声传了过来。   孙不邪低声说道:“老叫化身上牛筋已除,那已是无法放得过他们了。”   这时,来人已到舱门口处轻轻叩响舱门。   孙不邪冷冷喝道:“什么人?”   室外有人应道:“小的奉命而来,有事面告。”   孙不邪用脚踏着牛筋,室外人尚未觉着有异。   孙不邪低声说道:“抢兵刃!”   接着提高声音道:“什么事,进来说吧!”   但闻舱门呀然,两个青衣童子,大步走了进来。   目光到处,只见孙不邪身上牛筋已脱,不禁一呆。   待两人想起拔剑攻敌时,商八、杜九已由隐身的门后,分向两侧袭到。   这两人本是武林高手。出手何等迅快,两个青衣童子长剑还未出鞘,人已被点中了穴道。   孙不邪伏身捡起两柄长剑,关上舱门,低声说道:“咱们有此双剑,便增强不少威力,眼下最为重要的事,是如何取得金锁刑具之钥,替三位打开刑具。”   商八道:“何不问问这两个青衣童子?”   孙不邪道:“好!碰碰运气吧!”伏身拍活了一个青衣童子的穴道。   那青衣童子睁开眼睛,望了孙不邪一眼,挺身跃起,却不料双腿穴道,仍被点着,一挺之势,竟未坐起。   孙不邪长剑一送,冷森的剑锋抵在那青衣童子咽喉之上,说道:“情非得已,你如一叫,老叫化就宰了你。”   那青衣童子冷冷说道:“彩舟停在江心,四面有二十四艘小艇相护,你们如想逃走,势比登天还难。”   孙不邪冷冷说道:“这个不用你来费心,老叫化问你什么,你就回答什么!”   青衣童子一皱眉头,未再言语。   孙不邪道:“开这金锁的钥匙,由何人保管?”   那青衣童子道:“由逍遥道爷保管。”   孙不邪冷冷说道:“老叫化不信。”   青衣童子道:“我说的字字实言,你如不信,那也是没有法子的事。”   杜九道:“老前辈不用和他们多费唇舌,先把这两个小兔崽子给宰了,咱们捞回一点本钱再说。”   孙不邪剑锋在那青衣童子脸上轻轻移动了两下,道:“老叫化子如若狠起心肠,就先把你这张俊脸划上几道,叫你变成丑怪之容。”   那青衣童子对这张俊俏的面孔,似甚爱惜,听得脸色一变,道:“为什么不把我杀了?”   孙不邪笑道:“杀了岂不太便宜你了么?”   只听步履之声传了过来,又有人直对舱中行来。   孙不邪望了商八杜九一眼,疾快一指,又点了那青衣童子的哑穴。   但闻一阵剥啄的敲门声,耳际间响起了一个娇若银铃的女子声音,道:“诸位可要添加酒菜。”   杜九拉开舱门道:“姑娘请进。”   只见人影一闪,一个绿衣少女,进入了舱中。   商八疾出一指,点了她后背穴道。   但见寒光闪动,一柄宝剑,横里削了过来。   原来这些童子侍婢,一个个都经过特殊训练,机警无比,那第一个绿衣女婢,被点中了穴道,第二个立时拔剑击出。   商八一缩手臂,道:“好机警的丫头。”   杜九冷冷说道:“不能让她走开。”身子一侧,冲向舱外。但那孙不邪比他的动作更快,一提真气,比杜九早一步冲出了舱门。   但绿衣少女早已疾快的退了出去。   商八哈哈一笑,抽出那绿衣女婢身上的宝剑,道:“咱们行藏已泄,那也不用隐隐藏藏了。”   孙不邪缓缓退回舱中,道:“这五彩巨舟之上,布有不少机关埋伏,如其冲出舱去,倒不如暂守此处。”   萧翎点点头说道:“也好,擒贼擒王,咱们如若能够生擒住那逍遥子,必可迫使四海君主就范,交出金锁刑具之钥……”   语声未落,却被一阵急促的步履之声打断,逍遥子满脸怒气,带着四个青衣童子,和四个绿衣女婢,急奔而到。   孙不邪道:“果然是逍遥子亲身临敌,此人武功高强,只怕老朽无能生擒于他。”   萧翎道:“咱们各尽心力,是成是败,那也不用计较它了。”只听逍遥子怒声说道:“诸位都是武林中具有身份之人,竟然言而无信。”   孙不邪道:“兵不厌诈,老叫化活了这一把年纪,还未见过敌对之中,有信义可言。”   逍遥子道:“强词夺理……”   语声微微一顿,突然哈哈大笑起来。   杜九冷冷说道:“你替咱们兄弟戴上刑具,还不是一样用的诈语。”   逍遥子收住大笑,道:“贫道一向主张人性本恶,必于慑服而后用,敝君主却是主张人性本善,以德服之而后用……”   孙不邪冷冷说道:“陈腔滥调,老叫化已听得腻了。”   杜九接道:“眼下形势已很明显,道长想和想战,但凭一言而决。”   逍遥子冷冷说道:“你们能够弄断那老叫化子身上的牛筋,却无法弄断那金锁刑具,身带刑具,还敢妄言和战。”   杜九道:“这区区刑具,就算戴在身上,也无多大影响。”   逍遥子缓步向前行来,直逼到舱门口处,脸色一片严肃,缓缓说道:“需知贫道为人谨慎,早已有预防,你们此刻如肯放下兵刃,束手听命,还有一线生机。”   萧翎淡然一笑,道:“如是我等肯于束手就擒,那也不会有此一变了。”   孙不邪一挺长剑,笑道:“牛鼻子,你可敢和老叫化决一死战?”   逍遥子两道目光转注在孙不邪的脸上,道:“难道贫道怕你不成。”   孙不邪道:“好!咱们不分生死,不许罢手。”   他生怕逍遥子改变主意,一挺长剑,刺了过去。   逍遥子手中拂尘一抖,带起一股劲风,疾向剑上扫去。口中冷冷说道:“倘若不给你们见识一下贫道的武功,量你们也不肯瞑目了。”   孙不邪一挫腕收回长剑,左手一扬,呼的一声,劈出一掌。他内力雄浑,掌势强猛无匹,劲风山涌,直逼过来。   逍遥子手中拂尘刷刷连劈两招,一股阴柔之劲,从那条条尘丝中涌了出来,竟然把孙不邪劈来那勇猛绝伦的一掌,轻轻的化解于无形之中。   孙不邪心中暗自震骇道:这牛鼻子老道,的确是不可轻视。心中念转,手中长剑突然抖起了三朵剑花,分袭向逍遥子前胸三处大穴。   逍遥子冷笑一声,拂尘横扫过来,直向剑身搭去。   孙不邪心中暗道:倒要试试这牛鼻子的内功如何,剑势不再相让,反向拂尘之上迎去。   百炼精钢的长剑,和那蓬飞尘丝,触在一起,响起一阵轻微的沙沙之声。   孙不邪暗运内劲,力道贯注在剑身之上,凝立不动。   逍遥子冷笑一声,突然一抖拂尘,隔物传力,一股暗劲,顺着孙不邪手中长剑直攻过来。   孙不邪冷笑一声,凝注剑身上的内力,突然发了出去,剑尖颤动,点向逍遥子的前胸。   逍遥子疾退一步,暗道:这老叫化功力果然非凡。   心念未完,孙不邪突然疾退两步,横剑而立。   原来他觉出逍遥子循剑而来的内力,直击过来,却是不肯让避,却凭借数十年的精纯内功,准备硬受一击,发动凝聚在剑身的内劲,反向逍遥子刺出一剑。   如若那逍遥子不肯让避,这一击,两人势将打个两败俱伤。那知逍遥子竟是不愿硬拼,纵身让避开去。   这一来,孙不邪就吃了大亏,那循臂而上的暗劲,正击中肩头之上。   总算他应变的快,急急后退两步,借机卸了那撞在肩头上的力道,虽然硬受一击,但却伤的不重。   逍遥子虽然占了先机,但却毫无骄敌之态,反而向后退去。   商八道:“大哥,不能让他走……”   正待出言喝止,萧翎已先他而出,大喝道:“道长留步。”   逍遥子人已退出了六七尺远,听得萧翎喝叫之言,只好停下脚步道:“施主有何见教?”   萧翎道:“在下亦想领教道长几招绝学。”   逍遥子望望萧翎身上的金锁刑具,道:“贫道已久闻你萧翎快剑之名,乃后起之秀中,第一人才,只是你身有刑具,手中无剑,如何会是贫道之敌。”   萧翎道:“在下赤手领教几招,也是一样……”   杜九冷冷接道:“你牛鼻子老道:如若是英雄人物,就解开他身上的刑具……”   逍遥子摇头道:“贫道乃是涵养极好之人,岂肯为人激怒。”   商八冷冷说道:“你如想要我等投效在四海君主手下,为他效力,只有一个法子。”   逍遥子道:“这个贫道倒得领教了,是何良策?”   商八道:“解开我家大哥刑具,给他一支长剑,道长和他打个胜败出来,如道长胜了我家大哥,我等都甘为效命,听候驱使。”   说至此处,突然住口不言。   逍遥子道:“如是贫道不幸败在你家大哥手中呢?”   杜九冷冷说道:“那你还有何颜面见人,不如死了算啦!”   商八接道:“死倒不用,道长自行订下罚约就是。”   逍遥子手持拂尘道:“如是三十年前,贫道连想也不想,就会答应了几位。”   杜九冷冷说道:“现在呢?”   逍遥子道:“现在么?贫道决然不会轻率答应了。”   商八道:“为什么?”   逍遥子道:“贫道觉得此举太过冒险了。”   杜九道:“你不敢,就是不敢,也不用吊死鬼擦粉,死要脸了。”   逍遥子道:“不论两位如何讥笑贫道,贫道也不为所动!”   萧翎沉声道:“如若在下身戴刑具,赤手空拳和道长走上两招,不知道长肯否赐教?”   这时,孙不邪已经调息复元,睁开双目,冷冷说道:“那逍遥子也是极为自负之人,萧兄这等羞辱于他,他自然不会答应了。”   逍遥子道:“贫道一生做事,就是要出人意外,这次贫道答应了。”   萧翎道:“过道狭窄,道长请入舱中赐教。”   逍遥子缓步又回到舱门口处,道:“贫道就在此地见识萧大侠的惊人武功。”   萧翎挺胸前行两步,道:“道长请出手吧!”   逍遥子打量了萧翎一眼,发觉他停身之处,已在自己拂尘可及范围之内,心中暗暗忖道:此人年纪不大,但这种胆量和豪勇之气,却是人所难及。心中不由对萧翎生出了几分敬意,当下说道:“你赤手空拳,如何能让贫道抢去先机,还是萧大侠先出手吧!”   商八道:“你如心中过意不去,最好先除去我家大哥刑具。”   逍遥子淡淡一笑,道:“贫道已经再三说明了,不论诸位用什么手段,都无法激出贫道怒火。”   萧翎暗中一提真气,道:“道长可以出手了。”   逍遥子道:“好,萧大侠如此英雄,贫道恭敬不如从命了。”拂尘一挥,当头劈下。   萧翎看那蓬张的尘丝,足足笼罩有尺许方圆,心中暗暗忖道:看来拂尘较剑势尤难闪避了。举步一跨,陡然间横移两尺,避开一击。   逍遥子一收拂尘笑道:“这舱中也不过丈余方圆,我瞧咱们是不用打了。”   萧翎冷笑一声,道:“道长逼迫在下出手,小心了。”右手一扬,一缕指风,击了过去。   原来萧翎早已运气准备,扬手间发出了修罗指力。   指风疾猛,划起了一阵轻微的啸风之声。   逍遥子万没料到萧翎这等年纪,竟有着如此惊人的成就,惊觉到那指力非同寻常时,那疾射而来的暗劲,已然近身,匆忙间向旁一闪,指风掠身而过,洞穿了逍遥子宽大的袍袖,击向舱外。   只听一声惨叫,一个青衣童子,应声倒卧地上。   原来,萧翎的指力射出舱外,正击中随同逍遥子来的一个青衣童子身上。   逍遥子脸色一变,道:“金刚指力,萧大侠果然非凡,此技乃少林派七十二种绝技中第七种绝艺,不知萧大侠在何处学得?”   萧翎道:“道长看错了,区区所用,并非是金刚指力。”   逍遥子道:“除了少林的金刚指力,在下倒还想不出武林之中,何等指功,有此威势!”   杜九冷冷接道:“那只怪你孤陋寡闻了。”   逍遥子修养虽好,但也无法忍受这等激辱,不禁大怒道:“敝君主不过一番惜才之心,诸位不要认为敝君主非得借重大力不行,激起贫道怒火,就有得诸位的苦头吃了。”   孙不邪冷冷说道:“逍遥子,你是否已感觉到,杀害我等的机会,已经过去了。”   逍遥子道:“可是因为孙兄解除了身上的牛筋,才敢作此豪语?”   孙不邪道:“老叫化自信能应付你逍遥子道长,萧大侠和中州二贾,虽然戴有刑具,只怕都还有自保之力。”   逍遥子冷笑一声,道:“贫道如若真想把诸位置于死地,那也用不着和诸位以武功相搏。”   杜九冷冷的说道:“如若道长要沉掉这艘五彩巨舟,咱们兄弟也认命了,不过,仍将找几个陪葬之人。”   孙不邪笑道:“老叫化找逍遥道长。”   商八道:“咱们中州二贾找几个童男童女。”   萧翎道:“有劳道长转告那四海君主一声,就说萧某人希望能见识一下君主的武功。”   逍遥子脸色一片铁青,眉宇间杀机闪动,显然,这位修养过人的道长,亦被几人言语激起了杀机。   只听他冷笑一声,说道:“诸位既然想一试贫道杀人的方法,那也是没有办法的事,贫道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孙不邪突然一挥手中长剑,道:“老叫化今天和道长泡上了,道长如想平安离此,那就先得把老叫化制服……”话还未说完,瞥见一个青衣童子,急急奔来,低声对逍遥子说了几句话,又匆匆离去。   逍遥子虽然仍能保持着冷静,但江湖阅历丰富异常的孙不邪,已隐隐瞧出,那童子传递而来的不是什么好消息,心中暗道:此刻趁他心神不定之际,冲出舱门,把他逼入舱中,合萧翎和中州二贾之力,制服于他,尚非什么难事,如若那金锁刑具的钥匙,果然是在他的身上,能为萧翎和中州二贾解开金锁刑具,那就不怕他们了,那时或战或走,就都操在我们手了。   心念转动,暗提真气,一语不发,陡然飞跃而起,直向舱外冲去,手中长剑挥舞,幻生出一片剑气。   逍遥子霍然警觉,拂尘一挥,直向孙不邪击了过去。   那拂尘力道柔中蓄刚,孙不邪挥剑一接,竟然被堵在舱内。逍遥子一击挡住了孙不邪向外冲奔之势,立即挥动拂尘,攻了过来。   孙不邪挥剑还击,两人立时展开了一场凶猛绝伦的搏斗。   但见剑光闪闪,幻起一片银光,排山倒海般,直向逍遥子卷冲过去,身际间响起拂尘划起的啸风之声,蓬张的尘丝,有如一片乌云,挡住了那烂银剑光,难越雷池一步。   片刻工夫,两人已打了二十余个照面。   双方仍然打了个不胜不败之局,孙不邪无法向前冲进一步,逍遥子也无法把孙不邪迫退一步。   萧翎默查两人动手的情形,发觉逍遥子手中拂尘招术,诡奇异常,非孙不邪这等高手,只怕早已伤在逍遥子的手中了。   两人又斗了十余合,突闻逍遥子大喝一声,拂尘招数,突然一变,奇招连出。   孙不邪被他一阵连绵奇攻,迫的向后疾退两步。   逍遥子突然探手入怀,取出一物,蓬然一声,扔在地板上。只见一阵白烟升起,弥漫住舱门。   孙不邪高声叫道:“诸位快请闭住呼吸,不要吸入毒烟。”逍遥子却借机关上舱门,转身而去。 第三十九章 争霸业双雄恶斗   孙不邪见逍遥子施放毒烟,不由心急,扬手挥掌,力推而出。   只听蓬然大震,逍遥子带上的舱门,被孙不邪一掌震开。   孙不邪双掌连挥,劲风山涌而出,弥漫在室中的浓烟,竟被他掌力推出舱门。   商八眼看舱中白烟尽被孙不邪掌风推出舱外,才长长吁了一口气,道:“想不到这牛鼻子老道,竟然使用武林中下五门的迷魂药物手段,当真是可恶得很。”   孙不邪凝目沉思了一阵,道:“老叫化吸入少许,有点不似迷魂药物之气……”   商八道:“不似迷魂药物?”   孙不邪道:“不错,有一股淡雅的清香之气,据老叫化的经验,凡是迷魂之药,香味都很浓厚。”   商八道:“不是迷魂药物,这就有些奇怪了。”   孙不邪道:“也许是一种更为恶毒的东西,但决非一般的迷魂药物。”   杜九道:“不论是何物,反正不会是好东西就是,那牛鼻子老道,匆匆而去,不是畏惧老前辈和我家大哥的武功,定然是发生了什么重大事情,咱们何不借此机会,闯出此地。”   孙不邪道:“只怕他们早已有了准备。”   杜九道:“在下开道,试他一试。”大步向舱外行去。   商八道:“多一刻时光,他们就多一重布置,此刻闯出,也许还可以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孙不邪道:“只怕事情不如两位所料的那般容易,不过试试也好。”紧随杜九身后,跃出了船舱。   杜九当先而行,刚刚出得舱门,突闻夹道尽处,传来一个清脆的女子声音,道:“站住!”   转角处,缓步走出一个绿衣少女,手中执着一个尺许长短似棍非棍的黑色之物,说道:“这铁筒之中,装满了毒液,如若诸位要强行夺路,小婢就不得不施用了……”   但见人影闪动,那转角处又转出两个绿衣少女,每人手中,都高举着相同之物。   这时,杜九和那绿衣少女,相距不过六七尺,正待以快速的举动冲过去,冒险一试,突见孙不邪疾踏一步,超越到杜九之前,挡住了杜九的去路,低声说道:“不可造次。”   抬起头来,望着三人,说道:“老叫化有些不信。”   那当先现身的绿衣少女道:“逍遥道长就是怕几位不信,因此,特地让小婢等当面试验给几位瞧瞧。”   孙不邪道:“好!老叫化拭目以待。”   那绿衣少女回头说道:“带上死囚。”   但见两个青衣童子,由那转角处缓步而出,两人架着一个身着劲装的大汉。   只听那绿衣少女说道:“这人因为擅自抗拒君主之命,已处死刑,就拿他试给诸位瞧瞧吧!”   两个青衣童子,把那劲装大汉,推至绿衣女身前四五尺远,伸手拍活那劲装大汉穴道,疾快的退了回来。   那绿衣少女以快速无比的动作,举起手中铁筒,对准那劲装大汉一推。   数十道白色的水箭,疾射而出,正中那劲装大汉。   那劲装大汉,刚刚舒动一下手脚,已被数十道白色水箭射中。   只听他猛喊一声,向前奔行了两步,一跤摔倒在地上。   孙不邪暗暗忖道:好厉害的剧毒。   凝目望去,就这一阵工夫,那大汉脸上已变成了紫青之色。那绿衣少女望了孙不邪等一眼,说道:“诸位都是亲目所见,小婢说的并非虚言、如是诸位自恃武功高强,能够挡得住如雨珠的毒水,小婢也不便再劝了。”   言罢,和另外两个绿衣少女,两个青衣童子,齐齐转了回去。   萧翎摇摇头,道:“三只铁筒,毒水齐喷,有如满天密雨喷雾,咱们武功再高,也难一滴不沾。”   孙不邪道:“此路不通,咱们先返回舱中,另想办法。”   杜九道:“哼,那牛鼻子为人如此恶毒,日后如犯在杜老二的手中,决不饶他。”   商八自言自语地说道:“如若咱们施展暗器,能一举把三女击倒,就可以闯过去了。”   孙不邪道:“她们倒是已经有准备。是以藏在转角之处,纵有一等暗器手法,也无法击中三女。”   商八道:“如若他们防守只有这一道,在下倒是有一个却敌之法。”   萧翎道:“是何良策?”   商八道:“兄弟涉险,引诱他们现身,大哥趁机发出暗器,把他们一举击倒。”   萧翎摇摇头,道:“兄弟之意,可是以身相殉,护着和三女落得一个同归于尽,是么?”   商八哈哈一笑,道:“如若此计能够行通,自然强过咱们四人一齐被困于此了。”   孙不邪摇摇头,道:“如若老叫化判断不错,逍遥子决不会放心咱们,只设这一道防守。”   杜九双手在舱壁上拍了一掌,道:“这舱壁,都是木头造成,咱们何不破壁而过。”   孙不邪道:“好啊!这办法倒是不错,此刻,他们已经有了严密的防守之心,我等常困于此,亦非良策,此举就算……”   突闻一声轰然大震传来,舱身起了一阵剧烈的颤动。   商八道:“是啦,那牛鼻子老道匆匆而去,必是有强敌找来。”   孙不邪突然一挥手中长剑,左手取过一张桌面,道:“如若是当真有强敌压境,咱们倒可试问它一下。”   萧翎道:“老前辈可是想以桌面作盾,抵拒那喷出的毒水么?”   孙不邪道:“正是此意。”   萧翎道:“好!有这桌面挡拒那喷出的毒水,成功之望,可以增加了许多,在下和老前辈同时出手如何?”   孙不邪摇摇头,道:“不用了,你身上带着金锁刑具,何况那几个童男童女,也未必就是老叫化之敌,咱们怕的不过是那喷出的毒水而已,只要能把毒水挡过,老叫化一人之力,就可以对付他们了。”   萧翎道:“如何能要老前辈一人涉险。”   孙不邪哈哈一笑道:“如若几位不来,老叫化也许早已没有了命……”   语声微微一顿,接道:“三位请守在此地,听候老叫化子招呼。”左手举着桌面,右手执剑,大步向前行去。   杜九道:“在下和老前辈同去,相助一臂之力如何?”   孙不邪两眼一瞪,道:“你可是认为老叫化对付不了那三女二男五个娃儿么?”   杜九道:“在下并非此意。”   孙不邪道:“那就不用了……”   又是一声轰然大震,船身又起了一阵剧烈的颤动。   萧翎一皱眉头,道:“看起来强敌已然逼近了五彩巨舟,不知是何物撞击在木舟之上。”   孙不邪道:“好,咱们杀他个里应外合。”   左手执着桌面挡在身前,高声喝道:“几筒区区毒水,也能挡得住老叫化么?尔等小心,老叫化冲过去了。”   萧翎一伸双手,取过两支筷子,执在手中,道:“形势所迫,小兄不得不下辣手了。”   商八道:“彼此敌对,不是敌死,就是我亡,大哥自是不用再存什么慈悲心肠了。”   萧翎手中执着两支筷子,站在舱门口处,瞧着那孙不邪的举动。   只见孙不邪借着左手桌面护身,一直行到那转角所在,长剑一转,刺了过去。   萧翎双目凝神,劲贯右腕,望着那转弯所在,只要一见动静,立时将以柳仙子传授的奇绝暗器手法,出手偷袭。   但见两支长剑,伸了过来,封开了孙不邪长剑。   三只长剑,就在转角之处,交相劈击,却不见那两个青衣童子现身出来,也不见那三个绿衣少女出现施用毒水。   孙不邪左手执着桌面,准备三女现身喷射毒水时,以迅雷不及掩耳的行动,借着桌面护身,真冲过去,故而不肯全力出手。   那知事情竟然是大出了孙不邪的意料之外,缠斗了良久,对方仍是不肯现身,也不见施用毒水,心中大感奇怪,当下潜运内力,贯注于剑身之上,用力一绞,当的一声,震落了一柄长剑。   左手一收桌面,护住身子,右手长剑,突然一紧,又把另一支长剑击落。   探头望去,只见两个青衣童子,正在伏身捡剑,那三个绿衣少女,早已走得不知去向。   孙不邪举起手中长剑一招,高声说道:“三位快来,咱们上当了。”   口中在招呼萧翎,左手却弃去桌面,蓬然一声,拍出一掌。萧翎和中州二贾应声奔了过来。   孙不邪掌力威猛,两个青衣童子,还未捡起长剑,孙不邪掌力已然涌到,两个青衣童子觉出潜力涌到,合力接了一掌。   这两个青衣童子,如何能挡得孙不邪的掌力,接得一掌,被震的向后连退三步。   这时,萧翎和商八、杜九,已然赶到,齐声问道:“怎么回事?”   孙不邪哈哈一笑,道:“大概逍遥子只有那三支毒筒,已用以对付强敌去了。”   两个青衣童子未能捡起长剑,又见萧翎等三人赶到,心中自知非敌,转身跑去。   萧翎大声喝道:“站住!”   两个青衣童子那里肯听,头也不回的向前奔去。   萧翎怒道:“尔等不听喝叫,别怪我手下毒辣了。”双手一扬,两支竹筷,脱手飞出。   但听两声尖叫传来,两个青衣童子,齐齐摔倒在地上。   孙不邪左手又顺手取过桌面,高举护身,当先行了过去,低头一看,只见两支竹筷分别插在两个青衣童子左腿膝弯之处,深入了一寸多深。   这地方乃人身关节要害,受此重伤,自然是难以再奔行了。萧翎拔下两支竹筷,轻轻叹息一声,默默不语。   杜九右脚一抬,把左侧的青衣童子翻转过来,冷冷说道:“你这娃儿,不过十四五岁,死了实在可惜得很。”   那青衣童子双目中泛起畏怯之情,但却咬紧牙关,一语不发。   杜九张着人见人怕的一张怪脸,冷冷说道:“你若是不想死,只有一个法子。”   那青衣童子口齿启动,但却未发出一点声音。   杜九冷冷接道:“那三个女娃儿那里去了。”   那青衣童子望望身侧的同伴,一语未发。   萧翎轻叹一声,道:“别问了,咱们闯出去吧!”   孙不邪道:“老叫化开道。”   桌面护身,向前行去。   这段廊道,不过丈余长短,转过弯子。一道木梯直向甲板通去。   只听一阵金铁交鸣之声,传了过来,显然甲板上,正有着剧烈的搏斗。   孙不邪看通往甲板梯口,无法容得一张桌面通过,立刻挥动长剑,削去桌面边缘,估计那梯口可以通过,当先向梯上行去。   那三个绿衣少女,去的似是十分仓促,竟然连梯口的木盖也未盖上。   孙不邪登上楼梯,长剑护面,向外一瞧,不禁微微一呆。   商八瞧出了孙不邪神色有异,低声问道:“什么事?”   孙不邪道:“沈木风……”   萧翎点点头接道:“有一件事,在下忘记告诉老前辈了,那沈木风前日吃了大亏,被四海君主一举间,击沉了数十艘快舟,高手伤亡甚多,那沈木风吃了如此大的苦头,自然是不肯罢休了。”   孙不邪微微一笑,道:“这叫以毒攻毒,甲板上鏖战激烈异常,咱们索性等他们打个胜负出来,再上去如何?”   商八道:“如是我们兄弟,身上未带金锁刑具,此策当然是大为佳妙,但此刻不如登上甲板,默查情势,见机而作。”   孙不邪道:“好……这叫混水摸鱼,老叫化替三位开道。”一长身跃上梯口。   萧翎紧随登上,抬眼望去,只见甲板上血迹狼藉,数十具尸体横陈眼下。   孙不邪手执长剑,藏身在一根大桅之后,举手相召。   萧翎轻步而行,急急走了过去。   中州二贾,紧随在萧翎身后而行,一齐藏身大桅后面。   这时,五彩巨舟上的卫队,似是已经伤亡殆尽,除了舱前甲板的恶斗之外,四下不见活人踪迹。   孙不邪低声说道:“四海君主吃了大亏,看样子巨舟上的人手,已经死亡的差不多了。”   萧翎凝目望去,只见沈木风高大微驼的背影,正站在船头,手中一柄长剑,仍不停的滴着血水。   逍遥子拂麈拂舞。正和两个老者恶斗。   那两个老人衣服鲜明,一人全身如雪,一个墨暗如漆,正是关外长白山的黑白二老。   昔日百花山庄英雄大会之日,萧翎虽然见过了黑、白二老,但那时他们一直未曾出手,此刻留心看去,只见二人武功诡奇,自成一派,竟和中原武林道上的武功大不相同。   黑白二老虽是合力对付逍遥子,但他们却是赤手空拳,未用兵刃。   四只铁掌翻飞,和逍遥子那蓬张飞舞的拂尘,打在一起,彼此间互相抢攻,招术、手法,各极其毒辣诡异。   除了逍遥子和黑白二老的恶斗之外,却不见那身着黄袍的四海君主何在。   萧翎心中暗道:四海君主的架子,倒是真大,眼看全军尽覆,竟还不肯亲身临敌。   孙不邪低声说道:“奇怪呀,沈木风就算是尽出高手而来,也不能说全无伤亡,怎的满船死伤,尽是四海君主的属下。”   萧翎道:“也许沈木风早把伤亡运走。”   语声未落,瞥见逍遥子手中拂尘疾攻两招,迫退了黑、白二老,转身一跃,直奔回舱中。   只见那雕刻着龙凤的舱门,突然启动,放过逍遥子后,重又闭了起来。   萧翎细看那雕有龙凤的舱门,完好无损,显然,这一场激烈的恶斗,只限于甲板之上,并未波及舱中,不禁心中大奇,低声对孙不邪道:“老前辈,甲板上伤亡狼藉,但那舱中,却是平静无波。”   孙不邪道:“老叫化亦觉着有些奇怪,大阵小战,老叫化不知看了多少,亦未见过今日这等奇怪之战,目下甲板上,除了沈木风和黑白二老之外,再无百花山庄中人,这岂不是和船舱中平静无波一事,相映为奇么?”   萧翎仔细一看,果是不错,整个甲板上,只余下沈木风和黑白二老,不禁心中暗道:难道沈木风只带黑、白二者赶来此地么?如若只是以三人之力,便把这五彩巨舟上数十高手,杀得尸体狼藉,那黑、白二老的武功,倒是足可与沈木风比美了……   只听沈木风那微带沙哑的声音朗朗说道:“四海君主,你四十八个护船卫士,已然伤亡殆尽,想来舱中已无可战之将,此时此情,也该亲身临敌了。”   船舱中传出来四海君主威重的声音,道:“你虽杀尽我四十八个护驾卫士,但你带来一十八名高手,又有几个活的,目下除了你们三人之外,只怕再也不会有援手赶来了!”   萧翎心中忖道:原来沈木风带来的一十八人,也都伤亡殆尽……   但闻逍遥子的声音传了出来,道:“沈木风,贫道要告诉你一件事……”   沈木风冷笑一声,道:“你可是认为我沈某人,不敢打入舱中去么?”   只见舱门启动,逍遥子缓步行了出来,道:“这五彩巨舟之上,除了四十八名黑衣卫队之外,还有三十六童,和二十四婢,他们都云集舱中,只待敝君主一声令下,立时可以出舱围攻三位。”   沈木风冷冷说道:“就算是再多一些人,那也不过是多几个屈死的冤魂,在下想会会贵君主,不知他是否敢出来应战。”   只见舱门启动,四海君主身着黄袍,大步走了出来,淡淡一笑,道:“沈大庄主,当真要向在下挑战么?”   沈木风凝目望去,只见那四海君主,不过三十多岁,身上穿着一件滚龙黄袍,赤手空拳,未带兵刃,当下冷笑一声,道:“阁下金冠黄袍,衣着倒是鲜亮,但不知武功如何?”   四海君主道:“沈大庄主可想要试上一试?”   沈木风道:“两次鏖战,皆是彼此属下,算来伤亡甚重,倒不如由在下和君主一决生死,胜败亦可决于一战之中。”   四海君主淡淡一笑,道:“本座久闻你沈大庄主之名,如若没有信心可和沈大庄主一决雌雄,自然是不敢出道江湖了!”   沈木风突然举步而行,直到甲板正中,冷冷说道:“君主既有此意,沈某人是欢迎至极。”   萧翎暗中窥看,只见沈木风行经之处,那些横卧地上的尸体,纷纷飞入江中,有如被人抓起投入江中一般,不禁暗中赞道:此人武功实有过人之处……   只听四海君主哈哈大笑,道:“沈大庄主的威名,早已传播江湖,那也用不着再这等做作给在下看了。”   孙不邪施展传音之术,对萧翎和中州二贾说道:“这一新一旧,两大枭雄,决斗于五彩巨舟之上,事关武林今后命运,咱们如若在两人精疲力竭之时,一举尽歼二枭,倒是一件大功大德的事,此刻要隐好身子,别让他们瞧出破绽来。”   只见沈木风高大微驼的背影,停在甲板正中,高举右手,道:“强宾不压主,君主请先出手。”   四海君主正待举步而出,突闻逍遥子高声说道:“君主且慢。”   四海君主停下脚步,道:“本座不能示弱于他,道长还有什么话说?”   逍遥子微微一笑,道:“君主志在主盟武林,领导江湖,岂可因一点意气,亲身临敌。”   沈木风冷冷接道:“只要你们打败沈木风,主宰武林一事,虽未全功,亦不远矣!”   四海君主说道:“本座早晚免不了与沈木风一决死战,还有何犹豫之处?”   逍遥子道:“君主话虽不错,但此刻尚非其时。”   四海君主道:“为什么?”   逍遥子道:“此时此情,咱们已然控制大局,敌寡我众,君主自然是用不着亲自临敌了。”   四海君主一皱眉头,道:“道长之意呢?”   逍遥子道:“贫道之意,不如迫那沈木风订下城下之盟,为我所用。”   四海君主点点头道:“道长如已胸有成竹,本座自当省却一番气力。”   逍遥子道:“君主请回舱中,由贫道对付他们就是。”   四海君主还未见答话,瞥见一个青衣童子,急急由舱中奔了出来,对着逍遥子低言数语。   萧翎心中暗道:适才恶战激烈,四海君主和逍遥子,都已顾及不到我等,这青衣童子,大约是禀报我等逃走之事了。   只见那逍遥子神色镇静,淡淡一笑,挥手让青衣童子退下。   沈木风似是已经等的不耐,冷冷喝道:“君主可是怯战了么?”四海君主微微一笑,道:“逍遥子已然安排了降伏三位之策,本座自然是不用再和阁下交手了。”   沈木风目光一转,暗中示意,黑白二老突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疾向舱中冲去。   四海君主双手齐挥,两道强猛绝伦的掌力,分向黑白二老击去。   逍遥子一挥手中拂尘,急急说道:“君主请先回入舱中。”   四海君主身子一侧,跃入舱中,黑、白二老各出右掌,接下四海君主分击而来的劈空掌力。   两人虽把掌势接下,但却被震得各自向后退了一步。   逍遥子挥动拂尘,分向黑白二老,各攻一招,迫得两人退了一步。   但他却不待两人还手,身子一闪,也退入了舱中。   沈木风低声说道:“攻入舱中。”   长剑护身,亦向舱中行去。   黑白二老应了一声,各举左掌护身,右手待敌,疾向舱中冲去。但见一阵急雨般的黑点,由舱中涌了出来。   一时之间,黑白二老也无法瞧出是什么暗器,挥掌一挡,倒跃而退。   只见手掌上一阵微疼,有如毒蜂螫了一下。   沈木风落后一步,又因闪避得快,双肩一晃,直退到甲板尽处。萧翎心中暗道:毒水……心念初动,船舱中已响起了逍遥子的大笑之声,道:“两位的伤势如何?”   黑、白二老低头望去,只见左手上一片漆黑,不禁心头骇然,一面运气闭住左臂穴道,一面失声叫道:“毒针!”   只听逍遥子哈哈大笑,道:“不错,这叫百步断魂黄蜂针,混在一筒毒水之中,只要沾上一点毒水,伤口就立刻开始溃烂,任你内功如何精纯,也是无法抗拒这等百种毒蛇之液混集的奇毒,何况两位又中了那液中的毒针……”   黑、白二老虽是称雄关外的英雄,也不禁听得脸色大变。   但闻那逍遥子接着说道:“那毒针细如牛毛,随着人身行血,深入内腑,两位就算是铁打金刚,铜铸罗汉,今日也是难逃死亡之厄!”   黑白二老对望了一眼,欲言又止。   逍遥子右手平举拂尘,缓步走出舱门,淡然一笑,接道:“两位只有一条出路。”   黑白二老眉头耸动,似想开口,但却又强自忍了下去。   逍遥子轻轻咳了一声,道:“除了敝君主身怀独门解药之外,天下再无可救两位性命的药物了。”   黑白二老低头看臂上伤势,一片浓黑,已然延至肘间。   面临生死之际,黑白二老也不禁有点英雄气短,回头望了沈木风一眼,道:“沈大庄主。”   沈木风重重的咳了一声,打断了两人之言,接道:“区区身上现有疗毒圣药,两位请过来,给在下瞧瞧。”   黑、白二老齐齐举步,行到沈木风的身侧。   沈木风道:“两位伤在何处?”   黑白二老齐齐应到:“伤在左手之上。”   沈木风道:“其他之处,可被伤着?”   黑白二老摇头说道:“大约被我劈出的掌力,震落毒针,挡回毒水,除了左臂之外,别处尚未伤到。”   沈木风道:“两位请卷起袖管,让在下仔细瞧瞧伤势情形。”黑白二老依言卷起袖管,只见数道黑线,已然冲过肘间。   沈木风道:“两位怎不运气闭住穴道,竟让剧毒上延?”   黑白二老道:“此毒强烈,虽然闭了穴道,亦是阻它不住。”   沈木风突然左手一挥,大声喝道:“好!也让他们见识一下我沈某人的毒刀。”   一股疾急的暗劲,直向逍遥子打了过去。   逍遥子拂尘一挥道:“沈大庄主就算有翻天覆地之能,今日也别想生离此地了。”   内力贯注在拂尘之上,劈了出去,接下了沈木风一记遥遥的劈空掌力。   这一掌乃沈木风毕生功力所聚,威势非同小可,逍遥子虽借手中拂尘发出内力,挡下一掌,竟然被震得向后退了一步,不禁心头震动,暗道:这沈木风如此武功,确实不可轻视……心中念头转动间,耳际间响起了两声惨叫,站在舱门口处的两个青衣童子,突然倒毙地上,略一挣动,气绝而逝。   凝目望去,只见两个青衣童子的前胸之上,各自插着一柄形如柳叶,全身发蓝的毒刀。   原来,沈木风全力发出一记劈空掌风之后,紧接着又打出两柄毒刀。   他心知这两刀未必能伤得那逍遥子,是以,打向了两个青衣童子。   果然刀不虚发,两个青衣童子应手而倒。   就在逍遥子打量那青衣童子之时,又听两声闷哼传来。   抬头望去,只见黑白二老两条左臂齐肘间被生生斩断。   原来沈木风伤了两个青衣童子之后,以分黑白二老的心神,手中长剑却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举手间斩落了黑白二老的左臂。   萧翎隐身旁观,只看得心中大为震动,忖道:这沈木风果然恶毒,如若他不一举斩断黑白二老的伤臂,只怕两人要屈服在逍遥子恶言恐吓之下了。   但闻沈木风那沙哑的声音说道:“两位左臂伤势甚重,虽有灵药,只怕也难疗治,情非得已,兄弟只好代两位斩去这个累赘了,免被那逍遥子恶言离间了咱们深厚的感情。”   黑白二老伤臂处,鲜血如注,疼的脸都变了颜色,口中还连连应道:“沈大庄主说的不错。”   沈木风微微一笑,道:“两位快请运气止血,咱们还有一番恶战。”   黑白二老互望了一眼,齐齐撕下一片衣襟,把伤臂包了起来,低头看两截斩落的伤臂,已然变成了深紫颜色,连那血色,也变成了紫黑之色。   沈木风抬起头来,望了逍遥子一眼,道:“道长以两个随身童子之命,换了敝友两条断臂,那也不算沾光了。”   逍遥子淡然一笑道:“贫道佩服沈大庄主的手段够辣,也佩服贵友这等壮士断腕的豪气……”   沈木风冷冷接道:“言重了,道长还有什么诡计、阴谋,尽管施展出来,我沈木风倒是要见识一下哩!”   逍遥子突然仰天一阵哈哈大笑,道:“沈大庄主请回头看看。”   沈木风道:“看什么?”   逍遥子道:“看看到了什么地方?”   沈木风回头看去,只见江浪滚滚,已不知到了何处,不禁一皱眉头。   逍遥子微微一笑,道:“这艘五彩巨舟,离百花山庄越来越远了,沈大庄主若有兴趣,咱们到南海远游一番,再回中原不迟。”   沈木风冷笑一声,道:“道长之意,可是笑我沈木风不识水性么?”   逍遥子哈哈一笑,道:“你纵然稍识水性,也难和敝君主在水中抗衡。”   孙不邪低声对萧翎说道:“这五彩巨舟,越行越远,对咱们亦是不利,老叫化是旱鸭子,不知诸位的水性如何?”   萧翎道:“在下亦是不识水性。”   孙不邪道:“眼下情势,双方僵持不下,咱们几人实有着举足轻重的份量,形势所迫,咱们也不得不用点手段了。”   萧翎道:“什么手段?”   孙不邪微微一笑,道:“你们听老叫化的。”   大步行了出去,说道:“沈大庄主久违了。”   沈木风阴沉的脸上,闪掠过一抹惊异之色,但不过剎那之间,立时恢复了平静,淡淡一笑道:“原来孙兄也在此地。”   逍遥子回顾了孙不邪一眼,道:“另外三位呢?”   孙不邪冷冷说道:“他们已经等得不耐烦了。”   逍遥子道:“等什么人?”   孙不邪道:“道长心中有数,那也不用老叫化子挑明了。”   逍遥子略一沉吟,道:“这个贫道实是想不出来。”   孙不邪道:“好!道长一定要老叫化说,老叫化就只好说明白了,他们在等待道长的刑具之钥。”   沈木风口齿启动,欲言又止。   逍遥子淡然一笑,道:“是啦!四位可是想乘人之危?”   孙不邪哈哈一笑,道:“道长有何危难,怎的老叫化一点也瞧不出来。”   沈木风突然接口道:“孙兄,这牛鼻子猖狂的很,竟然也不把孙兄放在眼中。”   孙不邪心中骂道:如论大奸巨恶,你沈木风确实较这四海君主尤为可杀,口里却哈哈大笑,不置可否。   逍遥子回头向舱中望了一下,笑道:“如是孙兄开过价钱,此事未尝不可谈谈。”   孙不邪道:“就目下情势而论,老叫化乃奇货可居,道长要和老叫化讲斤论两,未免有些不自量力了。”   逍遥子道:“就算你孙大侠肯为人用,但形势上,我等仍是占足优势……”   孙不邪冷冷接道:“道长逼我为人所用,那也是没法子的事了。”   沈木风突然接道:“孙兄如肯助我沈某一臂,沈木风自信可胜今日之局。”   孙不邪道:“帮你们那一个,老叫化也是难作主意,得和他们商量商量了。”   沈木风道:“怎么?丐帮中还有人在此么?”   孙不邪道:“如是丐帮中人,老叫化也用不着和他们商量了。”   目光转处,只见萧翎和中州二贾,鱼贯行入甲板。   萧翎陡然间在此出现,沈木风不由一震,比见到孙不邪时,尤过许多,以沈木风为人的阴沉,也不禁为之一呆。   中州二贾手中各自捧了一块木板,望了逍遥子一眼,齐声说道:“咱们拼受重伤,借这两块木板之力,或可挡住那毒水毒针。”   孙不邪道:“时光无多,道长仍是不能决定,只怕要后悔无及了。”   逍遥子突然从怀中摸出一串钥匙,高举在手中,道:“这就是金锁刑具上的钥匙,天下巧手的工匠虽多,只怕也很难自行配制出这等复杂万端的钥匙,如是诸位想迫使贫道就范,我就先把这串钥匙投入到江中。”   孙不邪微微一怔,暗暗忖道:萧翎借一片瓷碗,能断去我手中牛筋,两臂之力,自甚惊人,但是他仍然无法挣断手腕上的金锁刑具,如若那逍遥子,当真把这刑具之钥,投入江中,那可真是一大麻烦的事!   只听沈木风沙哑的声音传了过来,道:“不是我沈某人故作惊人之言,逍遥子手中那串钥匙,决不是开你们刑具的钥匙……”   语声微微一顿,接道:“孙兄如是肯和沈某人合作,一顿饭功夫之内,可以扫平这五彩巨舟上残余之敌,擒眼逍遥子和那四海君主,那时迫他们交出刑具的钥匙,自是易如反掌。”   逍遥子冷冷接道:“如是孙不邪和中州双贾,这等容易受骗,只怕也难为江湖同道推崇备至了。”   沈木风淡然一笑,道:“沈某人话到此处为止,对与不对,要请孙兄酌量了。”   孙不邪回顾了萧翎和中州二贾一眼,道:“三位有何意见?”   商八道:“咱们兄弟,既是孙老前辈相救,不论生死,都由孙老前辈做主。”   孙不邪道:“你们这等相信老叫化子,老叫化子倒是要好好的思量一下了。”   逍遥子道:“孙大侠不用思量了,只要你肯出手,生擒沈木风,贫道就开了他们三位刑具。”   孙不邪摇摇头,道:“老叫化一个人不是那沈木风的敌手。”   逍遥子道:“我开了中州二贾手上的刑具助你。”   商八接道:“开了我们中州二贾刑具,也将是白费道长一番心血。”   逍遥子道:“为什么?”   商八道:“咱们三人之力,一样不是那沈木风的敌手。”   逍遥子先是一怔,继而哈哈大笑,道:“是了,诸位之意,可是要我解开了那萧翎身上的金锁刑具么?”   杜九冷冰冰地接道:“不错,当今之世,除了咱们这位萧大哥外,只怕很少有人能是那沈木风的敌手。”   沈木风突然纵声而笑,道:“杜兄这几句话,未免太过小看逍遥道长和四海君主了。”   这几人都是老于世故,饱经江湖险诈风波的人物,虽是互视为敌,誓不两立,但其间诡诈多变的挑拨手段,却是层出不穷,各极其坚。   逍遥子突然横行两步,走到萧翎身前,开了萧翎手上的刑具,道:“贫道相信孙大侠和萧大侠,都是一诺千金的信义人物,既然答应了,决不会变卦,贫道就擅自做主,先开了萧大侠的刑具。”   萧翎伸展一下双臂,长长吐一口气,身心中有着一股舒畅之感。   沈木风心怯于萧翎的武功,不自主地向后退了一步。   商八禁不住心里的高兴,不由大笑起来!   逍遥子望了萧翎一眼,顿生后悔之感,心知解了他身上刑具容易,如再想套回他的身上,势比登天还难,这一下无疑开笼飞凤,启锁走龙,万一这几人和沈木风等利害相关,连手合作,岂不是要自作自受……心中念头转动,口中却冷冷问道:“阁下笑什么?”   商八停下大笑之声,道:“不错,咱们那萧大哥一向是有言必践,一诺不变,可是他一直未承诺过道长一事,未答过道长一言。”   逍遥子道:“胡……”忽然想到那萧翎确然是未作过一言承诺,不禁住口。   商八微微一笑,道:“道长仔细想想,我商某的话不错吧!”   逍遥子道:“贫道仍然相信孙大侠和你们中州二贾都是武林中大有盛誉之人,决不会言而无信。”   商八道:“孙老前辈还在思量是否该助道长,未作决定之前,自是不能算作承诺,至于咱们中州二贾,一向是讲究赔赚,生意亏本,决计不干,朋友交情,先放在一边……”   逍遥子接道:“纵然是做生意,也要有一个行规,应该一言为定……”   商八笑道:“道长说说看,咱们中州二贾又答应了道长什么?”   逍遥子吃了哑巴亏,又无法说出他们的承诺,不觉怒道:“两位别忘了你们还有刑具。”   商八笑道:“道长只管放心,中州二贾决不会求你解除身上刑具。”   孙不邪接口道:“如是道长度量够大,就该连中州二贾身上刑具,一齐解了才是。”   逍遥于略一沉吟,哈哈一笑,道:“这有何难。”   大步行近中州二贾,开了两人身上刑具。   杜九活动了一下双腿,冷冷说道:“道长这等客气。”   商八却顺手把一个金锁刑具,收了起来,笑道:“道长把咱们锁了这么长的时间,这条金锁刑具,算作报偿,不能算贵吧!”   逍遥子一皱眉头,似想发作,但却又忽然忍住了,淡淡一笑,缓步向舱门处行去。   杜九冷冰冰地说道:“道长还忘了一件事。”   逍遥子回过头来,道:“什么事?”   杜九道:“咱们兵刃,道长也该发还了吧!”   逍遥子淡然一笑,道:“贫道连人都放了,难道还扣留诸位兵刃不成,诸位稍候,贫道立刻让他们送还诸位。”大步行入舱中不见。   孙不邪低声对萧翎说道:“这牛鼻子老道,突然间这样大方起来,倒使老叫化大感为难。”   萧翎道:“今日之局,确有着一种微妙的均衡作用,咱们不能凭借一时豪气出手。”   孙不邪道:“不错,沈木风和逍遥子都是老谋深算,狡诈无比的人物,逍遥子开了你的刑具,旨在逐狼斗虎,想坐收渔人之利,咱们可不能上当。”   抬头看去,只见那沈木风盘膝坐在船头之上,黑白二老分站在他的两侧。   日光照耀之下,只见他顶门之上,隐隐间泛升起一片白气。   孙不邪轻轻咳了一声,道:“沈木风已准备背水一战,盘坐运功,显然是在准备全力出手了,咱们不能先挡锋锐。”   只听逍遥子的声音,传了过来,道:“诸位的兵刃来了。”   商八转脸望去,只见两个青衣女婢,手中捧着中州二贾的兵刃,走了过来,说道:“请收回两位的兵刃。”   杜九伸手取过了铁笔银圈,放在身上,商八也取过金算盘,目注两个女婢,道:“两位可以退回去了。”   他自受过那逍遥子的暗算之后,心中对这些女婢,已然生出了极深的戒心。   两个女婢欠身一礼,转身而去,直入舱中。   这时,逍遥子和五彩巨舟上的人,都已进入舱中,舱门紧紧的关了起来。   甲板上,只余下萧翎、孙不邪和沈木风等人。   萧翎一直留心着沈木风的举动,见他头上浮动的白气,愈来愈浓,大约有一顿饭工夫之久,沈木风头上那浮动的白气,突然消失不见。   萧翎伸手摸着剑把,低声说道:“留心了,沈木风只怕要有所举动。”   商八缓步走到萧翎身侧,低声说道:“大哥,咱们要怎样办?”   萧翎道:“看看那沈木风的举动再说,如若他有所举动,今日就借机把他除去。”   只见沈木风张开了双目,四顾了一眼,缓缓站起了身子,低声对黑白二者说了两句话,举步直行过来。   萧翎唰的一声,拔出长剑,沉声对中州二贾道:“你们守在这里别动。”缓缓举步迎了上去。   此刻萧翎心中充满着矛盾,既然想借此机会除了沈木风,又觉得今日不宜和沈木风在此决战,这一战不论胜败,都让逍遥子坐收渔人之利。   心中念头转动,已和沈木风相遇在甲板之上。   两人相距有四五尺时,一齐停了下来。   沈木风轻轻叹息一声,道:“三弟。”   萧翎怔了一怔,道:“什么事?”   沈木风道:“咱们很久不见了。”   萧翎沉吟了一阵道:“沈大庄主有什么话,尽管请说吧!”   沈木风微微一笑,道:“三弟这般称叫为兄,不觉得生分了么?”   萧翎道:“道不同难相为谋,咱们兄弟之义,应该断去了。”   沈木风接道:“这么说来,三弟是存心要和小兄为敌了。”   萧翎道:“沈大庄主武功高强,萧某人是早已心慕,如肯赐教几招,萧翎是当得拜领。”   沈木风脸色严肃,缓缓说道:“为兄心中有几句重要之言,如鲠在喉,不吐不快。”   萧翎道:“萧翎洗耳恭听。”   沈木风道:“萧伯父又被为兄接回百花山庄去了。”   这两句话,字字如铁锤一般,击打在萧翎心上,不觉打了一个寒颤道:“我不信!”   沈木风道:“上一次他们举动粗野,对伯父有甚多不礼之处,这次,小兄已经责诫他们,不得有丝毫怠慢之处,为兄拨了四名美婢,两个书僮,侍候两位老人家,金兰、玉兰仍在伯母身旁听差。”   萧翎厉声喝道:“你胡说!”   沈木风始终不动怒火,淡然一笑,道:“为兄言出肺腑,萧兄弟一定不肯相信,那也是没有法子的事了。”   萧翎强自镇静一下心神,道:“我仍然有些不信。”   沈木风目光一转,投注到黑白二老脸上,道:“你问问他们,当知在下所言不虚了……”   他仰起脸来,朗朗一笑,道:“那神偷向飞,聪明一世,胡涂一时,他如把两位老人家送得再远一些,也许为兄当真查不出来了,可惜的是……他只在百里之内打转,不是为兄的夸口,百里内的风吹草动,为兄都了如指掌。”   萧翎心中暗道:这话倒是不错,百花山庄中的暗桩明卡,遍布百里方圆,如若向飞一个失神,势必被他们瞧出破绽不可。   沈木风看萧翎凝目思索,知他已有些相信,心中暗喜,但外形之上,仍是一片肃然,说道:“周二弟小事聪明,大事胡涂,为兄的实不该让他主持策划邀请两位老人家的事,再加上为兄当时太过忙碌,无暇问事,致被一误再误,造成僵局,唉!此刻想起,为兄的仍有些不安。”   萧翎被他说的心志动摇,不知不觉间,心中已相信了一半,一时间,不知如何接口答话。   沈木风轻轻叹息一声,道:“三弟如愿和为兄携手合作,为兄仍然是欢迎万分……”   萧翎冷冷接道:“纵然家父母确实落入你手中,也别想再威胁我萧翎就范。”   沈木风道:“如是三弟坚决不要和为兄的携手合作,为兄的自也是不便相强了。”   萧翎道:“咱们这一生一世,再也别想携手合作的事了。”   沈木风道:“唉!人事变幻,很难断言,小兄是决未想到,竟和三弟在这五彩巨舟之上会面……”   微微一顿,声色突转严厉,道:“为兄的话已说完,三弟有什么话,可以对为兄说了。”   萧翎心中原本有些不信,但听沈木风突然变的十分刚强起来,不禁一呆,缓缓说道:“我没有什么话可说了。”   沈木风道:“那很好,你为人所用,一定要和为兄较量几招,现在可以出手了。”   萧翎摇摇头,缓步向后退去。   商八急急迎了上来,道:“萧大哥,你和那沈木风谈些什么?”   萧翎轻轻叹息一声,道:“完了,咱们这一番心血算白费了。”   孙不邪道:“什么事,不知可否告诉老叫化一声。”   萧翎道:“我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又得老前辈从中相助,才把父母救出百花山庄,如今又被那沈木风,擒回百花山庄去了。”   孙不邪、中州二贸一齐听得面面相觑,不知如何开口才好。   沉默了一阵,商八低声接口说道:“大哥作何打算?”   萧翎道:“唉!实叫小兄为难的很。”   孙不邪道:“那沈木风可是对你许下了什么心愿,要你离开此地之后,同去见令尊大人?”   萧翎道:“没有。”   孙不邪道:“这事照老叫化的看法,那沈木风是在用诈,但兹事体大,老叫化也不敢擅作主意,还是萧大侠自作主意的好。”   商八道:“好!我去和他讲讲斤两。”大步行了过去。   萧翎道:“那沈木风武功高强,商兄弟多多小心。”   商八回头笑道:“不劳大哥关心,他此刻决然不敢对我下手。”大摇大摆,一直行到沈木风身前三尺左右,才停了下来,一拱手,道:“沈木风大庄主,在下金算盘商八。”   沈木风道:“我早看到你了。”   商八哈哈一笑,道:“沈大庄主,可是久闻在下之名了么?”   沈木风道:“听人说过而已。”   商八道:“在下也闻得沈大庄主之名不久。”   沈木风似要发作,但却重重咳了一声忍了下去。   商八脸色一整,道:“我那萧大哥的父母双亲,当真在你百花山庄么?”   沈木风道:“我已告诉萧翎了。”   商八道:“可是他不肯相信你沈木风之言,要在下来和你谈谈!”   沈木风道:“你说吧!”   商八道:“我家萧大哥之意,希望由你沈木风拿出一件物证。”   沈木风怒道:“他如不信,也就罢了,那来这些麻烦。”   商八淡淡一笑,道:“咱们如若能先杀了你沈大庄主,再去救我那萧大哥的双亲大人,也许还容易多些。”   沈木风微微一怔,道:“我既未料想遇到萧兄弟,如何能带着物证出来。”   商八道:“和气生财,这是咱们做生意的不二法门……”   语声微微一顿,接道:“我那萧大哥想得沈大庄主答允,许他们父子相见一次。”   沈木风道:“现下生死未卜,这话未免言之过早了。”   商八道:“生死之事,自由我们安排,不劳你沈大庄主费心。”   沈木风淡然一笑,道:“如果今日在五彩巨舟上的人,都得死亡,我沈某人也该是最后的一个。”   商八哈哈一笑道:“这看情势怎么变了,说不定变出意外,沈大庄主反成了最先死的人呢。”   沈木风森冷的目光,逼视在商八的脸上,久久不发一言。   商八只觉他目光之中,似是有着一种强劲的力道,使人不寒而栗,当下转过头去,说道:“沈大庄主做何决定,还望尽早告诉在下,商某人还要复命。”   沈木风沉声说道:“告诉萧翎,就说我答应了他。”   商八道:“空口无凭……”   沈木风怒道:“难道你还要沈某人立誓不成!”   商八道:“纵然立誓,咱们也未必肯信。”   沈木风道:“沈某人生离此船之后,必杀你中州二贾。”   商八道:“那是以后的事了,现在你沈大庄主暂处矮檐下,不能不低头了。”   沈木风缓缓说道:“如依你之意,事后如何?”   商八道:“这很难说了……”   话未说完,突然两只健鸽,疾飞而至,在空中打了一个盘旋,落在沈木风肩上。   沈木风仰天一阵大笑,突然从怀中摸出两个细小之物,塞入鸽翼之下。   两只健鸽,疾展双翼,破空而去。   但见那紧闭的舱门,忽然大开,两点寒星破空飞出,直向两只健鸽击去。   沈木风右腕一扬,怒声喝道:“鼠辈敢尔!”   两道白芒,闪电飞出。   只听波的一声,金铁交鸣,稍后一点寒星,被沈木风飞刀击落,先前一点寒星,却击中一只健鸽,齐齐落下江中。   这些健鸽似是受过特殊训练一般,眼看同伴死了一只,立时一敛双翼,疾沉而下,掠着江面,向前飞去,眨眼不见。   只见舱门开动,逍遥子手执长剑,当先而出,身后紧随着一十二个青衣童子,十个手执长剑,两个手执暗藏飞针毒水的铁简。   商八低声说道:“逍遥子身后两个青衣童子手执铁筒中,藏有毒针、毒水,霸道无比,时机已然不多,沈大庄主如再犹豫不决,只怕是来不及了。”   豪气吞河岳恶名动江湖的沈木风,竟然被形势逼的无可奈何,仰脸长长吁一口气,缓缓从怀中摸出一面金牌,道:“此乃百花山庄中最高令牌,不论何人,执此金牌,即同我沈木风亲临一般,如你们执此金牌,赶往百花山庄中去,不但无人敢于拦阻你们,且将恭迎候命……”   商八知他武功高强,不敢存丝毫大意之心,说道:“你抛过来吧!”   沈木风抛过金牌,冷冷说道:“你很胆小。”   商八道:“非是在下胆小,实因你沈大庄主恶名太着。”   沈木风道:“还有一事奉告,一面金牌,只能使用一次,要求一事,萧翎交出金牌之日,就是你们中州二贾死亡之期,我沈木风从不恶言恐吓,言出法随,剑及履及。”   商八不再理会沈木风,转身向萧翎行去。 第四十章 全道义毒王断交   这时,逍遥子已经长剑出鞘,十个青衣童子,已布成一座剑阵待敌。   商八手执金牌而回,低声对萧翎说明经过。   孙不邪低声说道:“就目下情势而论,咱们这几人,实有着举足轻重之势,帮助沈木风,这四海君主也自知没有取胜把握,如是倒向逍遥子,沈木风亦自知甚危,不过,不论咱们帮助那个,都是以仇结仇,杀了沈木风,四海君主也不会放过咱们,而就用谋制衡而言,今日之局,最好能保持它一个微妙的平衡。”   杜九道:“如能让他们拼个两败俱伤,倒可一举为江湖除两大害。”   孙不邪道:“逍遥子一时失算,开了萧兄弟的金锁,已是后悔不已,开你们中州二贾刑具,更是为势所迫,情非得已,以他的老谋深算,沈木风的阴沉险恶,决不会让咱们坐收渔人之利。”   只听逍遥子的声音传了过来,道:“孙不邪,你乃丐帮中硕果仅存的长老,声誉重江湖,贫道相信你出口之言,决不会赖。”   孙不邪缓步而出,道:“不错,老叫化如是答应了什么,自然是火里火中去,水里水中行。”   逍遥子道:“你答应了贫道开了萧翎和中州二贾的金锁刑具之后,合他们之力,生擒那沈木风,言犹在耳,忘怀了么?”   孙不邪哈哈一笑,道:“这个么?老叫化想是想答应的,只怪道长动作太快,一下就开了萧翎身上刑具,老叫化还未及答应呢,你杂毛老道仔细想想,是也不是。”   逍遥子见孙不邪不承认答应相助之事,不由气得脸色铁青,道:“你当时是怎么说的?”   孙不邪道:“老叫化子说一人之力,不是那沈木风的敌手,对是不对?”   逍遥子道:“不错,以后呢?”   孙不邪道:“以后道长要开中州二贾的刑具,不知何故,又开了萧翎身上的刑具。”   逍遥子道:“贫道为什么要开那萧翎身上刑具呢?”   孙不邪道:“道长可是想要我们助你对付沈木风?”   逍遥子道:“正是此意,那沈木风为害江湖,作恶多端,两位就是不愿履行答应贫道的诺言,也该出手杀了他,为武林除一大害。”   孙不邪道:“话虽是说的不错,但可惜贵君主亦非什么好人。如是除一害留一害,那倒还不如不除。”   逍遥子道:“这么说来,孙兄是不肯履行那承诺之言了。”   孙不邪道:“老叫化并未承诺,你老杂毛,再激我也无用。”   逍遥子轻轻叹息一声,道:“贫道应该逼你开口之后,再开他们身上刑具,就没有此刻之失了。”   孙不邪道:“智者千虑,必有一失,这也算不了什么大事啊!”   逍遥子道:“就算你没有答应……”   孙不邪冷冷接道:“不能算,老叫化没有答应,就是没有答应。”   逍遥子道:“此事已过,争论无益,贫道此刻却有一句紧要之言,问明孙兄。”   孙不邪道:“你且说出来听听。”   逍遥子道:“如是贫道为世除害,和那沈木风动手相拼,孙兄该将如何?相助那个?”   孙不邪道:“这个,老叫化倒是难以决定,必得仔细想想才行。”   逍遥子心中虽是激怒异常,但却不敢随便出手,萧翎的武功,他已见过,那是高强得很,孙不邪和中州二贾,又是久负盛名的人物,这四人如若反助那沈木风,优劣之势立时将倒置过来。   沈木风一直冷冷的站在旁侧,一语不发,一面运集功力,准备拒敌,一面默查情势的变化,筹思应对之策。   沉默延续了一盏热茶工夫之久,逍遥子终于忍耐不住,冷冷说道:“孙兄意欲何为?还望快点说个明白。”   孙不邪目光转动,望望沈木风,又望望逍遥子,笑道:“照老叫化的看法,今日这场架,不用打了。”   逍遥子道:“为什么?”   孙不邪道:“不是我老叫化轻藐你,如若单凭武功,你决非那沈木风的敌手,此刻你所以自认稍占优势,那是因为你们人多势众,又在船上,沈木风不会水中功夫,才肯这般忍气吞声……”   逍遥子道:“机会不再,错过了今日机会,只怕以后很难有杀死那沈木风的日子了。”   孙不邪摇摇头道:“还有一事,你牛鼻子老道,不可不知。”   逍遥子道:“什么事?”   孙不邪道:“老叫化和萧翎都不谙水性,如是一定要打,最好别在船上动手。”   逍遥子道:“可是诸位此刻,都已置身大江之中,这五彩巨舟上的男童女婢,个个都精通水性,几位如是迫的无耐,只好拼着沉了这艘五彩巨舟,在水中生擒诸位了。”   萧翎一则担心父母,真又被沈木风拘禁百花山庄,二则怕把沈木风逼的太紧,促使四海君主和沈木风联起手来,当下冷冷接道:“只怕道长没有沉这巨舟的机会。”   孙不邪接道:“咱们为脱此危难,倒是得和那沈木风暂时合作一下了……”   目光转向沈木风的脸上,冷冷说道:“你沈大庄主的意下如何?”   沈木风淡淡一笑,道:“来日方长,区区也不急在一时,孙兄怎么说,沈某人悉依所言。”   孙不邪道:“哈哈,想不到你沈木风今日竟然对老叫化百依百顺。”   萧翎突然横里一跃,挡在舱门口处,说道:“道长最好能下令让他们改帆靠岸。”   暗中带上千年蚊皮手套。   逍遥子默查敌我形势,胜算甚少,略一沉吟,竟然下令巨舟靠岸。   船行近岸边之后,沈木风和黑白二老当先跃下巨舟,萧翎、孙不邪以及中州二贾,也紧随着跃下巨舟。   一着陆地,几人都不觉仰脸长吁一口气,有着恍如隔世之感。   沈木风回过头来,望了那五色巨舟一眼,高声说道:“逍遥道长,我沈木风已经登上五彩巨舟领教过了,如是道长有胆,请到我百花山庄一叙。”   逍遥子冷笑一声,也不答话,扬帆而去。   这是一片荒凉的江岸,一眼不见人影。   孙不邪目光一掠沈木风,道:“沈大庄主,一世枭雄,今目算被老叫化瞧到了狼狈模样。”   沈木风冷冷说道:“不是我沈木风及时登上了那五彩巨帆,四位只怕亦难生离巨舟。”   孙不邪道:“此刻,咱们仍然是四对三的局面,沈大庄主两位属下,还都有断腕之伤,是否还有再战之能,目下仍是很难预料。”   沈木风目光转动,四顾一眼,淡然一笑,道:“这地方仍是我沈某人的势力之内,咱们如若动手,一个时辰之内,我沈某人即可有援手赶到。”   萧翎突然举步行到沈木风的身前,说道:“沈大庄主,此刻意欲何往?”   沈木风道:“赶回百花山庄。”   萧翎道:“在下亦想同往百花山庄一行,去见父母一面。”   沈木风一沉吟,道:“商八手执有我敕令金牌,不论何时,你们都可以畅行无阻的去百花山庄,小兄要先走一步了。”   萧翎横身拦住去路,道:“大庄主如是不肯履行承诺之言,只怕没有这么容易离此。”   沈木风仰天大笑一阵,道:“三弟,你当真要迫为兄动手么?”   萧翎道:“道不同难相为谋,咱们兄弟情意早已断去,用不着再称兄道弟了。”   沈木风毫不动气,微微一笑,道:“三弟如和为兄动武,不论胜负,都无法救得令尊令堂。”   萧翎长长吸了一口气,缓缓举起右掌,道:“我记得沈大庄主曾经说过一句话,我萧翎和沈大庄主,终是难免一场生死之斗,既是难免,何不早作了断,请出手吧!”   沈木风收敛起脸上笑容,代之而起的是一片冷肃之色,缓缓说道:“兄弟这样迫我,那就请亮兵刃吧!”   孙不邪一振手腕,投过来手中长剑。   萧翎接过长剑,道:“在下昔年受一番恩惠,今日让你三招。”   沈木风缓缓说道:“兄弟可是有此信心,能够胜得了我?”   萧翎道:“那倒不是,沈大庄主武功高强,我萧翎早已耳闻目睹,今日之战的胜负之数,我萧翎毫无把握。”   沈木风道:“既无胜我的把握,为什么一定要打?”   萧翎正待答话,商八突然接口说道:“沈大庄主困倦之身,大哥胜之不武,咱们既有敕令金牌可去百花山庄,今日之战,不打也罢。”   萧翎素知商八智谋多端,突说此话,必有原因,但情势已成骑虎,实难自找台阶,一皱眉头,默默不语。   沈木风微微一笑,突然转身,低声对黑白二老道:“咱们走啦。”急奔而去。   萧翎目注沈木风背影消失不见,才转望着商八说道:“那逍遥子说的不错,今日放过沈木风,只怕日后难再有此机会了。”   商八哈哈一笑、道:“毒手药王来了,他急于要见大哥,想必有要事奉告。”   萧翎道:“现在何处?”   商八道:“就在左侧一片草丛之中。”   萧翎转头望去,果见毒手药王带着商八的黑毛虎獒,缓步走了过来。   他身材本就十分瘦小,再加一身黑衣,和那一脸僵硬的肌肉,缓步行来,直如一具行尸走肉。   孙不邪轻轻咳了一声,道:“毒手药王,你还没有死啊!”   毒手药王冷冷的瞧了孙不邪一眼,道:“你老叫化,总归要死在老夫前面。”   目光转到萧翎身上,道:“令尊、令堂又被沈木风的属下掳囚于百花山庄!”   萧翎道:“老前辈可知他们现被囚于何处么?”   毒手药王仰起脸来,长长吁一口气,道:“距离这四五里的一座农舍之中……”   萧翎讶然接道:“不在百花山庄?”   毒手药王道:“他们都被老朽救了出来。”   萧翎道:“家父母可都安好?”   毒手药王道:“令尊、令堂和金兰、玉兰两个丫头,都是完好无伤。”   萧翎抱拳一个长揖,道:“多谢老前辈了。”   毒手药王脸上肌肉抽动,欲言又止。   商八道:“请问药王,那神偷向飞何在?”   毒手药王道:“身受重伤,不知何去。”   商八轻轻叹息一声,未再言语。   毒手药王接道:“据老夫听到消息,那马文飞为了保护令尊、令堂,也伤在百花山庄高手之下。”   萧翎胸中热血沸腾,俊目闪闪放光,咬牙说道:“我萧翎必要为他们报此深仇。”   毒手药王道:“那是以后的事了,眼下危机未除,老夫为了拯救令尊、令堂,迫的施下毒手,连伤百花山庄一十二名高手。”   萧翎道:“在下感激不尽。”   毒手药王道:“那农舍亦非安全之地,咱们得早些赶去。”   当先转身而去。   萧翎等紧随身后,放腿狂奔。   孙不邪重重咳了一声,道:“你毒手药王,一生来只作做了这一件好事。”   毒手药王道:“过奖、过奖。”   萧翎心急如焚,奔行甚快,群豪也只好随着他加快脚步。   数里行程,转眼就到。   这是一栋荒芜的农舍,矗立在一片杂草丛生的原野中。   一对破损的木门,紧紧关闭着。   萧翎回顾了毒手药王一眼,道:“可是这栋茅舍?”   毒手药王道:“不错。”   萧翎心中焦急,未待毒手药王话完,右手已然伸了出去,推开木门。   抬头看去,只见金兰、玉兰,各自手持长剑,并肩挡住去路。二婢一见萧翎,齐齐欠身一礼,分让两侧。   萧翎抬头看去,只见父母坐在一堆杂草之上,旁侧躺着一个少女。   那少女正是毒手药王的女儿。   萧翎抢前两步,拜伏地上,道:“不孝儿叩见双亲。”   萧大人瞧了萧翎一眼,道:“你起来。”   萧翎站起身子垂泪道:“孩儿数番连累父母受惊,衷心难安……”   萧大人摇摇头,道:“经过之事,都由这位婉姑娘讲给我们听了,这事不能怪你……”   语声微微一顿,又道:“只是那位向壮士,身受重伤,生死未卜,哦!那一战太惨烈了……”   萧翎接道:“孩儿当尽我之能,替他们报仇雪恨。”   萧大人突然接口说道:“还有一位马壮士,身受几处剑伤,仍然浴血苦战,终于不支倒下。”   萧翎道:“这些恩情,孩儿自当点点滴滴,记在心中。”   商八道:“那东海神卜司马干呢?”   萧大人道:“大概也受了伤,百花山庄的数十名武士,群上齐攻,十分杂乱,老夫只见向壮士和马壮士,力战重伤之后,就被带往百花山庄,以后都不知道。”   萧夫人指着毒手药王,道:“这一位,也是救你爹爹和我的大恩人。”   毒手药王道:“老朽父女亦受萧大侠甚多恩德,此举只不过略作补报罢了。”   语声甫落,突闻一阵鸽羽划空之声,掠顶而过。   孙不邪一皱眉头,道:“百花山庄的信鸽。”   毒手药王道:“今日情势已是难免一战,也许百花山庄中人,早已在茅舍外面,列队等候了。”   萧翎道:“那沈木风在五彩巨舟之上,受尽奚落,回庄之后,必然要倾尽全力,来追杀我等。”   毒手药王道:“不错,因此咱们必得未雨绸缪,早作准备。”   萧翎道:“老前辈有何良策?”   毒手药王道:“咱们先行分配人手,那些人保护萧大人夫妇的安全,那些拒挡强敌。”   萧翎道:“不知老前辈是否已经胸有成竹。”   毒手药王道:“这个老夫还未想过……”   目光转到孙不邪的身上,道:“老叫化子,你可有拒敌良策?”   孙不邪哈哈一笑,道:“老叫化子一向是不用心机,还是由萧兄弟做主分配吧……”   话未说完,突然翻手拍出一掌。   一股强猛的掌风,直撞出去。   萧翎一伏身,跃出茅舍。   孙不邪微微一笑,道:“不用找了,只有一个小毛贼,行近了茅舍,已被老叫化这一掌送上西天去了。”   原来,孙不邪靠在门口而立,口中虽和毒手药王等谈话,但双目却一直留心着四外的动静。   毒手药王道:“他们已经来了。”   萧翎缓缓走回室中,道:“先锋已到,大军可能随后就至。”   目光转到中州二贾和毒手药王脸上,道:“有劳两位兄弟和药王,保护家父母和婉姑娘……”   孙不邪笑道:“老叫化帮你拒敌。”   萧翎道:“正是此意。”   毒手药王道:“你们两人,实力太过单薄,不如让中州二贾,相助二位,老夫有金兰玉兰相助,足可保得令尊、令堂的安全了。”   萧翎道:“药王武功高强,如此说来,必已胸有成竹,在下恭敬不如从命了。”   只听外面两声犬吠,传了进来。   商八道:“强敌已到,只怕已经走不及了。”   萧翎翻腕抽出长剑,道:“我和孙老前辈,先去迎杀他们一阵,两位贤弟,暂助药王保护住父母……”   毒手药王摇摇头道:“如若是强敌大队赶到,必得先把他们杀退之后,咱们才可上道。”   萧翎道:“为什么?”   毒手药王道:“令尊、令堂,都是不会武功之人,如若他们施用暗器攻袭,保护不易,如若冒险破围而出,还不如守在这破屋之中。待击退强敌之后,再走不迟。”   孙不邪道:“百花山庄中,高手众多,如是他们赶来之人过多,咱们杀之不尽,岂不是永远要被困在此地了。”   商八道:“还有一个不妥之处,那就是如他们施用火攻时,咱们据守在这座茅舍中,岂不是要吃大亏。”   毒手药王道:“诸位说的诚然不错,但老朽之意,还是守在此地的好,今日之战,不是胜败之分,而是要如何保护萧大人夫妇的安全为主,只要咱们能够守到天色入夜,老朽就可施毒退敌了。”   萧翎心中暗道:你如施毒,白天和夜晚有何不同呢?心中疑窦丛生,但却未说出口来。   只听一个沉重的声音传入室中,道:“眼下这座茅舍,已被我等重重包围住,二十张强弓,二十张匣弩,分布在茅舍四周,别说人了,就是飞鸟也难飞过。”   金兰突然接口道:“是单宏章的声音。”   萧翎道:“沈木风的大弟子?”   金兰道:“不错,正是那人。”   萧翎道:“诸位请留心他们施用火攻。”缓步向外行去。   毒手药王打量室中形势一眼,低声说道:“萧大人请移向左侧屋角,那地方墙壁较为坚固,不畏强箭。”   萧氏夫妇应声而起,躲到屋角。   孙不邪道:“药王想是不便和百花山庄中人,面对面的为敌,就请守在茅舍,老叫化去助萧大侠一臂之力。”   中州二贾齐声道:“一人留在屋中已足,我等都到屋外去。”   金兰、玉兰各仗长剑道:“两位只能监视两个方向,我等愿尽薄力,相助一臂。”   商八道:“不用了,两位请守在室中,我们人手不足,只怕无法防守的十分森严,也许会有强敌,冲入室中,药王拒敌之时,两位也好保护老爷夫人。”   金兰、玉兰互望了一眼,不再坚持。   商八、杜九,紧随孙不邪的身后,出了茅舍。   抬头看去,只见萧翎手执长剑,站在室外丈余一块大石之上,正自流目四顾。   这时,已是夕阳无限近黄昏的时分,秋风萧萧,吹得四面枯草沙沙作响。   百花山庄中追踪而来的武林高手,大概是都藏在四周草丛中,一眼望不见人踪。   只听萧翎高声喝道:“单宏章,你藏头露尾,算得什么英雄人物。”   语声甫落,草丛中突然站起三个劲装大汉。   居中一人,年约二十五六,背插长剑,正是沈木风的大弟子单宏章。   单宏章左右各站一人,穿着一色的浅灰劲装,左面一人长躯黑髯,右面一人白面无须,正是那剑门双英中追风剑裴百里,和无影剑谭侗。   单宏章举手一礼,道:“单宏章见过三庄主。”   萧翎冷冷说道:“不用,我早一已和沈木风断义绝交,已非百花山庄中人,阁下不用对我多礼。”   单宏章道:“在下未得师父之命,这晚辈之礼,理不该废。”   萧翎道:“你如还认识我是百花山庄中的三庄主,那就立刻撤走四下埋伏的人手。”   单宏章道:“这个……这个……”   萧翎道:“既然不肯撤走,那是未把我萧翎看在眼中了。”   单宏章道:“晚辈是奉命而来,如若空手而回,实难交代。”   萧翎道:“那你意欲何为?”   单宏章道:“迎接三庄主的双亲,返回百花山庄。”   萧翎俊目中神光一闪,道:“你自忖有这一份能耐么?”   单宏章道:“百花山庄一向是令出如山,在下奉命而来,只有尽力而为,至于是成是败,那就非我所计了。”   萧翎道:“我和百花山庄,早已情尽义绝,尔等如敢妄为,可别怪我萧翎剑下无情。”   单宏章乃是沈木风首座弟子,为人阴沉多智,颇有乃师之风,当下淡淡一笑,道:“萧大侠既然再三说明,早已和百花山庄情意断绝,我单宏章也不便再厚颜攀亲论交了……”   语声微微一顿,接道:“萧大侠的武功,单某已经耳闻面试,那确实高强的很,在下也自知不是敌手……”   萧翎接道:“既有自知之明,那就立刻撤走,免得血流五步,悔恨已迟。”   单宏章仍然是毫不动气的微微一笑,道:“在下有几句话,必得先行说明才是。”   萧翎担心惊扰到父母,如非得已,亦是不愿动手,冷笑一声,道:“什么事,你说吧!”   单宏章道:“我要提醒萧大侠一件事,在下和剑门双英除外,还有四十位隐伏在这茅舍四周,他们都带有强弓匣弩,大都是淬有剧毒,中人必死,萧大侠武功高强,自是无法伤到你萧大侠,但是令尊、令堂,都非武林中人,一旦动起手来,演出流血惨剧,只怕要误伤两位老人家,那时,在下亦是无法拦阻的了。”   萧翎冷冷说道:“在下也提醒你一句,在这茅舍之中,除了我萧翎之外,还有几位武林中闻名丧胆的高手,你们如想动手一试,那是自取死亡,萧翎言尽于此,你如是不肯相信,那就不妨动手一试。”   单宏章回顾了剑门双英一眼,拱手对萧翎说道:“除了我等三人和四周潜伏的百花山庄武士之外,百花山庄中的后援,即刻就可赶到。”   只听孙不邪高声接道:“萧兄弟,不用多费唇舌了,老叫化先把三人收拾了。”   喝声中,疾跃而至,直向单宏章等冲去。   剑门双英同时大喝一声,又剑一齐出鞘,交叉击出,各攻一招。两柄长剑交错出一片寒芒,挡住了孙不邪的冲击之势。   孙不邪一沉丹田之气,向前冲奔的身子,突然停了下来,扬手劈出一掌。   这孙不邪昔年在武林中,素有铁掌之誉,以掌力雄浑,名震大江南北,这数十年隐息未出,武功从未丢下,功力反而更见精进,这一掌虽非全力击出,也是凌厉惊人。   单宏章和剑门双英,大约都知道孙不邪的厉害,觉出暗劲直逼过来,立时纵身向旁让避开去,不敢硬挡锐锋。   孙不邪哈哈一笑,道:“想逃么?”纵身跃起,直向单宏章扑了过去。   单宏章身子横移,陡然间避开三尺,右手一反,快速绝伦的拔出长剑,呼的一声,扫出一剑。   他的武功,得自沈木风的亲授,剑路诡奇辛辣,这一剑由底向上翻击而出,指击向孙不邪右助的要穴。   孙不邪武功虽高,但对方剑势直找穴道,也不敢大意,身子一侧,避过剑势,右手一挥,直向单宏章门面抓去。   单宏章长剑疾变,刷刷刷连攻三招,人却闪开原位,避过了孙不邪的五指。   他攻出的剑势,无一不是孙不邪的要害大穴,迫得孙不邪无法不让避他的剑势。   孙不邪连攻两招,都为单宏章巧妙的让避开去,不肯硬接他的掌力,心中暗道:这小子武功不弱,今日如不把他制住,老叫化一生英名,岂不是阴沟里翻船了。   心念一转,掌势突然一变,剎那间,漫天掌影,笼罩了丈余方圆,把单宏章罩在掌力之中。   那单宏章竟是十分沉得住气,人虽被孙不邪罩住,但却毫无慌乱之感,左闪右避,始终不接孙不邪的掌力,长剑抽隙还击,一面运气护身,居然支撑了十余合,还未伤在孙不邪掌下。   剑门双英各横长剑,四道目光,一直投注在场中,也不出手相助。   萧翎虽然早想出手,但因孙不邪和单宏章在一对一的搏斗,如是出手相助,只怕要引起孙不邪的不悦之心。   孙不邪的掌力,愈来愈强,丈余之内,潜力激荡,震得单宏章衣袂乱飘。   奇怪的是那单宏章虽然险象环生,但却始终不招剑门双英,和那些埋伏茅舍四周草丛中的武士出手相助。   双方又斗了数回合,孙不邪突然大发神威,大喝一声,一掌击出。   这一掌势道之强,有如巨浪排空而下,单宏章急急纵身,横向左侧跃出。   他动作虽快,仍是无法完全避开,吃掌风边缘扫中左肩,身不由主,一连后退了两步,跌入了草丛之中。   孙不邪哈哈一笑,道:“你能硬接老夫十余招,虽败犹荣了。”   目光一转,望着剑门双英,道:“你们两位一齐来吧!”   剑门双英,相互看了一眼,伸手拔出背上长剑。   这二人擅长长剑合搏之术,眼看孙不邪的武功高强,如是单独出斗,自知难以是那孙不邪手下五合之将,也毫不客气,双双仗剑而出。   孙不邪一提真气,缓缓扬起右掌,道:“小心,你们两人合力接我老叫化一掌。”   掌势正待劈山,突闻一阵咯咯娇笑传来。   抬头看去,只见一个身着绿衣,胸绣金花的美貌妇人风驰电掣而来,眨眼之间,已到孙不邪的面前四五尺处。   只见她举起纤白玉手一挥,挡住了剑门双英,娇声对孙邪道:“你可是丐帮中硕果仅存的孙不邪么?”   孙不邪道:“正是老夫。”   那夫人笑道:“你可认识我么?”   孙不邪道:“如若老夫猜的不错,妳就是那苗疆的金花夫人。”   那妇人咯咯笑道:“不错,你这人老眼不花,一猜就中……”   孙不邪冷冷说道:“老叫化久闻你的大名了,今日能有机会领教,也是一大乐事。”   金花夫人道:“不要慌,我得先和我那兄弟打个招呼,咱们再动手不迟。”   转眼望着萧翎,挥手说道:“萧兄弟,看见姊姊,怎的连个招呼也不肯打。”   萧翎淡然一笑,道:“你可是奉那沈木风之命而来么?”   金花夫人道:“不错啊!”   萧翎道:“来此作甚?”   金花夫人笑道:“帮他捉人而来。”   萧翎道:“你可知道他们追的是什么人么?”   金花夫人道:“百花山庄的逃犯。”   萧翎怒道:“胡说,那是我萧翎的父母双亲。”   金花夫人咯咯一笑,道:“不知者不罪,就算是你双亲,也不用发脾气啊!”   萧翎冷冷说道:“你在苗疆,也是一方之尊,犯不着听那沈木风之命,为他效力卖命,如肯听我良言相劝,不如就此转回苗疆去吧!”   金花夫人凄凉一笑,道:“兄弟,话是两句好话,只是说的太晚了些。”   萧翎道:“为什么?”   金花夫人避开话题,道:“既是你双亲,也该带我见见才是。”   萧翎道:“我看是不用见了。”   金花夫人道:“如果我一定要见呢?”   萧翎略一沉吟,道:“只有一个办法,好就是胜过我萧翎手中长剑。”   金花夫人道:“难道除此之外,就别无良策了么?”   萧翎道:“只此一策,为敌为友,全凭你一念而决了。”   金花夫人道:“我既不愿与你为敌,又不能不听沈木风的严令,实叫人不知如何才好……”   只听铃儿叮当,周兆龙华衣骏马,急驰而至。   萧翎一皱眉头,暗道:金花夫人和那周兆龙,一齐赶来此地,看将起来,百花山庄高手,只怕是赶到不少。   只见周兆龙勒住马缰,一挥手,道:“三弟久违了。”   萧翎道:“我已和那沈木风当面绝交断义,不敢当得周二庄主这般招呼。”   周兆龙哈哈一笑,道:“适才在下遇上沈大哥,怎的未曾听他说过。”   萧翎冷冷说道:“在下说此事也就是了,听与不听,悉凭尊便。”   周兆龙流目四顾了一眼,伸手指着那座茅舍说道:“如果施展火攻,只怕片刻工夫,那座茅舍就要化作灰烬了。”   孙不邪道:“臭小子少神气,老叫化先给你点教训。”突然纵身而起,直向周兆龙扑了过去。   只听金花夫人喝道:“住手!”右手一扬,一物疾飞而出,直向孙不邪打了过去。   萧翎急急说道:“当心她施展毒物。”   孙不邪早已久闻那金花夫人是一位用毒的能手,心中已暗生警觉,听得萧翎呼叫之言,立时一提真气,扑向周兆龙的身子,突然又向上升起了五六尺高,悬空一个大转身,疾退了一丈多远。   只见金花夫人打出之物,忽然在空中自动一闪,身躯盘成了一盘。   孙不邪心中暗忖:像这般灵巧的暗器,倒是罕闻罕见之事。   只见金花夫人一挫柳腰,疾飞而起,不容那盘成一盘的毒蛇落地,已一探右臂,接在手中。   孙不邪心有不甘,扬手一记劈空掌,直向金花夫人打去。   一股暗劲,疾涌而至。   金花夫人右手收起接在手中的毒蛇,左手一挥,推出一掌。   双方掌力接实,金花夫人身不由己的向后退了一步,不禁脸色一变,冷冷说道:“阁下内力不弱,但不知敢不敢和我独斗一阵。”   孙不邪道:“这个老叫化自然奉陪。”   萧翎知那金花夫人身怀毒物甚多,叫人防不胜防,纵身一掠,抢在了孙不邪的前面,说道:“老前辈已胜了一阵,这一阵让给我萧翎吧!”   金花夫人目注萧翎,轻轻叹息一声,道:“兄弟呀!你当真要和我动手么?”   萧翎道:“你不肯听我好言相劝,早晚是免不了一场恶战,多言无益,请亮出兵刃吧!”   金花夫人道:“为姊姊情非得已,难道你当真不肯体谅么?”   萧翎道:“你要助纣为虐,还谈什么情非得已。”   金花夫人道:“唉!胡涂的小兄弟,你这般逼迫于我,我是只有开罪一途了。”   萧翎道:“你有什么本领,尽管施展就是,彼此动手相搏,非死即伤,谁也不用手下留情了。”   金花夫人柳眉耸动,缓缓说道:“姊姊有几句话,必得先作说明。”   萧翎道:“什么话?”   金花夫人道:“姊姊满身毒物,兄弟你早已知道了。”   萧翎道:“不错。”   金花夫人道:“如是姊姊能够胜你,那还罢了,如果打不过你,那是形势迫我施用毒物了。”   萧翎道:“多谢先行示警。”   金花夫人挥手从怀中取出两朵金花,道:“好,兄弟出手吧!”   萧翎道:“多承相让,在下恭敬不如从命了!”长剑一扬,刺了过去。   他已瞧出今日形势,百花山庄虽非倾尽全力而来,但赶到高手十分众多,而且后援必将源源而来,早一刻动手,也好多一分制胜机会。   金花夫人左右双手各握一朵金花,眼看萧翎长剑刺来,立时一扬右手金花,迎向剑势。   萧翎心中暗道:这两朵金花,长不过五寸,用来当作兵刃,未免是有些古怪,只怕那金花之中,别有妙用。心念转动,剑势突然一变,刺向金花夫人的长剑,突然中途易势,化作金丝缠腕,横向金花夫人右腕之上削去。   金花夫人右腕一挫,避开剑势,左手金花突然探出,疾向萧翎前胸点来。   萧翎双目盯注在金花之上,左手一抬,疾向金花之上抓了过去。   金花夫人疾挫左腕,收回金花,冷冷说道:“我这金花淬有剧毒,你可是不想活了。”   萧翎淡然一笑,道:“在下倒是想见识见识。”   金花夫人怒道:“不论武功如何高强,内功如何深厚,但只要中了我金花上剧毒,也难挨过片刻时光。”   只听周兆龙哈哈大笑,道:“两位打的客气的很啊!不像是动手相搏,看上去倒像故友重逢,久别叙旧。”   萧翎嗖嗖嗖,连出三剑,闪起了一片剑花,攻向金花夫人,口中却冷冷答道:“周兆龙,咱们情意已绝,惹得我动了怒火,先取你周兆龙的性命。”   周兆龙笑道:“三弟言重了,为兄也不是轻易就能被人杀掉,当今江湖之上,欲杀为兄之人,何至百数十人,可是为兄的不是仍然好好的活在世上么?”   孙不邪冷冷接道:“那萧翎心地善良,恋念旧情,也许不会杀你,可是老叫化却是言出必践,今日决不放过你。”喝声中,腾身而起,一跃两丈多高。   身悬半空,打了一个转身,头下脚上,直对周兆龙扑了过来。   周兆龙一勒马缰,健马突然转头,向左奔去。   孙不邪冷笑一声,道:“你还想逃去……”   余音未完,瞥见剑花打闪,两条人影,疾飞而起,直向孙不邪迎了过去。   闪转寒芒中,响起两声惨叫。   两个跃身而起,迎向孙不邪的黑衣大汉,生生被孙不邪掌力逼开兵刃,五指直插入前胸之中,当场气绝而亡。   孙不邪脚落实地,大喝一声,双手齐振,两具尸体直向周兆龙打了过去。   周兆龙虽然逃得性命,心中却是大为震骇,暗道:这老叫化的武功,果然惊人,如非两人挡了他一击,只怕自己已经伤在他的手中了。   眼看两具尸体飞来,立时扬手劈出一掌,把两具尸体震落一侧。   孙不邪一击之后,肃然而立,双目中神光闪动,逼视着周兆龙,似是在准备二次出手。   只听丈余外一片草丛中,响起了一阵阴沉的笑声,道:“那七煞穿云手,是老叫化看家本领,二庄主恐怕不易对付。”声落人现,一个全身青衣的矮胖老者,挡在孙不邪的身前。   孙不邪一皱眉头,道:“申三怪,你竟然还活在世上,倒是大出了老叫化的意外。”   申三怪阴森一笑,道:“你也是越活越长命啊!”   孙不邪冷冷说道:“你该死未死,也还罢了,想不到竟然投在百花山庄门下,依附那沈木风,实叫老叫化为你齿冷。”   申三怪冷冷说道:“三十年前,咱们在黄山一战,未分胜败,今日这一战,却定要分个生死出来不可!”   孙不邪道:“难道老叫他还怕你不成!”   只听萧翎大喝道:“夫人如再不肯认输,可不要怪我萧翎手下无情了。”   转眼望去,只见萧翎手中长剑,有如神龙出云,闪起朵朵剑花,把金花夫人圈在一片剑光之中。   金花夫人手中两朵金花,已然被萧翎手中长剑逼的施展不开,险象环生,随时有伤在萧翎剑势下的危险。   激斗中突闻萧翎大喝一声:“撒手!”   啪的一剑,拍在金花夫人的右腕之上,一朵金花,应手落地。   萧翎这一剑,本可斩断金花夫人的右脑,但他心地慈善,剑势将要触及金花夫人右腕之时,突然一转长剑,平平的拍在金花夫人的手腕之上。   金花夫人疾跃而起,右手一探怀中,素腕扬动,一条小蛇,直飞过来。 八!零!电 !子! 书 !w! w !w!!t !x !t ! 0! 2! . !c!o!m   萧翎冷笑一声,左手一扬,竟然生生把那条小蛇抓住。   金花夫人脸色一变,道:“你要找死!”   萧翎冷然说道:“未必见得。”左腕一振,手中小蛇,突然向那申三怪打了过去。   申三怪眼看一条黑影飞来,也不知是何暗器,但他自恃武功高强,又眼看萧翎敢出手接住,也不甘示弱,伸手接住。   入手光滑,已然觉出不对,急急挥手抛去,已自不及。   但感手腕一痛,被那毒蛇咬了一口。   这条小蛇奇毒无比,申三怪武功虽高,也是无法承受,顿觉右臂一麻。   金花夫人疾跃而至,伏身捡起被申三怪摔在地下的小蛇,左手已然从口袋中取出一粒丹丸,递向申三怪,道:“快些服下。”   申三怪半生在江湖之中走动,经验广博,心知此刻乃是性命交关之时,那里还敢逞强、接过丹丸,一口吞下。   周兆龙急急问道:“申兄伤的如何?”   金花夫人接道:“此刻,他已无再战之能,必得养息两日。”   周兆龙一带马缰,勒转马头,道“走!”健马疾向前面奔去。   孙不邪一跃而起,喝道:“周兆龙,你还想走。”带起一阵疾风,急扑而下。   周兆龙一提气,身子陡然离鞍而起,跃落在草丛之中。   孙不邪掌势劈下,应手响起了一声马嘶,一匹健马,生生被孙不邪掌势击毙。   就这一瞬工夫,金花夫人已扶着申三怪,隐入夜色之中不见。   孙不邪怒声骂道:“周兆龙,早晚老叫化得生生劈了你。”   喝声甫落,突闻弦声破空,一排弩箭,直对孙不邪射了过来。   孙不邪顺手抓起自己掌力劈死的健马,挥手抢动,射来弩箭,大部射在马尸之上。   萧翎沉声喝道:“夜色幽暗,破围不易,老前辈快请回来,从长计议。”   孙不邪弃去马尸,倒跃而退,落在萧翎身侧,低声说道:“何不趁敌方几个首脑人物受伤之时,借机破围,冲出险地。”   萧翎轻轻一叹,低声说道:“家父母都未习过武功,夜暗之中,如若埋伏在这茅舍四周的百花山庄中高手,发出弩箭暗器,只怕家父母不易避过。”   孙不邪道:“如若等到天色大亮,咱们故然可以看清楚敌人暗器,但敌人亦可看清咱们,其间的利弊得失,还望兄弟忖量一番。”   萧翎轻轻叹息一声,道:“晚辈之意,先扫荡四面埋伏之敌,然后再带家父母破围不迟。”   孙不邪道:“好,就依兄弟之见。”   萧翎一扬长剑,道:“在下由左侧绕出茅舍,老前辈由右侧绕出茅屋,在茅舍后面会合,此举虽然未必能够尽行清除四面埋伏,但只要能够把他们清除部分,亦可减去大部危险。”   孙不邪转过身子,正待举步而行,突然想起了一件事来,低声问道:“萧兄弟,老叫化有一事不明,还得请教兄弟。”   萧翎道:“什么事?”   孙不邪道:“金花夫人用毒蛇当作暗器,奇毒无比,兄弟何以不畏,竟敢用手去接。”   萧翎道:“晚辈手上戴有千年蛟皮手套,不畏刀剑,区区毒蛇,自然不放在心上了。”   孙不邪道:“那申三怪武功,当年老叫化和他决战黄山,苦斗了一日夜,未分胜败,以后听说他伤在了少林高僧无我大师手中,就此销声匿迹,未再在江湖露面,想不到竟然潜隐于百花山庄之中,这申三怪昔年名震江湖,论盛名,不在沈木风之下,不知何以竟然甘为沈木风所用。”   萧翎突然想到,各大门派之中,都有沈木风派出的奸细,至少对各大门派的举动,都可了如指掌,如是那奸细参与机要,对各大门派的情势,自然是更为了然,沈木风自然是百战百胜了。   孙不邪看萧翎一直沉吟不语,不住说道:“萧兄弟在想什么了呢?”   萧翎道:“此事说来话长,日后晚辈再详细告诉老前辈。”当先自左跃去。   孙不邪暗提真气,呼的一声,劈向前面一堆草丛之中。   只听一声闷哼,埋伏在草丛中的一个黑衣大汉,吃孙不邪的掌力击中,滚出草丛外面。   萧翎长剑闪动,也向一处荒草丛中扫去。   草丛中寒光一闪,一柄单刀迎了出来,接下了萧翎的长剑。   萧翎剑上蓄力极强,刀剑相触,响起了一声金铁大震,伸出的单刀吃萧翎一剑震飞。   孙不邪高声说道:“那周兆龙和金花夫人,都已败退,尔等因此,那是自寻死路了。”   喝声中双掌连环劈出,呼呼劲风山涌而去。   两人一出手,威不可当,片刻已伤了七八名埋伏在草丛中的高手。但也激起了埋伏在草丛的百花山庄高手的反击,弩箭暗器,如雨一般的打来。   萧翎手中长剑成了一团翻滚的罡气,向那暗器浓密之处冲去。   剑光到处,响起了几声惨叫,血雨断肢,四下飞扬。   孙不邪运足内力,发出掌势,像排山倒海一般,击向草丛之中。   这两大高手,全力施为之下,威势惊人无比,百花山庄隐伏在四周草丛中的高手,人数虽然多,也是经不起两人全力搏杀,片刻之间伤亡逾半,余下之人自知难敌,纷纷起身,四下奔逃。   不过顿饭工夫,两人已然清除了四面草丛中埋伏的高手。   萧翎仗剑一跃,飞落到孙不邪的身前,低声说道:“老前辈无恙么?”   孙不邪哈哈一笑,道:“托福,托福,趁他们混乱之间,咱们得快些走了。”   萧翎道:“老前辈说的不错。”转身两个飞跃,奔回茅舍。   毒手药王轻轻咳了一声,道:“百花山庄中人全退了么?”   萧翎道:“得孙老前辈相助,侥幸击退强敌。”   毒手药王道:“沈木风谋你之心甚切,咱们不宜在此多留。”   萧翎道:“好,老前辈背起令媛,咱们立刻动身。”   大步行到萧大人身前,蹲下身子,道:“爹爹请让孩儿略尽孝心,背着赶路。”   金算盘商八闪身入室,接口说道:“萧大哥拒敌要紧,兄弟背着老伯赶路如何?”   萧大人一皱眉头道:“这如何敢当。”   商八急行过来,蹲下身子道:“此刻形势危急,老伯不用推辞了。”   金兰背起萧夫人,商八背起萧大人,毒手药王抱起女儿,萧翎仗剑开路,杜九和玉兰联袂断后,一齐冲出茅舍。   抬头看去,夜色中只见正北方一片灯火,风驰电掣一般急奔而来。   孙不邪迎上萧翎,低声说道:“那片灯光,可能就是百花山庄的援手,他们明火执仗而来,必然是精锐高手!”   萧翎道:“此时此情,不宜和他们动手相搏,咱们避开他们吧!”转身折向正南行去。   几人心知未离险境,奔行甚快,片刻间已然走出了四五里路。   忽然间,蹄声得得,一匹快马,从几人身侧丈余左右处窄道上疾驰而过。   毒手药王道:“这人必是百花山庄中埋伏于此的暗桩。”   萧翎一伙身,捡起地上一片石块,暗运腕力,高声喝道:“什么人,快些停马。”   那人恍如不闻,仍然纵马急驰。   萧翎飞身而起,一连两个飞跃,人已追近快马,右手一扬,山石破空飞出。   那人间哼一声,滚落马下,摔倒路旁。   萧翎正待行向前去,看个明白,忽见那人身侧飞起一道火光,直升高空,蓬然一声,爆散出一片银花。   杜九冷哼一声道:“这小子还没有死。”纵身跳了过去。   低头查看,只见那大汉静伏地上不动,伸手拨转身子看去,口鼻尽是鲜血,已然气绝而逝。   原来萧翎出手甚重,那人又被击中背心要害,但他仍然在绝气之前,发出烟花信号。   杜九抬起一脚,踢得那大汉尸体直飞出六尺外。   毒手药王抬头望了那火花一眼,道:“咱们行踪已泄,必得改变方向才行。”   萧翎道:“咱们转向东方走吧!”群豪立时折向正东行去。   又行四五里,到了一丛杂林旁边。   萧夫人虽然是被金兰背着赶路,但是连夜奔走,已感不支,低声说道:“翎儿,咱们休息一会再走如何?”   萧翎道:“母亲说的是,现在已离险境,也该休息一下了。”   语声甫落,突见火光一闪,林木中突然亮起了两只火把。   萧翎吃了一惊,突闻一个声音,传了过来,道:“三弟一直未得养息,就算铁打金刚,铜铸罗汉,只怕也难撑得下去,百花山庄早已扫榻以待,三弟何不回庄中养息几日。”   声音沙哑低沉,正是那沈木风的声音。   孙不邪冷笑一声,道:“沈木风,你还有颜面再来见老叫化么?”   但见火光连闪,片刻间,亮起了数十支火把,分由四面围了上来。   萧翎目光转动,只见每一只火把后,都跟着十个黑衣大汉,两个人怀抱着连珠匣弩,八个人手执着兵刃。   这些人似是早就预排好了方位,虽是由四面八方的一拥而上,但快而不乱,只见火光闪闪,迅快的把萧翎包围起来。   只见那重重包围,严密无比,每一张匣弩,配合了四个手执兵刃的黑衣武士。   萧翎暗数那火把,计有二十四把,沈木风和未现身的高手,还不算在内,单是这黑衣武士已经有二百四十人之众,加上手执火把的黑衣大汉多达二百六十四个。   在百花山庄之中,萧翎已经领教了这些黑衣武士的厉害,他们武功虽然不能列入武林中第一流的高手,但却一个个悍不畏死,动起手来,有如中了疯魔一般,前仆后继,勇往直前。   中州双贾、金兰、玉兰,迅快的放下了萧大人夫妇,毒手药王也放下了爱女,环护在三人四周。   耀如白昼的火把下,毒手药王纵然想隐起身子,亦是有所不能,索性挺胸而立。   那些黑衣武士,在距离几人丈余左右时,停下了身子。   只听沈木风那沙哑的声音传了过来,道:“萧兄弟,区区百余名黑衣武士,为兄的亦知是困你不住,但在四十八张连珠匣弩之下,兄弟如想保护令尊、令堂,只怕不是容易的事。”   萧翎脸色铁青,默然不语。   孙不邪低声说道:“药王,那沈木风隐在暗处,分明早已瞧到了你,不知何以竟然装作不见。”   毒手药王冷冷说道:“江湖同道,大都说那沈木风寡情薄义,但老夫和他情义深重,相交甚久,今日之局,只要我出面一言即可解决……”   语音微微一顿,高声说道:“沈兄,瞧到兄弟了么?”   暗影中飘来沈木风的声音,道:“早瞧到了……”   毒手药王不让沈木风再接下去,抢先说道:“沈兄对兄弟了然甚深,小女婉儿,乃兄弟性命所系,那萧翎三番两次,相救小女,兄弟是不得不报答他了。”   沈木风冷笑一声,道:“只怕我那贤侄女病情已入膏肓,萧翎也有心无力。”   毒手药王道:“事情刚好和沈兄猜的相反,那萧翎冒险替小女寻得灵药,已然疗好了她的痼疾,再有十天半月的休息,就可和常人一般的健康了。”   沈木风道:“这么说来,为兄的得向你致贺了。”   毒手药王道:“咱们义结金兰,交非泛泛,这些年来,兄弟也为你耗了不少心力,百花山庄能有今日的盛况,拥有数百名悍不畏死的武士,睥睨武林,使人人畏惧,兄弟虽不敢自居首功,也算数一数二的出力之人了……”   沈不风道:“不错,你帮我建立百花山庄的基业,难道你要再帮别人把它毁去不成。”   毒手药王道:“这个兄弟不敢,不过,有一件事相求沈兄。”   沈木风道:“你说吧!”   毒手药王道:“萧翎救了兄弟小女之命,兄弟救出了萧翎的父母,如若沈兄肯予高抬贵手,撤走四周的黑衣武士,放走萧翎,兄弟就算还清了萧翎的情债,此后,咱们仍是好兄弟,但等小女弱躯复元,兄弟要尽我之能,在三五年内,把小女培育成出类拔萃的武林高手,那时兄弟父女,都将会倾力相助沈兄,完成雄霸江湖之愿。”   沈木风道:“哈哈!三五年时间虽然不长,我沈木风可以等你,但当今武林中各大门派,只怕不肯等了,就我沈某人的看法,三年之内,武林大局,必有结果,若等上三五年,小兄不是已遂了霸统江湖之愿,就是尸骨早寒。”   毒手药王道:“这么说来,沈兄连小弟的面子,也是不肯赏了。”   孙不邪哈哈一笑,道:“此一时也,彼一时也,当年你毒手药王,对那百花山庄有如养鱼之水,饲马之草,此时,百花山庄羽翼已丰,你毒手药王早已无关紧要,竟还这般自找没趣,老叫化该骂你一句不识时务了。”   毒手药王冷笑一声,道:“我们兄弟的事,不用你老叫化多操闲心。”   但闻沈木风说道:“萧翎救了我那贤侄女的性命,兄弟你也救了他的父母,又毒死我百花山庄十二名武士,两事相抵,那也算恩尽债清了。”   毒手药王道:“救人救活,兄弟既是救了萧翎的父母,自然不愿看到再被沈兄擒回百花山庄,但得沈兄撤除四周黑衣武士,放他们父子离去,错过今夜,兄弟决不再过问萧翎的事。”   沈木风道:“兄弟素有毒手药王之称,今夜何以会竟动如此善心……”   毒手药王一改往昔冷漠之态,向沈木风恳切地道:“虎毒不食子,枭獍有亲情,兄弟虽有毒手,但亦有爱顾小女之心,宁叫子不孝,不为父不慈,那萧翎救了小女之命,在兄弟感觉中,施恩之重,尤过救我之命,还望沈兄赐给兄弟一个薄面,放了他们。”   萧翎本想出口拒驳毒手药王之言,但想到无辜父母,受此拖累,心中实是难安,但得父母无恙,纵受屈辱,亦是甘心。   沈木风道:“以咱们交情而言,为兄实该答应,不过……”   毒手药王急道:“不过什么?”   沈木风道:“不过纵虎归山,后患无穷,大丈夫要成大事岂可存妇人之仁,兄弟溺爱令媛,忽略了大局……”   毒手药王脸色一变,冷冷接道:“兄弟一生之中,从未对人说过这般乞求之言,沈兄竟是这般寡情薄义,那是逼迫兄弟断情绝义了。”   只见正东方黑衣武士纷纷让到两侧,沈木风带着八个红衣大汉,缓步走了过来。   那八个红衣大汉,每人都背着一个特制的巨剑,面色冷木,毫无表情,直似刚由棺材中拖出来八具行尸。   毒手药王冷然一笑,道:“八大血影化身。”   沈木风微微一笑,接道:“不错,兄弟也该知道为兄此来,已有了万全之策。”语声微微一顿,接道:“你如肯改变心意,此刻犹为未晚。”   毒手药王瘦削的脸上,肌肉一阵抽动,左手缓缓拉起一片袍角,右手一探,疾快无比的抢过金兰的宝剑,飕的一剑,斩了下来,缓缓说道:“割袍断义,此后,谁也不用再存情义。”   沈木风笑容突敛,脸色冷肃地说道:“兄弟不再想想么?”   毒手药王冷漠地说道:“老夫已经想过了,不敢再劳沈大庄主以兄弟相称。”   沈木风仰天一阵大笑,道:“药王坚持和我沈某绝交断义,沈某人也不再高攀了,念在咱们数十年交往旧情份上,沈某人要先行奉告一言。”   毒手药王道:“沈大庄主请讲。”   沈木风道:“如是动起手来,刀箭无限,如伤到令媛,可别怪我沈某人手下毒辣。”   毒手药王一张脸本就难看,此刻是冷若坚冰,一字一句的说道:“不论何人,伤了小女,老夫决不饶他……”   沈木风淡然一笑,接道:“别人怕你用毒,我沈木风却不怕,你药王心中有数。”   毒手药王道:“毒有千百种,量你沈木风也难拒百毒不侵。”   沈木风道:“咱们交往数十年,药王能用之毒,我沈某人早已了如指掌了。”   毒手药王冷笑一声,道:“我毒手药王也不会不留几手。”   沈木风道:“彼此已成敌对,我沈木风也不用再隐瞒了,未雨绸缪,我早对你暗下毒手,使你身受暗伤,只要一年之内,你不和我沈某见面,那暗伤即将发作。”   毒手药王道:“老夫也早已对你暗中下毒,不出半年,那毒性即将发作。”   两人几句之言,可算是道尽了江湖上的险恶风波。   萧翎暗暗叹息一声,忖道:数十年的莫逆之交,彼此皆是暗下毒手,听起来实叫人心身皆颤。   只听沈木风仰脸大笑一阵,道:“就算你说的不错,真在我沈木风身上下了奇毒,但还有半年才发作,可是你毒手药王,却难逃今日之危!”   毒手药王冷冷说道:“目下胜负尚未分出,沈大庄主不用夸口。”   萧翎默查情势,已然箭在弦上,如骑虎背,难免一场生死之搏,当下一挥宝剑,高声说道:“沈木风,你在江湖之上,享了数十年的声誉,男子汉大丈夫,也该有点英雄性格,不论今宵结果如何,我萧翎愿以手中长剑,和你决战一场,想来沈大庄主不会推辞了。”   沈木风两道森寒的目光,缓缓移射在萧翎的脸上,道:“就今宵情势而论,我已掌握了必胜之机,再和你以命相搏,岂不是有些不智了么?”   萧翎冷笑一声,回顾了孙不邪和毒手药王一眼,道:“我萧翎有几句肺腑之言,还望两位老前辈能够依我萧翎之意而为。”   孙不邪哈哈一笑,道:“咱们今宵纵然不能破围而出,但百花山庄在场之人,也得死伤大半,对本对利,定可捞回,萧大侠有什么话,尽管请说,水里水里去,火里火中行。”   萧翎道:“在下这里先行谢过。”抱拳一个长揖,目光转注在毒手药王的脸上,等待回答。   毒手药王轻轻咳了一声,道:“老夫已和沈木风断义绝交,心中已无顾忌,不管什么话,只管说出说是。”   萧翎神情肃然地说道:“在下出手对付沈木风,两位也不用出手相助了,请带中州二贾,和金兰玉兰,全力破围而出,以两位老前辈的武功,想那百花山庄的武士,决难拦住你们,破围之望甚大。”   孙不邪呆了一呆,道:“你一人要独战沈木风和他那八大血影化身么?”   毒手药王接道:“再加上这二百多个身受禁制,悍不畏死的黑衣武士?”   萧翎移动一下身躯,取了一个适中的角度,刚好拦住沈木风和他身后八大血影化身,缓缓说道:“在下自信有突破此围之能,还望老前辈依从在下之意。”   孙不邪道:“药王率队突围,老叫化留下陪你。”   毒手药王摇摇头道:“你老叫化掌力雄浑,护他们突围最好,我陪萧大侠留此,也好一施毒手。”   沈木风淡淡一笑,道:“你们慢慢商量,区区等待你们就是。”   萧翎只急得双目尽赤,高声说道:“两位老前辈如若不肯听从我萧翎之言,从今以后咱们就永绝来往……”   沈木风阴森一笑,道:“三弟不用生气,那老叫化和毒手药王,大约是自知无能保护令尊、令堂破围,故而不敢答应。”   萧翎怒道:“不劳阁下费心。”   目光转动,只见四周环围的黑衣武士,已然拔出兵刃,举起强弩。   那沈木风口中虽然说让几人慢慢商量,其实却在借此调动人手。   只见沈木风身后排列的八个红衣大汉,突有四个人举步而行,分散在正北、正西和正南三个方位之上。   萧翎眼看沈木风人手调配,愈来愈是严密,不禁暗中一叹,忖道:拖延时间,对我有害无益,只有硬拼一场了,如能侥幸杀了沈木风,为武林除一大害,就算战死此地,那也死而无憾了。   心念一转,真气暗提,缓缓举起手中长剑,正想出手,突然闻到一个微弱的声音传了过来,道:“不可造次。”   转脸望去,只见毒手药王那多病的女儿,突然挣扎而起,用手抓住金兰的右腕,道:“姊姊扶我过去。”   金兰微微一怔,道:“到那里去……”   毒手药王一见女儿挣扎起身,心中大急,道:“婉儿,快快给我坐下。”   原来,萧大人夫妇和婉儿,都在中州二贾、金兰、玉兰四面环护之中,这婉儿站起身子,无疑脱离了几人的保护圈。   那婉儿举起枯瘦的右手,理一下头上散发,嫣然一笑,道:“爹爹啊!你不是一向称赞女儿聪明有才智么?”   毒手药王道:“孩子,你虽然聪明绝世,但你不会武功,此刻处在凶险重重之中,一个不好,即没了性命,我儿身体娇弱,如何能当一击。”   婉儿道:“我要沈伯伯撤走四周的黑衣武士就是……”   毒手药王大吃一惊,道:“为父的和他交往数十年,助他建立百花山庄,但他一点也不肯给予为父面子,我已和他断袍绝交,如何还会听你的话……”   婉儿扶在金兰肩上,道:“不用爹爹多管,女儿自有让他撤退黑衣武士之策。”缓步向沈木风行了过去。   萧翎道:“生死大事,不是儿戏,姑娘快回去……”   婉儿一双圆大的眼睛,转注到萧翎脸上,嫣然一笑,道:“怎么?你怕我死了么?”   生死危亡之间,众目睽睽之下,一个弱不禁风的少女,谈笑自若,深情款款,直让萧翎听得又气又窘,长叹一声,不再言语。   毒手药王眼看爱女固执如此,只急得满头大汗,直向下滚,急急说道:“婉儿!那萧翎说的不错,生死大事,岂是开得玩笑的么?快快退回去吧!”   婉儿望望四周高举的火把,和那层层围困的黑衣武士,柔声说道:“沈伯伯人手众多,你们很难杀出重围……”   沈木风低沉地一笑,道:“就算他们能够杀出重围,也无法带出姑娘和萧翎双亲。”   婉儿轻轻推了下金兰,道:“走啊!”   那金兰见到沈木风,早已吓得两腿发软,举步维艰,但想到婉儿一个不会武功的柔弱女子,都不怕死,自己还怕什么?一咬牙,硬着头皮对沈木风走了过去。   萧翎暗中提气,手举长剑,冷冷说道:“沈木风,她是一个全然不会武功的弱女子,你如伤了她,将无颜面再见天下英雄。”   毒手药王握着双手,冷汗淋漓地说道:“沈木风,你如伤了小女,我要毒死你百花山庄中所有之人,鸡犬不留。”   婉儿回过头来,道:“爹爹、萧郎,但请放心,沈伯伯决不会伤我。”   沈木风哈哈一笑,道:“你不要这样自信,你那父亲已和我划地绝交,沈伯伯也不是大度之人,说不定就伤了你。”   说话之间,婉儿和金兰已然行到沈木风的身前。   婉儿微微一笑,道:“沈伯伯,晚辈不会用毒,你不要害怕。”   沈木风两道目光,凝视婉儿脸上,道:“你就是会用毒,我也不怕。”   婉儿道:“那很好,请伯伯附耳过来,我和你说几句话。”   沈木风怔了一怔,道:“什么话,姑娘尽管请说就是。”   婉儿摇摇头道:“这话很机密,不能让人听到。”   沈木风为难地道:“你爹爹也不能听么?”   婉儿道:“他如知道,定然要好好骂我一顿,自然不能让他听到了。”   沈木风略一沉吟,果然屈下高大的身躯,伸耳过去。   只见婉儿在沈木风耳边低言数语,沈木风立刻脸色大变,挺起身子道:“当真么?”   婉儿有气无力地说道:“我说了很多话,已经很累了,你要是不肯信,那也是没有法子的事了。”   沈木风双目中杀机闪动,道:“小丫头,我该先把你碎尸万段。”   婉儿微微一笑,道:“小不忍则乱大谋,杀了我一个毫无武功的弱女子,你划得着么?”   沈木风胸上杀气渐消,缓缓说道:“如是我依了你,撤去四周的黑衣武士呢?”   婉儿道:“那我也自然依约而行。”   沈木风道:“我如答应了你呢?”   婉儿道:“放他们先走,我留在这里作为人质。”   群豪都不知她对那沈木风说的什么,但闻那沈木风答允撤除四周的黑衣武士,个个听得心中惊异不止。   沈木风道:“好!就此一言为定。”   举手一挥,道:“让开一条去路。”   四周的黑衣武士,应声后退,东、南、西、北,各让出一条路来。   沈木风道:“网开四面,你们自己选一条路走吧!”   婉儿回过头去,望了萧翎一眼,道:“萧郎,求你听我一句话好么?”   萧翎黯然说道:“姑娘只管吩咐。”   婉儿道:“快带你双亲和大家向正南方去。”   萧翎道:“姑娘呢?”   婉儿道:“我要留在这里作为人质。”   萧翎道:“不成,我萧翎堂堂男子,岂肯做出此等事来,今宵宁愿战死于此,埋骨荒野,也不能听从姑娘之命。”   婉儿叹道:“你英雄气概,战死于此,那也罢了,可是你的二老双亲呢?难道也要他们陪你死于此地么?”   萧翎呆了一呆,半晌答不出话。   毒手药王突然一抱拳,道:“沈兄,小弟留此作为人质,放了小女如何?”   沈木风面色沉重,缓缓说道:“你留此无用,不用了。”   婉儿道:“爹爹啊!此刻女儿就在沈伯伯的身侧,他只要举手劈下,立时可把女儿击毙,量爹爹也是不能抢救得了……”   毒手药王道:“孩子,谁要你自投虎口呢?”   婉儿道:“但女儿已在虎口之中,说亦无益了……”   突然微微一笑,道:“但我相信沈伯伯决然不会伤我……”   目光转到沈木风的脸上,接道:“是么?”   沈木风重重咳了一声,道:“只要妳不骗我,自然不会伤妳。”   婉儿举起衣袖拂拭一下头上的汗水,道:“你们听到了,还不快走,等待何时?”   萧翎一咬牙,沉声对毒手药王和中州二贾等说道:“诸位请带萧某双亲先走,我萧翎留在此地陪伴婉姑娘。”   强敌环伺,生死瞬息之间,一个弱不禁风的女孩子,却有着无比的镇静和从容,举手理一下夜风吹乱的长发,笑道:“那也好,沈伯伯为人虽然阴险恶毒,但却是聪明绝伦的人,两害相权取其轻,他不会为了杀咱们泄一时之忿,误了他江湖霸业……”   目光转到沈木风的脸上问道:“沈伯伯,晚辈说的对是不对?”   沈木风冷哼一声,道:“就算对了。”   婉儿嫣然一笑,目光又转到萧翎的脸上,道:“快些要他们走啊……”   孙不邪哈哈一笑,道:“萧兄弟,咱们上次在百花山庄中和数百武士对抗,那一战当直是打的痛快淋漓,老叫化一直是念念难忘,今日旧事重演,老叫化岂可失之交臂,我留在这里陪你。”   那婉儿摇摇头,道:“不成,你们都得走,少留一人,我们就多一分生机,留下萧翎一人陪我,已经够了……”   一推金兰,接道:“你也去吧!”   群豪只觉她言之有理,无言可驳,中州二贾首先行动,扶起萧大人向南行去。   玉兰扶起萧夫人,紧随在中州二贾之后。   孙不邪望了萧翎一眼,道:“兄弟多多保重,老叫化先走一步了。”   毒手药工却仍然站在场中,不肯行动,那金兰也呆呆的站在婉儿身旁无所适从。   婉儿心中大急,用尽了全身之力,喝道:“爹爹啊!你留这里也未必能救女儿,留此何益,再不肯走,女儿就先死给你瞧瞧。”   毒手药王滚落下两行泪水,缓缓说道:“孩子,你要自重了。”   婉儿目光凝注金兰脸上,道:“快些随我爹爹出去。”   金兰欠身一礼,道:“婢子遵命。”追在毒手药王之后,奔向正南而去。   那婉儿说话太过用力,体力不支,双腿一软,向前栽去。   萧翎急行一步,扶住了她的身子。   婉儿长长吁一口气,不胜羞怯,偎在萧翎的身上,笑道:“你可记得我对你说过我的名字?”   萧翎心中暗道:此时何时,还再谈这些不相干的事情,口中却应道:“不错。”   婉儿道:“你还记得么?”   萧翎道:“自然记得。”   婉儿道:“说给我听听好么?”   萧翎道:“姑娘叫南宫玉,是么?”   婉儿笑道:“嗯!一字不错。”   沈木风呆呆的站在一侧,有如木刻泥塑一般,目注群豪而去,一直不发一语,此刻再也忍耐不住,冷冷的说道:“你们的话,等一会再谈不迟,老夫耐心虽好,但也有一定的限度。”   萧翎回目一望,群豪已走的踪影不见,一挺胸道:“沈大庄主,可是想和我萧翎一决死战么?”   沈木风全身微微抖动,显然是气愤已极,强息怒火,说道:“我如有杀你之心,也不会放走令尊令堂了。”   南宫玉笑道:“我知道沈伯伯一向疼我,决然不会伤害咱们。”   沈木风冷哼一声,道:“可恶的丫头,今宵纵然放过你,日后也决不饶你。”   南宫玉道:“日后的事,日后再说吧!”   沈木风道:“如今他们皆已离去,你答应老夫的事,也该实现了吧!”   南宫玉道:“慌什么呢,他们还未去远哩!”   沈木风道:“你要老夫等到几时?”   南宫玉道:“再等一顿饭时光如何?”   沈木风道:“太久了。”   南宫玉道:“好!那就再等一盏热茶工夫吧!”   沈木风无可奈何的冷笑两声,不再言语。   萧翎暗念道:看来这位难当一指的弱女子,当真是把沈木风制服了,不知她用的什么法子,竟然能有此等奇效,心中想问,但又怕她不便言明,只好闷在心中。   南宫玉豪情无伦,毫无畏惧之色,回顾了萧翎一眼,笑道:“沈大庄主一心要把我和令尊、令堂生擒回百花山庄,如今心愿难偿,心中定然是十分气愤。”   萧翎心中暗道:此时此情,险象环生,那沈木风不肯下手伤你,也就罢了,难道你非要激得他伤你不可,距离如此之近,他如陡然出手,只怕我也救你不了。   心中念转,口中又不得不应,只好说道:“姑娘说的是。”   南宫玉微微一笑,道:“不过沈大庄主乃是大智大勇之人,决然不会为小失大,为了想杀咱们两人,误了他江湖大业。”   萧翎也不知她心中想的什么,只好糊胡涂涂地接道:“不错。”   南宫玉笑道:“我一向叫那沈大庄主叫伯伯,但他此刻和我父亲划地绝交,我也没有法子叫他沈伯伯了。”   沈木风是一代枭雄之才,任那南宫玉冷嘲热讽,始终是一语不发,神态严肃,木然而立。   大约过去了一盏热茶时光,沈木风突然开口说道:“姑娘,时刻到了吧!”   南宫玉微微一笑,道:“到了。”   沈木风道:“你答允老夫的事,也可兑现了吧!”   南宫玉回顾一眼,道:“这么吧!你先要这些黑衣武士撤走,我交给你之后,就可以立刻逃走。”   沈木风目光转动,沉吟不语。   南宫玉微微一笑,道:“不用打坏主意,我把那图案,分成了几处藏好,你就算杀了我,搜取得一部分,也无法把它拼对起来。”   沈木风冷笑一声,道:“姑娘不觉得提出的条件太多了么?”   南宫玉道:“你已经答应了不伤害我们,撤除四周的武士,这又有何不可。”   沈木风道:“你如何能保证不是骗我。”   南宫玉接道:“我决不骗你,你如是多疑,那也是没有法子的事……”   目光流动,四顾一眼,道:“你至多把我杀死,萧翎一定可以突围而出,此刻,你已经站在不利之地,何苦不多让一步。”   沈木风长长吁一口气,道:“小丫头,你如骗了我,天涯海角,我也要把你活活捉住,让你尝试一下那人世间最难忍受的痛苦。”   南宫玉嫣然一笑,道:“如是没有骗你呢?”   沈木风道:“老夫付出的代价,不能算小了……”   举手一挥,道:“四面撤退。”   但见四周那黑衣武士,纷纷向后退去,片刻工夫,皆尽撤完。   沈木风冷冷说道:“姑娘,四面围守的武士已撤,老夫已再三让步了。”   南宫玉望着沈木风身后的红衣大汉,缓缓说道:“大庄主既然撤退了四周的黑衣武士,自然也不用留下那些红衣大汉了。”   沈木风一皱眉头,道:“姑娘不要激起老夫的怒火,我可能要改变承诺之言。”   久久未发一言的萧翎,此刻却突然接口说道:“你阻拦我萧翎的机会,已是愈来愈小,大庄主如若不信,那就不妨一试。”   南宫玉接道:“百里行程半九十,这最后一步你若不让,岂不是前功尽弃?”   沈木风突然仰天一阵大笑道:“想不到我沈木风一世英雄,竟然被一个困于病魔的柔弱女子,逼的步步失算。”   南官玉笑道:“大庄主言重了。”   沈木风回顾了身后的红衣大汉一眼,道:“你们退下去吧。”   排列于沈木风身后的红衣大汉,一语不发,转身向后退去。   沈木风眼看那红衣人,消失于夜色之中,才缓缓说道:“姑娘还有什么条件么?”   南宫玉道:“没有啦。”   探手从怀中摸出一个黄色布包,道:“其实这张图案完整无缺的收在我衣袋之中,不论你把我生擒,杀死,都可以很容易取去。”   沈木风伸出手来,正待接过布包,忽闻萧翎大声喝道:“且慢!”   沈木风冷然一笑,道:“萧兄弟意欲何为?”   萧翎长剑推出,一片剑花护在南宫玉的身前,口中缓缓说道:“急也不在这片刻之间。”蹲下身子道:“姑娘请伏在在下背上。”   南官玉微微一笑,依言伏在萧翎背上。   沈木风暗中提聚了功力,想要出手,但心中却又对萧翎那莫可预测的武功,有所顾虑,出手一击,击毙那南宫玉并非难事,心中念头轮转,脸上却不露声色。   萧翎背起南宫玉,左手却从南宫玉的手中,取过布包,冷冷说道:“沈木风,接好了。”   左手一扬,布包挟带一阵疾风,直向旁侧飞去。   沈木风双肩一耸,离地而起,疾如电光石火,一把抓住布包。   萧翎在抛出布包的同时,人也飞跃而起,直向正南奔去。   待那沈木风接过布包,萧翎已带着南宫玉走的踪影不见。   沈木风望着萧翎消失的方向,长长吁一口气,缓缓回身行去。   他目睹萧翎飞跃的身法,心知追亦不及,但内心之中,却更坚定杀死萧翎之决心。   且说萧翎背着南宫玉,一阵急奔,一口气跑出了十几里路,回头不见沈木风追来,才停下脚步,说道:“姑娘,可要休息一会么?”   南宫玉缓缓睁开双目,喘了两口气,笑道:“你跑的这样快,又有寒风扑面,差一点就要把我冻死了。”   萧翎想到她身体虚弱,这一阵急奔,自是承受不了,当下说道:“处境太险恶,在下只想带姑娘逃命,忘记了姑娘大病初愈。”   南宫玉微微一笑,道:“本来我早该晕过去……”   萧翎奇道:“可是因为在下及时停了下来……”   南宫玉摇摇头,接道:“不是,因为是你背着我,我要晕了过去,岂不是无法享受这片刻的温存了么?”   萧翎呆了一呆,默然不言。   南宫玉凄凉一笑,道:“还记得么?我爹爹把我许给你为妻,你却坚决拒绝……”   萧翎长长叹一口气,道:“玉姑娘,过去的事,不提也罢!咱们先得去找到令尊要紧。”   南宫玉缓缓闭上了双目,不再言语,黯淡的星光之下,只见两行莹晶的泪珠,顺着眼角流了下来。   萧翎心想再劝她几句,但想到此刻多说一句话,就可能多上一分麻烦,装作不见,背起南宫玉,又举步向前行去。 第四十一章 强功绝技退神风   又行约里许左右,瞥见两条人影,风驰电掣而来,萧翎欲待让避,已自不及,左手扶着南宫玉,大手刷的一声抽出长剑。   两条人影,奔行到萧翎身前,突然停了下来,竟然是孙不邪和毒手药王。   毒手药王眼看萧翎身上背着爱女,心先放下一半,长长吁了一口气,急道:“萧大侠,小女没有受伤么?”   萧翎道:“令媛很好。”   毒手药王缓步行到萧翎身前,低声叫道:“婉儿,你好么?”   南宫玉睁开眼睛,望了爹爹一眼,道:“我很好。”   毒手药王如获至宝,伸手从萧翎背上抱过女儿,道:“孩子,你用什么方法,退了沈木风?”   南宫玉似是很倦,有气无力地说道:“爹爹啊!我没有力气说话了。”   毒手药王道:“好!不说,不说,我毒手药王的女儿,大病初愈,就一鸣惊人。”   他说的眉飞色舞,满脸欢愉,显然内心之中,确有着无比的激动、兴奋。   萧翎接口赞道:“令媛的才慧、勇气,足愧煞了七尺须眉,在下十分敬服。”   毒手药王哈哈大笑,道:“此言出自你萧大侠之口,自然是可以信得过了。”   孙不邪道:“老叫化倒还不明白南宫姑娘,用的什么方法,退了强敌。”   毒手药王道:“自然是绝妙一时的奇计了。”   原来,他也不知女儿如何能使阴沉、险恶的一代枭雄沈木风,撤退了四下的人手。   孙不邪心中暗道:他女儿一直在晕迷之中,十数年如一日,此刻骤然醒来,竟以一个柔弱无力的女子,奇计退去强敌,故是值得高兴,但这如痴如狂,未免喜悦的有些过份了……   心中念头转动,口中却对萧翎说道:“萧兄弟,可知那南宫姑娘,如何退去强敌么?”   萧翎摇摇头,道:“详细内情,在下亦是不知,但那南宫姑娘却交给了沈木风一个黄色布包。”   孙不邪道:“萧兄弟可知那布包中,放的什么东西?”   萧翎道:“好像是一种什么图案。”   孙不邪道:“那图案定然十分重要,其比重犹过咱们几人的生死。”   毒手药王突然接口说道:“奇怪的是小女一直在大病之中,那图案从何而来呢?”   孙不邪心中暗道:老毒物最喜人赞他女儿聪明,难得他晚年弃邪归正,老叫化何不赞他女儿两句,让他乐上一乐,也可使他感觉到正邪之间,有很多不同之处。   心念一转,微笑说道:“令媛才慧绝世,这些神机妙算,岂是咱们能够想得到的。”   毒手药王果然乐的纵声而笑,道:“孙兄言重了,小女日后出道江湖,还望孙兄多多照应。”   孙不邪道:“那是义不容辞。”   毒手药王道:“萧大侠的父母,尚在等待爱子,孙兄快请带萧大侠会见双亲,这父母慈爱儿女之心,兄弟最是明白不过。”   萧翎道:“老前辈呢?”   毒手药王道:“老夫要暂时和诸位别过。”   孙不邪道:“你要到那里去?”   毒手药王道:“小女这等才智,如若耽误了她,那可是终身大憾的事,我要去找一处清静的深山大泽,倾尽一身所能,采奇药,制灵丹,借重药物,以补小女先天的缺憾,尽三年之功,把她造成武林中一株奇葩。”   孙不邪道:“灵药无地,寻来何易……”   毒手药王道:“这个不劳孙兄费心,兄弟为小女觅药疗疾之时,几乎走遍了天下名山,虽然未寻得治疗小女绝症的药物,但却顺手采集了不少奇草灵药,储存在一处隐秘之地……”他长吁一口气,仰首望着天上的星辰,缓缓接道:“我梦想着小女的绝症一旦疗治好后,我要把采得灵药,炼成丹丸,让她服用,再传以武功,使她能冲破习武的限制,短短几年间,步入大成,如今我这梦想,竟然能够实现了。”   孙不邪道:“药王有此豪情雄图,老叫化也不便挽留你了。”   毒手药王道:“来日方长,咱们青山不改,绿水长流,他年想见了,后会有期,兄弟就此别过。”   转身两个飞跃,消失在暗夜之中不见。   孙不邪望着毒手药王远去的背影,长长叹息一声,道:“此人行事,一向心狠手辣,想不到对待自己女儿,竟如此的慈爱。”   萧翎道:“只闻子不孝,少见父不慈,古人是诚不欺我了。”   孙不邪道:“南宫姑娘已去,各位也该走了。”当先向前行去。   萧翎若有所警的望了孙不邪一眼,欲言又止,放步紧随在孙不邪的身后行去。   夜色中两人放腿而奔,片刻工夫,又走出四五里路。   孙不邪停下脚步,低头在地上瞧了一阵,折向田中行去。   萧翎也不多问,随在孙不邪身后,又行里许,突然前面草丛中一声沉喝道:“什么人?”   孙不邪道:“老叫化子。”   但见人影一闪,金算盘商八由草丛中飞身而出。   萧翎惦念父母,急急问道:“我父母何在?”   商八道:“小弟深恐留此不够安全,已叫杜九、金兰和玉兰,带着两位老人家先行离开,小弟在此等候。”   萧翎闻言皱眉,心中却在暗暗忖道:杜九和二婢之力,十分单薄,万一路上遇到百花山庄的暗桩,如何是好。   商八似是已经瞧出了萧翎心中忧虑之事,急急接口说道:“他们有两条虎獒带路,必可避开百花山庄的耳目。”   孙不邪道:“走了多久?”   商八道:“不足顿饭的时光。”   孙不邪道:“咱们快追上去。”   商八收了金算盘,一挺大肚子,道:“小弟带路。”   撤退向东南奔去,夜色幽深,四周景物不明,萧翎生恐错了方向,沉声说道:“商兄弟,咱们不能走的太快,别错了方向。”   商八道:“大哥放心,小弟心中有数。”   萧翎无可奈何,只好在身后而行。   行不过一里左右,突见一条黑影,闪电般奔了过来。   萧翎暗中一提真气,扬起掌力,正待劈出,忽见商八双臂一张,那条黑影,直扑入商八怀抱之中。   凝神望去,只见那扑入商八怀中的,正是两条虎獒之一。   孙不邪阅历丰富,虽然瞧不懂那虎獒的举动,但却瞧出了情势不对,忍不住说道:“有了变故。”   短短四个字,有如铁锤一般,击打在萧翎的心上,只听得全身一寒,打了一个冷颤,急急说道:“兄弟,有了变故么?”   商八道:“似是遇上什么怪事,咱们得走快一步。”挥手一推,那卷毛虎獒,突然放腿向前奔去。   萧翎等几人紧追在虎獒身后,全力向前奔行。几人轻功何等高强,那虎獒奔行更是迅如闪电,片刻间已奔出六七里路。   夜色中一盏红灯高挑,耳际间响起了奔腾澎湃的水声。   抬头看去,只见杜九正站在一座高耸的吊桥之上,挥动着左手的铁笔和护手银圈,同一个黑衣大汉,正展开一场激烈绝伦的恶斗。   那吊桥宽不过三尺左右,而且已经陈旧,人在桥上冲击搏斗,使那高悬的吊桥摇动的十分厉害,激荡起伏,嗤嗤乱响。   在黑衣大汉身后六尺处,站着一个身体瘦小的黑衣人,高挑着一盏红灯。   灯光下,倒卧着两个身着黑衣的尸体,想是伤在杜九手下的敌人。   桥头尽处,人影闪动,隐隐可见一座高大的神像。   萧翎道:“是神风帮的人!”   急急向前往吊桥上面奔去。   孙不邪沉声说道:“萧兄弟,那吊桥已呈难支之势,恐怕难再加入,兄弟千万不可造次,冒这等无谓之险,咱们既然赶到,自是不用再惧怕他们人多,不如招那杜九退下桥来的好。”   萧翎估量了一下形势,道:“杜兄弟所占据的位置,距离实地不过一丈左右,就是那吊桥不支坠落,亦可及时跃回实地……”   商八一探腰际,摸出金算盘,接道:“小弟去接杜兄弟,大哥先去见过两位老人家。”   当先朝吊桥奔去,口中高声喝道:“老二,退下来休息一会,让为兄挡他一阵。”   他喝叫的声音虽大,但杜九却似浑如未闻,手中铁笔挥动,恶斗如故。   商八江湖经验丰富,不闻杜九回答,已知情势不对,暗中一提真气,直向桥上冲去!   萧翎流目四顾,不见父母和金兰行踪,一心中暗自急道:如若两婢保护着两位老人家藏在附近也该现身相见才是,何以不见人影……   忖思之间,瞥见一条人影,疾奔而至。   萧翎目力过人,一眼间已瞧出正是金兰,急急说道:“金兰么?两位……”   话未说完,金兰已冲到萧翎身前,接道:“老爷夫人都安然无恙,玉兰却受了重伤,小婢带他们在一片草丛之中,杜二爷已然连毙四名强敌,恐已受伤,公子快去替他下来。”   萧翎回顾了孙不邪一眼,道:“老前辈请去瞧看一下玉兰伤势,晚辈去助商兄弟拒挡敌人。”   孙不邪道:“桥下山洪急流,势道甚为凶恶,最好能保护这座吊桥。”   萧翎应道:“晚辈记下了。”   放步向吊桥行去。   孙不邪望着金兰道:“姑娘带老叫化去瞧瞧玉兰姑娘的伤势。”   金兰应了一声,转身带路。   萧翎行近吊桥,商八已冲上吊桥替下杜九。   只见杜九步履踉跄,行下吊桥,直走到萧翎面前两三步远,叫了一声大哥,下面之言,还未出口,人却向地上栽去。   萧翎右手疾如闪电而出,一把抓住杜九,凝目望去,只见他前胸和左腿之上,各有一处刀伤,鲜血早已湿透衣裤,不禁心头黯然,沉声说道:“杜兄弟,振作一下,为兄助你一口真气,不要晕过去。”   左手托着杜九身体,腾出右手,按在杜九背心之上,逼出真气。一股热流,由杜九命门穴中直冲而入。   但闻杜九长吁一口气,睁开了双目,说道:“大哥,小弟武功平庸,几乎难保两位老人家的安全,但我已尽了心力。”言罢,重又闭上双目。   萧翎叹道:“小兄已然感激不尽了……”   语声微顿,接道:“你伤势不轻,不宜多言,快些运气,和我逼入你体内的真气呼应,先使气血平静下来,小兄再为你敷药疗伤。”   一向脸色冰冷的杜九,忽然微微一笑,道:“多谢大哥了。”   萧翎想到他义薄云天的豪迈之气,心中既是悲痛,又是感激,一面逼出真气,助他疗伤,一面默查他前胸和左腿上的刀伤,幸好都还未伤及筋骨。   杜九得萧翎源源不绝的真气相助,体能渐复,苦战后的疲累,也大见消减。   睁眼望去,只见萧翎头上汗气隐隐,显然十分吃力。   当下说道:“小弟得大哥真气之助,已可自行调息,大哥也可以休息一下了……”   突闻一声惨叫传来,打断了杜九未完之言。   转脸望去。只见和商八搏斗的那黑衣大汉,已被商八打下吊桥,惨叫声中,沉入急流。   萧翎探手从怀中摸出一包金疮药来,敷在杜九伤处,撕下了两片衣襟,包好杜九伤口,道:“兄弟好好养息,我去助那商兄弟一臂之力。”   站起身子奔向吊桥。   这时对方正有着两名援手,赶了过来。   商八手执着金算盘,正待迎向前去,萧翎已施展出八步登空的轻功绝技,凌空飞越,由商八头上飞过。   刚落实地,人已超越过商八身前八尺,回头对商八说道:“兄弟请回去照顾杜兄弟,由小兄来夺桥开路。”   商八心知萧翎武功强过自己甚多,当下说道:“大哥小心一些。”回身而去。   萧翎提气而行,迎向前去。   那手提红灯大汉,眼看同伴被商八一算盘击落水中,自知难敌,已然向后退去。萧翎奔行迅速,眨眼间已然追到提红灯的大汉身前。   那大汉眼看已然无法退避,只好把红灯交到左手、拔出腰刀拒敌,挥手一刀,直向萧翎劈去。   萧翎冷笑一声,长剑一起,硬向刀上迎去。   他心中充满悲愤、怒火,出手用力甚重。   但闻当的一声,金铁交鸣,那大汉手中之刀被震的直荡开去。   萧翎长剑推出的同时,双足也连环踢出。   那大汉避开左脚,却无法避开萧翎接捷而至的右脚,正踢在小腹之上,整个身子,飞了起来,呼叫声中,连人带灯,跌下了吊桥。   这时,两个赶援而来的大汉,已然奔近萧翎。   红灯跌落桥下,吊桥上骤然间黑暗下来。   萧翎大喝一声,抢先攻出一剑。   那当先一个大汉,施用一把厚背开山刀,眼看萧翎一剑刺来,挥刀向剑上迎去。   他自负臂力过人,使用的兵刃,又十分沉重,萧翎手中长剑,纵不脱手,也将被震荡开去。   那知情形完全出了他意料之外,刀剑相触之下,萧翎那长剑之上,似有着一股无形的力道,竟然把开山刀上的力道,轻轻卸去,萧翎长剑贴刀而下,疾快无比,寒芒一闪,那执刀大汉应声惨叫,右腕齐肘间,被生生斩作两断。   萧翎左掌飞出,蓬然一声,正击中那大汉前胸、整个的身躯,吃萧翎一掌打的飞了起来,掉入桥下水中。   萧翎右脚一挑,把那大汉落到桥上的厚背开山刀,挑了起来,左手一探,抓住了刀柄,运足腕力,一抖手,当作暗器,疾向后面一个大汉打了过去!   那大汉眼看同伴和对方动手,不过两招,人就被打落桥下,不禁一怔。   萧翎收拾那执刀大汉,不过是一霎间工夫,出剑发掌一气呵成。   那后面大汉看也没有看清,同伴已飞出吊桥,摔入急流。   就在他一怔神间,萧翎投掷过来的开山刀,已近前胸。   双方距离既近,那开山刀的力道又猛,仓促应变,急急向旁一闪。   这吊桥不过两三尺宽,闪动不便,那大汉一门之下,头撞在拦索之上,直撞得眼睛中金星乱冒,开山刀带着急风而过,带走了一条左臂。   萧翎随刀而至,飞起一退,把那大汉踢的飞向桥外。   他片刻之间,连毙三敌,提气疾向对面奔去。   他担心对面情急之下,把这吊桥斩断,沈木风的追兵,再蹑踪而至,那时就难以对付了,是以出手都是十分辛辣的招数,但求一击成功。   夜色幽暗,对面敌人,无法看清楚桥上搏斗的情形,竟然未再派人赶来援救。   萧翎提气疾奔,一口气冲过吊桥。   只见桥头处两个手执鬼头刀的大汉,正在向桥上张望。   显然是没有想到派出的援手,竟然在片刻之间,伤亡在萧翎手中。   萧翎来势奇快,待两人警觉,萧翎已冲到桥头,右手长剑一招海市蜃楼,幻起了一片耀眼生花的剑影,攻向南面一人,左手发出修罗指力,击向北面一人。   北面一个大汉,还未看清楚萧翎,已然被修罗指力击中前胸玄机要穴,一声未出的栽下桥去。   右面一人见重重剑影,当头罩下,糊胡涂涂的举刀封去,一刀封空,已知不妙,想待要走,已知不及,剑光掠头而过,斩去了大半个脑袋,闷哼一声,栽落桥下。   萧翎一举手间,收拾了两个守桥大汉,纵身一跃落在桥下。只见火光闪动,幽暗的夜色中,突然亮起了两盏红灯。   萧翎长长吁一口气,抬头望去,只见前面四丈左右处停放着一座高大狰狞的神像。   八个全身黑衣,手执长剑的黑衣大汉,一排并立,挡在那神像前面。   四个赤膊短裤,全身黑毛,似人非人似猿非猿的高大汉子,分站那神像两侧。   在那神像之后,人影幢幢,似是还有着不少的人。   萧翎长剑横胸,冷冷说道:“神风帮主,你既想在江湖之上扬名立万,何以不肯以真面目见人,这样装神弄鬼,故弄玄虚,难道还真能吓倒人么?”   只听那高大神像口中传出一个清脆娇甜的声音,道:“你是什么人?口气如此夸大。”   萧翎一皱眉头,暗道:听此人声音分明是一位妇道人家,想不到一个女孩子,竟然会塑造出这样一座恐怖狰狞的神像,藏身其中……   心头念转,口中却冷冷应道:“在下萧翎。一个妇道人家,这般装神弄鬼,倒是少见的很,这等狰狞神像,只能吓唬一般愚夫愚妇罢了,如若想借这份阴森之气,在武林中争霸,未免是太可笑了。”   那恐怖的神像似是被萧翎言语所激怒,拳头大小的双目中,突然射出来两道亮光,实时传出冰冷的声音道:“你们退下,我要亲自会会萧翎。”   八个手执长剑的黑衣大汉,应声向后退去,躲到那神像之后。   四个短裤赤膊,全身黑毛的怪人,也缓步退到那神像之后。这些时日中,萧翎连遇强敌,特别注意四个赤膊怪人,看他们举动缓慢,双臂之上肌肉垒起,已知这四人蛮力惊人,暗生戒备之心。   但听那娇甜声音道:“萧翎,请动手吧!”   萧翎怔了一怔,道:“你躲在那神像之中,咱们如何一个打法呢?”   神像中传出一阵咯咯的笑声,道:“这神像就是神风帮主,你尽管出手吧!”   萧翎打量那神像一眼,只见那神像高有一丈四五,全身上下彩色缤纷,实不知该如何下手,当下说道:“在下候教,帮主先请出手。”   心中暗道:你躲在神像之中,看你如何一个出手之法。   心中念转,人却暗中运气戒备,丝毫不敢大意。   只听神风帮主说道:“你小心了。”   阔大的嘴巴突然一张,一道白芒,直射出来。   这时,萧翎已然逼近那神像前一丈左右,觉出那射来白芒,十分劲急,立时挥剑挡去。   当的一声金铁交鸣,那白芒吃萧翎一剑震开。   借着灯光望去,竟然是一柄一尺左右的短剑。   那短剑旋荡开去,环飞半周,突然又缩回那神像阔大的嘴巴中。   萧翎冷笑一声,道:“姑娘在那短剑之后,系上一条紧牢的绳索,收放自如,那也算不得什么惊人的古怪。”   话还未完,但闻一阵嗤嗤轻响,那神像一条粗大的右臂,缓缓伸展开来。   萧翎长剑平举胸前待敌,双目却盯着那缓缓伸动的手臂。   但闻那神风帮主说道:“萧翎,你可有胆子再行近一些么?”   萧翎道:“有何不敢。”缓步向前行去。   只听身后传过来孙不邪的声音,道:“萧兄弟,别中了敌人激将之法。”   一条人影带着衣袂飘风之声,疾跃而至。   人还未到,掌力已落。一股劈空掌风,直撞过来,蓬然一声,正击在那神像前胸之上。   只见那高大的神像摇了两摇,仍然屹立未动。   孙不邪右手击出了一记劈空掌,左手却抓住了萧翎左腕,硬把萧翎拖了回来,低声说道:“此时岂可和她赌气。”   萧翎想到父母仍处险恶之境,立时应道:“老前辈话虽然不错,不过,因她挡在道中,如若不先行把她制服,如何能够通过。”   孙不邪回顾一眼,道:“何不从旁侧绕过。”   萧翎道:“在那神像之后,隐藏有不少神风帮中高手,岂会轻易放过咱们……”   声音一低,接道:“杜九、玉兰的伤势不轻,目下已无再战之能,家父母都是未习过武功之人,如不把他们惊走击退,只怕不易脱过险阻。”   孙不邪道:“老叫化这次重入江湖之后,得我丐帮弟子相告,神风帮的标识神像,乃当代十二位巧手名匠,费时十年方得造出,其中布设精巧,手足可以转动出击,而且能发出三十六种不同的暗器,据说其中有两种毒烟毒水,更是恶毒无比,只要进入它一丈以内,不论武功何等高强,身手何等迅快,也无法躲开那毒烟毒水。”   萧翎剑眉耸动,道:“这么说来,这座象征那神风帮主的神像,无人能够对付了。”   孙不邪道:“凡是传言,不是有些夸张,就属有些保留,很难得恰如其分,但他说的如此利害,就算有夸张,也不会离谱太远,你现在一身系天下武林命运,又要保护父母安危,如是情势所迫,非得一拼,别无他途可循,那也罢了,但得能够避过,就不用涉险了,何况对方又非是以武功和你相搏,以血肉之躯,和暗器、毒烟、毒水相拼,大可不必。”   萧翎道:“老前辈之意呢?”   孙不邪道:“以老叫化子之见,不如绕道而行,避其锐锋,只要咱们不近他一丈之内,纵有暗器,也难伤得咱们。”   萧翎道:“就以老前辈之见,晚辈在此拒挡敌势,老前辈要他们尽快渡过吊桥。”   孙不邪道:“不用了,老叫化早已和那商八约好联络信号。”   言罢,仰脸一声长啸。   萧翎探手从怀中摸出了一把制钱,低声说道:“那神像构造虽然灵巧,但它笨重庞大,本身又不会移动,咱们只要设法对付它随带的几个属下,不让他们移动那庞大的神像,也就够了。”   孙不邪道:“目前形势迫切,萧兄弟也不用顾虑到伤人的事,非得来一个先声夺人,才可震慑住他们。”   萧翎道:“老前辈说的是……”   语声微顿,高声接道:“神风帮众人听了,在下等路过此地,并无和诸位动手之心,但如诸位出手相逼,不要怪在下下手毒辣了。”   神风帮主冷笑一声,道:“你们谈了半天,原来是研究的逃走之策。”   只见那狰狞神像,一颗巨头,缓缓移动,两道亮光,直射向两人身边。   萧翎低声说道:“老前辈说的不错,这座神像果然建造的十分精巧。”   神风帮主冷笑一声,接道:“萧翎,本帮主已听过你的大名,何以今日却不敢和我一战。”   萧翎道:“在下并无害怕姑娘之意,只因今宵有要事在身,不能多留于此,日后如是再遇上帮主,萧某必将在帮主身前一丈之内领教。”   神风帮主道:“你说的可是当真么?”   萧翎道:“自然是当真了。”   神风帮主突然高声道:“放他们过去,不许出手拦截。”   这一下,不但大出了那萧翎意料之外,就是连那见多识广,阅历丰富的孙不邪,也听的一脸茫然之色。   只见那四个赤膊短裤怪人,抬起那高大的神像,向后退了三丈,让开大道。   萧翎低声说道:“老前辈见多识广,可瞧出这是怎么一会事么?”   孙不邪道:“听那神像中传出的声音,那神风帮主定然是女子了?”   萧翎道:“这倒不错。”   孙不邪道:“这就对了,老叫化一生怕一种人。”   萧翎道:“什么人?”   孙不邪道:“女子,凡是女人家做的事,老叫化总是猜不透。”   说话之间,商八已带着萧氏夫妇和杜九等渡过了吊桥。   两只虎獒紧随在商八身后。   商八低声说道:“大哥,可要断去这座吊桥么?小弟渡桥之前,曾见两朵火花,直升高空,也许是百花山庄的追兵。”   萧翎一皱眉头,道:“你们尽快通过,最好能逃走小径,其余的事都由我和孙老前辈对付,神风帮让路之心,莫可预测,也许他们会随时改变主意。”   商八不再多言,背着萧大人,扶着杜九,当先而过。   金兰扶着玉兰,背着萧夫人,紧随在商八身后。   萧翎眼看着父母受累之苦,不禁黯然神伤,悄悄流下眼泪来。   那神风帮主似是很讲信用,果然未曾出手拦截。   萧翎眼看商八等一行走远,低声对孙不邪道:“老前辈,咱们也可以走了。”   孙不邪道:“你和神风帮主打个招呼吧!”   萧翎心中暗想道:就今宵情势而言,那神风帮主如若下令出手,只怕父母和受伤的杜九、玉兰,很难闯得过去,想到连伤神风帮中数人,心中甚感不安,当下抱拳一礼说道:“帮主让道之情,萧翎牢记于心,日后当有一报。”   那高大神像中传出娇甜的声音,向萧翎道:“不用谢了,快些去吧!”   孙不邪道:“走啦。”一拉萧翎,联袂而起。   两人武功何等高强,联袂疾奔,片刻之间,已然追上了商八等一行。   孙不邪长长吁一口气,道:“兄弟,老叫化听那神风帮主的口气,似是毫无敌意。”   萧翎道:“晚辈亦是想不透她何以会突然间化敌为友。”   孙不邪道:“唉!女孩子的心,最是难猜,咱们还是别猜算了,倒是有一桩重要之事,不知兄弟你要如何处置。”   萧翎道:“什么事?”   孙不邪放缓脚步,道:“目下你声誉日高,但结仇也渐多,那沈木风是视你如眼中之钉,百花山庄势力庞大,只怕已凌驾当今各大门派之上,此刻,你已自自然然的变成一干侠义同道心目中的领袖,大势所趋,欲罢不能,目下江湖的纷乱、复杂,前所未见,恐非三五年,能够平静下来……”他顿了一顿,继道:“老叫化劝你担当重任,自然该全力助你,义无反顾,死而后已,但令尊、令堂,却是一个大大的负担,只要有人控制两位老人家,就可以迫你萧翎屈服、变节,为人所用之。”   萧翎长长吁一口气,默然不语。   孙不邪接道:“眼下最为重要的事,就是把令尊和令堂送往一处安全隐秘之地,你才能一心一意,对付强敌。”   萧翎道:“老前辈说的不错,可是何处是安全之地呢?”   孙不邪道:“我们丐帮总舵,安全倒是安全,只是令尊、令堂,整日里和叫化子生活在一起,只怕是难过得很。”   萧翎道:“贵帮总舵,防卫虽然森严,但却早已有了百花山庄的暗桩耳目,家父母如若安居于贵帮总舵,此讯只怕极快就会传入沈木风耳中……”   孙不邪道:“此话当真么?”   萧翎道:“在下绝不会无的放矢,不但贵帮中有那沈木风的耳目暗桩,当今各大门派之中,无一没有那沈木风安排的耳目,连那神风帮也一样有。”   孙不邪道:“我丐帮忠诚相传,如有此等之事,那可是大伤脸面的事……”   语声微微一顿,道:“兄弟可知那人是谁么?”   萧翎道:“那沈木风召集他们时,都带着面罩,晚辈认他不出。”   孙不邪道:“老叫化已然很久不问帮中事了,但此事却不能不管,必得查出其人不可。”   萧翎轻轻叹息一声,欲言又止。他心知兹事体大,如是一言错出,立时可能引起丐帮中自相残杀,心中没有把握,手中没有证据之前,不敢乱言。   孙不邪轻轻咳了一声,道:“当年那沈木风身受重伤,追杀他的群豪,如若能够耐心追寻出他的下落,当场处死,武林之中,也不会有今日这等纷乱之局了。唉!斩草不除根,留下了今日这个祸胎,只怕也非当年追杀沈木风的群豪,始料所及了。”   萧翎道:“其人不但武功精深,莫可预测,而且心机阴沉,手段恶毒,亦是人所难及,奇怪的是他竟能罗致武林中那么多高手,为他效力卖命。”   孙不邪道:“他为人所不愿为,行人所不肯行,加上那阴沉的心机,高强的武功,自然是更见锋芒了……”   他语声微微一顿,接道:“丐帮既不能去,兄弟对两位老人家作何安排呢?”   萧翎道:“晚辈也难想出,何处是安全之地。”   孙不邪道:“兄弟,两位老人家的事,必得妥善处理,你才能够放手在江湖上有所作为,照老叫化子的看法,目前你已经声名大振,三两年后,必将被拥作武林领袖,和那沈木风、逍遥子等对抗于江湖之上,这是数百年来,武林中从未有过的混乱之局,也是江湖上最悲惨的杀戮时代,不是老叫化捧你,当今武林形势,除了你兄弟之外,再也无人能收拾这局残棋……”   萧翎叹息一声,道:“老前辈太过夸奖晚辈了。”   孙不邪哈哈一笑,道:“老叫化一生,从未夸奖过人,我只是在为当前动乱之下,悲惨的武林同道请命……”   突然放低了声音,接道:“但两位老人家却成了一大拖累!沈木风必不会和你硬拼,而会费尽心机去找两位老人家的下落,兄弟,老叫化愿以残余之年,老朽之身,助你一臂,但你必得有胆识,担起这付担子。”   萧翎只觉他言外别有用意,一时间沉吟不语。   金算盘商八突然接道:“在下倒知道一个清静之地,也许那沈木风耳目难及。”   孙不邪道:“什么地方?”   商八道:“那地方远在南海之中,是一片四面海水环绕的孤岛,渔人百户,风景秀丽,如若由金兰、玉兰陪着两位老人家,息隐于那孤岛之上,也许沈木风无从追觅。”   孙不邪道:“不成,那孤岛之上,不过只有百户人家,两位老人家迁居孤岛,必将轰动全村,渔舟飘泊,行踪难定,此讯必将有一日传入中原。”   商八沉吟了一阵,道:“老前辈说的是,必得找一处人踪罕至的地方才是。”   孙不邪道:“也不成,那地方必得使萧兄弟十分放心,才能无后顾之虑。”   萧翎叹道:“想不到天地如此辽阔,我萧翎竟然使父母无存身之地。”   商八道:“大哥不用忧虑,咱们慢慢想,总会找到一处使大哥放心之地。”   谈话之间,突闻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奔了过来。   孙不邪低声道:“快躲入道旁草丛之中!”   当先闪身而入,只见两匹健马,一先一后,疾奔而来。   但闻后面马上之人说道:“咱们走了一日夜,全不见一点消息,我看是一定走错方向了。”   那当先一骑马上之人,说道:“唐兄只管放心,兄弟神卦决不会错,一定在这个方位。”   商八低声对萧翎说道:“大哥,这不是东海神卜司马干的声音么?”   萧翎道:“有些像他。咱们等他行近一些瞧瞧再说。”运足目力望去,那当先一骑上之人,果然是司马干,后面一人身背长弓,腰系箭袋,满袋中尽是雕翎,竟是神箭镇乾坤唐元奇。萧翎一跃而出,拦在路中,道:“司马兄,追觅何人?”   司马干一下子勒住马缰,奔行中的快马,长嘶一声,停了下来。他望了萧翎一眼,道:“找你啊!萧兄。”   纵身下马,奔上前去,握住萧翎的一只手,说道:“找苦我们了……”   不容萧翎答话,回头对身后的唐元奇道:“唐兄,兄弟的神卜如何?”   唐元奇道:“果然是灵验得很。”   翻身下马,奔到萧翎身前,抱拳一个长揖,接道:“马总瓢把子身受重伤之后,推荐萧兄,他说:如若我武林同道,想渡过这一番悲惨杀劫,唯有拥萧兄主盟大局……”   萧翎急急接道:“那马总瓢把子的伤势如何?”   唐元奇道:“伤的虽重,但已得武当派掌门人无为道长赐药施救,已无性命之险。”   萧翎长吁一口气,道:“吉人天相,但愿他早日康复。”   司马干缓缓问道:“未和中州二贾在一起么?”   商八扶着杜九挺身而起,道:“中州二贾在此。”   司马干喜道:“好极,好极,诸位无恙,兄弟也可以对他们交代了。”   杜九冷冷说道:“交代什么?”   司马干道:“众家英雄担心两位安危,兄弟力辩无恙,如是两位有了闪失,岂不要天下英雄笑我司马干卜卦不灵了。”   杜九道:“兄弟虽然未死,但却受伤不轻。”   商八突然想起了神偷向飞,急急问道:“那老偷儿怎么样了?”   司马干道:“向兄受伤较轻,已可行动自如了。”   孙不邪缓缓站起身子,接道:“他们现在何处?”   孙不邪在百花山庄之中,大展神威,群豪已知他之名,都对他敬重无比。司马干当先抱拳一礼,道:“老前辈也在此地。”   孙不邪道:“怎么?老叫化不能来么?”   司马干微微一笑,道:“在下踏进中原,原来想与中原武林同道上的人物,一争长短,那知百花山庄一战,使在下雄心尽消,心中对萧兄,更是生出了无比敬慕之心,因此,决心留在中原,助他一臂之力……”   孙不邪哈哈一笑,道:“孺子可教,老叫化倒要和你交一交了。”   司马干轻轻咳了一声,道:“无为道长和马文飞等,现在一处十分隐秘之地,一面养息伤势,一面筹划对付那沈木风之策。”   孙不邪道:“距此多远?”   司马干道:“行程约在两百里左右。”   孙不邪道:“你可以下马来,走上一程,也好舒散一下筋骨。”   司马干道:“老前辈说的是。”   翻身下马,高声对杜九道:“请上马赶路。”   萧翎只瞧的心中大感奇怪,暗道:初和此人见面之时,是那般冷傲孤僻,一副自负不群的神情,此刻,何以会忽然间变的如此温和。   只听商八说道:“老二上马去!那神卜既是诚心相让,咱们也不用和他客气了。”   杜九大步走了过去,冷冰冰地说道:“那就有劳你走路了。”   司马干道:“杜兄受伤,兄弟是理应相让。”   伸手扶着杜九上马。   商八目光转到唐元奇的身上,道:“唐兄,咱们还有一位受伤的姑娘……”   唐元奇急急接道:“那一位?快些请来上马。”   商八回头叫道:“金兰姑娘,玉兰姑娘的伤势如何?是否还可乘马赶路?”   金兰道:“得孙老前辈疗治,并以真气助她之后,伤势已然大见好转,大概可以乘马了。”   商八道:“好!快把她送过来。”   金兰应了一声,抱着玉兰行了过来,坐上唐元奇的健马。   萧翎心中甚觉不安,正待说两句感谢之言,那孙不邪高声叫道:“沈木风只要渡过吊桥,必将穷追咱们,咱们快些赶路吧!”   司马干道:“好,兄弟带路。”   当先向前行去。   商八、金兰,背起萧大人夫妇,一行向前奔去。   沿途上,萧翎谈起了经过之情,只听得那司马干和唐元奇目瞪口呆。   唐元奇听完经过,不禁长长一叹,道:“一个沈木风,已经是很难对付,如今又加上一个四海君主,这江湖上的纷乱,可算百年来,最为繁杂之秋。”   孙不邪道:“素闻那武当掌门人无为道长,足智多谋,如若能想出一个法子,再让四海君主和沈木风火并一场,咱们倒可省去不少气力。”   萧翎道:“据在下所见,这两人都是心机十分阴沉之人,只怕是不易挑拨起他们的怒火。”   司马干道:“那四海君主武功如何?”   萧翎道:“他一直未曾出手,使人难测高深……”   孙不邪接道:“老叫化知道那逍遥子,不但武功高强,而且心机恶毒,那四海君主既能用那逍遥子为他效力,自非平庸之辈。”   唐元奇、司马干,都不知那逍遥子来历出身,一时间,倒是无法接口。 第四十二章 战尊者两败俱伤   天亮时分,萧翎等行到一个镇店之上,为了萧夫人,群豪只好休息半日,雇好一辆马车,重行赶路。   一夜兼程,到次日太阳下山时分,到了一座湖边。   司马干道:“萧兄,那无为道长等,就在此湖对岸……”   萧翎凝目望去,只见对面青山边,隐隐现出一片茅舍。   孙不邪估计湖面长约二里,宽亦在里许左右,当下说道:“没有渡河之舟,我们如何才能渡过这片湖水?”   唐元奇道:“老前辈不用担心,在下要他们立刻放船过来。”   左手挽弓,右手取出一支响箭嗤的一声,射了出去。   他善施强弓,素有神箭之誉,长箭破空而上,直冲霄汉。   片刻之后,果见那湖面之上,一只小舟,裂波而来。   舟行奇速,片刻工夫已到了几人停身的岸边。   一个中年佩剑道人,运桨行舟,船头却站着蓝衣佩剑的展叶青。   展叶青不待小舟停好,纵身一跃上岸,挥手对唐元奇和司马干道:“两位辛苦了。”   目光转到孙不邪的身上,抱拳说道:“难得老前辈大驾光临。”   孙不邪道:“令师兄一向少问武林中事,想不到这一次居然卷入了是非之中。”   展叶青道:“敝师兄虽号无为,实则侠骨热肠,此次江湖大乱初动,敝派已卷入漩涡之中,都是敝师兄仁慈心胸,不忍坐视大劫兴起之故。”   孙不邪道:“怎么?难道少林、峨眉、青城几大门派,都坐视不管?”   展叶青道:“敝师兄已派遣急足,晋见少林掌门方丈,函陈目下江湖大局,去人未返,目下少林派态度如何,还未得回音。”   语声微微一顿,接道:“敝师兄已在候驾,诸位请登舟过湖再说。”   孙不邪也不客气,当先登上小舟。   司马干道:“展兄先带孙老前辈和萧大侠过湖,我等稍候片刻。”   原来,那木舟过小,孙不邪,萧翎萧大人夫妇加上金兰、玉兰登上舱中之后,小舟已无转身余地。   展叶青低声对那运桨道长说道:“你留此陪他们一会,我来操舟。”   他年纪虽轻,但在武当门下,身份甚高,那道长应了一声跃登上岸。   展叶青运桨行舟,船快若飞,片刻工夫,已到对岸。   只见白髯垂胸的无为道长,带着云阳子早已在岸上相迎。   萧翎目光流动,四下打量了一眼,但见这一座半月形山谷盆地,一半依山,一半临湖,湖光山色,在晚霞中相映交辉,景物十分秀丽。   无为道长合掌对孙不邪笑道:“老前辈避世数十年,竟然也被牵入了江湖杀戮是非之中。”   孙不邪生性豪放,哈哈一笑,道:“老叫化形将就木,风烛残年中,能为武林正义,稍尽绵薄,那是死而无憾。”   萧翎想到无为道长对自己相护之力,立时急行两步,长揖说道:“晚辈萧翎,拜候道长大安。”   无为道长欠身还了一礼,笑道:“萧大侠已是我武林同道目下最为敬佩之人,贫道有幸,早得识荆。”   萧翎轻轻叹息一声,道:“萧某少不更事,何德何能,道长如此夸奖,晚辈如何当受得起。”   无为道长回顾了云阳子一眼道:“二弟请代小兄迎候群豪。”   云阳子欠身道:“小弟领命。”   无为道长低声对孙不邪道:“两位请到贫道静室奉茶,贫道正遇着一桩为难之事,反复思想,难以决断,还得向二位请教。”   这时,早有两位中年道人,迎了上来,把萧大人夫妇和金兰、玉兰,接入一座茅舍中。   萧翎、孙不邪紧随在无为道长身后,行入了一座茅舍中。   茅舍中布设非常简单,一榻一桌外,只有几张竹椅,但却打扫的纤尘不染。   一个眉目清秀的道童,分别为三人献上香茗。   孙不邪虽已年登古稀,但生性仍十分躁急,急道:“道长有什么事,还请早些见告,老叫化素来最没耐性。”   无为道长举手一挥,那道童悄然退出茅舍,顺手带了木门。   孙不邪心中暗自奇道:看来此事还十分机密哩。   无为道长轻轻叹息一声,道:“此事太过突然,连贫道也有些莫名所以,如是萧大侠今日不到,今夜中即将有一场意外的杀戮。”   萧翎呆了一呆,道:“和晚辈有关么?”   无为道长道:“不错,来人指名要找萧大侠。”   萧翎奇道:“什么人?”   无为道长道:“北天尊者。”   孙不邪脸色一变,道:“那老魔此刻在中原道上么?”   无为道长道:“就在附近十里之内,他远居北海冰宫,甚少到中原武林中来,但他耳目却很灵敏,对目前中原武林形势,了如指掌……”   孙不邪接道:“那老魔头可是和沈木风勾结一起,要在中原武林道上掀起一场杀劫么?”   无为道长摇摇头道:“北天尊者自负异常,如何肯和那沈木风勾结一起,何况他一直未有争雄中原之心……”   孙不邪道:“那是单独冲着萧翎而来了。”   无为道长道:“不错……”   目光凝注在萧翎脸上,缓缓接道:“萧大侠请勿见怪,贫道虽然明知其中有误会,但也得先行说明内情。”   萧翎道:“老前辈尽管请说,晚辈洗耳恭听。”   无为道长道:“萧大侠可认识那北天尊者之女?”   萧翎略一沉吟,道:“见过一面。”   无为道长道:“这么说来,其间虽有误会,倒不是空穴来风的事了?”   萧翎道:“究竟什么事?老前辈只管明言。”   无为道长道:“昨宵深夜,北天尊者突然单人匹马,过湖而来,直闯贫道暂居茅舍,贫道一闻其名,知他武功非同小可,当时以礼迎见,他却直探萧大侠的行踪何在……”   萧翎接道:“道长如何答复他?”   无为道长道:“贫道看他面有怒容,笑说不知,但他却不信贫道之言,临去之际,声言限令贫道今宵子时之前,找到萧大侠,如是届时不能说出萧大侠的行踪,可不能怪他,要屠尽武当一门。”   萧翎道:“为什么呢?”   无为道长道:“他说萧大侠拐走了他的女儿……”   萧翎剑眉耸扬,俊目生光地接道:“这从那里说起!”   无为道长道:“贫道亦知其间必有误会,但那北天尊者,却不肯再多解释,含怒而去。”   孙不邪怒道:“这老魔是诚心找事罢了,这几日中,老叫化一直和萧兄弟守在一起,从未见过那北天尊者之女。”   无为道长道:“贫道为此亦曾思虑甚久,想到其中定然是别有内情……”   目光转到萧翎脸上,说道:“当代武林中,同时崛起了两位萧翎……”   孙不邪一跳而起,道:“不错啊!定然是那位冒牌萧翎干的。”   萧翎轻轻叹息一声,道:“眼下真相未明,很难肯定是那蓝玉棠所为,待今晚见过那北天尊者再说。”   无为道长道:“眼下情形,也只有如此了,届时由孙老前辈和贫道陪你见他,如是闹翻动手,也好有个接应。”   萧翎道:“晚辈行踪,件件可考,不怕洗涮不了蒙受的不白之冤。”   无为道长道:“话虽如此,但那北天尊者为人一向孤傲自负,只怕不肯听你解说。”   萧翎道:“如若情势迫人,那也没有法子,只好和他一较长短了。”   无为道长虽然听人说过,百花山庄之战,萧翎豪勇无比,但以他这点年纪,就是生具奇禀异质,也难和那北天尊者抗拒,本待劝说几句,忽闻木门呀的一声,那守门的道童道:“师叔已带群豪而至,候谕室外。”   无为道长起身迎到室门口处,合掌说道:“诸位请进。”   商八当先而入,紧随着杜九、唐元奇、司马干、展叶青、云阳子,相随鱼贯而入。   那道童替群豪排了座,献上香茗后,又悄然退出室外。   司马干拱手一笑,道:“兄弟夸下海口,去找萧大侠,凭得卜卦之术,幸未辱道长之命。”   无为道长笑道:“司马兄辛苦了……”   目光转到杜九脸上,接道:“杜兄伤势如何?可要贫道带杜兄去静室休息……”   杜九冷冰冰地说道:“不用了,在下还可以支撑得住。”   此人的脸色、语音,永远是一片冰冷,纵然是世间最为动听之言,从他口中说出,也使人听来不是味道。   无为道长微微一笑,道:“贫道选择此地,只为了强敌不易暗袭,以那沈木风耳目之灵,说不定此刻已然得知了咱们存身之处,如是他决定对付咱们,也许在两日之内,就可以率领高手赶到……”   语声微微一顿,又道:“诸位远道来此,想腹中早已饥饿,先请进些食用之物,贫道再要他们带诸位到住宿之室,小息一日,养好精神,万一那沈木风率人追踪来此,也好和他一决雌雄。”   话声甫落,已有两个道童奔入茅舍,齐齐合掌说道:“诸位请入膳室进餐。”   群豪在两个中年道人引导之下,进入另一座茅舍之中。酒菜早已摆好,靠内一桌,鱼肉鸡鸭,应有尽有,靠外一桌,却是几盘蔬菜。   原来,无为道长、云阳子以及皈依玄门的弟子都已不食荤腥。   一餐饭匆匆食毕,群豪在那几个道人率领之下,人各一室。   此地原有数十户人家,以渔猎为主,但无为道长选中此地,大聚群豪,准备和百花山庄为敌之后,生恐武林杀戮,波及无辜,特地重金遣散聚居于斯的数十户朴实人家。   萧翎居室,紧傍父母,这两位老人,眼看爱子身受武林同道拥戴,身历数度生死,心知这等江湖恩怨牵缠而起的仇杀,已非言语能够解说明白,只好不闻不问。   但那萧夫人爱子心切,日日夜夜为萧翎担心,几度想劝他退出江湖,找一处清静之地,过那平淡生活,但却为萧大人从中劝阻。   这夜二更时分,萧翎悄然起身,经过了半宵休息,精神十分充沛,正想会合无为道长赶赴那北天尊者之约,瞥见父母房中灯光未熄,暗忖道:我萧翎连累父母,老年跋涉奔走,实是有亏孝道,二老深夜未眠,必是忧心所致……   心中念转,人却信步行了过去,正待叩门而入,突听室中传出母亲的声音,道:“唉!生子当为农家子,渔耕安居到白头,只因翎儿太过聪慧,才招惹这些麻烦缠身,害的我日夜为他担心。”   慈母之声,字字充满着天轮情爱,只听得萧翎鼻孔一酸,热泪夺眶而出。 八`零` 电` 子` 书 w w w . t x t 0 2 . c o m   但闻萧大人接道:“算啦!如若翎儿当真是渔耕之子,只怕你又要怪他没出息,咱们虽受了不少风霜之苦,但却也增广了很多见闻,山色、湖光,披星戴月,都是我梦想不到的经历……”   萧夫人怒声接道:“你这做父亲的,全然不为孩子担心,他终日里耍刀弄剑,杀杀砍砍,须知刀枪无眼,要是被人伤了如何是好!”   萧大人哈哈一笑,道:“这个你尽管放心,我瞧咱们翎儿的本领之大,就算千军万马,箭如飞蝗,也是伤他不着,他小小年纪,能受无数的江湖英雄爱戴,是何等荣耀之事,生子正当如此才是……”   萧夫人怒声喝道:“好啊!你倒是很赞成闯荡江湖了,有父如此,那是难怪他生具野性了。”   萧大人笑道:“翎儿如若不是学得一身绝世武功,能否活到现在,谁也难以预料,记得我告诉过你的话吧!他生具怪病,名医束手,多则活到二十,少则十五而夭,我准备他足满十五之年游历天下,让他长些见闻,也不枉到人间一趟。”   萧夫人道:“话虽然不错,但此时和彼时不同,翎儿此刻怪症已好,难道还硬要说他是身具绝症不成?”   萧大人道:“你那翎儿,已得绝症而死,此刻的翎儿已非我们所有……”   萧夫人道:“我生他养他,不是我的是谁的?”   萧大人一直带着爽朗的笑声,说道:“此刻你那翎儿,已经是这一代武林中救星,千万人生死的担子,已放在他的肩上,夫人如若只为一己之私,逼翎儿弃武就耕,翎儿天生至孝,必将从你之命,咱们有了翎儿,但天下苦矣!不知多少个父母,将为此失去他们的爱子,多少个妇人,失去她们的丈夫。”   萧夫人叹息一声道:“翎儿还不足弱冠,对天下苍生真的如此重要么?”   萧大人道:“他身承武林绝技,虽不及弱冠之年,但已具当世无匹的武功身手,这些杀劫,虽只是武林中人物的恩怨,但余波所及,只怕要牵连很多无辜百姓,你只顾到翎儿一人生死,那未免太过自私了。”   萧翎站在窗外,只听得凛然一震,转身径向无为道长静室之中行去。   无为道长和孙不邪早已在室外相候,眼看萧翎行来,立时迎了出去。   萧翎低声说道:“晚辈来迟一步,有劳两位老前辈久候了。”   孙不邪仰脸望望天色,道:“来的正好。”   无为道长道:“北天尊者的事,贫道不想惊动群豪,因此特地邀约孙兄和萧大侠,乘舟渡湖,和他在对面会谈,万一动起手来,也不致惊动群豪。”   萧翎道:“老前辈说的是。”   行近湖面,只见展叶青劲装佩剑,早已在舟上等候。   无为道长一皱眉头,道:“你怎么知道了?”   展叶青欠身说道:“师兄恕罪。”   孙不邪笑道:“老叫化瞧令师弟,日后必能光大你们武当门户,要他去见识一番也好。”   无为道长长叹一声,道:“如非瞧在孙老前辈为你说情份上,非得逐你下舟不可。”   展叶青微微一笑,抱拳对孙不邪一礼,道:“多谢老前辈代为说项。”   孙不邪也不还礼,一跃登舟,道:“快些走吧!”   展叶青伸手拿起双桨,轻声对无为道长道:“操舟弟子,已为小弟遣回。”   双桨拨水,小舟疾如离弦之箭,驶入湖中。   一天浮云,掩去了星月之光,湖面上一片昏黄之色。   无为道长双目神凝,望着湖面,缓缓说道:“咱们得留心一些,如若北天尊者早来一步,直入咱们息居之地,那就不堪设想了。”   说话之间,瞥见一艘小舟,急驶而来。   孙不邪道:“那一艘小舟,是不是北天尊者?”   展叶青不待无为道长吩咐,小舟一转,疾向那快舟迎去。   一去一来,眨眼间已然接近。   展叶青双手运桨,忽然一横小舟,拦住了来舟之路。   无为道长站在船头,合掌说道:“来人可是北天尊者?”   只听一个苍劲的声音应道:“正是老夫。”   小舟上缓缓站起一个青衣小帽的长髯老人。   原来,他在舟中放了一座软榻,斜卧在软榻之上。   孙不邪暗道:这北天尊者倒是很会享受,竟在小舟上放下一具软榻。   萧翎打量着北天尊者,只见那小舟之上,除他之外,只有一个为他操舟的大汉。心中大感奇怪,忖道:此人一向是蟒袍玉带,仆从如云,今宵何以这般轻舟简从而来。   无为道长笑道:“此时还不到三更时分,尊者来的很早。”   北天尊者答非所问地说道:“道长可曾找到那萧翎么?”   无为道长道:“幸未辱命,不过……”   萧翎不等无为道长话完,抢先说道:“区区在此,尊者有何见教?”   北天尊者道:“老夫看就像你,果然不错……”目光转到孙不邪的身上,道:“你是丐帮中硕果仅存的孙不邪了。”   孙不邪哈哈一笑,道:“正是老叫化子。”   北天尊者冷冷说道:“老夫久仰你的大名,今宵有幸一会。”   孙不邪道:“好说,好说。”   北天尊者目光又转到萧翎脸上,道:“小女现在何处?”   萧翎摇摇头,道:“令媛去处,区区如何知道。”   北天尊者怒道:“你不知道,那个知道!”   萧翎道:“在下为何定要知道令媛去处何在!”   北天尊者道:“不要激怒老夫,免得闹出惨剧。”   萧翎剑眉一耸,昂然接道:“尊者如是不愿讲理,那就不用谈了……”   北天尊者怒道:“老夫如不讲理,岂会这般轻舟简从而来,但你激怒老夫……”   萧翎冷冷接道:“尊者含血喷人,就不怕激怒我萧翎么?”   北天尊者似乎想发作,双眉耸动,长髯无风自动,但终于忍了下去,缓缓说道:“小女不是被你拐逃而去么?”   萧翎怔了一怔,道:“什么人瞧到在下拐带了令媛。”   北天尊者道:“无人瞧到。”   萧翎冷笑一声,道:“无人瞧到,那是谁告诉你的?”   北天尊者道:“也不是。”   萧翎道:“既是无人瞧到,也无人告诉过你,尊者何以指说在下拐带了令媛?”   北天尊者道:“老夫推想如此,自然是不会错了。”   萧翎气极而笑,道:“事关令媛名节,尊者最好能仔细推敲一下,污蔑在下,也还罢了,但伤到令媛名节,在她可是一大憾事。”   北天尊者冷冷说道:“你既未拐带小女,那小女到那里去了?”   萧翎道:“这个在下如何得知?”   北天尊者凝目思索了一阵,道:“你当真不知道么?”   萧翎道:“自然是当真了,难道这等事情,还会和你说笑不成。”   北天尊者沉吟了一阵,道:“不论你是否拐带小女,但在小女未曾现身之前,我就要唯你是问。”   萧翎冷冷说道:“尊者这般不讲道理,不知是何用心。”   北天尊者仰天打个哈哈道:“当今武林之世,又有几人配和老夫讲说道理。”   萧翎道:“尊者之意,要如何处置我萧翎呢?”   他心知此人武功高强,中原武林道上,目前又正值纷乱之际。也不愿多树强敌,故而心中虽然气愤难耐,但却强自忍了下去。   北天尊者道:“老夫要把你带走。”   萧翎怔了一怔,道:“在下并不知令媛行踪何处,带走我也是枉然。”   北天尊者道:“老夫自有良策。”   萧翎道:“如若真能有助你找回令媛,我萧某倒是极愿帮忙,尊者可否先行讲出来,让在下考虑一下。”   北天尊者道:“小女出走,全是为了找你,老夫把你带走之后,就昭告天下,老夫擒得萧翎,一月之内,予以处死,小女为了救你之命,定会在一月期限之内赶回来。”   孙不邪冷笑一声,道:“好办法啊!不过,只有一点不妥。”   北天尊者道:“那里不妥了?”   孙不邪道:“如若令媛闻讯稍迟,或是听得其讯,仍然不肯回去,尊者要如何处置萧翎?”   北天尊者道:“如无小女求情,老夫出口之言,自然是不会更改……”   语声微微一顿,接道:“老夫此次行游中原,原想寻那禁宫之钥的下落,却不料小女出走,使老夫忧心如焚,那追觅禁宫之钥一事,不得不稍为延缓一些时候了。”   孙不邪道:“尊者之意,是说一月之内,如是令媛不到,你就当真处死萧翎?”   北天尊者道:“不错,老夫想不出那里不妥。”   萧翎只觉胸中热血沸腾,实是难再忍耐!   当下说道:“有一事,尊者忘记了。”   北天尊者奇道:“什么事?”   萧翎道:“尊者忘记了我萧翎不会束手就擒,任凭宰割。”   北天尊者冷然一笑,道:“难道你还敢和老夫动手不成?”   萧翎道:“有何不敢。”   北天尊者怒道:“就在这小舟之上如何?”   萧翎暗道:他久居北海冰宫,定会水里工夫,不可和他在舟上动手。   心念一转,忍下怒火道:“舟上地方狭小,尊者如想动手,最好能找一处宽阔所在。”   北天尊者道:“也好!”举手一挥,快舟掉头,当先驶去。   孙不邪望了无为道长一眼,道:“看来今宵之局,委曲亦难求全了。”   无为道长左手向下一按,故意让小舟慢行,待那北天尊者去远,才低声对萧翎说道:“萧大侠,这北天尊者武功高强,非同小可,萧大侠当真要和他动手么?”   萧翎道:“事情已然迫到头上,晚辈纵不愿和他动手,也是有所不能。”   孙不邪接道:“咱们车轮战他,老叫化先打第一阵,如是胜他不过,萧兄弟再接第二阵,不用等和他分出胜败,就由道长接手……”   萧翎摇摇头,道:“这办法有些不妥……”   孙不邪道:“那里不妥了?”   萧翎道:“北天尊者属下高手甚多,在下是亲目所见,如若咱们车轮战他一人,他必将招来属下相助,岂不是自找麻烦,不如由在下一人出手,和他决战,不论胜败,都不会牵扯上其他的麻烦。”   孙不邪道:“无为道长和老叫化,既然参与了此事,都不会眼看着让那北天尊者把你带走,这一战,你如胜了,自然是好,万一不幸落败,老叫化和无为道长,决难坐视,这一战势必要闹出流血惨剧不可。”   谈话之间,小舟已然近岸。   那北天尊者早已站在岸上等候,满脸不耐烦的神色,冷冷说道:“这湖面也不过百丈宽窄,你们就是走的再慢一些,也有靠岸之时。”   萧翎一跃登岸,接道:“尊者请出手吧!”   这时,天上的浮云,突然散去,露出了一句新月,和满天繁星。   北天尊者打量了萧翎一眼,淡淡一笑,道:“你年纪轻轻,倒是很有胆气。”   萧翎道:“不劳夸奖。”   但闻衣袂飘飘之声,孙不邪、无为道长、展叶青已齐齐跃登上岸。   北天尊者冷冷的望了三人一眼,淡淡对萧翎说道:“你亮兵刃吧!”   萧翎唰的一声,抽出背上长剑,道:“尊者也请亮兵刃吧!”   北天尊者道:“老夫即以双掌奉陪。”   萧翎缓缓把长剑还入鞘中,解下佩剑递给了孙不邪,道:“尊者既是不肯亮出兵刃,在下也只好赤手奉陪了。”   北天尊者一皱眉头,道:“你赤手空拳,如何是老夫之敌。”   萧翎一提真气,抱元守一,道:“在下如若伤在尊者手中,那只怪在下学艺不精,死而无憾,在下只要说明一件事,那就是我没有拐带尊者的女儿。”   北天尊者道:“这个老夫相信了,但如不用你作饵,只怕很难找回我那女儿,情非得已,老夫是非得生擒你不可了。”   萧翎淡然一笑,道:“尊者武功高强,天下无人不知,在下能和尊者动手,那是荣莫大焉。不论胜负,都将全力抗拒。”   北天尊者淡然一笑,道:“你没有取胜的机会。”   扬手一掌,拍了过去,他拍来掌势,不见如何用力,但却有一股强猛无比的力道,直撞过来。   萧翎心知这一战的胜败,后果牵连甚大,那里还敢有丝毫大意,纵身一闪,避开掌势。   只听北天尊者喝道:“小心了。”   拍出的右掌,突然变为擒拿手法,疾快绝伦的抓了过来。   萧翎五指半屈,反向北天尊者右腕拂去。   北天尊者突然一跃而退,愕然说道:“十二兰花拂穴手,你可认识那柳仙子?”   萧翎听他一开口,便能够叫出自己使用的武功名字,亦不禁为之一呆,暗道:此人武学,果然是渊博的很。当下说道:“不错,那柳仙子乃在下的师尊……”   北天尊者冷笑一声,道:“那是无怪你如此狂傲了。”   双手一紧,排山倒海一般的攻了过来。   萧翎施出南逸公连环闪电掌法,拒挡那北天尊者排山倒海一般的凶猛攻势。   孙不邪和无为道长,暗中凝聚功力,只要萧翎稍显不支,两人都将以雷霆下击之势,同时出手解救。   在两人心目之中,以那北天尊者的盛名,萧翎决难支撑过三十招。   那知事情竟是大出了两人的意料之外,萧翎和北天尊者对拆五十招,仍然是一个不胜不败之局。   南逸公连环闪电掌以雄浑迅快见长,最适攻敌,柳仙子十二兰花拂穴手,却是以轻灵奇异见称,最适用以拒敌。   萧翎同时使用出两种武功,那是世间最快迅的攻势,和当代最佳妙的防守之术。   北天尊者攻势凌厉猛恶,但他只能突破萧翎那快如闪电的护身掌影,却被萧翎那佳妙的佛穴手法,迫的中途收势。   两人恶斗近百招,未曾硬拼过一掌,正因如此,也愈觉其凶险,触目惊心。   双方又拆数招,北天尊者突然收掌而退。   萧翎初和北天尊者动手之时,心中有着几分畏怯之心,数十招后,胆气渐壮,攻守之间,更见纯熟,正想反守抢攻,那北天尊者却突然收掌而退。   孙不邪望了无为道长一眼,微微颔首。   无为道长也是微微颔首一笑。   这两人虽未交谈一语,但心中却同时在赞颂萧翎的武功,这位才绝一代的少年英豪,已然为武当掌门所心折。   但闻北天尊者冷漠地说道:“如是老夫猜的不错,你用的掌法,该是那南逸公的连环闪电掌法。”   萧翎道:“不错,尊者果然是见多识广。”   北天尊者道:“你兼得南逸公、柳仙子中原武林两大高手绝艺,难怪能在极短时间之内,扬名于江湖之上了。”   萧翎道:“尊者夸奖了。”   北天尊者道:“不过,老夫有一点不明之处,倒是要请教一二。”   萧翎道:“尊者尽管请问。”   北天尊者道:“数十年前,老夫曾和那南逸公比过掌法,柳仙子也曾和老夫比过武功,那时,老夫稍胜他们一筹。”   萧翎听他辱及义父的威名,急急接口说道:“就在下的看法,尊者此言,只怕未必确实。”   北天尊者怒道:“老夫是何等身份,岂肯随便撒谎不成。”   萧翎还待反唇相讥,孙不邪抢先接道:“萧兄弟,先让他说下去吧!”   萧翎强自忍下心中激动,道:“尊者姑妄言之,在下姑妄听之就是。”   北天尊者道:“因此老夫知南逸公的连环闪电掌法,必得二十年以上的功夫,才能够发挥出雄浑的威力,但阁下不及弱冠,就算是自离娘胎之后,便练习武功,也难有此等火候,这一点倒使在下大为不解。”   萧翎道:“在下自知掌力难及义父百分之一,尊者夸奖了。”   北天尊者道:“以阁下掌力而言,和老夫昔年和南逸公动手时相差不多,但那时,南逸公也正值壮年,在连环闪电掌中,已下过三十余年的工夫了。”   孙不邪接口说道:“天赋不同,每人的成就自然是也不同了。”   北天尊者冷冷说道:“老夫没有问你老叫化子。”   孙不邪哈哈一笑,道:“老叫化爱管闲事,天下有谁不知。”   萧翎急急接道:“尊者这等盘问在下,不知是何用心了!”   北天尊者道:“老夫百思不解,故而相问,那是谈不上有所用心。”   萧翎道:“这个在下也无法解答,尊者一定要问,也许我那义父传授有方了。”   北天尊者道:“你那掌势之中,还有和南逸公不同之处,老夫如不说出,只怕你也不知。”   萧翎心中暗道:这倒不错,当下问道:“在下觉不出有何不同,如若一定是有,那也许是在下不及我那义父的精妙。”   北天尊者道:“南逸公的掌力至刚,但你掌力中却是刚中蕴柔。”   萧翎心中暗道:难道因我修习的内功,和义父不同,发生的掌力,也有不同之处么?口虽不信,但心中对那北天尊者的博广见识,却是暗暗的敬佩。   但闻北天尊者接道:“如是你单以那南逸公的闪电掌法,抗拒老夫攻势,三十合内,老夫可以点中你的穴道……”   萧翎接道:“这么说来,尊者是手下留情了。”   北天尊者道:“那倒不是,只因你使用了柳仙子的十二兰花拂穴手,使老夫很多精妙的擒拿法,无所发挥威力。”   萧翎道:“原来如此。”   北天尊者接道:“老夫还要告诉你一件事,那十二兰花拂穴手,乃当代武学中最佳妙的防守武功,除了老夫之外,只怕无人能够破它……”   萧翎道:“尊者如此口气,定知破解之法了。”   北天尊者道:“不错,老夫若不能破解那十二兰花拂穴手,岂不是枉被世人称为北天尊者么?”   萧翎心中暗道:此人见识宏博,只怕此言不是信口开河了。   但闻北天尊者冷冷的接道:“还有一事,老夫亦得先行说明,你可以选择决定。”   萧翎暗道:这人虽然狂傲,倒是颇有气度。   当下说道:“尊者有何指教?”   北天尊者道:“老夫生平之中,和人动手,只有两次超过百招以上,这次,是第三次,你一个后生晚辈,有此成就,那是足以夸耀了……”   萧翎雄心勃勃,但表面上却故作轻松地淡淡一笑,道:“在下倒不作此想,尊者如若就是这些嘉勉之言,不说也罢了。”   北天尊者脸色一变,道:“好!既是如此,老夫就删繁从简,长话短说了……”   语声微微一顿,接道:“天下武功中,很难有一套掌法、拳法,同时能对付连环闪电掌和十二兰花拂穴手,老夫虽有破解之能,但却已无法拿捏的恰到好处,说不定要了你的性命,或是重伤了你,因为在点穴和擒拿手法中,决然无法对付十二兰花拂穴手了。”   萧翎道:“不妨事,伤了在下,只怪我萧翎学艺不精死亦无憾。”   北天尊者道:“这和老夫的本意不同了,老夫之意,是想生擒于你,以你为饵,诱小女归来,如是一掌把你打死,岂不是和老夫用心相反么?”   萧翎道:“天有阴晴,月有圆缺,世上事,只怕难有十全十美之局,尊者想的虽好,只是力难从心,那也是没有法子的事了。”   北天尊者道:“老夫倒有一策,不知你是否肯答应老夫?”   萧翎道:“愿听高论。”   北天尊者道:“你如自知不是老夫敌手,何不束手就擒,既可保得性命,亦合老夫心愿,岂不是两全其美么?”   萧翎摇头笑道:“可惜我萧翎不是贪生怕死的人,那是有负尊者的美意了。”   北天尊者怒道:“倔强的小娃儿,接掌!”   右手一挥,劈了过来。   这一掌和适才攻来掌势,大不相同,掌势未到,一股暗劲,夹杂着砭骨寒气,直涌过来。   萧翎一皱眉头,暗道:“这是什么武功,怎的如此寒冷。”   心中念转,右手却扬起硬接一掌。   掌势相触,全身突觉一寒。   但闻北天尊者冷冷说道:“这是老夫称绝于世的玄冰掌,一流的江湖高手,也是难以接过十掌。”   说话之间,双手连挥,又是两掌劈来。   萧翎暗里咬牙,双手齐挥,又把两掌接下。   只觉这两掌中的阴寒之气,犹过上面一掌,不禁心中大惊,暗道:我如这般和他搏斗下去,岂不要被那阴寒之气,活活冰的手足不灵……   北天尊者哈哈一笑,道:“果然不错,连接老夫三掌,竟是面不改色。”   右手扬手拍出,一股奇寒之气攻来。   他一掌接一掌,攻了过来,使萧翎没有考虑拒敌的机会,只好再扬手又把这一掌接下。   但感全身一寒,一股阴寒之气,不自禁的打了一个冷颤,一缕寒意,直攻内心。   北天尊者双手连环各攻三掌。   萧翎左封右挡,连接六招。   北天尊者停手一笑,道:“老夫这玄冰掌力如何?”   这时,萧翎已感觉到内力之中,似被一奇寒之流侵袭,连带双手双足,都有些运转不灵。   心中既是惊骇,又是气怒,说道:“这等邪门武功,胜之亦不算武……”   北天尊者道:“老夫费了数十年苦功,练成惊人奇技,前无古人,足以流传百代,岂可以邪门视之。”   萧翎感觉到心中寒意越来越重,全身肌肉,都被那一股奇寒侵袭得无法控制,心知难再和他动手,但如此落败,心中实有不甘,一面强自提聚真气,运起修罗指力,左手却探入怀中,摸出了一把银丸,冷冷说道:“尊者只知那柳仙子十二兰花拂穴手,妙绝一时,可知她还有什么绝技么?”   北天尊者道:“除了她十二兰花拂穴手外,在下倒是想不出她还有什么惊人的武功了。”   萧翎冷笑一声,道:“可要在下学给尊者瞧瞧么?”   北天尊者道:“老夫倒是想见识一下。”   萧翎道:“好!先见识一下柳仙子的暗器手法。”   左手一扬,一把银丸,疾飞而出,分袭北天尊者上中下各处大穴。   北天尊者哈哈一笑,道:“漫天花雨的暗器手法,何足为奇。”   双掌拍出,劲力山涌而出,近处银丸,纷纷被那暗劲击落。   就在北天尊者击打暗器的同时,萧翎大喝一声,飞跃而起,运足全力发出了修罗指力。   北天尊者只顾击打暗器,不防萧翎绝学突出,一缕强劲无俦的指风,直击过来。   心中警觉,已然迟了一步,凌厉指风,已然通接前胸玄机大穴。   匆急之间,疾向旁侧让去。   只觉肋间一疼,指风正击在大包穴上。   这修罗指力,非同小可,北天尊者虽有着深厚的内功,亦是承受不起,只觉气血上涌,眼前金星乱冒,几乎栽倒地上。   但他毕竟是有着非常武功之人,一提气,压制着翻动的气血,转身疾奔而去。   萧翎强行运气,发出修罗指力,虽是幸得成功,但本身也已支持不住,双腿一软,一跟头向前栽去。   孙不邪、无为道长,齐齐飞跃而上,抓住了萧翎,急急问道:“伤的很重么?”   两人目光过处,夜色中见萧翎面色苍白如蜡,双目紧闭,口中还喃喃自语,道:“这是柳仙子的修罗指功。”   说完了这一句,人也昏了过去!   孙不邪见萧翎面色苍白如蜡,人也昏死过去,知道受伤甚重,不禁怒骂道:“这老匹夫用的什么恶毒武功,萧兄弟竟……”抬头看去,那里还有北天尊者的踪影。   无为道长轻轻叹息一声,道:“老前辈不用气怒了,那北天尊者亦受重伤而逃,这一战,他并未占得便宜。”   孙不邪摇摇头,道:“老叫化应该先为他消耗一些内力才是。”   无为道长道:“目下事情已过,老前辈悔之无益,眼下最急的是先设法治疗萧大侠的伤势。”   孙不邪伸出手去,一探萧翎鼻息,只觉他气息微弱,内伤似是十分严重,不禁一皱眉,道:“他伤的很重!”   无为道长沉吟了一阵,道:“萧大侠受伤之事,不宜泄露,贫道之意,就在左近,为他找一处养息伤势的地方,不知老前辈意下如何?”   孙不邪道:“不错,沈木风耳目灵敏,此讯如若传出,他必将很快的得到消息。”   展叶青接口说道:“距此二里之外,有一处富有农家,让萧大侠在那农家养息如何?”   孙不邪道:“如是人口众多,只怕泄露消息。”   展叶青道:“那农家虽然富有,但人丁却是不旺,一对夫妇之外,只有一个女儿。”   无为道长道:“你何以知道?”   展叶青道:“小弟曾带马总瓢把子,在那里住过两日,故而知之甚详。”   无为道长道:“那很好,萧大侠伤势甚重,刻不容缓,咱们得立刻赶去才是。”   展叶青应了一声,转身而去。   孙不邪抱起萧翎,无为道长断后相护,直奔正东行去。   两里行程,转眼即到,夜色中果见一座高大的宅院,矗立眼前。   展叶青行到门前,扣动铁环。   片刻之后,一个中年汉子,手中提着一盏灯笼,开了两扇木门。   他口中喃喃自语,不干不净的乱骂,但一见展叶青劲装佩剑,立刻吓的住口不言,神智也大见清醒。   展叶青装作未闻,抱拳一礼,道:“有劳兄台通报李老丈一声,就说一位姓展的求见。”   那大汉举起手中灯笼,瞧了展叶育一眼,道:“原来是展大爷。”   展叶青微微一笑,道:“赵兄还能记得小弟。”   那大汉道:“展大爷太客气了,这称呼叫小人如何能担当得起,展大爷你稍候片刻,小人这就去给你通报。”   那大汉去了不久,带着一个慈善老丈,迎了出来。   展叶青迎上前去,抱拳一礼,道:“又来打扰老丈。”   那老人道:“老汉房子宽大,用它不完,展少爷快请进屋里坐。”   那大汉提灯带路,把几人引入一座跨院之中,道:“展大爷还有吩咐么?”   展叶青道:“深夜惊扰,在下甚是不安,赵兄请休息去吧!”   那老丈望了孙不邪和萧翎一眼,也不多问,和那大汉一齐退出跨院,展叶青推开房门,无限感慨地说道:“这是马总瓢把子疗伤住的房子,想不到,我们竟然又借用了。”   孙不邪道:“这等善良人家,何以竟肯留我们这江湖人物。”   展叶青道:“他们夫妇,大约昔年受过马总瓢把子的恩惠。”   无为道长沉吟了一阵,道:“沈木风耳目遍及归州方圆数百里,咱们不能拖累到别人,贫道尽半宵之力,如是萧大侠伤势仍然不见好转,咱们也该另外找寻一处隐秘之处,以便萧大侠疗养伤势,无论如何,不能拖累他们。”   孙不邪道:“道长说的不错。”   举步行到木榻之前,缓缓放下萧翎。   无为道长低声说道:“三弟,把烛火拿近一些。”   展叶青应了一声,手执火烛,行近榻前,无为道长借那明亮的烛火,仔细的查看着萧翎的脸色,不禁一皱眉头。   自萧翎受伤之后,无为道长一直神情平静,但此刻却脸色大变。   孙不邪道:“久闻道长的医道精深,想必早已胸有成竹,有救治萧翎之法了。”   无为道长不答孙不邪的问话,伸手抓住了萧翎双手,瞧了一阵,摇着头叹道:“贫道毫无把握。”   孙不邪道:“这么说来,他伤的十分危险了。”   无为道长道:“他似是被伤在一种很特殊的武功上,不解伤情,实难断言疗救……唉,不过贫道当尽我心力。”   孙不邪道:“道长准备如何着手?”   无为道长道:“此刻他气息十分微弱,贫道先以本身内力,助他畅和气血,再行酌情施用药物。”   孙不邪道:“老叫化对医学一道,外行异常,如何处理,全凭道长了。”   无为道长心情沉重,面色一片严肃,缓缓说道:“贫道先行试试再说。”   扶起萧翎身子,右手按在背心命门穴上,暗运真气,一股热流直攻入萧翎命门穴中,足足过了一顿饭工夫之久,仍然不见反应。   孙不邪伸手摸去,只觉萧翎的左手,仍是一片冰冷,当下说道:“道长不用白费力了,赶快换一种法子试试。”   无为道长长叹一声,收回右手,将手从怀中摸出了一个玉瓶,倒出了两粒丹丸,投入了萧翎口中。   烛光下,只见萧翎面色铁青,嘴唇发青,口含两粒丹丸,竟是无法咽下。   孙不邪摇摇头道:“看来是没有救了。”   无为道长振起精神,捏开萧翎牙关,用水冲下两粒丹丸。   丹丸入腹,有如投入大海中的沙石,良久不见动静。   孙不邪突然一跺脚,道:“道长请尽心力,老叫化去找毒手药王。”   无为道长道:“单以医术而论,那毒手药王确是当今第一名医,老前辈如是能找他来此,是最好不过了。”   展叶青突然接口说道:“老前辈可知道那毒手药王落足之处么?”   孙不邪摇摇头道:“不知道。”   无为道长道:“老前辈既不知他落足之处,天涯如此辽阔,你要到那里找他?”   孙不邪道:“大海捞针,碰碰运气罢了。”   无为道长道:“如是情势不见好转,只怕萧大侠难以撑过两日。”   孙不邪道:“道长难道无法保得他多活几日么?”   无为道长道:“贫道如有把握保他多活几日,那也不用老前辈去找毒手药王了。”   孙不邪脸色一变,道:“如果不是我出主意,仍让他留在四海君主那里,也许他还不会死了。”   语音微顿,接道:“道长此刻准备如何处置萧翎?”   说话时,双目神光如电,眉宇间隐现怒意。   无为道长心中虽然激动,但他却强自保持镇静道:“贫道再试试金针过穴之法,如果仍然无法激起他生命中的潜能,贫道就束手无策了。”   孙不邪道:“那是说金针过穴之法,仍然不能激起萧翎生命的潜力,他就算死定了,是么?”   无为道长道:“至低限度贫道已经无能为力了。”   孙不邪哈哈一笑,道:“那时,道长准备如何?”   无为道长道:“老前辈之意呢?”   孙不邪道:“老叫化的心意么?萧翎死在道长和老叫化的手中,咱们是一条线拴两个蚂炸,飞不了你,也跑不了我。”   无为道长淡淡一笑,默然不语。   展叶青却忍不住接口说道:“老前辈之意,可是说要在下师兄,为萧翎偿命么?”   孙不邪道:“也少不了我老叫化子。”   展叶青道:“老前辈和敝师兄,一齐为他抵命?”   孙不邪道:“你话里有语病,不是抵命,应该引咎自绝。”   展叶青道:“这就不公平了。”   孙不邪道:“是了,可是没有把你算上了。”   展叶青道:“他伤在北天尊者手下,敝师兄为他疗伤,那也不一定能把他治好,不然就以命相抵,这未免太过暴虐了。”   孙不邪笑道:“萧翎若不幸死去,还有何人能和那沈木风颉颃于江湖之上,那时也是难免一死,早死晚死而已,死之何惜。”   展叶青还想反唇相讥,无为道长却抢先说道:“三弟,不许和孙老前辈斗口……”   合掌对孙不邪一礼,道:“贫道略通相术,看萧大侠决非早夭之相……”   孙不邪接道:“如他相属早夭,那是早该死了。”   他生性躁急,火暴的脾气,一生无法改过,否则,以他的成就名望,早已接掌了那丐帮帮主之位。   无为道长道:“老前辈但请放心,如若萧翎当真的不幸而逝,贫道自绝以谢武林。”   他这么一说,孙不邪反有些不好意思起来,长叹一声,道:“老叫化只不过说两句气愤之言,道长不要放在心上,不过,如若萧翎当真的死去,就老叫化所知,确有几人必将追随泉下。”   展叶青道:“什么人?”   孙不邪道:“第一个,是他的高堂老母……”   展叶青接道:“年老失子,痛不欲生,这有可能,不知还有何人?”   孙不邪道:“中州二贾,和他由百花山庄带出来的金兰、玉兰。”   展叶青道:“当真会么?”   孙不邪怒道:“老叫化就不愿再生人世,别说他们了,你这娃儿,怎生如此多疑,连老夫之言,也不肯信。”   无为道长已从怀中取出金针,高声说道:“三弟掌好灯火。”   展叶青应了一声,高举起手中火烛。   无为道长看准了萧翎穴道,金针疾沉而下。   金针入穴,突见萧翎张嘴吁一口气,道:“冷死我了!”   无为道长拔出金针,道:“是了,那北天尊者练的寒毒气功,他身为寒气所侵,开两付逐寒之药试试。”   孙不邪眼看萧翎突然启口说话,心中大喜,道:“这金针过穴之法不错,道长再试两针如何?”   无为道长道:“他身受寒毒,如若不能逐除寒气,就算让他清醒过来,也是无用。”   孙不邪道:“不知何处有逐寒之药?”   无为道长道:“他受寒毒,和一般受寒之人不同,药量必得下重,贫道开好药方,叫人配上两服就是。”   孙不邪道:“好!你快开药方,老叫化去配药。”   无为道长道:“天色将明,稍候片刻再去如何?”   孙不邪冷冷说道:“人命关天,生死一发,这等大事,也是可以迟延的么?”   无为道长苦笑一下,道:“老前辈的话虽不错,但贫道却不得不小心从事……”   孙不邪道:“开个药方,轻而易举,难道还要等待很久不成。”   无为道长无可奈何地道:“萧大侠内功,已到了寒暑难侵之境。但此刻却为阴寒所侵,那自非普通的寒气了,也不能用普通驱寒之药,贫道必得仔细琢磨一番,才能开出药方。”   孙不邪想了一想,暗道:这话倒也不错,当下不再言语。   无为道长轻叹一声,道:“老前辈但请放心,以萧翎的内功,虽受北天尊者阴寒掌力所伤,但一时之间,却不致有性命之忧。”   孙不邪黯然说道:“就目下情势而论,萧翎一人的生死,已不是他一人之事,而是天下武林同道的安危……”   无为道长道:“老前辈说的不错,萧大侠的生死,关系着整个武林同道兴亡,而且我们武当派首当其冲,老前辈对萧大侠的生死,固然是关心的很,但贫道对萧翎的关心,只怕不在老前辈之下。”   孙不邪道:“老叫化对医学一道,是全无研究,萧翎的生死,全要凭仗道长了。”   无为道长道:“为萧大侠,为我们武当派,贫道都会尽我心力。”   说罢,凝目沉思,不再言语。   孙不邪缓步走到萧翎倒卧的木榻前面,低头望去,只见萧翎紧闭双目,面色苍白,嘴唇发青,不禁心头黯然,伸出手去,抓住萧翎的右手,只觉萧翎掌指一片冰冷,似是全无半分生机,顿时觉着鼻孔一酸,流下来两滴老泪。   这当儿,突闻得轰然一声暴响,传了过来。   孙不邪心神一震,道:“那来的暴响之声?”   展叶青道:“传警讯号。”   身子一侧,冲出房门。   转脸望去,只见无为道长仍然在凝目沉思,似是正在用心思索着一件十分为难的事,对那暴响之声,充耳不闻。   只见展叶青急急奔到无为道长身侧,伸手推着无为道长,道:“师兄,传警讯号升起,恐已有强敌来了。”   无为道长一跃而起,道:“传警讯号?”   展叶青道:“不错,小弟适才登楼查看,见那传警火花,似是起于湖畔,想是强敌已经渡湖了。”   无为道长回顾了孙不邪一眼,道:“老前辈留此看护萧翎,贫道与展师弟回去瞧瞧。”   孙不邪道:“老叫化和你同去,留下令师弟在此守护萧翎,万一是那北天尊者去而复返,老叫化当和他一决生死。”   无为道长道:“据贫道看法,那北天尊者受伤不轻,决不会去而复返,八成是沈木风的属下,追寻至此。”   他心中很急,说完了最后一句话人已飘身离室。   展叶青拔步欲行,却被孙不邪伸手拦住,道:“小娃儿,你留这里好好看顾萧翎,老叫化和你师兄同去。”   展叶青道:“这个,这个……”   但闻无为道长说道:“孙老前辈武功,强你百倍,有他同行,纵遇强敌,亦可对付,你就留在这里吧!”   但闻话声逐渐远去,话说完,人也消失在夜色之中不见。   孙不邪纵身跃离室门,一点院中实地,人已跃上屋面,眨眼间消失不见。 第四十三章 送灵药慧婢救人   展叶青轻轻叹息一声,随手关上房门,搬把椅子,坐在萧翎身旁。   他不通医道,坐在萧翎身侧,有着手足无措的感觉。   大约过了一盏热茶的工夫,突然萧翎梦呓般地叫道:“好冷啊!好冷啊!”   展叶青站起身子,拉起棉被,盖在萧翎的身上。   就在他动手替萧翎盖棉被的当儿,突然蓬然一声大震,紧闭的木门,突然大开。   一阵夜风,吹了进来,烛影摇晃,灯光暗而复明。   展叶青迅快的转过身子,右手一抬,长剑出鞘,凝目望去,只见一个头挽宫髻,身着绿衣,胸绣金花的美丽妇人,缓步进入室中。   展叶青道:“金花夫人。”   金花夫人冷冷说道:“不错。”   目光一掠萧翎接道:“他伤的如何?”   展叶青长剑一挥,洒出一片剑花,道:“他虽已无拒敌之能,但有我展某在此,量你也不能加害于他。”   金花夫人神色肃然,缓步向木榻前行去。   展叶青长剑推出,划起一道银虹,喝道:“站住,要再向前进一步,当心我剑下无情。”   金花夫人淡然说道:“别激怒我……”   展叶青道:“激怒你又能怎样?”   金花夫人道:“要你试试白线儿的威力。”   展叶青道:“白线儿?”   金花夫人道:“天下最毒最奇的怪蛇,如生双翼,灵活无比,全身坚硬如铁,刀剑难伤。”   展叶青道:“有这等事,在下倒是有些不信了。”   金花夫人道:“这不能试,没有一个人,能有第二次再试的机会……”   目光投注到萧翎的身上,接着道:“我不会害他,只过去瞧瞧他的伤势。”   展叶青冷冷说道:“我如何能信得过你。”   金花夫人右手探入怀中,取出一个尺余长,半寸径的玉盘,扬手冷漠地说道:“你和我兄弟的交情如何?”   展叶青道:“谁是你的兄弟?”   金花夫人道:“萧翎。”   展叶青回顾了萧翎一眼,道:“不算好,也不太坏。”   金花夫人突然长长叹息一声,又收起玉盘,道:“我如让你死在白线儿毒口之下,我那兄弟醒来之后,心中定然不快。”   展叶青道:“这倒不用夫人多虑……”   金花夫人接道:“我没有很多时间,你快说,除了咱们动手之外,还有什么法子,我可以过去看看我兄弟的伤势。”   展叶青道:“你如是真的无意下手加害于他,瞧瞧他的伤势无妨,不过……”   金花夫人道:“不过什么?快些说呀!”   展叶青道:“为了防患未然,我要点你几处穴道,使你没有抗拒之能,如若你动手加害于他,我可出手阻止。”   金花夫人冷冷说道:“好!你出手吧……”   双手交叉,闭目而立。   展叶青左手疾出,点了金花夫人两处大穴,一侧身,道:“你可以行近木榻瞧他,但不得出手触及到他。”   金花夫人冷冷的望了展叶青一眼,缓步行近木榻,星目神凝,盯注在萧翎脸上,瞧了一阵,道:“他伤的很重!”   展叶育道:“很重。”   金花夫人道:“什么人伤了他?”   展叶青道:“北天尊者。”   金花夫人道:“他独门玄冰掌力,除了他自制的解药之外,天下无解救之药……”   展叶青接道:“这倒不劳费心,敝师兄精通医道,自有逐寒之法。”   金花夫人冷笑一声,道:“令师兄那点道行有限的很……”   缓缓退后五步,道:“快解开我的穴道,我去找北天尊者,替他讨取解药。”   展叶青怔了一怔,伸手拍活了金花夫人穴道,道:“北天尊者的武功高强,你去求药,那无疑是自投罗网。”   金花夫人冷笑一声,道:“这似乎不关你的事了。”   展叶青呆了一呆,半晌答不出话。   金花夫人道:“好好照顾他,等我的消息,如是明天二更之前,我还不能赶到,那你们就不用等我了。”说罢转身向外行去。   展叶青急急说道:“站住!”   金花夫人已然走出室门,回过头来,说道:“你还有什么事?”   展叶青道:“适才有警讯传来,可是和你有关?”   金花夫人道:“沈木风亲率高手,追踪至此。”   展叶青道:“在下还有一事不明。”   金花夫人道:“此刻我寸阴如金,你快些问吧!”   展叶青道:“你何以知道萧翎在此养伤。”   金花夫人道:“你们和北天尊者动手,我一直隐身在暗中观察。”   展叶青道:“这么说来,沈木风也知道了。”   金花夫人道:“如是沈木风知道萧翎在此,早已追来此地了。”   也不容展叶青再多问话,纵身而起,跃上屋面,身子一闪而没。   展叶青望着金花夫人远去的背影,长长叹息一声,缓步走回萧翎的木榻之前。   金花夫人之言,他虽不能全信,但也无法不信,想到师兄此刻或已和沈木风短兵相接,展开了生死之战,心中更是焦急万端,心中想赶去助战,但丢下萧翎一人在此,又有些放不下心。一时间,茫然无主,不知该如何才好。   时间在焦急中过去,直闹得展叶青坐立不安。   正当六神无主的当儿,突然室外响起了步履之声。   展叶青心中早有戒备,呼的一声吹熄室中火烛,拔出长剑,隐身在门后。   只听孙不邪的声音起自室外,道:“萧翎伤势如何?”   展叶青道:“依然如故。”   只见人影一闪,孙不邪推门而入。   展叶青还剑入鞘,摸出火折子,燃起火烛,问道:“老前辈可曾遇到沈木风了么?”   孙不邪道:“遇到了。”   展叶青一皱眉头,道:“敝师兄现在何处?”   孙不邪大步行到萧翎木榻前面,低头望着萧翎,道:“令师兄已然渡过湖去,和群豪会合一起。”   展叶青道:“老前辈可曾和沈木风等动过手么?”   孙不邪道:“如若是动上了手,老叫化只怕也不能好好的回来了。”   展叶青呆了一呆,道:“那沈木风专为我等而来,既然碰上了,何以不曾动手?”   孙不邪道:“老叫化也是奇怪,大概是咱们还不该死。”   展叶青道:“究竟是怎么了?”   孙不邪伸出手去,按在萧翎头上,道:“老叫化和令师兄赶到湖畔,沈木风早已在湖畔等候,三言两语,老叫化和令师兄,都已被包围了起来,双方眼看就要动手,突闻一种奇异的乐声传来,沈木风突然下令收兵而退,事情就是这么简单,你要老叫化如何能想得明白。”   展叶青轻轻叹息一声,道:“这么说来,那乐声是帮助咱们的了。”   孙不邪道:“这个老叫化想不明白,只怕令师兄也不明白。”语声微微一顿,又道:“这里可有什么事故么?”   展叶青道:“金花夫人来过。”   孙不邪呆了一呆,道:“金花夫人来过?”   展叶青道:“不错。”   孙不邪道:“她怎知你和萧翎在此?”   展叶青道:“萧翎和北天尊者动手之时,她已在旁侧隐身观看。”   孙不邪道:“她追踪至此?”   展叶青道:“大概是吧!”   孙不邪道:“那妖妇满身藏着毒物,她可曾动过萧翎?”   展叶青道:“有在下在此,自然是不会让她碰到萧翎一下。”   孙不邪双目凝注展叶青的脸上,道:“那金花夫人桀骜不驯,如何能令她听你的话?”   展叶青道:“在下先点了她双臂穴道,才让她行近萧翎木榻,如若她稍有举动,我就立刻可以置她死地。”   孙不邪道:“以后呢?”   展叶青道:“她看过萧翎之后,我拍活她的穴道,放她而去。”   孙不邪道:“她临去之际,可曾留下话么?”   展叶青道:“她说去替萧大侠谋取解药,要我们在此地等候于她,大约明晚二更之前,她当赶到此地。”   孙不邪道:“她那里去取解药?”   展叶青道:“去找北天尊者。”   孙不邪道:“那金花夫人武功虽然不错,但决非那北天尊者之敌。”   展叶青叹道:“她语意十分坚决,看来不似谎言……”语声微微一顿,又道:“在下不解的是那金花夫人,何以会对萧翎如此关心。”   孙不邪一皱眉头,道:“这种事,问老叫化子,那算是白问了。”   展叶青道:“老前辈在此看顾萧翎,晚辈去看看敝师兄。”   孙不邪道:“你去吧!不过老叫化的看法,萧翎只怕是很难撑到明夜二更,你见着令师兄,告诉他要他早些来此,以便随时施救。”   展叶青一抱拳,道:“晚辈记下了。”一跃而出。   孙不邪伸手取过一把木椅,放在萧翎木榻旁侧,缓缓坐了下去,望着仰卧在木榻上的萧翎,心中感慨万端,暗暗忖道:如是老叫化不劝他,他也许和中州二贾,留在四海君主那五彩巨舟之上,那也没有今日之祸了。   只觉萧翎这次大难,都由自身而起,心中更是难过。   漫漫长夜,就在孙不邪惶惶不安之中渡过。   次晨天亮,李老丈遣人送上了一顿丰盛的早餐。   萧翎手足愈来愈凉,静卧不醒,除了还有一缕微弱的气息之外,简直和死人无别,孙不邪心中十分焦虑,食难下咽,连一口水也未喝。   天到中午时分,无为道长才匆匆赶到,手中提着两包逐寒药物。   孙不邪亲入厨房,煎好药物,捧入静室。   萧翎一张俊脸,已完全变成了铁青之色,全身僵硬。   无为道长和孙不邪费了不少气力,才把煎好的药物,灌入萧翎腹中。   孙不邪对无为道长两服逐寒之药,寄望甚大,是以一直目不转睛的望着萧翎。   那知萧翎服下药物之后,有如石沉大海,过去了一个时辰,仍然不见有何效用。   孙不邪一皱眉头,道:“道长,你可是用错药了?”   无为道长道:“贫道曾亲自检查药物,所有的药物,都是地道之物,决不会错。”   孙不邪道:“如果没有用错过药,萧翎服下药物之后,怎的毫无效果。”   无为道长尴尬一笑,道:“这大约因为贫道岐黄之术不精,处方有误……”   孙不邪轻轻叹息一声,道:“这么看来,只有寄望于那金花夫人了!”   无为道长早已听那展叶青述说昨夜之事,当下接道:“如若那金花夫人当真的能够取得北天尊者的解寒之药,那自是万无一失了!”   孙不邪道:“她如是取不来呢?”   无为道长道:“这个,这个……”   孙不邪冷笑一声,道:“如是金花夫人取不到北天尊者的解寒之药,咱们只有瞧着萧翎死了,是么?”   无为道长黯然说道:“贫道默查萧大侠的伤势,确然十分沉重,如是金花夫人取不到那北天尊者解寒之药,贫道实无把握,能够疗好萧大侠的伤势。”   孙不邪沉吟了一阵,道:“那北天尊者是何等人物,金花夫人武功再高一些,也难取得解药,生死由命,老叫化也不能责怪那个,但有一事,还望道长指明一条路来。”   无为道长道:“但得贫道力所能及,无不全力以赴。”   孙不邪道:“除了金花夫人,取得解药,可以疗治萧翎的伤势之外,是否还有他法可循。”   无为道长道:“此刻,贫道还想不出有何良策。”   孙不邪道:“老叫化之意,是说当今武林之中,还有何人的医术,能够不用北天尊者解毒之药,疗治好萧翎的伤势。”   无为道长道:“据贫道所知,当今武林之中,首推毒手药王的医道最为精深,只有那毒手药王,或有着疗治萧饼的伤势之能……”语音微微一顿,接道:“贫道之意,还请老前辈耐心多候一刻,俟到今夜约期,那金花夫人不能赶到,咱个再想别的法子救治萧大侠的伤势。”   孙不邪道:“别说那金花夫人不是北天尊者的敌手,就算她能够取得药物,也未必会如约赶来。”   无为道长道:“这个贫道的看法就和老前辈不同了,那金花夫人如真能取得解药,定然会如约而来,就是她取不到解药,只要未死在北天尊者手下亦将会如约赶来。”   孙不邪道:“如何见得?”   无为道长道:“如是那金花夫人有杀害萧翎之心,岂肯放过这次大好的机会,至低限度,她可以告诉那沈木风,派人来此行凶。”   孙不邪略一沉吟,道:“道长之意,可是要等到今夜二更之后,再作决定是么?”   无为道长道:“就目下情势而论,也只好如此了!”   孙不邪望了木榻上横卧的萧翎一眼,轻轻叹息一声,道:“好吧!咱们等到二更再说。”   等待中的时光,过的特别漫长,孙不邪更是焦急无比,来回在室中走动,不时行近萧翎木榻之前,一下摸摸萧翎的额角,一下按按萧翎前胸,焦急之情,如坐针毡。   无为道长心中虽然焦急,但尚能沉得住气,闭目而坐,一语不发。   好不容易盼望到天色入夜,无为道长晃燃火折,燃起桌上火烛。   这时,萧翎的气息愈见愈微弱,大有随时可断之虑。   孙不邪望着桌上高燃的火烛,黯然叹息一声,道:“道长,你看那萧翎可能撑过今夜么?”   无为道长把着萧翎腕脉,只觉那跳动之力,若有若无,己知萧翎无能撑到天明,能到三更,已经不错了。   目下萧翎唯一的生存机会,就是金花夫人,能如约取得北天尊者的解药而来,除此之外,那是别无希望了。   但他心知此言如说出口,必将引起那孙不邪的悲忿,只好故作镇静的淡然一笑,道:“萧大侠内功精深,受伤虽重,但还能撑上个三两天,不致绝气。”   孙不邪望着木杨上的萧翎,沉吟了一阵,道:“道长这话是当真呢?还是故意安慰老叫化?”   无为道长脸色一整,道:“贫道说的句句实言,除非是贫道查错了萧翎的脉象。”   这后一句,为自己留下了台阶,万一三更之前,那金花夫人不能按时赶到,那就只好承认查错了萧翎脉象。   这是一段黯然沉闷的时光,无为道长和孙不邪,心头如同压上了一块千斤重铅,相对无言。   夜近二更时分,仍是毫无动静,孙不邪心中哀伤,一心想着萧翎的生死,不知时已二更,无为道长却是心如火焚,霍然站起,行到门口,打开室门,向外望去。   但见夜空幽寂,那里有金花夫人的踪影。   不禁黯然一叹,忖道:“完了,就算她取得解药,但如再晚来上半个时辰,那萧翎一息断绝,只怕也无法回生了……”   忖思之间,突闻遥远处,传过来一个女子的呼叫之声。   凝神听去,那声音似是隐隐在呼叫萧翎之名。   静夜之中,这声音至少在两里之外。   无为道长心中一动,回头说道:“老前辈好好的照顾萧翎,贫道去去就来。”   也不待孙不邪答话,纵跃出室,循声找去。   那呼叫萧翎的声音,断断续续传来,无为道长施用出了全力,循声奔去。   他轻功卓绝,疾如飘风,片刻之间,已奔行了两三里路。凝目望去,只见黯淡星光下,站着一个背插长剑,身着玄色劲装的少女,不断的呼叫萧翎之名。   那少女似是已警觉到有人行近,停止了呼叫之声,道:“什么人?”   无为道长暗暗吃了一惊,道:这女子是何许人物,耳目如此灵敏。   缓步绕过一株大树,走了过来道:“贫道无为。”   那玄衣少女两道秋波直射过来,望着无为道长,冷冷的说道:“你来这里做什么,我又不是在叫你。”   语气虽然冷漠,词意却一派天真。   无为道长道:“姑娘呼叫之人,可是萧翎么?”   玄衣少女道:“不错啊!你可知道他现在何处?”   无为道长点点头道:“如是不知萧翎现在何处,贫道也不会来此了。”   玄衣少女急道:“快带我去见他。”   无为道长道:“姑娘如不肯说出身份姓名,贫道决不会带姑娘去。”   那玄衣少女急道:“我叫陆娟黛,行了吧!快带我去见他。”   无为道长道:“陆娟黛!从未听人说过。”   陆娟黛道:“不知道我,那你总该知道我爹爹吧?”   无为道长道:“令尊是谁?”   陆娟黛道:“我爹爹北天尊者。”   无为道长怔了怔,道:“原来是冰宫公主,贫道失敬了。”   陆娟黛急道:“我什么都说了,还不快些带我去见萧翎,我爹爹那玄冰掌恶毒无比,再晚了恐怕没有救了。”   无为道长心中暗道:此刻的萧翎已经是奄奄将毙,不论此女说的话是真是假,何不先带她去碰碰运气。当下说道:“贫道带路。”转身行去。   陆娟黛一面奔行,一面催促无为道长走快一些。   两人赶回静室,只见孙不邪左手扶着萧翎的身子,右手按在萧翎的命门穴上,正以本身真气灌入萧翎内腑。   孙不邪抬头瞧了无为道长一眼,道:“你骗了老叫化。”   陆娟黛急行两步,奔到木榻前面,接口说道:“快放开他。”   骈指如朝,点向孙不邪的右腕脉穴。   孙不邪右手一抬,让避开去,一跃而起,挥手劈出一掌,目光却投注在无为道长的脸上,道:“道长,这位姑娘是谁?”   无为道长道:“北天尊者之女,来救萧翎之命,老前辈请让开吧!”   陆娟黛一语不发,右手硬接了孙不邪一记掌力,左手却从怀中摸出了一粒丹丸,塞向萧翎口中。   孙不邪掌力何等雄浑,陆娟黛硬接一掌,被震得向后疾退了两步,左手药丸,差了两步,无法投入萧翎口中,心中大是恼怒,飞起一脚,踢向孙不邪的小腹。   孙不邪飞身一跃,离开木榻,落在室壁一角。   陆娟黛口中恨声说道:“如是耽误了他的性命,我就要你们两人为他偿命。”   右手探出,扶住萧翎身躯,左手捏着丹丸,疾快的塞入了萧翎口中。   金丹入口,自化玉液,沥沥入喉。   无为道长两目凝神,投注萧翎的脸上,瞧着他服下药物的变化,一面监视着陆娟黛的举动。   孙不邪两道目光更是全神贯注在萧翎的身上,那药物果然是灵验无比,萧翎服用过药物不久,突然伸动了一下双手。   无为道长眼看萧翎似欲醒了过来,心中大喜道:“陆姑娘的药物,果然是灵验的很。”   孙不邪听得呆了一呆,低声说道:“这位姑娘是什么人?”   无为道长道:“贫道不是早就告诉过老前辈么,她是北天尊者的女儿。”   孙不邪道:“她姓什么?”   无为道长道:“北天尊者姓什么?”   孙不邪低声说道:“据老叫化所知,那北天尊者自称复姓百里,他的女儿,怎么会姓起陆来?”   无为道长吃了一惊,道:“当真么?”   孙不邪道:“自然是当真的了,老叫化几时讲过谎言……”说着右手一把抓住了无为道长,急急地接道:“不管她姓张姓王,也不用管她是不是那北天尊者的女儿,目下咱们担心的是萧翎的生死,她只要能够医好萧翎的伤势,那就行了。”   无为道长点点头,道:“老前辈说的不错。”   这时,躺在床上的萧翎,忽然一伸双臂道:“冻死我了。”   忽地一挺身,坐了起来。   孙不邪大喜道:“兄弟,你好了么?”   灯光下只见萧翎的脸色仍是一片惨白,双目无神,回过头来,望了孙不邪一眼,缓缓说道:“晚辈好些了……”   目光转到无为道长脸上,道:“多谢道长救命。”   他身体虽尚未复元,但神志仍极清醒。   无为道长道:“是这位姑娘救了你。”   萧翎望了木榻前面的少女一眼,道:“姑娘和在下素不相识,何以来此相救?”   无为道长原来想她是北天尊者之女,但因不愿说出真正姓名,故而随口捏造出一个陆娟黛来应付,但是萧翎也不相识,才知此女真是冒名替姓而来,不禁心中一动,一面暗中运气,缓步向萧翎木榻前行去,一面说道:“萧大侠再仔细看看,这位姑娘是北天尊者之女。”   萧翎双目盯注在她脸上瞧了一阵,摇摇头道:“她不是。”   无为道长不等那少女开口辩驳,急急接道:“她叫陆娟黛。”   萧翎摇着头,道:“这就更不对了,那北天尊者之女,乃复姓百里,单名一个冰字,怎的会姓起陆来了。”   这当儿,无为道长已然行到那陆娟黛的身侧,突然出手一把,抓住了那陆娟黛的右腕脉门,冷冷说道:“姑娘冒充那北天尊者之女,是何居心?”   陆娟黛神情镇静的微微一笑,道:“放开我。”   无为道长道:“姑娘请向后退五步,贫道就放开姑娘。” ⑧`○` 電` 耔 ` 書 ω ω w . Τ`` X` `Τ ` 零` 贰` . c`o`m   陆娟黛回顾了萧翎一眼,道:“道长可是怕我伤了他么?”   无为道长道:“不错,姑娘和萧大侠相距过近,如是陡然出手,贫道自知救援不及。”   陆娟黛道:“如是我会伤他,那也不用救他了。”   无为道长道:“姑娘话虽说的不错,但姑娘身份未明之前,究竟是叫人难以放心,还是请退后五步的好。”   陆娟黛无可奈何的向后退了五步,道:“现在可以放开我了吧!”   无为道长放开陆娟黛的右腕,合掌说道:“姑娘虽冒名前来,但贫道仍然感激姑娘救治了萧大侠的伤势。”   这座屋本不太大,陆娟黛退后五步,已到了门口,背依在木门之上,缓缓说道:“萧相公当真不认识小婢了么?”   萧翎凝目瞧了陆娟黛一阵,摇摇头道:“不认识。”   陆娟黛道:“萧相公认识香雪姊姊么?”   萧翎道:“认识,她是百里姑娘的贴身女婢,在下和她见过几面。”   陆娟黛道:“香雪追随姑娘,悄然而去,追寻你的下落,小婢本要同行,却被姑娘强令留下,要小婢追随在老爷身侧,探听你的消息,姑娘心中早已知道,她如逃走之后,老爷必将迁怒于你,因此,姑娘出走之日,顺便取了老爷炼制的灵丹两瓶,分了两粒,存在小婢之处……”   萧翎轻轻叹息一声,道:“倒是被你家姑娘料中了。”   陆娟黛道:“姑娘曾经告诉小婢,留心老爷举动,万一被他寻着萧相公,出手伤了你,就要小婢送上解药。”   萧翎道:“姑娘何以知道在下受伤呢?”   陆娟黛道:“我们冰宫卫队,今天中午擒住了一位金花夫人,据说她是想去偷老爷炼制的灵丹,小婢一时心血来潮,忽然想到相公,因此跑去问那金花夫人,起初之时,她不肯说,直到天到初更,我再去看她时,她才说出来救你之事,小婢当时大为震惊,想不到姑娘临去的留言,竟然会如此的灵验……”   萧翎道:“原来如此,这其间的阴差阳错,竟然是如此的巧合。”   只听得陆娟黛接道:“小婢问她相公现在何处?”   无为道长接道:“金花夫人定然告诉你了。”   陆娟黛道:“不错啊!”   无为道长道:“她既然告诉了你,为何不直来此地。”   陆娟黛道:“那金花夫人说了一半,老爷恰好派人来提她问话,小婢只好躲了起来……”   长长吁一口气接道:“当时天色已经不早,小婢势难等她回来,只好依照她说的大约方向,赶来此地,那知找来找去,也找不着,心中一动,我便大呼相公之名……”她目光一掠无为道长,接道:“这位道长循声找去,定要问我之名,形势迫切,只好冒充一下我们姑娘的身份。”   萧翎道:“陆娟黛可是你真名么?”   陆娟黛道:“小婢名叫娟黛,这姓乃是小婢真姓,我虽冒充姑娘身份,以求早些见到相公,但却不敢借用姑娘之名……”   只见孙不邪举手一挥,熄灭火烛,道:“有人来了!”   但闻衣袂飘风之声传来,似是有人从屋面上跃落院中。   孙不邪暗中运起掌力,正待喝问,耳间已响起一个女子声音,道:“萧翎的伤势如何了?可有什么变化?”   无为道长道:“是金花夫人。”随手打开木门。   只见金花夫人双手捧着胸腹,缓步行了进来。   孙不邪晃燃火折子,燃起了火烛。   凝目望去,只见金花夫人紧咬着牙关,长发披垂,举步落足之间,似是拖着了一块重铅。   显然,金花夫人似是受了很重的伤。   只见金花夫人抬头望了站在萧翎木榻前面的陆娟黛一眼,道:“你来了。”   陆娟黛点点头,道:“来啦。”   金花夫人双腿一软,跌坐在地上。   陆娟黛急急奔了过来,扶起金花夫人,道:“你伤的很重么?”   金花夫人点点头,道:“你可是送解药给他的么?”   陆娟黛道:“他已经服用下去了。”   金花夫人道:“娟黛姑娘,多谢你了,如是等我赶来,也许已经来不及了。”   萧翎缓缓坐起身子,走下木榻,道:“夫人伤在何处?”   金花夫人苦笑一下,道:“不要紧,我死不了……”   突然一张嘴巴,吐出了一口鲜血。   陆娟黛掏出绢帕,拭去金花夫人前胸的血渍,道:“你可是伤在我们老爷的手下?”   金花夫人摇摇头,道:“不是……”   无为道长接道:“陆姑娘,她伤在内腑,不宜多言,姑娘最好是别再问她。”   伸手入怀中摸出一个玉瓶,倒出了两粒丹药,接道:“陆姑娘,让她服下这两粒丹丸。”   陆娟黛接在手中,递了过去。   倔强的金花夫人,突然伸手接过丹丸道:“我还不用人来服伺。”   张口吞下了两粒丹丸。   萧翎道:“夫人,在下得这位陆姑娘送来解药,服用之后,伤势已然大见好转,夫人请上榻休息一会如何?”   金花夫人伤势虽重,但她生性倔强,仍是装出往日一般模样,言笑自若,当下说道:“萧兄弟,人人都叫我金花夫人,你也要这般叫我么?”   萧翎一皱眉头,道:“那要我叫你什么?”   金花夫人道:“叫我大姊姊啊!我不是一直叫你小兄弟么?”   萧翎略一沉吟,道:“好!姊姊请上木榻休息一下如何?”   金花夫人挺身站起,身子摇了两摇,似是将要倒下,陆娟黛伸手来扶,却被她挥手摔掉,摇摇摆摆的行近木榻,坐了下去。   萧翎想到金花夫人为了救自己之命,不惜冒险犯难,身受如此重伤,心中大是不安,缓步走近木榻说道:“姊姊,那无为道长医道精深,要他替姊姊看看伤势如何?”   他已知金花夫人脾气倔强,如是请无为道长替她把脉,被她一口回绝,那未免大使无为道长难看,故而先行和她商量。   只见金花夫人摇摇头,道:“不用了,我自己的伤势,自己清楚,只要休息一夜,就可复元。”   无为道长口齿启动,欲言又止。   孙不邪对那金花夫人,原无好感,但他此刻却观念大变,轻轻咳了一声,道:“无为道长的医术,虽然不及毒手药王,但亦算世间罕有的良医,姑娘何必固执,为什么不让他瞧瞧。”   萧翎接道:“孙老前辈说的不错,姊姊最好能让无为老前辈替你把脉。”   金花夫人道:“你当真怕我死了么?”   萧翎向金花夫人微笑道:“姊姊为了救我萧翎之命,身受如此重伤,萧翎心中何安。”   金花夫人笑道:“好吧!为了让你安心,那就有劳道长了。”   无为道长缓缓行了过来,伸出右手,食中二指把着金花夫人左腕脉穴,良久之后,缓缓说道:“夫人的伤势,应该不很重,只是负伤之后,一直未得静坐调息,急急赶路,才使伤势恶化起来。”   金花夫人微微一笑,道:“看的不错啊!”   萧翎接口道:“可有疗好之望?”   无为道长道:“此刻她气血已攻内腑,必得多养息一些时日才行。”   金花夫人道:“需要多长的时间?我不能在这里停的太久。”   无为道长道:“多则七日,少则五天。”   金花夫人道:“不行,那就不用瞧了,明天午时,我必得离开此处动身。”   无为道长道:“不是贫道危言耸听,如若夫人不得适当休息,还要匆匆赶路,伤势再交恶化,就算华佗重生,扁鹊还魂,只怕也无能再救夫人之命了。”   金花夫人微微一笑,道:“我如留这里静养五日,就算集合天下名医于斯,也无法救我之命。”她喘了两口气,接道:“正因为我还想多活一些日子,才要匆匆离此。”   萧翎道:“为什么呢?”   金花夫人笑道:“你一定要知道么?”   萧翎道:“不错。”   金花夫人道:“事已至此,告诉你也不妨事了,那沈木风已在我身上下了毒手,每隔十日,必得服下一粒解药,以延缓毒性的发作,三日之后,就是我服用解药的日子,过了期限,将毒发而死。”   萧翎道:“有这等事么?”   金花夫人笑道:“难道我还骗你,别说我了,凡是百花山庄中重要人物,大都如此,越是武功高强的人,服的毒药也越是厉害,据说那毒药乃毒手药王苦心研配而成,恶毒无比,除了沈木风握有的独门解药之外,天下没有可以解救之药。”   萧翎道:“这沈木风当真是心狠手辣……”语声微微一顿,道:“既是毒手药王配制成的毒药,那毒手药王,定然有解毒之法了。”   孙不邪接道:“可惜那毒手药王已经不在此地了。”   金花夫人道:“就算他在此地,那解药也不是立可配就。”   她似是疲倦已极,说过一句话,便闭目睡去。   无为道长举手示意萧翎,别惊扰她,缓步向室外行去。   萧翎知他有话要说,当下跟了过去。   无为道长行出室外,低声说道:“萧大侠,当真要救她么?”   萧翎道:“自然当真救她了。”   无为道长道:“定要救她,必得冒险?”   萧翎道:“如何一个冒险法?”   无为道长道:“她伤的并不严重,只是伤后未得休息,一路奔行而来,淤血集于内腑,不是贫道夸口,自信能在三日之内,散去她内腑淤血,五日之内,使她身体复元,但眼下最为困恼的事,并不是她的伤势,而是沈木风在她身上所下之毒。”   萧翎道:“道长可有解救之法么?”   无为道长道:“那沈木风用的什么药物,贫道是一无所知,就算知道,也无法在三五日之中配出解药。”   萧翎道:“道长之意,可是要她依时转同百花山庄,是么?”   无为道长道:“如若她明日中午离此,就算能够赶回百花山庄,服下沈木风的解药,但这数百里的行程,也足以要她的命了。”   萧翎轻轻叹息一声,道:“道长说来说去,那是一点办法也没有了。”   无为道长道:“办法倒有一个,只不知萧兄是否答应?”   萧翎道:“什么办法?”   无为道长道:“贫道施展金针过穴之法,废了她的武功……”   萧翎道:“散了她的武功,也无法阻止她内腑毒发,也是难以救她之命。”   无为道长道:“有一种最为惨酷的解药之法,那就是废了她武功之后,把她放在蒸笼之内,用陈年老醋,蒸除她身上之毒。”   萧翎道:“一定成么?”   无为道长道:“贫道如无把握,也不会说出口了。”   萧翎道:“除去她内腑奇毒之后,还可以使武功复元么?”   无为道长摇摇头,道:“不成了,这一生一世,都无法再练武功。”   萧翎道:“除此之外呢?”   无为道长道:“贫道再无良策。”   萧翎沉吟了一阵,道:“兹事体大,在下如何做得主意。”   无为道长道:“萧大侠和那金花夫人商量,生死之间自然由她抉择。”   萧翎叹息一声,道:“眼下只有如此了。”   缓步走回室中。   只见金花夫人靠在棉被之上,圆睁着一双星目,脸上却满是困倦之色。   她似是极力保持着清醒的神智,和轻松的心情,微微一笑,道:“你们在谈些什么?”   萧翎道:“谈姊姊的伤势。”   金花夫人摇摇头道:“不用谈了,明日午时之前,我必得离开此地,除非无为道长在明日午时之前,能治疗好我的伤势。”   萧翎口齿启动,欲言又止。   金花夫人道:“兄弟有话说么?”   萧翎道:“你为救我之命,落得如此下场,此言叫我如何开口。”   金花夫人笑道:“不妨事,你尽管说出口来就是。”   萧翎道:“无为老前辈有一良策……”   无为道长道:“那是最笨的法子,如何能谈得良策二字。”   萧翎接道:“那办法虽可救姊姊之命,但要废除你一身武功,不知姊姊的意下如何?”   金花夫人笑道:“废除我一身武功,那是比要我性命更为重大了。”   萧翎道:“因此,在下不敢做主,生死之间,要由姊姊自己抉择了。”   金花夫人笑道:“我不想死,但更不愿被人废去武功,因此明日午时之前,必得离此,赶回百花山庄,尽半夜半日之功,打坐调息,也许可助我体能恢复一些。”   无为道长道:“为时已晚,此刻,夫人不但不能奔走行动,而且连运气调息,亦将使伤势恶化,唯一之策,就是静卧不动。”   金花夫人突然挺身而起,道:“此言当真么?”   无为道长道:“夫人此刻可有愈来愈觉困倦之感?”   金花夫人道:“不错。”   无为道长道:“那就不会错了。”   金花夫人突然一提真气,道:“既是如此,我要连夜走了。”   萧翎急急说道:“夫人止步。”   金花夫人回头笑道:“又叫我夫人了。”   无为道长接道:“按贫道查看夫人脉象,难以撑过百里行程,必将伤发而死。”   金花夫人道:“就算明知必死,也得冒险一试。”   无为道长道:“你没有十分之一的机会,不用赌了。”   萧翎接口说道:“道长,如若用一具软榻,让她躺在软榻之上,抬回百花山庄,对她伤势,是否有碍。”   无为道长道:“那倒是无碍了。”   萧翎道:“既是如此,姊姊请等候片刻,我送你回去……”   孙不邪道:“你要去百花山庄?”   萧翎道:“我只送她到十里之外,就兼程而回。”   无为道长道:“萧大侠忘记了一件事。”   萧翎道:“什么事?”   无为道长道:“萧大侠大伤初愈,亦不宜奔走劳碌。”   金花夫人咯咯一笑,道:“萧兄弟,你能有这份心意,我已经感激不尽了,你送我未免危险太大,沈木风耳目灵敏,如是被他发觉,不但牵累到你,而且也害了我。”   萧翎道:“但姊姊不能奔走……”   金花夫人接道:“不要紧,我只要能够奔行百里,就算倒卧路旁,大半也会遇上沈木风的暗桩,此刻,他正值用我之时,必会想尽方法救我……”   语声微微一顿,黯然接道:“你要好好保重,姊姊去了,但愿日后咱们还能见面。”   纵身一跃,飞出室外,飞上屋面而去。   萧翎本要追赶,却被孙不邪伸手拦住,道:“萧兄弟,那金花夫人说得不错,你如要送她,不但害了自己,而且也害了她。”   陆娟黛突然行到门口,道:“小婢也该回去了,万一被尊者发觉,只怕性命难保。”   孙不邪道:“既有性命之险,姑娘为何还要回去。”   陆妮黛轻轻叹道:“冰宫戒律,私行逃亡,必予追杀,小婢不能留此……”   目光一掠萧翎接道:“萧相公日后遇上我家姑娘时,还望好好待她。”   转身一跃,继金花夫人之后,登上屋面,飞跃而去。   孙不邪望着陆娟黛消失的背影,长长叹息一声,道:“女孩子的心事,真叫老叫化想不明白。”   无为道长长吁一口气,道:“萧大侠的伤势如何了?”   萧翎道:“寒冷尽消体能渐复,大致说来,已算复元了。”   无为道长轻轻叹息一声,道:“那很好,贫道也算减去了一个负担。”   孙不邪突然接道:“道长可是准备在此和沈木风决一死战么?”   无为道长略一沉吟,道:“贫道自知凭我们武当派一己之力,决难抗拒那百花山庄,就算约得二三好友相助,然无疑以卵击石,难与为敌,但目下形势迫人,如不能奋起抗拒,只有束手待缚一途了。”   孙不邪接道:“道长不是已经派人连络九大门派中人,要他们派遣高手相助么?”   无为道长叹道:“那沈木风虽然实力强大,但九大门派如能选派出高手,纵然未必能够胜他,也该是一个平分秋色之局,只可惜……”突然住口不言。   孙不邪道:“怎么?可是九大门派不肯相互支持,派遣高手助战么?”   无为道长道:“虽然未曾拒派高手,但也不肯全力相助,唉!九大门派各存私心,以求自保,岂不正好中了沈木风的下怀,集中全力,个个击破。”   孙不邪道:“这话不错,但不知道长有何高明之策。”   无为道长道:“近百年来,武林九大门派,虽无大恩大怨,但小冲突,却是在所难免,也一直未能出一个使各大门派敬服的人才,致使各大门派之间,关系变得十分淡漠,尤以少林派,近数十年来,几乎是不同其他门派往来。”   孙不邪接道:“据老叫化所知,道长和少林现代掌门人私交甚笃,难道是江湖传言有误么?”   无为道长道:“虽和少林掌门颇有私交,但因此事关系太大,那少林掌门也不便强行做主……”   语声微微一顿,接道:“私交总归于私交,但一旦面临到重要关头,只怕私交就难发挥作用了……”   他心中感慨甚多,言罢,不禁黯然一叹。   孙不邪道:“九大门派,故步自封,互不支持,那是自取灭亡了。”   萧翎道:“目下最重要的事,是如何应付强敌……”   语声微微一顿,道:“在下有一件不解之事,还得道长指教。”   无为道长道:“什么事?”   萧翎道:“那金花夫人怎会到了此地。”   无为道长略一沉吟,把经过之情,仔细的说了一遍。   萧翎奇道:“沈木风何以会突然撤走?”   孙不邪道:“老叫化也是想不明白。”   无为道长道:“唯一可疑之处,就是那一阵乐声,沈木风听得那乐声之后,似是甚为震惊,豪气尽消,全军而退。”   萧翎道:“道长精通音律之学,可能听出那乐声是什么乐器所奏么?”   无为道长道:“非萧非笛,似是两种乐器混在一起……”   沉吟了一阵,道:“似乎是一种古筝,和洞箫混合而成。”   孙不邪道:“老叫化想遍数百年来武林人物,就想不到那一个人,有着乐声退敌之能。”   萧翎道:“这确实有些奇怪,在下学艺之时,亦曾听到家师讲说天下武林高人往事,但未听过有乐声退敌之能。”   孙不邪道:“此时此地,不用再谈这些事了,咱们也该回去瞧瞧了。”   萧翎探手入怀,取出一锭黄金,放在本案之上,熄去火烛。道:“咱们走吧!”当先出室。   孙不邪紧随在萧翎身后而出,一把抓住萧翎左腕,笑道:“萧兄弟体能尚未恢复,老叫化助你一臂之力。”   陡然一提真气,飞身跃上屋面。   萧翎听到沈木风带人追踪,为乐声所退,但心中仍是担心父母安危,一路上急急奔行。 第四十四章 追敌踪巧遇怪叟   行至湖边,只见那云阳子带着四个中年道长,早已在湖边等候。   无为道长低声问道:“可有事故?”   云阳子摇摇头,道:“一切安好,未见来犯之敌。”   萧翎急急接道:“道长可曾见过家父家母么?”   云阳子道:“贫道心知两位老人家是那沈木风用心所在,因此,特请中州二贾和司马干等护至山中一处隐秘所在躲藏起来了。”   萧翎心中暗道:你不要弄巧成拙,口中却问道:“他们回来没有?”   云阳子道:“还在山上。”   萧翎轻轻咳了一声,不再多问,飞身跃上木舟。   无为道长、孙不邪和萧翎,同乘一舟,云阳子带四位武当弟子,共乘一舟。   双舟齐发,破浪而行。   萧翎想到父母两度遇险之事,对两位老人家的安危,特别惦记,那小舟行速虽然很快,但他却仍然觉着不够,亲自运桨,舟行如飞。   小舟靠岸,萧翎顾不得和孙不邪等多打招呼,直向父母房中奔去。   只见木门大开,室中一片黑暗。   萧翎轻轻咳了一声,道:“有人么?”   内室中传出来金兰的声音,道:“萧相公么?”   萧翎道:“不错,家父母尚未归来么?”   室中火光一闪,点起一只火烛,金兰劲装佩剑,缓步走了出来,道:“老爷夫人,已有商爷、杜爷等保护上山而去。”   萧翎道:“你可知他们现在何处么?”   金兰道:“不知道。”   萧翎回头望去,只见孙不邪和云阳子,并肩站在门外,当下接道:“道长知道么?”   云阳子笑道:“萧大侠但请放心,贫道担保令尊、令堂安好无恙。”   萧翎抱拳一揖,道:“在下知道长心思周密,但未见得家父母之前,在下实难放心。”   云阳子道:“贫道已派人施放讯号,招请他们回来。”   萧翎道:“道长如知去处,最好能带在下去看看。”   云阳子道:“萧大侠如此孝心,贫道自是应命,不过,就贫道所料,中州二贾此刻已经接得讯息,保护着令尊、令堂下山而来,如是我等上山寻找,错了道路,反而耽误了时间。”   萧翎叹息一声,道:“好吧!咱们就在此等候,但不知要等上多少时间?”   云阳子道:“至多不会超过一个时辰。”   萧翎缓步走回父母居住的房中,燃起一支火烛,呆呆坐在厅中。   云阳子知他连经两次父母被掳的大变之后,已成惊弓之鸟,心中正自忧苦,也不多言,默默而坐。   一支火烛烧完,仍不见萧氏夫妇和中州二贾归来。   金兰重新燃上一支蜡烛,缓步退到厅门口处。   萧翎忍了又忍,仍然是忍耐不住,说道:“道长,咱们等了多久?”   云阳子道:“尚不足一个时辰。”   萧翎轻轻咳了一声,欲言又止。   云阳子口中说的轻松,心中却是感觉到有些不对,缓缓站起身子,道:“萧大侠请坐片刻,贫道去问问那传讯弟子。”   也不待萧翎答话,起身出室而去。   云阳子刚刚行到室门口处,一条人影疾如飞鸟一般,直窜而入,几乎和云阳子撞了一个满怀。   云阳子身子一闪,避开来势,伸手一把,抓住了来人左腕。   萧翎霍然站起,凝目望去。   只见来人道装佩剑,正是武当门下弟子。   云阳子缓缓放了那人手腕,说道:“什么事如此匆忙?”   那道人双掌合十,欠身对云阳子一礼道:“弟子奉急命而来,一路奔走,早已累得神志不清了,还望师叔原谅。”   萧翎右手一按桌面,急步而至,道:“什么事?快说!”   那道长喘了口气,道:“弟子奉命守护山上一处要道……”   萧翎急急接道:“我那父母,可是又被掳去了么?”   那道人满脸惭愧之色,道:“弟子守在要道之上,不知怎的竟被人点了穴道。”   云阳子脸色一变,道:“以后呢?你怎么醒了过来?”   那道人道:“弟子被掌门师尊救醒。”   云阳子道:“掌门道长现在何处?”   那道人道:“掌门人救醒弟子之后,问明经过,命弟子传命师叔,通知萧大侠,一起入山,弟子奉命,一路急奔而来。”   大变已生,萧翎焦急的心情,反而平静下来,低声对那道人说道:“你一路奔跑,定然十分辛苦,好好休息去吧!”   那道人欠身对云阳子和萧翎行了一礼,悄然而退。   云阳子仰面望天,长长吁一口气,道:“想不到果然出了变故,实叫贫道惭愧的很。”   萧翎道:“事已至此,道长也不用自责了,咱们上山瞧瞧去吧!”   云阳子道:“贫道带路。”放腿向前奔去。   萧翎紧随云阳子身后而行。   这两人轻功卓绝,全力奔行,有如两道掠空流矢。   片刻工夫,已奔出七八里路,翻越了两座山岭。   这时,天色已亮,四周景物,已然大致可见。   云阳子陡然停下脚步,目光转注一丛深草之中。   萧翎道:“道长可是走迷了路?”   云阳子摇摇头,快步行入一丛深草之中,拖出一个佩剑的中年道人,略一查看,挥手一掌,拍在那人背心之上。   只听那道人长吁一口气,缓缓睁开了双目,望了云阳子一眼,挣扎而起,拜伏地上。   云阳子沉声说道:“不用多礼了,告诉我经过之情。”   那道长垂首说道:“弟子守在此地,被人点了穴道,多亏师叔相救。”   云阳子道:“什么人点了你的穴道?”   那道人道:“弟子闻得衣袂飘风之声,还未来及回头瞧看,已被点中了穴道。”   云阳子略一沉吟,回头对萧翎说道:“萧大侠,来人点穴手法,十分轻微,用心不在伤人,就此而论,贫道推想那人决非沈木风。”   萧翎道:“唉!奇怪的是除了沈木风之外,还有何人要掳去在下的父母呢?”   云阳子举手一挥,低声对那道人说道:“此地已没有你的事了,你下山去吧!”   那道人应了一声,转身而去。   云阳子望了萧翎一眼,接道:“百花山庄中人,一向手段毒辣,对本门弟子决不会如此留情。”   萧翎道:“这就有些奇怪了。”   说话之间,瞥见无为道长带着中州二贾和东海神卜司马干,急急行来。   萧翎眼看中州二贾无恙,先放下一半心来。   无为道长等来势甚快,片刻间已到了两人身前。   中州二贾并肩行到萧翎身前,突然跪了下去,道:“小弟等该死,敬望大哥责罚。”   萧翎双手齐出,扶起中州二贾,道:“两位兄弟快请起来,把详细经过告诉小兄。”   商八轻轻叹息一声,道:“小弟把两位老人家安排一处石洞之内,小弟守在洞内,杜兄弟守在洞外,夜半之时,突闻杜兄弟摔倒之声,小弟冲出石洞,果然洞外站着一个全身黑衣的蒙面人,杜兄弟已被人点了穴道,倒在路侧……”   萧翎道:“你和那人动过手么?”   商八道:“乍惊大变,心神失常,只顾前面之敌,却不料后面突受袭击,而且那人出手奇快,小弟惊觉到时,已被他点了穴道。”   萧翎目光转到杜九脸上,缓缓说道:“杜兄弟可曾看清楚来人么?”   杜九道:“说来惭愧,小弟被人施用暗器击中穴道。”   无为道长接道:“那是一种豆粒打穴的绝技,非有绝顶内功,难以施为,何况又是对付杜兄这等高手。”   萧翎目光转注到司马干的身上,道:“司马兄可曾瞧到敌人了么?”   司马干轻轻叹息一声,道:“说来惭愧的很,兄弟守在商兄之后,商兄出洞之时,小弟已然惊觉,因此,凝神戒备……”   长长吁一口气,接道:“在小弟预料之中,商、杜二兄,就算遇上强敌,也有得数十合恶战,却不料强敌竟然奇快无比,兄弟见人影一闪,还道是商兄,还出言招呼一声,却不料那一声呼叫,竟被他判明了兄弟停身之地,扬手打来了一把暗器,兄弟虽然避开了几枚,仍然被击中两处……”   萧翎道:“这么说来,司马兄也是伤在那豆粒打穴的暗器之下了。”   司马干道:“大约是洞中太过黑暗,他认穴不准,兄弟虽被暗器击中,幸未伤及穴道,还有再战之能……”   萧翎接道:“司马兄和他动过手了?”   司马干道:“交手两招,兄弟就被那人点中了穴道。”   萧翎道:“司马兄先为暗器打伤,再行和他动手,先天上已经吃了大亏,那是一场势不均,力不敌的搏斗了。”   司马干苦笑一下,道:“话虽如此,但那人武功高强,才是致胜主因,兄弟自信,两合之内,能点中我穴道,举世间只怕没有几个。”   萧翎沉吟了一阵,道:“家父母可被人掳走了么?”   司马干道:“兄弟被点中穴道之后,洞中再无防守之人,令尊、令堂,自然是……”   无为道长接道:“贫道赶到那石洞之后,已无两位老人家踪影,连玉兰也同时失踪不见。”   萧翎道:“道长可曾捡得那人打出的暗器么?”   无为道长缓缓从衣袋之中,摸出黄豆大小般的两粒暗器,递了过去,问道:“不知萧大侠可识得此等暗器?”   萧翎接在手中,瞧了一阵,道:“不认识。”   无为道长道:“这叫菩提子,是一种全凭内力打出,击人穴道的暗器。”   萧翎道:“道长可知当今武林之世,有何人施用这种暗器么?”   无为道长道:“就贫道记忆所及,武林中确有一人施用这等暗器,不过,那人早已被关入了禁宫之中……”   萧翎道:“禁宫未开,那人自然是不会重出江湖了。”   无为道长道:“正因如此,贫道才有着茫无头绪之感。”   萧翎道:“那人可有弟子?”   无为道长道:“就贫道所知,那人并未收录过弟子……”   语声微微一顿,又道:“还有一件令人难解之事,来人用心,似是只为两位老人家,对本派中各处守道弟子,出手都甚留情,虽有七个弟子,被人点了穴道,但却无一人受伤,那决非百花山庄中的人了。”   司马干接道:“还有一件奇怪之处,就是此人何以知道我们藏身石洞。”   无为道长回顾了云阳子一眼,道:“那石洞所在之地,除了你我之外,咱们武当门下,还有何人知晓?”   云阳子道:“三弟也许知道。”   无为道长道:“三弟之外呢?”   云阳子道:“除了三弟之外,只有大师兄身侧两个童子,知道此事了。”   无为道长道:“小兄相信他们都不会泄露此事。”   萧翎道:“道长,在下心中有件事,不吐不快。”   无为道长道:“萧大侠尽管请说。”   萧翎道:“沈木风在各大门派之中,都派有卧底的奸细,贵派自是亦不例外。”   无为道长呆了一呆,道:“此事当真么?”   萧翎道:“是我亲目所见,自然是不会错了。”   无为道长道:“贫道立刻召集我武当门下,萧大侠可能指认出来?”   萧翎摇摇头,道:“沈木风召集他们,在深夜之中,在下那时身为百花山庄的三庄主,亦曾敬陪末坐,不过与会之人,都戴着面纱,十分神秘,在下虽知其事,却是难认其人。”   无为道长沉吟了一阵,道:“萧大侠可知道他们的名字么?”   萧翎摇摇头,道:“不知道。”   说话之间,瞥见孙不邪风驰电掣一般,奔了过来。   云阳子道:“如是萧大侠说的不错,那奸细潜伏在咱们武当派中,已是非一日时光,大师兄不用焦急,咱们既知道了此事,日后留心一些,不难查出。”   但闻衣袂飘风之声,孙不邪奔到了几人身侧,说道:“掳去两位老人家的,决非百花山庄中人。”   无为道长道:“老前辈可曾找到一点头绪么?”   孙不邪缓缓从怀中摸出一张素笺,道:“几位先瞧瞧这个,老叫化再说经过不迟。”   无为道长接过素笺,只见上面写道:沈木风处心积虑,必欲获得两位老人家,好以此胁迫萧翎,为其所用,为了两位老人家的安全,暂行接引到一处隐秘所在,代为奉养。   字迹潦草,分明是匆匆写成。   无为道长把素笺递向萧翎,问道:“老前辈在何处取得这张素笺?”   孙不邪道:“诸位在搜查那石洞之时,老叫化却登上了附近一座高峰之上,四面查看,果然被我瞧到一条人影,奔向正南而去,老叫化发现了这点线索,立刻施用出了全身气力追赶……”   萧翎接道:“老前辈追上了么?”   孙不邪道:“如论那人轻功,老叫化本难追上,所幸他未曾发觉老叫化子随后追踪,等他发觉之时,老叫化已追他到了五丈之内……”   云阳子知他武功高强,忍不住问道:“以老前辈功力,既然已追到五丈之内,那人定然是难以逃走了?”   孙不邪道:“他发觉老叫化子追踪之后,立时放腿急奔,老叫化紧追不舍,一口气翻越了六七座山峰,那人轻功绝佳,老叫化追了七八道山岭,也不过追上丈余左右。”   无为道长道:“可是那人放下这张素笺之后,老前辈就放他而去。”   孙不邪摇摇头道:“老叫化瞧出情势不对,只好吓唬着说道,不论跑到天涯海角,上天入地,老叫化也要追上你为止,就算追个十年八年,老叫化也不在乎。”他顿了一顿,又道:“那人大约是出道不久的人物,听老叫化这么一吓唬,竟然停了下来。”   萧翎急急接道:“老前辈和他动手了?”   孙不邪道:“动手了,打了十几个照面。”   云阳子道:“那人可是被老前辈打死了?”   孙不邪一皱眉头,道:“你们这般抢着追问,要老叫化先答复你们那个才好。”   无为道长道:“老前辈说的是,你慢慢说吧!”   孙不邪道:“老叫化就是激他动手,眼看他停了下来,自是急扑而上,想不到他手中的剑招,竟然是凌厉异常,老叫化几手险招,想先抢下他的兵刃,再好生擒于他,那知竟是难以如愿,唉!这一次,老叫化重入江湖,实在会到了不少后起之秀。”言下,神色黯然。   萧翎道:“老前辈可曾瞧到他的模样么?”   孙不邪摇摇头,道:“并没有。”   萧翎道:“为什么?”   孙不邪道:“他戴着一付面罩,掩了本来的面目。”   萧翎叹息一声,道:“以后呢?”   孙不邪道:“他和老叫化动手打了十几个照面,老叫化仍然瞧不出他的破绽,情势所迫,正想施下毒手,那人又有一个同伴赶到,投给老叫化这张素笺之后,联袂而去。”   杜九冷冷说道:“老前辈就这般放了他们?”   孙不邪哈哈一笑,道:“老叫化岂是这等容易对付的人么?接着素笺之后,仍是紧追不舍,那人也戴了一付面罩,但身段却十分瘦小,老叫化就感觉,后来之人,似是一个女娃儿,待动上手后,证明不错,那后来之人果是一个女娃儿,但她剑招的辛辣,却尤在那男人之上,双剑连手,更具威力,老叫化自知无法胜得他们,只好眼看他们逃了。”   无为道长道:“就贫道观察所得,他们来人不多,但一个个都是武林中一流高手。”   孙不邪道:“老叫化经过之情,大致如此,诸位有何高见,能够追寻他们行踪?”   商八道:“可惜那两只虎獒,尚在山下,如是带了上来,或可追寻出他落脚之处。”   萧翎心中悲苦,泣然说道:“这还不如被那沈木风掳走了好,百花山庄,还有个寻找之处,但这些人,却似见首不见尾的神龙,天涯茫茫,何处去追寻他们呢?”   久未开口的司马干,突然接口说道:“萧兄,仔细瞧瞧笔迹,是否认能得出来?”   萧翎摇摇头,道:“一点也认不出。”   无为道长道:“一般武林规矩,素笺之后,必然署名,这人却连一个记号也不肯留。”   云阳子道:“看字迹似是草草而成,也许忘记留下名号了。”   杜九冷冷说:“这些话,都是无益之谈,如其这般神乎谈论,还不如带来两只虎獒试试了。”   孙不邪道:“老叫化瞧到了他们去的方向,如是你们中州二贾养那两只狗,确然有用,不难追个水落石出。”   商八道:“好!诸位在此小候,我们兄弟去牵两只虎獒上来。”言罢,转身飞奔而去。   无为这长步行到萧翎身前,道:“萧大侠,吉人自有天相,两位老人家都是福厚之相,决不会遇上凶险,还望振起精神,我武当门下,必将全力相助,以功抵罪。”   萧翎强忍着心中苦悲,说道:“此事如何能够怪得道长。”   无为道长道:“若不是贫道多此一举,把两位老人家送往山上,也许就不会有此等之事了。”   萧翎道:“他们有谋而来,就算不上山来,也是一样……”   目光下,两颗晶莹的泪珠,夺眶而出,接道:“在下难安的是因为年迈双亲,都非武林中人,这些武林中的恩怨,竟然牵缠到两位老人家的身上。”   孙不邪道:“萧兄弟出道时间虽短,但因缘际会,却使你在短短的时日中,扬名于江湖之上,名人烦恼,自古皆然,还望兄弟振作一些,老叫化已经是退出江湖的人了,但我愿拼着这条老命,助你在武林中成就一番事业,死而无悔……”   语声微顿,接道:“不仅如此,老叫化还将用我在武林中一点资望,替你约几个助拳之人,亦要影响我丐帮弟子,助你一臂。”   萧翎抱拳一个长揖,道:“晚辈何德何能,竟得老前辈如此垂青。”   孙不邪哈哈一笑道:“说起来似是为你,其实,却是为我武林同道造福,说穿了,老叫化并不是助你,而是拖你下水。”   萧翎道:“老前辈言重了。”   孙不邪道:“目下要紧的是先把两位老人家找到,然后,设法找一处安全、隐秘的所在,把两位老人家安顿下来,萧兄弟才能放手为我武林同道效命。”   无为道长道:“老前辈说的是。”   孙不邪目光投注到萧翎的身上,道:“照老叫化和他们动手的情形看来,那两人确非百花山庄中的人物。”   萧翎道:“奇怪的是在下实难想出,除了这百花山庄之外,还有何人要掳去我萧翎的父母。”   孙不邪突然举掌拍了一下脑袋,道:“会不会是那四海君主。”   萧翎精神一振,道:“不错,不是沈木风派人所为,定然是那四海君主。”   孙不邪道:“如果真是四海君主所为,那就不难找到他们了。”   无为道长道:“贫道觉着来人掳去两位老人家,内心似无恶意。”   萧翎道:“如果没有恶意,为什么要施用此等手段,把他们迫掳而去呢?”   无为道长道:“贫道虽无法猜知个中隐情,但想来当不致离谱太远。”   萧翎道:“何以见得呢?”   无为道长道:“我武当门下派在各处要道的弟子,都被点了穴道,但个个都未受伤,如非那主脑人物,谆谆告诫,焉会有此等巧事。”   孙不邪道:“咱们先试试中州二贾那两条虎獒,能否追踪出一点头绪再说。”   大约又过了一顿饭工夫,中州二贾跑的满头大汗而来。   两人身后,紧随着两条虎獒。   孙不邪望了那两条虎獒一眼,只见一个个神骏非凡,雄伟尤过猛虎,当下说道:“这两条大狗,看来倒是雄伟的很,但不知是否学过了追踪之能。”   商八道:“我们兄弟,仗此二獒,确实解决了不少疑难之事,只是昨夜至今,来往之人甚多,只怕要混淆了它们的嗅觉,能否找得出来,那要碰碰运气了。”   萧翎道:“事不宜迟,两位就要它们试试吧!”   商八道:“这得孙老前辈带路了。”   孙不邪道:“如是老叫化子知道他们逃往何处,那也用不到你们的两条狗了。”   杜九冷冷说道:“老前辈不要误会,咱们只要孙老前辈带咱们同往你和那两人动手之处,先让两条虎獒,嗅到那人气息,才能追踪寻找。”   孙不邪道:“原来如此。”转身向前行去。   群豪紧随身后,放腿而奔。   翻过了数座山岭,到了一处平坦之地,孙不邪陡然停下来,道:“就在此地了。”   商八道:“老前辈请仔细辨认一下,如是错了地方,那可是差之毫厘,错之千里了。”   孙不邪伸手指着身前四五尺处一块草坪,道:“老叫化记的清清楚楚,决错不了。”   商八突然伏下身去,对着两条虎獒比画了一阵,两条虎獒一齐扑向那草坪之上,低头嗅了一阵,返身扑向孙不邪。   杜九急急说道:“老前辈不要怕,它们只是嗅嗅你身上的气息。”   孙不邪道:“两条大狗,老叫化还不在乎。”   只见两条虎獒在孙不邪身上嗅了一阵,齐齐仰起头来,汪汪两声大叫。   商八突然低啸一声,两条虎獒又放腿奔到商八身侧。   只见商八双手挥动,又比画了一阵,两条虎獒突然转身向前奔去。   商八、杜九,齐齐放腿疾追,紧随在两条虎獒之后。   无为道长低声对云阳子吩咐数言,云阳子转身向山下奔去,无为道长却紧追着萧翎、孙不邪等随那虎獒而去。   萧翎心中焦急,快行几步,迫在商八的身侧,问道:“兄弟,你看可以追寻到么?”   商八道:“如是孙老前辈带的位置不错,两只虎獒追循的路线,就是来人的去处了。”   只见两只虎獒,一面不停的在地上嗅着,一面向前奔去。   孙不邪同顾无为道长一眼,道:“看来这两条大狗,倒是有点用处了。”   无为道长道:“贫道曾听人说过,武林之中,有一位驯鸟大师,那人能够役使鸟群,为他效命,追踪寻人之术,当得起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孙不邪道:“是了,那人号称鸟王,可惜他已被关入禁宫之中,致使那驯鸟之术,绝传于世了。”   无为道长道:“老前辈可曾见过那鸟王么?”   孙不邪道:“老叫化和他有过同饮之缘……”   长长叹息一声说道:“其人的驯鸟之术,实是擅绝一代的奇技,老叫化曾经见他役使三只巨鹏,于千里之外,替我们运来了一篓桃子,在场之人,无不惊讶万分,叹为观止。”   谈话之间,突闻汪汪两声狗叫,传了过来。   抬头看去,只见两只虎獒,停在一座密林傍侧,望着林内吠叫。   萧翎唰的一声,抽出长剑,道:“诸位在林外等候,在下进去瞧瞧。”   商八一横身拦住了萧翎道:“大哥止步。”   萧翎道:“为什么?”   商八举手一挥,两只虎獒突然静了下来,然后对萧翎说道:“也许他们在林中已设下埋伏,故意诱我等深入。”   萧翎道:“就算这片密林之内,有着刀山枪林,咱们也是得进去查看……”   商八道:“查看自是难免,但咱们不能不作准备。”   萧翎道:“如何准备?”   商八目光精注到杜九脸上,道:“老二,你牵着一条虎獒,守在林外,我和大哥进林中瞧瞧去。”   杜九依言牵住一条虎獒,道:“如是遇上了强敌,或是什么可疑之事,还望立时传警,小弟也好设法接应?”   商八点点头低声对萧翎道:“小弟带着这条虎獒,当先开道,大哥随在我后面而行。”   萧翎一皱眉头,欲言又止。   商八却不待萧翎答话,举手一挥,那虎獒立刻钻入了密林之中。   萧翎随手从怀中摸出两枚制钱,握在手中,当作暗器,准备随时接应商八。   这片树林,密茂异常,枝干衔接,甚少空隙,那虎獒带路穿行在茂草密枝中。   商八运气护身,紧随在虎獒身后,右掌蓄力戒备,随时准备救援虎獒。   萧翎长剑不时挥动,斩去一些拦路枝干,但这等原始的森林,密树丛草,都是生长千年之物,上蔽天日,目光难见一丈外的景物,萧翎想用手中剑斩出一条路来,自非易事,稍一分神,已然落后数尺,只好收起长剑,钻草绕树而行,追上商八。   大约有半个时辰之久,也不知行了多少路途,那虎獒突然停了下来。   萧翎眼前突然开阔来,触目一片水光。   抬头看去,只见一个三丈见方的水塘,拦住了去路。   这时,已然深入林中,丛草渐稀,但林木却是愈见茂盛,古木参天,虽有一片水塘,但仍是不见天日。   原来古木枝叶,凌空虬结,有如一把撑伞,遮去了天光。   那虎獒行到了池边之后,突然停了下来,望着一泓清澈的池水,不停摇头摆尾。   萧翎望了那水池一眼,低声说道:“商兄弟,这是怎么回事。”   商八双目凝注着水池,道:“奇怪呀!连我也有些想不明白了,难道那人住在水中不成。”   萧翎道:“这座池塘,方圆不过数丈,四面茂林环绕,就算有人住在此地,也不会住在水中啊!”   商八道:“小弟也觉着有些奇怪,虎契带咱们一路追踪来此,决非无因。”   萧翎凝目望那塘清水,只见水色碧绿,一眼间难见池底景物,心中暗自奇道:一座小小水池之中,还会有什么玄虚不成……。   忖思之间,突闻咚的一声,水花飞溅。   原来商八捡了一块大石,投入了水池之中。   萧翎轻轻叹息一声,道:“商兄弟,小兄之见,那人决不会住在水池之中,只怕咱们中了他诱敌之计。”   商八道:“除非那人早已想到咱们有虎獒追踪,故意经过这座水池,使虎獒嗅觉失灵。”   萧翎道:“他们能找到那座石洞,何尝不会故布疑阵。”   商八道:“大哥说的是……”   语音微微一顿,又道:“如若那人思虑周密至此,实是一个大大的劲敌。”   语声甫落,突然一阵枭鸣般的怪笑之声,传了过来。   商八四顾一眼,只见这水池四周,尚有数尺空地,一旦动起手来,尚有周旋余地。   萧翎手紧扣着两枚制钱,抬眼望去只见一株高大的古木之上,突然垂下一条长藤,一个全黑衣的大汉,手攀长藤而下。   商八生恐萧翎在焦急之中,按不下心中怒火,陡然出手施袭,急急说道:“大哥不要慌着出手,咱们先了解内情再说。”   萧翎点点头,目注那黑衣人那直垂而下的长藤,正对池中,眼看那黑衣人双足即将落着水面时,突然摆动长藤,双手一松,掠过水面,落在岸边。   这人由长藤垂把而下,到脚落实地,一直是背对着萧翎而立,是以,萧翎、商八,终于未能瞧到他的面貌。   双方相持约一盏热茶工夫,谁也未开口,那人也一直不肯转过头来。   金算盘商八忍了又忍,仍是忍耐不住,重重咳了一声,道:“朋友,你好沉着啊!难道就不怕我等施展暗算么?”   那人仍不肯转过头来,但却冷冷的说道:“你暗算一下试试?”   商八望了萧翎一眼,道:“朋友好大的口气,咱们如是施展暗算,只怕朋友你此刻早已浮尸在那水塘之中了。”   黑衣人冷漠的答道:“幸好你们没有施展暗算,如是施展暗算,只怕浮尸水塘的不是在下了。”   萧翎道:“男子汉,大丈夫明来明去,岂肯为人不耻,做那些鬼鬼祟祟的事,你既敢现身相见,何以不肯转过脸来。”   那黑衣人道:“那是因为老夫还未动杀机。”   萧翎心中暗道:奇怪呀!他因为未动杀机,所以不肯转过脸来,当下问道:“朋友言中之意,叫人够费解的很!不知可否说得清楚一些。”   那黑衣人冷冷说道:“你一定想知道么?”   萧翎道:“洗耳恭听。”   黑衣人道:“老夫隐居此地之时,曾经立下誓言,凡是来此见过老夫之人,决不放过一个,一体搏杀。”   萧翎流目四顾,只见林木参天,除了一座小小池塘之外,不见一处可资容身的所在,心中暗道:等这地方,只合毒蛇恶兽垫伏,那里是名士高人隐居之处。   心中念转,口里却应道:“朋友既然现身,那已经算是见过了。”   黑衣人道:“尔等没有见过我的正面,自然不能算是见了。”   商八暗道:掩耳盗铃,自圆其说,当下应道:“咱们很想瞧瞧朋友你的庐山真面目,但又不愿被你搏杀,不知是否还有别的办法?”   那黑衣人道:“办法倒有?只怕尔等无此能耐。”   萧翎道:“不妨说来听听?”   那黑衣人道:“只有一途,那就是你们能胜得老夫。”   萧翎道:“好!就此一言为定,朋友请转过身来吧。”   那黑衣人冷笑一声,缓缓转过身子。   萧翎、商八目光一和那人接触,不禁心头一震。   暗道:这人好生难看。   原来那黑衣人双颊之上,各生着一个毒瘤,大如拳头,直垂下颚,左面毒瘤,不停的滴着鲜血,右面毒瘤,却缓缓流着白浓。   一片垂胸白髯上,沾满了浓血。   商八轻咳一声,拱手说道:“老兄,住在这里很久么?”   那黑衣人一对细小的眼睛中,闪动着杀机,一掠萧翎,道:“比这娃兄的年龄,还多一些。”   商八道:“咱们想向老兄打听一件事?”   那黑衣人道:“我瞧你不用打听了。”   萧翎道:“此事对我等关系甚大,如蒙相告,我等感激不尽。”   那黑衣人道:“尔等可是忘了老夫立过的誓言么?尔等既然要死了,纵然能知道过去未来,又有何用?”   萧翎见那黑衣怪人狼狈的样子,心中暗道:他生了这样两个毒瘤,自愧形秽,羞于见人,才躲在这原始森林之中,不肯和世人见面,此等之人,自是难免有着不近人情的怪僻,理该让他几分才是。心念转动,平和的说道:“老前辈和我等无仇无怨,自然并无真的杀人之心了……”   那怪老人冷冷的接道:“老夫已在此地杀了十八个人,连同你们两人,刚好凑足了二十整数,那些人和在下并无仇无怨。”   萧翎只听的呆在当场,半晌说不出话来,心中却是暗暗忖道:这人如此残忍,实不该留他在此害人。   商八却哈哈一笑道:“咱们闯入老兄的禁地,被你杀了,那是活该,也不怨天尤人,不过,在我们未死之前,想问老兄一件事,还望不吝赐教,咱就算死在你老兄的掌下,那也是感恩于九泉之下了。”   那老人冷然一笑,道:“好,你问吧!”   商八道:“昨夜之中,有人经过了你老兄这处禁地,不知你老兄知不知道?”   那老人冷然说道:“如是有人经过此地,那是必死无疑。”   商八道:“那经过之人,就算已经死去,也该有尸体在此才是。”   那老人摇摇头道:“三年以来,两位是头一次到此之人了。”   商八呆了一呆,道:“实不相瞒,我们追几个贼人到此,一路行来,都有这条巨犬带路,如是无人经过此地,这巨犬也不会找到此地了,大家都是武林道上朋友,还望你老兄,指教一二。”   那老人怒道:“少和老夫攀交情,老夫生平之中,从没有交过一个朋友。”   萧翎心头火起,厉声说道:“我等由虎獒带路,追踪至此,自是不错,阁下却一口否认,分明是那些人的同党了。”   那老人只气得全身发抖,缓缓说道:“好啊!你这娃儿,胆子不小,竟然对老夫如此无礼。”   突扬手一掌,直劈过来。   萧翎左掌一撑,硬接一击。   双掌相触,呼然一声大震,彼此各退一步。   萧翎心中暗道:这老儿掌力如此雄浑,倒是不可轻敌。   那老人双目盯住在萧翎的脸上,怔怔瞧了一阵,道:“小娃儿,你不错啊!”   萧翎道:“什么不错。”   黑衣老人道:“老夫居此数十年,连杀了十八个闯近这水塘之人,但却从来未劳动过老夫要连劈两掌。”   萧翎道:“倒教阁下讶异了。”   商八笑道:“老兄掌心赤红如血,定是练过红沙掌了。”   黑衣人道:“不错,数十年来,从无人在我红沙掌下,逃过性命。”   扬起右掌,又要劈下。   商八急急说道:“且慢出手。”   那黑衣老人道:“你还有什么话说?”   商八道:“老兄连杀了十八人,都是一掌一个,今日这一掌,却是破了往例,不但未能把人杀死,而且未使我家大哥受伤,你们再打下去,鹿死谁手,难以预料,如是我等被你打死,凑足二十之数,那也罢了,万一你老兄伤在了我等手下,岂不是太不划算了么?”   那丑怪老人冷冷说道:“老夫自信不致伤在尔等手中。”   右掌一挥,又拍向萧翎前胸。   萧翎心中暗道:看来如不把他制服,他决然不肯吐出实言。   右手疾快点出,指向那老人腕脉,左手急急拍出一掌。   那黑衣老人虽然生的丑怪,但武功却是不弱,双掌攻势,凌厉无匹,而且掌势雄浑异常。   萧翎施展开连环闪电掌法,展开抢攻。   搏斗二十回合后,萧翎已逐渐的抢得上风。   要知南逸公的连环闪电掌法,乃掌法中的精华之学,每一招,都是南逸公苦思苦究的心血结晶,他毕生精力,消耗在掌法之上,不断苦研改进,萧翎学得这套掌法,已是再三修正,虽非尽善尽美,无懈可击,但就掌法而论,已是旷绝一时之学了。   那黑衣老人,似是做梦也未想到,这年轻人,掌法竟是如此神奇,心头大是骇然,又支撑几合,已被萧翎快迅绝伦的掌法,迫的有些手忙脚乱,应接不暇。   萧翎心中惦念父母,不耐久战,暗中运起修罗指力,激斗中,突然点出一指。   那黑衣老人,正感到迎接不暇,那里还能够防到萧翎暗中发出指力,只觉肋间一麻,被点中了章门要穴。   萧翎指力强猛,又是点中要穴,那老人如何能承受得住,双腿一软,一跤跌坐地上。   商八道:“你杀了一十八人,今日算遭到报应。”   右手一把,提起那黑衣老人的衣领,接道:“你如想再多杀两个人凑足二十整数,那只有一个办法了。”   那黑衣老人穴道虽然被点,但口还能言,说道:“什么办法?”   商八道:“那就是在下问一句话,你就据实答上一句,如有一字虚言,被在下听出了破绽,就有得你的苦头吃了。”   那老人为人虽然冷傲,但却似是十分怕死,连声应道:“你尽管问吧!老夫知无不言。”   商八道:“昨夜至今晨,可有人从此经过?”   那黑衣老人摇摇头,道:“不论何人,在此经过,都无法瞒得过老夫……”   商八接道:“共有几人,去向何处?”   那老人摇摇头:“这三年之内,从无人到过此处……”   目光一掠萧翎、商八,接道:“两位是唯一到此之人。”   商八道:“看来是不让你吃些苦头,你是不肯说出。”   右手食指伸出,点在那老人左颊的大瘤之上。   那黑衣老人闷哼了一声,出了一身大汗。   显然,这肉瘤是他身上最为脆弱的部份,弹指一击,就承受不了。   商八道:“你说是不说?”   那老人痛的直摇头,口中却连连应道:“确然未曾有人经过……”   萧翎一皱眉头,道:“我们有灵犬带路,追寻至此,如是无人经过,怎会找到此地?”   那黑衣老人望了虎獒一眼,道:“那是因此地栖息着一只异兽,那异兽身上能够散发出一种奇异香味,才引得巨犬追踪至此。”   商八道:“什么异兽能散发香味?”   那黑衣老人摇着头,道:“这个老夫无法叫出牠的名字,但牠经过之后,必有一股异香扑鼻,牠每出动一次,必引来很多虎、豹之类的猛兽,不过,牠一向很少出动。”   商八道:“那异兽现在何处?”   那黑衣老人口中支支吾吾,不肯明言。   商八道:“好啊!你可是想给我耍花招么?”   右手一扬,又向那人大瘤上点了过去。   他生具和气之像,和杜九那付天生冷漠的面孔,大不相同,纵然是心中十分恼怒,也瞧不出一点怒意。   那黑衣老人急急说道:“老夫说出就是。”   商八心中暗自好笑,忖道:初见此人之时,看他气概,不可一世,想不到竟是如此贪生怕死。   萧翎看他两颊两个大红瘤,一面滴血,一面流浓,心中油然生出怜悯之念,缓缓说道:“放开他,让他慢慢的说吧!”   商八依言放开他的衣领,说道:“你如再推三阻四,说上一句虚言,我就割了你脸上两个肉瘤。”   那老人轻轻叹息一声,道:“那异兽就栖居在距此十里左右的一座黑穴之中。”   商八道:“何谓黑穴?”   那老人摇摇头道:“关于黑穴的来历,老夫亦是不知,但那石碑之上,写着黑穴二字,老夫就只好称它为黑穴了。”   商八道:“好!你说下去吧!”   那黑衣老人道:“在那石碑之下,有一座穴道,这密林之中,原本就少见天日,那黑穴更是深不见底,走入数尺,就伸手不见五指。”   商八道:“你去过么?”   黑衣老人点点头,道:“如是老夫不去那黑穴,双颊之上,也不会生出这两个毒瘤了。”   萧翎听得呆了一呆,道:“究竟是怎么同事。”   那黑衣老人道:“这话已是十几年前的事了!老夫追踪那只异兽,进入黑穴,但只行丈余左右?就被人点中穴道……”   萧翎心中一动道:“这么说来,那黑穴之中,还住了有人?”   黑衣人道:“那人是否住在黑穴之中,老夫不敢断言,但老夫被他们点到之后,听到有两个人说话,因为是一男一女,所以不必去用心分辨,就可以清清楚楚了?”   商八道:“难道你脸上这两个肉瘤,不是天生的?……”   黑衣老人道:“不错,老夫双颊上两个毒瘤,就是那一男一女的杰作,不知他们用的什磨毒物涂在我的脸上,就长出了这样两个毒瘤,以那男的之意,本想把我杀掉,但那女的却坚持留下我的性命,在此给他们看守这座水池……”   萧翎道:“那一男一女的长相如何?”   黑衣老人道:“老夫一直未能瞧到他们身形面貌。”   商八道:“你为什么不逃走呢?”   黑衣老人道:“我双颊之上,生出这样两个毒瘤,终日里流着浓血,如何还和世人相见,何况每隔二三月,还得服用一次药物,如是不服用药物,这双颊毒瘤暴长,痛澈心肺,就算我不畏世人讥笑,逃出此地,这毒瘤发作,无药可服,也是难免一死。”   萧翎道:“原来如此。”   商八道:“那是说每隔上三个月,就有人再给你送来一次解药了?”   黑衣老人道:“不错,不过,不是由人送来。”   萧翎讶然说道:“不是由人送来,是由何物送来?”   黑衣老人道:“由一只小白猿送来。”   萧翎望了商八一眼,伸手抬活那老人穴道,说道:“你为人所迫,颇堪怜悯,但你在此,连杀了一十八人,那未免是太过残酷了。”   黑衣老人道:“老夫亦是情非得已,那黑穴主人,交代下来,凡是走近这水池十丈以内之人,一律格杀,不许留下一个活口,如是老夫不照他的吩咐,那就不送药物给我。”   商八道:“你可知那黑穴去路?”   黑衣老人道:“虽然知道,但已不敢再去。”   商八道:“你带我等同去,自有我等保护予你。”   黑衣老人双目转动,打量了两人一阵,道:“两位武功虽然高强,只怕也不是那黑穴主人之敌。”   商八冷笑一声,道:“去也得去,不去也得去,你如不愿吃敬酒,那就只好吃罚酒了。”   黑衣老人沉吟了一阵,道:“如是你们遇上那一男一女,送了性命,老夫同去,岂不也送了一条命么?”   商八道:“你活着也是终身为人之奴,死了倒也自在一些。”   那黑衣老人呆了一呆,道:“是啊!这十几年来,老夫怎的就未想通此事。”   商八道:“此刻你想通了么?”   黑衣老人道:“承君一言提醒。”   萧翎道:“那是答应带我们去了。”   黑衣老人道:“好吧!带你们去,大不了一个死字。”   萧翎想到他适才贪生怕死之状,不禁哑然一笑。   商八突对那黑衣老人拱手一礼,道:“老兄贵姓啊,咱们还未请教。”   黑衣老人道:“兄弟王方……”   商八哈哈一笑道:“九头豹子王方。”   王方道:“不错,阁下是……”   商八道:“金算盘商八。”   王方道:“中州二贾……”   商八接道:“中州二贾中的老大,王兄在武林中甚少和人交往,一直是独行其是,想不到还知道咱们兄弟。”   王方叹息一声,道:“在下一生不喜交友,又住在这等密林深处十几年,自然是愈变愈怪僻了,适才多有得罪之处,还望两位勿怪……。”   商八笑道:“这不是很和气么?怎的竟然交不到一个朋友。”   王方叹息一声,道:“在下一生之中,从未交过朋友,平常之时,在江湖之上,东闯西荡,那也罢了,自从黑穴主人在老朽双颊上涂过剧毒,长出了一这样两个肉瘤之后,一个流血,一个流脓,而且每隔一段时日,还要服用解药,常年居住在这等四无人迹的密林之中,想想昔年往事,无一件可以值得回忆的事,连一个想念的人,也是没有。”   商八哈哈一笑,道:“所以,王兄,现在想交两个朋友了。”   王方道:“但兄弟自愧形秽……”   商八接道:“王兄如不嫌弃,兄弟倒是愿和王兄交交。”   王方喜道:“这话当真么?”   商八道:“字字句句,都是出自肺腑之言。”   王方正待答话,突闻一声异啸之声,传了过来。   萧翎道:“什么声音?”   只见商八身前的虎獒,突然汪的一声大叫,放腿向前奔去。   王方急急说道:“商兄,快把虎獒拦住,那奇兽就要出现了。”   商八双手掩口,发出一声低沉的长啸。说也奇怪,那奔行中的虎獒,突然又转了回来,奔行到商八身侧。   萧翎道:“适才一声犬吠,不知是否会惊动那奇兽。”   王方道:“那怪兽每隔三日,必来这水池中洗一个澡,今日正是牠洗澡之时,咱们快躲起来。”   商八抱起虎獒,藏到一株大树之后。   萧翎、王方也跟着藏了起来,几人不过刚藏好身子,立时唤到一股奇异的香味,飘了过来。   王方就在萧翎的身侧,低声说道:“那奇兽就要出现了。”   萧翎凝目望去,只见正西方浓密的林中,缓缓走出一个全身白毛,似鹿非鹿,似羊非羊的怪兽出来。   只见牠缓缓行到水池边,望了那水池一眼,突然一跃而入。   萧翎低声说道:“这怪兽有何用处?”   王方道:“就在下所知,那黑穴主人,对这怪兽确是珍爱异常,致于有何用处,却非兄弟能够了然了。”   萧翎心中一动,道:“咱们如若能够把怪兽擒住,那黑穴主人必前来追寻,咱们也不用到黑穴中去找他了。”   王方道:“这个,兄弟亦是无法料断,那黑穴主人对这怪兽的爱护,也是兄弟这十几年来的观察所得,但这十几年中,那黑穴主人,从未离开黑穴一步,咱们纵然能擒得怪兽,是否能诱他出来,那就很难说了。”   说话之间,突闻一阵震撼林木的厉吼之声传了过来。   萧翎一皱眉头,道:“这是什么声音。”   王方道:“一头狮子,每当这怪兽洗澡之时,必将诱来很多珍禽猛兽,兄弟这几年,受尽了寂寞,但这一方面,却是开了不少眼界,见到了甚多奇奇怪怪的鸟兽。”语声甫停,又是一声怪鸣,自高空传了下来。   萧翎隐在林木之中,抬头看去,只见一只彩羽巨乌,冉冉落在水池旁的一株矮树之上。   王方道:“这是一只雄孔雀,原来雌雄一对,但那只雌的,不知飞向何处,或许在育养幼雀,已经半个月没有来过了。”   萧翎心中大感奇怪,暗道:难道这奇兽身上的异香能有如此厉害么?诱得奇鸟猛兽都膺集于此。   忖思之间,只听鸟鸣盈耳,数十只奇禽异鸟,鱼贯的由那茂密的林木中,飞了出来,纷纷落在池边。   这等莫可思议的奇异情景,只瞧的萧翎目瞪口呆,心中暗道:这奇兽有着如此能耐,诱的鸟兽齐集,我如能把牠捉住,日后见得小钗姊姊,送给她赏玩,定可讨她欢心。   但闻一声怒吼,一只卷毛大狮子,缓缓的走近水池,卧在池边草地之上。   萧翎暗自运气戒备,左手从怀中摸出了一枚制钱,只要那狮子一有举动,立时出手对付。   王方低声说道:“萧兄,这奇兽之奇,就奇在不论何等猛兽,见着牠时,都变的十分柔和,不肯伤牠。”   萧翎道:“原来如此。”说话之间,突见那白毛奇兽,一跃而出,直向西奔去。   王方急道:“糟糕,这奇默虽然不怕猛兽、凶禽,但对人却有着无比的畏惧,而且牠耳目灵敏无比,大约已听到了咱们说话的声音了。”   萧翎一跃而出,道:“快些追它。”   一提真气由那水池上一跃去。   这时,商八也从树后跃出,身侧虎獒,突然汪的一声大吼,直向那巨狮扑去。   那卷毛巨狮怒吼一声,目注虎獒,仍要反扑。   这当儿,萧翎已然跃落对岸,眼看那巨狮怒目圆睁,因深恐虎獒非敌,右手一扬,手中制钱,疾飞而出,直向那巨狮打了过去,他手法奇准,劲力强猛,制钱飞出,迎中巨狮左眼。   那狮巨痛怒吼一声,转身而去。   只听禽鸟惊鸣,数十只珍鸟,齐齐飞起,隐入林木之中。   萧翎一马当先,直向那奇兽追去。   商八、王方,一路紧追在萧翎身后。   林木茂密影响了萧翎的轻功,追了一阵,竟然把那怪兽追的没有了影儿。   只余下扑鼻奇香,袅袅不绝。   幸好那虎獒嗅觉灵敏当先带路而行。   行走之间,忽觉眼前一亮,景物突然一变。   只见这密茂的原始林中,突然空了一片,天日透照而下。   商八打量这片空地,大约有十丈见方,地上长满了细长的青草,和四周参天古木,宛然是两个世界。   萧翎回顾王方一眼,道:“这是什么所在?”   王方四顾了一眼,茫然说道:“这个,在下亦未到过。”   萧翎道:“这不是黑穴么?”   王方摇摇头,道:“黑穴在一株奇大的古松之下,虽然也有一片空地,但却为林木纠结的枝叶所阻,不见天光射入。”   商八道:“咱们放开虎獒,让牠找找,也许这是奇兽的栖息之处。”   原来商八唯恐虎獒胡闹奔闯,见到天光之后,立时把那虎獒抓住。   萧翎道:“先不要慌。”   蹲下身去,伸手拔了一把青草,托在掌心之中,凝目瞧了一阵,道:“王兄在这片森林之中,住了十余年,可曾见到这等柔细的青草么?”   王方摇摇头道:“不曾见过。”   商八伏下身去,也抓了一把青草把在掌心,只觉柔软光滑,有如棉絮一般,当下说道:“此草十分滑嫩。”   萧翎道:“问题就在这里了,像这等古木参天的原始森林之中,那来的这滑嫩的短草,显然是别处移植而来。”   商八道:“大哥高见,这地方确实有些古怪。”   萧翎道:“除了这片十丈见方的草地之外,其他之处,林木衔接,毫无异样,是以奇怪之处,亦即在这十丈方圆之内了。”   商八道:“不错,只有这十丈方圆,那就不难找出其中的隐密了。”   萧翎挥动手中长剑,正想挖开一处地方瞧瞧,突闻一个沉重的声音,传了过来,道:“在这片青草地下,蓄养着世中最为恶毒之物,不论你有如何高强的武功,也无法和那千千万万的毒物对抗。”   这声音来的十分突然,萧翎、商八,都不禁为之一呆。 第四十五章 黑石穴中藏异人   抬头望去,只见一辆轮椅,缓缓由林木中转了出来。   那轮椅十分怪异,四周都用竹子撑了起来,在那竹子四周,幔布绿纱,一个身着蓝衫,头戴方巾面色苍白的中年人,端端正正的坐在轮椅之中。   萧翎心中大感奇怪,低声对商八说道:“这人有些奇怪,为什么要把轮椅四面,撑起纱帐呢!”   商八道:“看来这片浓密森林中,怪事甚多,咱们要留心一点了。”   只见那人推动轮椅,紧靠那草地旁边而行,转到商八等身丈余左右事,停下身来。   商八低声对萧翎说道:“这人不肯从草地中穿行而过,却沿着草地转了过来,看起来,这片青草地中,确然是有些问题了。”   萧翎点头应道:“不错。”   目光却投注到那输椅上中年人的身上,只见他膝上掩盖着一条红毯,身旁放着一个网罩。   这等装着,看上去不伦不类充满着诡异。   商八重重咳了一声,拱手说道:“这地方可是朋友你的居住之处么?”   那人摇摇头,又忽然点点头,叹息一声,道:“也可以这么说了。”   商八望了萧翎一眼,茫然说道:“这是怎么回事呢?朋友可否说的清楚一些。”   那人道:“这地方不是我居留之地,但我却已经停住了五年之久,你说这地方算不算是我居住之地呢?”   商八哈哈一笑,道:“不错,有点道理。”   萧翎看他十分和气,不似在初见时那等怪模样,当下一抱拳,道:“请教朋友贵姓?”   那人道:“贱姓张,草名自安。”   萧翎道:“原来是张兄,在下萧翎。”   张自安道:“唉!诸位是我五年来唯一遇上的人,平常之日,在下是只能瞧瞧猛兽、珍禽,打发这个寂寞岁月。”   萧翎道:“听张兄的口气,并非自愿留在此地了。”   张自安突然撩起膝盖上红毯道:“我双腿被人捆在这轮椅之上,寸步难行,在这等密林之中,轮椅也只能在这甚小空隙之地,来回走动一下了。”   萧翎纵目望去,只见他双腿之上,都被牛筋,密密捆起,大约年代过久的关系,那牛筋已经变成了紫墨之色,心中暗道:这牛筋虽然牢固,但如是身有武功之人,费上三五年的功夫,应不难把它弄断。   当下说道:“这样悠长的时光中,张兄何不想法斩断腿上牛筋呢?”   张自安打量萧翎一下,哈哈一笑,道:“萧兄等想都是武林中的高人了。”   商八道:“会几手粗浅的武功。”   张自安道:“在下腿上捆缚的牛筋,在诸位眼中,也许不算什么?但在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弱之人,要想弄断在腿上的牛筋,自非容易之事了。”   萧翎轻轻叹息一声,道:“张兄不是武林中人,何以会被人如此摆布呢?这等情形,决非一个普通之人报仇雪恨的手段。”   张自安道:“这就怪在下好奇之心过重,从小喜爱读那些奇奇怪怪的书,因而成癖,到处搜购奇书,在下家中薄有田产,衣食无忧,每日读书自娱……”   他却仰起脸来,长长吁一口气,接道:“大约是十年之前吧,我搜购一本奇书,那本书原为一代书圣时天道所有,上面有他亲笔批注字迹,不知如何流露出来,在下无意购得,一读之下,废寝忘食,全神贯往,苦研数年。”   商八道:“那是一本什么书,记述些什么事,竟能使张兄全神贯注,废寝忘食?”   张自安道:“是一本古书,什么人手着之书,因面底破失,己无从查考,上面记述的,都是医道,单方,炼毒,解毒,以及饲养各种毒物之法。”   商八道:“那是一本药书了。”   张自安道:“也不能算它是本药书,因为它记述的范围很广,尤以记述炼毒,解毒之法,都是些未曾听闻的怪事,那著书之人,不但胸罗甚博,读过万卷书,而且还行过万里路,足迹遍天涯,在那字行之间,分记着数十种奇毒之物的出处和捕捉之法。”   商八接道:“你可曾试过么?”   张自安道:“在下研究入迷,忽生奇心,备了川资,带着一个长工,远行云黔,依照那书记述之法,果然捕得了一十三种奇毒怪蛇而归。”   萧翎道:“当真有此等事。”   张自安点点头,道:“一点也不错,我照那书上饲养之法,不但把那一十三种的奇毒怪蛇尽皆饲活,而且还把他们野性驯化,供我役使。”   商八摇摇头,道:“果然是闻所未闻的事。”   张自安道:“在下看那驯蛇之法甚灵,又动了好奇之心,一年后,又照那书上所说,进入川中,果然又擒得了几种奇毒之物,这一来,在下擅养毒物之名,立时传遍了镇里之间,但也因此招来了很多烦恼……”   商八道:“可是有很多人,要去瞧那毒物么?”   张自安道:“最大的烦恼,还是在下无意间施以毒攻毒之法,医治好一位邻居的毒疮,想不到因而竟声名大噪,一传十,十传百,求治之人,络绎不绝,户限为穿,且有不远千里来求之人……”   萧翎道:“救人施药,也是大大的善事,张兄何乐不为?”   张自安道:“兄弟所知,都是那本奇书上记载的单方,对医道却一窍不通,如何能为人治病疗疾,但奇的是那单方灵验无比,竟有着药到病除之效,在下越是推拒,他们越是苦求,迫不得已,只好立下一条禁例,凡重病奄奄垂死之人,我才肯施救,这一来虽然清静了一些,但我的声名早已传遍江湖,五年之前一个深夜,被人绑架至此,要我为他们饲养几种奇毒之物,就把我捆在这张轮椅之上,事情经过似很复杂,说来就是这么简单。”   商八道:“那些毒现在何处?”   张自安道:“就在这片草地下。”   萧翎道:“是些什么毒物?”   张自安道:“原来养有数十种之多,经过几年选择淘汰,目下只余两种毒物了。”   商八道:“这些毒物可有名字么?”   张自安道:“自然有了。”   萧翎道:“请教张兄,目下这两种毒物,如何称呼。”   张自安道:“一种名叫血蝇,一种叫金翅蜈蚣。”   商八道:“金翅蜈蚣,在下倒是听人说过,那血蝇,却从未听人说过。”   张自安道:“这两种毒物……相较之下,那血蝇之毒,尤胜过金翅蜈蚣……”   目光缓缓由几人脸上扫过,接道:“那是盛产南疆的奇毒之物,江湖中,施用毒物之人虽多,但很少有敢轻持虎须,去捉血蝇。”   萧翎道:“其名血蝇,顾名思议,那是和一般的苍蝇类似了。”   张自安点点头道:“单就形状而论,确和一般苍蝇相似,只是体积要大了很多,而且其嘴似蚊,十分尖硬,所谓血蝇,那是最喜食血之物了。”   商八微微一笑,道:“如若至此而已,那也当不得毒物二字。”   张自安道:“如仅只此,他们也不会费尽千辛万苦,把一群毒物饲养在这里了。”   萧翎道:“那地下的血蝇和金蜈蚣,不知有多少数量?”   张自安道:“金翅蜈蚣,约在千只以上,那血蝇就无法算计了,约略万只。”   萧翎道:“什么人,要你饲养这两种毒物?”   张自安道:“说来惭愧,到今日为止,我还未曾见到那主人之面,每次他和我谈话的时间,在无月的黑夜,而且他们站在很远的地方和我谈话,不过我可以确定他们是一男一女。”   王方接口说道:“不知是不是黑穴主人?”   张自安略一沉吟,道:“不错,在下似乎听到过黑穴这个名词。”   王方道:“那一定是黑穴主人了。”   萧翎道:“张兄,在下有几句不中听之言,说出口来,还望张兄不要见怪。”   张自安道:“萧兄有何教言,只管请说。”   萧翎道:“他饲养这批毒物,必然有着恶毒的作用了,为了免得为害人间,在下想把这群毒物,一起毁灭,不知张兄有何良策。”   商八突然探手从怀中摸出一把匕首,道:“我先割断张兄腿上的牛筋如何!”   张自安摇摇头,道:“不用了,我双腿被他们捆了数年,行血早断,经脉恐已枯去,就算割去腿上捆的牛筋,只怕也是无法行动了。”   商八道:“不要紧,张兄如若不能行走,在下背你走就是。”   张自安仰起脸来,长长吁一口气,道:“兄台盛情,在下感激不尽。”   话未说完,突间冷厉的声音,传了过来,道:“张自安,你在和何人说话。”   张自安脸色一变,挥手说道:“诸位请快躲起来,有人来了。”   只听一阵哈哈大笑,道:“还想躲起来么?”   萧翎凝目望去,只见一个全身黑衣,脸上也蒙着黑巾的人,由林中绕了出来。   那人似是未料到有如许多人,不禁微微一怔。   萧翎低声说道:“别让他跑了,最好能把他生擒起来。”   商八应了一声,缓步向前行去,一面拱手说道:“咱们兄弟很久不见了,你老哥子好啊!”   那黑衣道:“你是什么人,在下和你素不相识,怎的称兄道弟起来。”   商八道:“四海皆兄弟,在下称你老哥子,那是不会错的了。”   黑衣冷哼一声,道:“既是素不相识之人,那就不用叫的这般亲热了。”   这时,商八距他只余下丈余,陡然大喝道:“你是敬酒不吃吃罚酒,叫你老哥子不高兴,那我只有叫你兔崽子了。”   那黑衣人微微一楞,还未及还口,商八已飞跃而起,一招“苍鹰搏兔”,直扑过去。   那黑衣人的身手不弱,眼看商八扑了过来,右腕突然一翻,拔出一柄短刀,疾向上面迎去。   商八道:“好小子,竟然还有两手。”   左手劈出一掌,封闭刀势,右手施拿擒拿手法,只向那黑衣人握刀右腕抓了过去。   那黑衣人刀势一转,划出一片光圈,护住了身子。   商八一沉丹田真气,疾落实地,立时挥掌过去,施展空手入白刃的工失,挟杂着擒拿手法,和那黑衣人展开了一场恶斗。   那黑衣人刀法十分诡奇,变化万端,很难揣摩,商八连出了两次险招,都未能夺下他的兵刃,心中又是惊奇,又是焦急,暗道:如若不能把此人生擒,如何向大哥交代。   心念转动,手法突变,左手一招巧打金铃,全力击出,右手一招金丝缠腕硬向那黑衣人的左腕之上扣去。   他心急之下,左手掌力甚强,那黑衣人想回刀相救,却被商八的掌力,把刀势逼住,右手抵隙而入,一把扣住黑衣人的左腕,哈哈一笑,道:“好小子,你能和商老大走了十招,那也算不错,还不把单刀给我扔下。”   说话之间,五指加力,那黑衣人倒是听话的很,乖乖的把手中单刀扔下。   商八左手一探,捡起了单刀,右手拖住那黑衣人,再向萧翎身侧行去。   张自安眼看商八赤手空拳,生擒了那用刀的黑衣人,心中大是羡慕,道:“唉!如若在下早几年能学一点武功,也不会被他们擒住,听凭摆布了。”   商八心中暗暗笑道:学武功岂是简单的事,你就算练上三五年的武功,也是照样被人擒来,只怕本身所受,更是凄惨一些。   萧翎目光一掠那黑衣人,道:“掀去他脸上的黑纱。”   商八微微一笑,道:“朋友用一块黑布把头脸蒙起,不知是何用心,难道确有见不得人之处么?”   说着话,扬起左手,一下揭开了那黑衣的脸上黑布。   凝目望去,不禁使人一呆。   原来那黑衣人脸上有一个大洞,竟是没有鼻子。   萧翎轻轻叹息一声,道:“黑穴主人手段的残忍,尤过百花山庄。……”   目光一掠那黑衣人道:“你的鼻子可是被削去了么?”   那黑衣人脸上本来是一股倔强不屈之色,听完萧翎之言,突然微微一叹,道:“不错,是被人削去了。”   萧翎道:“在下萧翎,兄台不用害怕,只要能把那黑穴主人的事迹告诉在下,在下负责你安全离此就是。”   那黑衣人摇摇头;道:“太晚了。”   萧翎道:“为什么?”   只听那黑衣人闷哼一声,一口黑血喷了出来,闭目而逝。   萧翎回顾了商八一眼道:“这黑穴主人的手段如此恶毒,咱们岂能坐视,必得设法扫穴犁庭,一举把他的基业摧毁,免得他在百花山庄,四海君主之外,又多了一个为恶江湖的大患。”   商八轻轻叹息一声,道:“目下江湖隐伏的杀机,可算是千百年来,从未有过的暗淡时间,遍地陷阱,漫天风烟,大哥恰如风烟中的一轮明月,但望得道多助,早竟全功……”   说话之间,突闻一阵轻微的嗡嗡之声,传了过来。   张自安急急说道:“诸位快请进入这纱帐之中,那血蝇就要出现了。”   商八对着身侧虎獒,低啸数声,那虎獒突然转身疾奔而去。   这时,王方已然应声揭开纱帐,钻了进去。   萧翎心中似是有些不服,凝神戒备,望着那草坪正中,凝立不动。   商八一推萧翎。低声说道:“大哥快请躲入账中,此事冒不得险。”   萧翎道:“我不信那血蝇和金翅蜈蚣,当真厉害无比,能够吃人。”   但闻张自安叫道:“两位快请进来,再晚片刻就来不及了。”   商八拉着萧翎钻入账中,道:“咱们先瞧瞧情形再说,如若那血蝇不能伤人,咱们再出来不迟。”   萧翎被商八拖入了纱帐之中,刚刚站好身子,那广大的草坪中间,突然裂开了一道三尺见方的洞门,一群寸余长短的黑虫,泉涌而出。   张自安急急说道:“有人故意放出血蝇,诸位多多小心了,当心四面纱帐,那血蝇腹有奇毒,只要被他们咬上一口,必死无疑。”   就在说上两句话的工夫,已然有千万只血蝇,飞了出来,十余丈方圆的草坪上,尽都是游飞的血蝇,嗡嗡之声不绝于耳。   萧翎凝目查看,只见那血蝇全身墨绿,而且翅力强劲,飞行迅快,有如电掣流矢一般,交织在一片空旷的草地之上。   只听张自安轻轻叹道:“好厉害的毒物。”   萧翎闻声惊觉,转眼望去,只见那纱帐外一具尸体之上,爬满了血蝇,但见那尸体很快的缩了下去,片刻间只余下一层皮包骨头。   商八道:“张兄,这血蝇果然恶毒,不知有什么制服它的法子。”   张自安道:“此时此刻,谁也难有良策,只有等他们进入地下巢穴中时,放起一把火,活活把他们烧死。”   但闻王方失声叫道:“血蝇来了。”   扬掌欲劈。   原来,已有数十只血绳,嗅得几人气息,直向这纱帐上飞来。   张自安急急说道:“不可动手,就算你一掌震死几只血蝇,但如击坏纱帐,使他飞了进来,咱四个人,谁也别活了!”   王方轻轻咳了一声,道:“如若他们愈集愈多,冲破了纱帐如何是好。”   张自安道:“不要紧,这纱帐乃是一种上好的熟丝织成,相当坚牢。”   两人对答之间,那血蝇已然猬集于纱帐之上,霎时之间,落的不见空隙,遮去了天光。   萧翎疾快的套上千年蛟皮手套,说道:“商兄弟你照顾下面,别让血蝇抵隙而入,王兄你请照顾上面。”   张自安道:“不能用手和那血蝇相触,以免沾上剧毒。”   商八把手中一把匕首,交给王方,道:“王兄,这纱帐之内,不能用手对付血蝇,用这个对付钻入账中的血蝇。”   王方也不谦让,伸手接过了匕首。   商八阅历丰富,入幕之时,随手折了一段枯枝,长不过尺许,大约有鸭蛋粗细,握在手中。   这时,纱帐四周,都已集满了血蝇,一股强烈的腥臭之气,扑入了纱帐之中。   帐上集聚的血蝇过多,层层密密,把所有的天光,尽皆隔绝,宛如被困在一座小暗室中。   商八一面运足目力,默查四面纱帐,一面低声对张自安道:“张兄,你既知饲养血蝇之法,定然也知道逐退血蝇之法了,咱们如被长困于纱帐之中,亦非长策。”   张自安正待答话,突闻一个冷漠的声音,传了进来,道:“尔等已然被血蝇所困,只要在下随手发出一件暗器,击破纱帐,血蝇乘隙而入,侵入纱帐,诸位都将为那血蝇吸干体内之血而死,这血蝇千千万万,漫天皆是,诸位本领再大,也是无法抗拒。”   萧翎低声问道:“张兄,这是什么人?”   张自安道:“很像那主人口音。”   王方道:“不错,正是那黑穴主人的口音。”   萧翎点点头,道:“商兄弟,你听他声音,距此约有好远。”   商八道:“大约在两丈开外。”   萧翎道:“和我的判断相同……”   目光转注到张自安的身上,道:“他何以不畏血蝇。”   张自安道:“我想他不是涂有解药,使血蝇不敢相侵,就是也躲在纱帐之中。”   萧翎道:“怎么?可是有一种药物,能够制服血蝇是么?”   张自安道:“有几种药物,调和之后,产生出一种奇怪的香味,血蝇闻得那香味之后,就远远避开不敢相犯。”   萧翎轻轻叹息道:“如若他是躲在纱帐之中,在下或有对付他的办法,如是涂了药物,那就不容易对付他了。”   商八心中一动,道:“张兄,可会调制那药物么?”   张自安道:“那奇书之上,记得明白,只是有两种主药,得之不易;在下虽会调制,但却难为无米之炊。”   只听那冷漠的声音,重又传来,道:“适才在下之言,诸位想是已经听到了,眼下诸位只有两条路,可以选择,一是任我打开纱帐,让那毒蝇乘虚而入,吸去体内之血,一是听我之命,入我黑穴之门,为我所用。”   萧翎冷笑一声,正待反唇相讥,却为商八摇手阻止,低声道:“对付这等恶毒之人,不用和他们谈什么江湖道义了,兵不厌诈,让小弟对付他吧……”   语语声微微一顿,高声说道:“阁下什么人?”   那冷漠声音应道:“在下黑穴主人。”   商八道:“黑穴主人,在下走遍了大江南北,怎的从未听过此名。”   黑穴主人道:“在下不在武林中现身也就罢了,一旦出现江湖,必将使武林震骇,天下惊服。”   萧翎道:“就凭仗着这一群血蝇之力么?”   那黑穴主人道:“血蝇和金翅蜈蚣,不过是区区饲养的两种毒物,那也算不得什么厉害之物,话虽如此,但诸位如想躲过血蝇毒咬,亦非易事了。”   商八道:“我等入你黑穴之门,不知要如何一个入法?”   黑穴主人道:“事情最简单不过,诸位如答允入我黑穴,为我所用,只需服下一粒药物,就五官之中,毁去一样,或鼻或目,随便诸位选择,那就算是我黑穴门下弟子。”   商八暗暗惊道:“这是什么规矩!”   口中却高声应道:“阁下可知我等姓名吗?”   黑穴主人纵声一阵大笑,道:“如是普普通通的人,在下也不会这般对待你们了。”   商八道:“阁下可能说出我们的名字么?”   黑穴主人道:“如是我没有看错,阁下是中州二贾的老大,金算盘商八。”   商八怔了一怔,道:“还有一位呢?”   黑穴主人道:“大名鼎鼎的萧翎,是么?”   商八望了萧翎一眼,低声说道:“看来,他是故意引诱咱们到此了,但兄弟确未听闻过黑穴主人之名,这其间只怕是别有内情。”   萧翎道:“他一口能叫出咱们姓名,实是叫人憾疑。”   只听那黑穴主人又道:“王方,你胆敢背叛于我,那是死有余辜了。”   王方望了商八一眼,道:“如若咱们被他生擒,不知要受些什么酷刑,在下宁被血蝇生食,也不愿再落他的手中了。”   惊惧之情,溢现于言词、神色之间。   萧翎缓缓伸出手去,低声对王方说道:“把阁下手中匕首借我一用如何?”   王方早已惊吓的六神无主,伸出手去,把匕首递给萧翎。   萧翎右手紧握匕首,缓缓说道:“我萧翎半生来,从未暗算过人,今日情形不同,只好施展一些手段了。”   商八道:“咱们先中奸计,被困于斯,不论施展什么手段反击,都不能算是暗虑算计。”   萧翎道:“好,你再逗他说话,我要辨出他停身方位。”   原来,几人停身的纱帐之外,集满了血蝇,无法瞧得帐外景物。   商八高声吟道:“老兄自号黑穴主人,而且居住在这等暗无天日的森林之中,终年不见阳光,想来定然是一个见不得天日的人了。”   黑穴主人冷然一笑,道:“在下修习的武功,与众不同,岂是常人所能了然。”   萧翎早已暗中运起功力,凝神倾听,辨出黑穴主人停身之位,突然一挥右手,匕首穿帐而出。   寒芒过处,数只血蝇,被斩两段。   但丝织的纱帐,也被匕首划了一道口子,两只血蝇,钻了进来。   萧翎早已有备,右手一挥,生生把两只血蝇捏死,左手却疾快的捏住了纱帐破裂之处。   他的动作奇快,张自安原想出口招呼他不要碰那血蝇,话还未说出口,萧翎已然捏死了两只血蝇,而且已把纱帐洞口封了起来。   只见数十支长长的细口,由那纱帐空洞中伸了进来,向萧翎手上叮去。   张自安大惊失色的叫道:“萧兄,不能让那血蝇叮上。”   萧翎微微一笑,道:“不要紧,在下戴有手套。”   张自安道:“那血蝇之口尖锐异常,纵然带有手套,也是难以防止。”   萧翎道:“在下这手套与众不同,纵然是利刀刺到也难伤得。”   张自安看数十支血蝇,叮在萧翎的手背上,他竟是若无所觉一般,也就不再言语。   商八心知萧翎回旋手法,乃千古一绝,心中暗道:但愿这一刀能伤了那黑穴主人,也好集中全力对付这云集的血蝇。   凝神听去,久久不闻一点声息。   这时,纱帐中四个人,全部屏息凝神而立,听不到一点声息。   足足过了一盏茶工夫之久,仍然不再闻那黑穴主人的声息。   商八一皱眉头,道:“奇怪呀!那黑穴主人难道会无声无息的退走了么?”   萧翎道:“咱们困守这纱帐之中,岂是长久之策,必得想个法子,离开此地才行。”   商八道:“也许那黑穴主人,已为大哥回旋刀法击中,早已悄然而退了!……”   目光转到张自安的身上,接道:“张兄,可有良策,除去纱帐之外的血蝇么?”   张自安虽是一介书生,但对生死之事,却是看的十分淡然,神色十分镇静,淡淡一笑,道:“眼下唯一之策,只有等到深夜天寒之时,他们可能自行散去。”   商八心中一动,道:“为什么?难道这血蝇怕冷么?”   张自安道:“这血蝇有两种特性,一是食量惊人,十二个时辰之内,不进食物,立时翅软腿柔,再无伤人能力,一是畏惧寒冷,不能久见天光。”   萧翎道:“难道咱们就这样守上几个时辰么?”   张自安道:“除了让牠们自行散去之外,在下想不出良策了。”   萧翎道:“就算咱们能够耐心等待,那黑穴主人,也未必会给咱们等下去的机会,如其受困帐中,任人宰割,为何不奋力而去,和他一决雌雄。”   张自安摇摇头道:“你没有机会的,出此纱帐一步,即将受到那血蝇四面八方的围攻,只要你被叮一口,在一盏热茶工夫之内,毒性即将发作,全身麻痹,武功尽失,那时,只有被血蝇吸尽全身精血而死了……”   语声微顿,突然又接口说道:“除非你能把全身都罩在一层刀枪难入的衣着之下。”   萧翎正待答话,突然啪一声,一道寒芒,破帐而入。   萧翎手法奇快,又戴着千年蛟皮手套,不畏锋毒,右手一抄,已接在手中。   凝目望去,原是一把柳叶飞刀。   商八急挥手中枯枝,嗤嗤两声,击落了两个乘空而入的血蝇。   但那血蝇悍不畏死,闻得几人身上气息,不停向纱帐之中猛冲,遇得空隙,更是抢向纱帐之中钻来。   萧翎急急抛去手中飞刀,腾出右手,把纱帐被那飞刀穿破之处,抓了起来。   这时,他双手分捏了两处纱帐破口,如是那黑穴主人,再发暗器,击破了一处纱帐,血蝇钻了进来,四人都难逃那血蝇毒口,奇怪的是,那人发了一刀之后,良久竟没有再发暗器。   这寸寸死亡的沉寂,把一个久走江湖的商八,也闹的有些茫然不解,望了张自安一眼,道:“这是怎么回事?”   张自安道:“这个在下如何知道?”   其实商八明知问他是白问,但却情不自禁的问了出来。   正自纳闷之际,突闻一个女子的声音,传了过来道:“那里面困的什么人啊!”   这声音传入萧翎和商八的耳中,都不禁为之一震。   商八低声说道:“那不是金花夫人的声音么?”   萧翎道:“不错,她怎会到了此地,难道这黑穴主人,也是和那沈木风有关不成……”   萧翎等人正疑惑金花夫人何以会认识黑穴主人,只听一个男子声音道:“那里困的是中州二贾中的商八,和萧翎……”   金花夫人咯咯一笑,道:“萧翎么?他专门和我们作对,今日如是被你生擒,那可是一件大大的喜事,也将是一件震动江湖的大事。”   黑穴主人道:“那萧翎个性倔强,不肯入我黑穴门,看来只有击破他们那护身纱帐?让血蝇饱餐一顿了。”   金花夫人似是有意让萧翎等听到,故意提高了声音,道:“这样未免太可惜了。”   黑穴主人道:“有什么可惜的?”   金花夫人道:“你可知那萧翎在当今江湖上的名气么?”   黑穴主人道:“这些年来,我很少离开黑穴,只是从别人口中听得萧翎之名,却是不知详细内情,不过中州二贾,昔年倒是有过一面之缘,确是大大有名的人物。”   商八心中暗道:“这人和我有过一面之缘,不知是何许人物,怎的一点也想不起来。”   但闻金花夫人说道:“那箫翎崛起江湖时间虽然很短,但却已经名噪武林,你如让血蝇吸去他身上之血,别人听了,也是不信。”   黑穴主人道:“为什么?”   金花夫人道:“因那萧翎的名气太大了,你如真杀了他,不要说别人难以相信,就是我金花夫人未曾见他之面,也不相信他会被你血蝇所困。”   黑穴主人哈哈一笑,道:“这么说来,那是不能让那萧翎死了。”   金花夫人道:“不错,只要你能生擒了他,立时可扬名四海,立万江湖。”   黑穴主人道:“有这等事。”   金花夫人道:“我说的句句实言,你如不肯相信,那也是没有法子的事了。”   黑穴主人道:“但那萧翎生性倔强,不肯投入我黑穴门下,留着他岂不是一个祸患。”   金花夫人道:“要想法生擒他,纵然用些心机,拖延一些时间也是不妨,因为萧翎……”   声音突然低了下去,难再听到。   但闻那黑穴主人道:“夫人说的不错,高见实叫在下佩服。”   商八附在萧翎耳边说道:“金花夫人定然在想法子救你了。”   萧翎道:“这女人心机难测,谁知她在闹的什么玄虚呢?”   商八道:“看情形大约是不会错了,她对别人恶毒,但对你却是与众不同。”   又过了片刻,远处突闻一片奇异的怪啸传来,那群集于纱帐上的血蝇,突然掉头飞去,片刻间一个不剩。   抬头看去,日光照射在树梢之上,天色也不过刚过午时不久。   萧翎正待揭帐而去,突闻张自安道:“萧兄,等候片刻再出纱帐不迟。”   萧翎道:“为什么?”   张自安道:“那黑穴主人有一只藏居血蝇的黑笼,如若他躲在树后,待你出了纱帐,陡然放出了血蝇,那时你再想逃回纱帐,只怕已来不及了。”   萧翎沉吟了一阵,道:“纵然难免遇上些凶险,那也是强过呆在这纱帐之中。”揭开纱帐,飞跃而出,只听柔柔细音,传了过来,道:“快些退回纱帐中去。”   萧翎不用去分辨,已听出是金花夫人的声音,施用传音之术示警,来不及多加思索,反身一跃,重又回入纱帐之中。   商八道:“怎么?纱帐外果有埋伏,是么?”   萧翎低声道:“金花夫人施展传音之术,要我返回纱帐。”   商八微微一笑,道:“那就行了。”   萧翎奇道:“什么行了。”   商八道:“她如不是胸有成竹,决不会要你返回纱帐中来。”   萧翎道:“这个你怎么知道?”   商八道:“那金花夫人聪明绝伦,满身都是剧毒,又能施下辣手,他如是存心救你,必然能想出办法。”   谈话之间,突闻金花夫人娇笑之声,传了过来,道:“萧兄弟,你没有受伤么?”   萧翎道:“我很好。”   只见一只玉手,伸了过来,揭开纱帐,道:“现在可以出来了。”   萧翎当先行出纱帐,金算盘商八紧随萧翎身后,行了出来,日光下,只见金花夫人面色苍白,不见一点血色,头发散乱,似是刚刚醒来。   她双腿乏力,似是无法支持体重,身子摇了两摇,几乎摔倒在地上。   萧翎疾快的伸出手去,扶住了金花夫人,说道:“姊姊伤势好一些么?”   金花夫人笑道:“不要紧啦,大概是不会死了。”   萧翎已从无为道长等口中,听过她相救之事,心想说几句感激之言,又不知从何开口,轻轻叹息一声,道:“那黑穴主人呢?”   金花夫人道:“被我暗施算计,用毒蛇咬了他一口,不论他武功如何高强,也难活过一十二个时辰的了。”   王方突然接口说道:“那黑穴之中,一男一女,男主人如受了伤,那女主人只怕就要赶来。”   金花夫人道:“因此,咱们得快些逃走,据我所知,那黑穴之中,只怕还有很多武林高手。”   萧翎道:“姊姊怎会认识那黑穴主人呢?”   金花夫人道:“说来话长,可谓一言难尽,此地不是谈话之处,咱们先找一处藏身之地,再告诉你不迟。”   张自安道:“如是那黑穴女主人,带上一笼血蝇,追踪你们,只怕天下无你们可以藏身之地。”   金花夫人冷笑道:“血蝇虽然恶毒,但我金花夫人看来,算不得什么利害之物,你可知天生万毒,一物降一物么?”   张自安道:“据在下所知,只有苗疆的人面蜘蛛,可以制服血蝇。”   金花夫人道:“不错啊!看起来,你还算有些见识,但我身上,就带的有苗疆的人面蜘蛛。”   张自安道:“既是如此,你得快些走了,此时此地,那黑穴女主人如若放出血蝇,你们纵有人面蜘蛛,也是难以应付。”   金花夫人道:“这人说的不错,咱们得快些找一处可资藏身之地。”   萧翎道:“好!我扶着姊姊赶路。”   商八望了萧翎一眼,道:“可要带着这位张兄走么?”   张自安道:“不用了,在下双腿残废,行动不便,你们快些逃命吧!”   商八突然向前行了一步,一掌劈了下去,只听轰然一声大震,张自安坐的木椅,被商八一掌劈的碎了一半,说道:“在下背着张兄赶路。”   也不待张自安答应,连人带一半椅子背了起来,大步向前走去。   王方一挺胸道:“兄弟当先开路。”   此人对那黑穴主人人似是十分敬畏,但此刻却突然振作起来。   商八背着张自安紧随在王方身后,萧翎扶着金花夫人断后而行。   但那金花夫人双腿无力,奔行起来十分艰苦,萧翎无可奈何,只好把金花夫人一把抱起赶路。   金花夫人微微一笑道:“兄弟呀!你这样抱着我不怕有人吃醋么?”   萧翎浅浅一笑,心中暗暗忖道:此时此刻,她还有心开玩笑。   口中却说道:“姊姊行走不便,小弟理应效劳。”   金花夫人道:“你们如记得来路,快些照原路出去,咱们要找一个山洞之中躲避。”   金算盘商八记路之能,江湖上很少有人能够及得,不停出口招呼着王方折转方向。 第四十六章 幽幽琴韵断肠箫   大约行了半个时辰左右,已到林边。   抬头看去,只见蓝天白云,山色凝翠,正行到一处悬崖所在。   商八轻轻叹息一声,道:“咱们仍然走错了方向。”   萧翎突然想起了孙不邪和无为道长等,心中一震,道:“不行,咱们得快些回去。”   张自安道:“为什么?还未脱离险境,为何又要自投虎口。”   萧翎目光投注到商八脸上,道:“兄弟,咱们就算逃出了险境,但那无为道长和孙不邪等不知道血蝇之毒,入林寻找咱们,必定为那黑穴主人所伤。”   金花夫人道:“怎么?他们都来了么?”   萧翎道:“他们都在林外等候,我和商兄弟随虎獒追踪入林……”   金花夫人道:“兄弟追踪的是什么人?”   萧翎道:“在下父母……”   语声微微一顿,又道:“姊姊和那黑穴主人相识,可曾见到他擒有生人么?”   金花夫人摇摇头道:“我不知黑穴内情。”   萧翎道:“那他为什么要救你?”   金花夫人道:“我晕倒在路旁,为百花山庄之人所救,大约那沈木风看姊姊还是一位大为有用之人,为此派遣高手,带着解药追寻我的行踪,总算我不该死,竟然被他们找着了……”   萧翎道:“你何以跑入黑穴?”   金花夫人道:“姊姊在晕迷之中,被他们送来此地,因此,我才想到这黑穴定然和百花山庄有着很深的关系。”   商八突然一顿足,道:“是了,是了……”   萧翎道:“什么事?”   商八道:“据小弟所知昔年天下高手追踪那沈木风到了一密林之中,沈木风就影踪不见,定然躲在黑穴中了。”萧翎呆了一呆,道:“这么说来,这处黑穴,才是那沈木风的老巢了。”   金花夫人道:“那里面十分庞大,漆黑如墨,就姊姊感觉而言,似有着甚多的门户……”   萧翎道:“唉!在下二老双亲,定然是被关入黑穴中了。”   商八道:“如若俩位老人家果被藏入黑穴,也是天色刚明时分,或是更晚一些……”目光转注到金花夫人的脸上道:“夫人,几时醒来?”   金花夫人道:“刚刚清醒不久,我清醒之后,就从那黑穴中摸索出来,那黑穴之中,道路虽然很复杂,但我居住之处,离那洞口不远,终于被我摸索而出。”   金花夫人又笑道:“姊姊是何等人么,虽然不认识他,但猜也可以猜出他的身份,何况他又不认识我呢?”   商八道:“听夫人口气,似是不知萧大侠父母被掳之事。”   金花夫人道:“不知道,我从那黑穴出来,就碰上了你们被困之事。”   箫翎道:“那黑穴可是深入地下的一个穴洞么?”   金花夫人道:“斜向下面行去,不知有多少门户,也不知有多深多长,如是不知内情之人,进入黑穴,不是被他们生擒,就是被他们暗算而死。”   箫翎只听得皱起眉头,道:“那黑穴之中,可是设的有机关埋伏。”   金花夫人道:“是否有机关埋伏,姊姊不知,但那穴中之暗,尤过那阴云密布的黑夜,不论任何目力都无能在黑穴之中,看到三尺以外的景物,不要说机关埋伏了,单是用人来暗施算计,就使你防不胜防了。”   箫翎道:“那黑穴中有很多人么?”   金花夫人道:“在那黑穴之中,我没有瞧见一个人,但在我感觉之中,似是有着很多的人。”   箫翎道:“小弟有一件事想不通。”   金花夫人道:“什庆事?”   箫翎道:“那黑穴中人,难道就可瞧见东西么?”   金花夫人沉吟了一阵,道:“这种武功,姊姊没有练过,不敢胡言,如是一个人在黑穴中,一住数十年,或者可以练成暗中见物的特殊目光。”   商八道:“纵然不能把目光练的黑夜见物,但他们至低限度,可以熟悉那黑穴中形势,隐在暗处施袭,就非人所能防守的住了。”   张自安突然接口说道:“诸位还是快找一处可以防守那血蝇之处,万一那黑穴中有人追来,咱们在这等暴露之地,只有死亡一途了。”   金花夫人探首向悬崖下望了一眼道:“兄弟能够下这断崖么?”   箫翎目光转动,打量了一眼,道:“大约可以。”   金花夫人指着断崖下一处死角,道:“如是这断崖之下,没有山洞,我们可以利用那处死角,抗拒血蝇。”   商八放下了张自安,脱下长衫,撕成了一条一条的布绳,再把它结接了起来,道:“夫人请先下悬崖……”   目光一顾箫翎,接道:“大哥也不用冒险了。”   金花夫人微微一笑,抓住了布索一端,垂索而下。   萧翎抱起张自安,借布索之力,下了悬崖。   最后金算盘商八,把布索一端,缚在树身之上,然后垂索而下。   这座悬崖之下,是一片亩许大小的盆地,三面都是七丈左右的崖壁,只有一面通向外去。   金花夫人目光四顾,找了半天,不见一处山洞,只好选择一处死角,坐了下来。   商八望了金花夫人一眼,道:“夫人,这地方可以拒挡血蝇么?”   金花夫人道:“大约可以应付。”   商八道:“好!咱们可以招呼一下无为道长了。”   言罢,纵声长啸。   啸声有如龙吟,直冲霄汉,过了一顿饭工夫,突闻两声汪汪狗叫,传了过来。   商八喜道:“他们找来了。”   仰脸又是一声长啸。   啸声甫落,瞥见一条虎獒,急奔而来。   在那虎獒之后,紧随着杜九和司马干。   商八高声叫道:“杜兄弟,大哥在此。”   杜九、司马干应声奔了过来。   萧翎急急问道:“孙老前辈和无为道长那里去了。”   杜九道:“他们在另一头虎獒引导之下,进入林中找寻你去了。”   萧翎急道:“糟啦!他们如是遇上黑穴中人,只怕是难免要伤在那血蝇之下了。”   杜九道:“什么血蝇?”   商八道:“此时此情,已无暇和你细说,你留在这里陪伴大哥,我要仗这条虎獒之力,去追他们回来。”   张自安道:“照在下的看法,你不用去了,如是他们遇上血蝇,你也无法助他,去则何益。”   商八道:“武林中事,张兄不懂。”   纵身跃起,伸手一拍虎獒,道:“再要你辛苦一躺了。”   只听王方大声喝道:“商兄止步。”   商八道:“什么事?”   王方道:“血蝇来了。”   商八凝神听去,果然听到一种嗡嗡之声,传了过来。   商八一皱眉头道:“果然是血蝇的声音。”   伸手抱起虎獒,倒跃而回。   金花夫人霍然挺身而起,道:“你们退到那角落去。”   萧翎等已知那血蝇厉害,闻声疾退,躲入一角。   杜九和司马干不知那血蝇为何物,但见萧翎等退向一角,也缓缓退了过去。   金花夫人缓缓从怀中摸出一个玉盒,揭开盒盖,陡然向上一送,四只全身碧绿,大如桃核的蜘蛛,一齐飞出玉盒。   这片死角上,长了甚多短树,只见四个巨大的蜘蛛,往返盘旋,片刻之间,在几人停身的死角上,结成了蛛网。   金花夫人眼看蛛网给成,才微微一笑,道:“萧兄弟,这蛛网虽密,但那血蝇过多,只怕难免有一两个破网而入,你们要多多留心。”   王方伸手折了一把硬草细枝,握在手中,凝神戒备。   商八也不敢大意,双手握集了一些细枝。   杜九和司马干互望了一眼,站着未动。   金花夫人却闭上双目,缓缓坐了下去,坐在草丛上,说道:“你们要小心一些,千万别用手指触到蛛网。”   商八道:“怎么?那蛛网之上,也有剧毒么?”   金花夫人精神萎靡,脸色苍白的不见血色,但她却仍然不改嬉笑之容,似是全然未把生死之事放在心上。   只听她格格一阵轻笑,道:“那蛛网上的毒性,虽然不重,但却给了那毒蛛灵敏无比的感应,只要一触蛛网,那毒蛛立时特以电掣飘风之势,直扑过来,当手指、肌腹,触及那毒网之时,使人有着轻微的麻木感觉,就在那一瞬失常之间,那毒蛛已然咬中了你。”   商八道:“万一被这毒蛛咬中,不知是否还有救治之法。”   金花夫人略一沉吟,道:“这毒蛛腹中之毒,其毒无比,如一旦被它咬中,很难有抢救的机会。”   商八道:“妳是说救治无望了。”   金花夫人道:“除非我能在极短暂的一刻中,给他服用下阻止那蛛毒蔓散的药物,不过那机会太小了,因此,如被这毒蛛咬中,那可是九死一生之比。”   商八高声说道:“诸位都听到了,小心别要碰到那蛛网之上。”   萧翎、商八等全神戒备,等候了一盏热茶的时光,仍然不见血蝇飞来,但他头顶四周的蛛网,却知愈结愈密。   杜九冷冷说道:“怎的不见血蝇飞来。”   王方凝神听去,那嗡嗡之声,早已听闻不到,似是那血蝇飞近几人之后,重又飞返回去。   萧翎失声道:“也许血蝇遇上了孙老前辈和无为道长,咱们赶快去通知他们一声才是。”   张自安叹息一声接道:“来不及了,如是两人遇上血蝇,那是早已血干肉尽,连尸体也无法认辨的了。”   杜九冷然说道:“咱们去不去找两人,且不管它,但却不能长期停在毒蛛结成的层网之中,别说这网愈结愈密,说不定要把咱活活闷死,就算闷不死,也要活活饿死,如其闷死饿死,倒还不如喂了那血蝇的好。”   张自安道:“这个诸位不用担心,待天色入夜之后,咱们就可以上路了。”   萧翎心中黯然,长叹一声,说道:“想不到咱们堂堂七尺之躯,竟然被一群血蝇所困,还要借重毒蛛之网,以保全性命,当真惭愧极了。”   金花夫人道:“兄弟不用英雄气短,需知世上之事,并非全靠武功解决,像姊姊我一生善役各种毒物,自负用毒之能,虽非绝后,亦属空前,但那沈木风在我身上所下之毒,姊姊竟是无能解得,而且费尽了我的心机,也是研究不出他所用之毒的调配之法。”   商八道:“听夫人的口气,似是手中已有那沈木风所用之毒了。”   金花夫人道:“不错,我设法偷到了沈木风施用毒物,却仍是找不出他调配之法,因此,也无法配制解药……”   语声微微一顿,道:“据说当今之世,除了那沈木风外,只有毒手药王一人,知道那调配之法。”   萧翎叹道:“可惜那毒手药王已经携带他的女兄归隐,不知所去,要找他也有所不能了。”   金花夫人月光转往张自安的脸上,道:“你可有把握料知那血蝇在一个时辰之后,就不会再行出现么?”   张自安道:“在下饲养那血蝇和金翅蜈蚣,已有数年之久,自然是有把握了。”   金花夫人道:“好!咱们就听你的了,如是那血蝇陡然出现,那就先拿你喂那血蝇了。”   张自安道:“在下死而无怨。”   商八道:“夫人,这蛛网愈结愈密,届时要如何破网而出。”   金花夫人笑道:“这就不用诸位担心了,那毒手药王调毒之能,也许在我金花夫人之上,但他役使毒物之能,却未必能胜过我金花夫人。”   萧翎心中暗道:武林中人,这争强好名之心,实是太过,此时何时,此情何情,她还有心情夸耀自己役使毒物之能。   但听金花夫人笑道:“生由处,死有地,这是你们汉人常讲的话,诸位都是昂然七尺之躯,怎的贪生怕死之心,强过化外野民的金花夫人……”   萧翎道:“在下等并非是贪生怕死,只是感觉死有值与不值,如是活活被那血蝇吸干精血,或是死在姊姊你这毒蛛口下,那是死难瞑目了。”   金花夫人道:“此刻,咱们生机辽阔,诸位何妨纵声而笑,放喉高歌。”   说完,当先大笑起来。   商八哈哈一笑道:“不错啊!咱们男子汉大丈夫,死也当死个心旷神怡才是。”   但闻大笑之声,此起彼落。   群豪相继大笑起来,只有杜九绷着一张怪脸,不见笑容,箫翎闭目而坐,不作响应。   时光匆匆,不多久天已入夜。   商八望望天色,道:“张兄,天上星光己现,可以走了么?”   张自安道:“可以走了。”   商八目光转注金花夫人的脸上,道:“夫人,开开这毒丝之网吧!”   金花夫人微微一笑,站起身来,望着张自安道:“不会错了么?”   张自安道:“不会错啦。”   金花夫人缓缓从怀中摸出一个玉盒,道:“诸位那一个有带火折子。”   司马干道:“在下有,夫人可是想放火烧了这殊网?”   金花夫人道:“不能用火烧它,那毒蛛奔行迅速,万一让其逃走,必然有人受其害了,必得先把这四只毒蛛除去之后,再行设法烧去蛛网。”   司马干道:“夫人要如何除去那四个毒蛛。”   金花夫人道:“诸位开开眼界吧!”   突然打开玉盒,一抖玉腕,直向网中毒蛛飞去。   群豪凝目望去,只见那白线竟是一条白色小蛇。   四个毒蛛,见了白蛇之后,突然齐齐向那白蛇游了过去,而且自动投入白色小蛇的口中。   司马干高举火折子,群豪个个看的十分清楚,无不惊奇万分。   那白蛇体型甚小,连吃了四个毒蛛之后,蛇身突然隆起甚高。   只见金花夫人举起手中玉盒,一拨蛇身,那白色小蛇,突然缩入了玉盒之中。   金花夫人缓缓合上盒盖,道:“现在可以烧去蛛网了。”   司马干举起手中火折子,片刻之间,把那层网,烧的一乾二净。   群豪举步行出那土沟一角,各自长长吁一口气,顿觉全身松畅。   商八伏身背起张自安道:“张兄行动不便,还是由兄弟背着赶路。”   萧翎缓缓站起身子,回顾了金花夫人一眼,道:“姊姊能够行动么?”   金花夫人摇摇头,笑道:“不成,至少还得三天修养。”   萧翎想到她数番救命之恩,说道:“小弟理当效劳。”   伏下身去,背起金花夫人。   杜九道:“兄弟带路。”当先向前行去。   出得盆地,萧翎突然停下了脚步,道:“杜兄弟,让他仍先走一步,你陪我去寻找那孙老前辈和无为道长。”   杜九说话,一向难听,不论对什么人,都似有着不大服气的感觉,但对待萧翎却是恭敬无比,当下说道:“小弟遵命。”   萧翎望了司马干一眼,道:“有劳司马兄代我……”   金花夫人接道:“要他替你背我赶路么?”   萧翎道:“小弟正是此意。”   金花夫人道:“不成!我要留这里帮助你才行。”   萧翎道:“姊姊行动不便,如何能够帮我,只怕反要累小弟照顾你了。”   金花夫人道:“我虽行动不便,但我有满身毒物,可以助你,万一遇上血蝇,只怕只有我身上毒蛛可以克制,我瞧你还是带着我好些!”   杜九冷冷接道:“在下大哥,武功高强,背着你如何对敌,如是夫人一定要留下,那就要委屈一下了。”   金花夫人道:“如何一个委屈法?”   杜九冷冷说道:“在下背着妳,岂不是委屈妳了。”   金花夫人笑道:“这么说来,我还是跟他们去的好了。”   杜九回顾司马干一眼,道:“司马兄带着他们到十里外的那株柏树下等候。”   司马干应了一声,带着商八等转身而去。   萧翎仰天长长叹一口气,道:“咱要如何寻找两人。”   杜九道:“小弟之意,咱们守在一个地方,由小弟驱使虎獒,去寻找他们。”   萧翎沉吟一阵,道:“好吧!就依兄弟之意。”   杜九一手命牵着虎獒,行到一座土岭之上,突然蹲下身子,拍着虎獒,同时发出一声低啸。   那虎獒突然汪汪两声大叫,纵身而起,直向前面奔去。   那虎獒去势奇快,眨眼之间,已然跑的踪影全无。   萧翎望着虎獒去向,凝神倾听。   大约过了一盏热茶工夫之久,突闻汪汪两声狗叫,传了过来。   冷面铁笔杜九道:“有了消息了。”   萧翎道:“什么消息?”   杜九道:“两条虎獒已经会面,虎獒无恙,那孙老前辈和无为道长,自然也不会有什么凶险。”   萧翎道:“当真么?”   杜九道:“小弟怎敢欺骗大哥。”   又过了一刻工夫,夜色中果见几条黑影,疾如流矢而来。   当先而到的正是两条虎獒,在虎獒之后,紧随着孙不邪与无为道长。   萧翎急急迎上去问道:“两位未遇到血蝇?”   孙不邪道:“可是那形如巨蜂的东西么?厉害呀!厉害!如非无为道兄急中智生,老叫化这条老命非被那些小东西吃了不成。”   萧翎听他口气,分明是遇上了血蝇,想那血蝇遮天盖地而来,两人竟然能够安然无恙,本领之大,当真是不可思议了。   但闻无为道长:“如非老前辈那两记强猛的掌力,只怕咱们也没机会避开血蝇袭击……”   微微一叹,接道:“可怜那个施放血蝇之人,却被血蝇吸干了精血而死。”   孙不邪道:“有什么好可惜的,他们想要咱们之命,死了自是活该。”   萧翎道:“他们都在等候,咱们一面走一而谈吧!”   杜九道:“在下带路。”   转身向前行去。   孙不邪回顾萧翎一笑,道:“怎么你也遇上那血蝇了么?”   萧翎道:“说起来,晚辈也是两世为人。”   当下把经过情形,很仔细的说了出来。   孙不邪一皱眉头,道:“这么说来,那金花夫人,倒是颇有弃邪归正之心了。”   无为道长微微一笑,道:“贫道的看法不然。”   孙不邪道:“愿闻高见。”   无为道长道:“金花夫人肯于数番相助我们,那完全是为了萧大侠一人……”   回顾了萧翎一眼,接道:“贫道早年以前,已经听过金花夫人之名,其为人十分冷酷、恶毒,毫无是非之念,半生行事,全凭自己的好恶为主,沈木风如非十分了然她的性格,决不会让她到中原来。”   孙不邪道:“不错。”   萧翎道:“但那沈木风却也在她身上,下了奇毒。”   无为道长道:“这又和萧大侠有关了……”   萧翎道:“沈木风疑心特重,不肯相信任何人,连那毒手药王的身上,也是一样动了手脚,只怕整个百花山庄之中,没有一个完好之人,都被沈木风暗下毒手。”   无为道长道:“话虽如此,但如沈木风未曾瞧出金花夫人,对待萧大侠有着一份特别的情感,纵然暗施手脚,也不会如此恶毒,更不会当面告诉她了。”   萧翎还待争辩,孙不邪却哈哈一笑,道:“老叫化也瞧得出来,那金花夫人,确是对萧兄弟有着一份特殊的感情,这女人成名甚久,算起来,也该半百岁数了……”   他们是自觉下面之言,太过难听,突然住口不言。   萧翎只怕再谈下去,两人说出更为难听之言,急急接道:“两位遇险经过,晚辈还未听闻。”   孙不邪道:“我等去找兄弟,深入了那森林之中,转了半天,直到天色入夜,仍然在林中打转,大约是那虎獒听到了什么招唤之声,突然转头向林外奔来,我和道长都不知使唤虎獒的方法,只好跟在那虎獒身后奔走了……”   长长吁一口气,接道:“老叫化奔出树林,瞥见虎獒在地上不动,瞪着一双眼睛,向前面望着,老叫化一向是粗心大意,但这一次却是福至心灵,突然停了下来,凝神向前望去……”   语声微顿,同顾了道长一眼,道:“这时,无为道长,也恰好赶到。”   无为道长接道:“如非老前辈那等神情,贫道也不会提高警觉了。”   孙不邪哈哈一笑,道:“老叫化瞧来瞧去,仍是瞧不出一个所以然来……”   萧翎道:“为什么?”   孙不邪道:“原来,那些人都穿着黑色的衣服,脸上带着面罩,站在夜色之中,和树木无异。”   萧翎道:“原来如此。”   孙不邪道:“如非无为道兄随手折了一断枯枝,当作暗器打去,击中一人,老叫化只怕还是瞧不出来。”   无为道长接道:“如非贫道打出一记枯枝,那人也许不会放出血蝇来了。”   孙不邪道:“无为道兄心地慈善,虽然折了一截枯枝当作暗器打出,但出手甚轻,那人受伤不重,转身放出血蝇,老叫化看出情势不妙,扬手劈了两记掌风,来阻那血蝇之势,无为道兄却一把拖住了老叫化,退入林中,这时,已有大群血蝇,追了过来,嗡嗡之声,不绝于耳……”   目光一掠虎獒,接道:“说起老叫化又觉人不如狗的聪慧,这虎獒似是亦觉出来物奇毒,竟然转身奔入了一株枯树之中,老叫化和无为道兄,也随躲入枯树,发掌拒挡血蝇入侵。”   萧翎心中暗道:夜暗之中,视界不清,这血蝇飞行又快迅异常,这两人未伤在血蝇之中,也算得仗着三分运气了!   只听孙不邪接道:“这时,老叫化已瞧出那飞来之物,形如巨蜂,而且飞行甚快,强过平常的巨蜂甚多,而且愈来愈多,不下千百,虽然老叫化掌风迫的难近那枯树洞口,但也无法长期支撑下去,幸好无为道兄,及时发出两把匕首,伤了两个施放血蝇之人,那知血蝇回集反食,片刻之间,竟把两个施放血蝇之人,吃的皮血净尽,无为道兄当机立断,趁血蝇食吸两个施放血蝇之人血肉时,牵着老叫化,带着虎獒飞跃而出,以迅快之势,奔入了林中。”   长长吁一口气,道:“经过就是这么简单,但当时好凶险,却是生死一发,如今想及,仍有余悸,唉!老叫化一生之中,经历过了无数的风浪,也见过了很多役使毒物的高手,但却从未想到有人能够施千百只血蝇伤人。”   谈话之间,已到了柏树下。   商八大步迎了上来,笑道:“两位受伤了!”   孙不邪目光转动,扫视了群豪一眼,道:“好啊!咱们不但一个未伤,反而多出了两个人来。”   金花夫人接道:“老叫化!为什么不把我也算上,明明多了三人,为何只说两个。”   孙不邪淡淡一笑,道:“当真是冤家路狭,想不到咱们会在此地遇上。”   金花夫人咯咯一笑,道:“老叫化,你没有死在血蝇毒口之下,还望好好的珍惜你那条老命,那沈木风已许下誓言,三月之内,定要斩你下六阳魁首,并传阅于武林之中。”   孙不邪道:“老叫化活了这一把年纪,从来还没有受人吓唬过,倒要谢谢你传警了。”   金花夫人冷冷说道:“那沈木风如是没有把握,决不会说出此言,你当心一些就是……”   只听无为道长道:“孙老前辈,这是什么声音?”   群豪凝神听去,但闻一阵袅袅的乐声,传了过来。   那声音十分奇怪,似箫非箫,似琴非琴,听上去,似是两种乐器合奏而成的乐声。   孙不邪道:“好像是惊退那沈木风的乐声。”   无为道长道:“那就不错了,贫道亦有此感。”   萧翎突然纵身而起,道:“在下去瞧瞧是何等人物。”   他动作奇快,说完了一句话,人已飞跃出两丈以外。   孙不邪道:“道长请留在此地,老叫化跟着他去。”   无为道长道:“老前辈小心一些,最好别与人冲突起来。”   他话未说完,孙不邪人已追到两丈开外。   金花夫人道:“这是怎么回事?”   无为道长叹息一声,道:“说来令人难信,如非贫道亲自目睹,别人说给我听,我也是难以相信,想不到世间当真有此等怪事。”   金花夫人接道:“道长不用绕圈子,还是明明白白的说下去吧!”   无为道长道:“那夜沈木风率领百花山庄中的高手,把贫道和孙老前辈围了起来,如就当时形势而论,要是动起手来,贫道和孙老前辈势非要伤在那沈木风率领的高手围攻之下,就在双方剑拔弩张之际,突然响起了一阵奇怪的乐声,沈木风闻得那乐声之后,立刻率众仓皇而遁,免去了一场大战,也算救了贫道和孙老前辈一次性命。”   但闻金花夫人咯咯大笑,打断了无为道长之言。   杜九冷冷说道:“有什么好笑的!”   金花夫人道:“听起来好像是白日说梦,实在叫人难信!”   无为道长道:“贫道亲身所经,决非谎言,夫人不信,那也是没有法子的事,好在此事除了贫道之外,还有那孙老前辈在场。”   商八轻轻叹息一声,道:“世间之事,无奇不有,五年之前,在下那萧大哥,还是一位弱不禁风的书生,但五年之后,他已是江湖之上安危所寄的英雄人物了。”   且说萧翎施展轻功提纵身法,循声找去,一口气奔出了四五里路,到了一座茅屋外面。 八 零 电 子 书 w w w 点 t x t 0 2 点 c o m   夜色中灯光隐隐,由那茅屋中透了出来。   这时,那奇怪的乐声,已然停了下来。   萧翎停下脚步,望着那茅屋出神。   只听衣袂飘风之声,孙不邪疾追而至,低声问道:“萧兄弟,找到了么?”   萧翎道:“就晚辈所听得那乐声判断,似是就在那茅舍之中。”   孙不邪道:“既是如此,何以不到茅屋瞧瞧。”   萧翎道:“好!咱们叩门求见!”   这是一座孤立在荒野的独立茅屋,四面野草及膝,看上去更增荒凉。   两人行到那茅舍前面,只见双门紧闭,凝神听了片刻,室中毫无声音。   孙不邪虽已年近古稀,但暴急脾气,仍是未改,举手一掌,拍在木门之上,道:“有人在么?”   只听屋内传出一个冷漠的声音,道:“什么人,这等无礼!”孙不邪正待发作,心中忽然一动,暗道:如若这茅舍之中,当真是那奏乐之人,可不能对他发作,当下轻轻咳了一声,道:“区区孙不邪。”   室中又传出那冷漠的声音,道:“你是男人,还是女人?”   孙不邪心中暗道:当今武林之中,后起之人,也许有不识我孙不邪的人,但这名字总该听长辈讲过才是,至低限度,老叫化这等粗的喉咙,也该听出是堂堂丈夫。   当下说道:“阁下连男女的声音,也听不出来么?”   茅舍中又传出那冷漠的声音,道:“你听听我的声音,是男人还是女人?”   孙不邪怔了一怔,暗道:论他之声,颇似男子口音,但他如是堂堂男儿,怎会问出此等之言。   任他孙不邪见多识广,一时间也闹的没了主意,回顾了萧翎一眼,低声说道:“兄弟,你说他是男子,还是女人?”   萧翎道:“是男子口音。”   孙不邪道:“老叫化亦有此感。”   乃提高了声音,说道:“阁下分明是男子口音。”   但闻那冷漠的声音又道:“这就不对了。”   孙不邪一皱眉头,道:“听阁下这一句话,定是男子无疑。”右手运功,发出内劲,蓬然一声,震断门闩,推开了木门。正待举步而入,忽觉一股强猛的暗劲,直向外面涌来。   那力道不但来的强猛,而且迅快无比,孙不邪还未看清室内景物,一股潜力,已逼过来。   孙不邪仓促之间,无暇多思,本能的推出一掌。   两股潜力一触之下,卷起一阵狂风,孙不邪只觉全身微微一震,不自主的退了出来。   但闻蓬然一声,那大开的木门,忽然又关了起来。   萧翎虽然未接对方掌力,但却眼看着孙不邪是被逼退了出来,心中暗道:不知何许人物,有此等功力,口里却问道:“老前辈,看清楚那人了么?”   孙不邪道:“未瞧清楚……”   语音转低,道:“兄弟,咱们遇上了高明人物,不可造次出手。”   萧翎道:“难道咱们退回去么?”   孙不邪道:“那是更不成了。”   高声接道:“老叫化有一事请教阁下,还望不吝赐教。”   茅舍中又传出那冷漠的声音,道:“什么事?”   孙不邪道:“适才老叫化听到一种乐声,可是阁下奏出的么?”   室中人道:“那奏乐之人,早已离开此地了。”   孙不邪急道:“那人往何处去了?”   室中人道:“天涯茫茫,谁知行踪何处?”   萧翎伸手摸摸木门,心中暗道:“以那孙老前辈的掌力,举手之间,就可以把这本门震碎,除非室中人发出的掌力,能够保持着一种适当的均衡,才可保持这木门不为掌力震坏,其间不但要有着足以和孙不邪抗拒的功力,而且运劲发掌之间,必得拿捏恰到好处。”心念及此,不禁骇然。   大约孙不邪亦感觉到遇上了生平少遇的劲敌,并未再立刻出手,沉思了良久,才缓缓说道:“阁下掌力雄浑,决非普通之人,那也不用再装模作样了,难道老叫化还没有一会高人的资格么?”   他这等摆明叫阵,料想对方纵然不开门相见,亦将有个交代,那知等了甚久时光,竟是不闻有人响应。   孙不邪难再耐胸中之气,怒声叫道:“阁下未免欺人过甚了。”   砰声一掌,击在木门之上。   只听一阵哗哗乱响,茅舍木门,受不住孙不邪强猛的掌力,裂成数片,散落地上。   这情形大出了孙不邪意料之外,不禁一呆。   萧翎身子一侧,当先冲入室中。   凝目望去,只见室中一片空洞,那里还有人影,敢情室中之人,早已借机遁走。   孙不邪晃燃火折子,瞥见屋角处,留有一张素笺。   萧翎疾快的抢上前去,抢起素笺,就火光之下望去,只见上面写道:“字奉萧大侠收阅:沈木风耳目灵敏,为令尊、令堂安危计,不得不隐秘行踪……”   萧翎呆了一呆,道:“看将起来,他还是帮我们的人了。”   孙不邪道:“看下去,那沈木风诡计多端,在未确切了然内情之时,不能相信。”   萧翎道:“老前辈说的是。”   凝目向下看去。   “令尊、令堂,已不胜奔劳之苦,必得找一处适当之地,休息一些时日,但那沈木风魔掌已指向两位不解武功的老人,必欲得之而后快,沈木风耳目众多,暗桩处处,你明他暗,彼此相斗,你先已吃了大亏,再要设法去保全父母,只怕力所难及。阅过此函,盼即焚毁,我如有暇见你时,自会派人找你,切切留书,敬望放心。”   短短一张留笺,下面并未署名。   孙不邪道:“你可要留下这张素笺?”   萧翎略一沉吟,道:“不用留了。”   伸手放在火折子上,霎眼间,素笺化为灰烬。   孙不邪道:“看他留书口气,似是和你很熟。”   萧翎道:“不错,但我费尽了心机,却是想不出是何人?”   孙不邪道:“就眼下情势而论,咱们似是已无法追上令尊、令堂了。”   萧翎道:“唉!他不署名,又未说明身份,叫在下如何能够放开胸怀呢?”   孙不邪道:“萧兄弟,老叫化要劝你几句话了,此时此情,不论你如何焦急,也是无法可想了,那人如若有要挟咱们之处,必然会在此信之上说明他的用心,至低限度,也该有几句威胁之言。但老叫化综观全信,是一字一句也未含威胁之意,照老叫化的经验,这人决无恶意。”   这时,孙不邪手中的火折,已经燃完,火焰一闪而熄。   萧翎仰起脸来,长长吁一口气,道:“到此刻,咱们总算弄清楚了一件事。”   孙不邪道:“什么事?”   萧翎道:“那惊退敌人的乐声,和掳走晚辈的父母之人,是一人所为了。”   孙不邪一拍大腿,道:“嗨!英雄出少年,老叫化当真是老糊涂了,竟然未曾想到此事……”   萧翎苦笑一下,道:“想到又该如何?”   孙不邪道:“自然是有关系了,就那夜形势而论,你伤重奄奄,卧床难起,老叫化和无为道长,被那沈木风率领着很多高手,围堵在湖边,如不是那一阵飘缈而来的奇怪乐声,势必要动手不可,老叫化和无为道长,只怕都难逃过那次劫难,株连所及,连那云阳子等一干武当门下,马文飞等,只怕都难逃死亡之危,掳去令尊、令堂的人,既然和惊退沈木风的同为一人,那是决无恶意了。”   萧翎心头略宽,叹息一声,道:“老前辈,此刻应该如何?”   孙不邪道:“想那无为道长,早已等的不耐,咱们先赶回到那边,和他们会合一起,再作道理。”   萧翎道:“眼下也是只有此法了。”   两人行出茅屋,联袂而起,原道而返。   孙不邪一边赶路,一面说道:“兄弟,见着无为道长之后,最好别提此事。”   萧翎道:“为什么?”   孙不邪道:“目下江湖,风烟万里,兄弟你好比风烟中一轮明月,百花山庄一战,不但使你成名,而且武林之中,已把你视作抗拒那沈木风的征象,也许你还不知,你已隐隐成武林中领袖人物,沈木风处心积虑要生掳令尊、令堂,用心就在想迫你就范,为他所用,他心中明白,今后能够和他在江湖分庭抗礼,阻止霸统江湖的,非你莫属。不是老叫化子年长几岁,爱动心机,令尊、令堂的行踪,知道的人是越少越好。”   萧翎点点头,道:“老前辈说的是,如是他们问起,咱们该如何回答才是。”   孙不邪笑道:“据实而言,只说一半就是。”   两人轻功,均已登峰造极,谈话之间,已到了原地。   无为道长、中州二贾等,正自等的心急,眼看两人归来,齐齐迎了上去。   金花夫人体能未复,身子靠在古柏之上,高声说道:“你们瞧到那吹箫之人没有?”   萧翎道:“只闻其声,未见其人。”   无为道长道:“是怎么回事?”   孙不邪生恐萧翎说漏了嘴,哈哈一笑,道:“老叫化和萧兄弟追到了一座茅屋前面,那萧声就从茅屋之中传来……”   金花夫人道:“你们不会进去瞧瞧么?”   孙不邪道:“老叫化在屋外说了几句话,那人就借老叫化说话时光,打开后窗而去,我和萧兄弟进入茅屋,已然是不见人踪了。”   无为道长道:“这么说来,他是不愿和咱们相见了。”   孙不邪道:“大概是吧!”   商八回顾萧翎一眼,道:“大哥,虎獒虽然嗅觉灵敏,但经此一扰,只怕是无法再追下去了。”   萧翎叹道:“他们早已有了算计,追亦无用,事已至此,急也不在一时,不追也罢。”   无为道长道:“萧大侠意欲何往?”   萧翎道:“贵派弟子和马文飞等,都在湖畔相候,咱们先行赶回去一行如何?”   无为道长心中暗自奇怪道:这萧翎怎会忽然改变了心意,竟然不再追寻父母行踪。   他为人持重,心中虽有所疑,但却不肯说出口来。   只听杜九冷冷说道:“小弟等无能,致使两位老人家被人掳去,纵然要追到天涯海角,也要把两位老人家找回来。”   萧翎轻轻叹息一声,道:“杜兄弟的心意,小兄十分感激,不过,此刻情势不同,咱们不能弃置那么多受伤的武林同道不管。”   萧翎得悉父母被异人救走,又安全无恙,不由悬心大放,主张立即返回原地,以便救治受伤的武林同道。   孙不邪亦甚表赞同,忙道:“不错啊!老叫化也是这等想法,如若咱们离开,那沈木风再派高手施袭,虽有云阳子等武功高手相护,只怕双拳也难敌四手。”   金花夫人突然站了起来,道:“诸位既然要返回原地,那我是不能同行了……”目光转到萧翎的身上,说道:“萧兄弟多多珍重,姊姊去了。”   摇摇摆摆的向前行去。萧翎心中大急,纵身一跃,拦住了金花夫人的去路,道:“姊姊伤势未愈,如何能够独身行动。”   金花夫人咯咯一笑,道:“如以兄弟之意呢?”   萧翎道:“小弟之意,姊姊先和我等走在一起,小弟也好略尽保护之责。”   金花夫人道:“你可是想劝我弃暗投明,摆脱百花山庄?”   萧翎道:“这个小弟倒不敢擅作主意,但请姊姊治好伤势之后,再独行其是不迟。”   金花夫人突然收敛了脸上的笑容,缓缓说道:“如我此刻和你同返湖畔,沈木风立刻可知此项消息。”   萧翎道:“姊姊可是很怕那沈木风?”   金花夫人道:“他只要断给我一次解药,立时可使我毒发而死,你说,要不要怕他呢?”   萧翎道:“兄弟心中有一件事,百思不解。”   金花夫人道:“问问姊姊我看,也许我能告诉你。”   萧翎道:“小弟亦曾在那百花山庄住了甚久,何以沈木风未在我萧翎身上下毒。”   金花夫人道:“这只能说你的运气好些,也许他没来得及,也许他未想到你一个初出茅庐的小伙子,也敢和他作对。”   萧翎沉吟了一阵,叹道:“姊姊定要走么?”   金花夫人道:“我想留下这条命,那就非走不可。”   萧翎黯然说道:“你伤势甚重,沿途之上,无人保护,岂不是危险的很。”   金花夫人笑道:“兄弟放心,就凭姊姊我身带的毒物,也可保护我了。”   说罢,挥挥手,缓步而去。   她伤势未愈,体力未复,走起路来,东倒西歪,似是随时都会摔倒在地上。   萧翎只看得心中大生不忍,急步追了过去,拦住金花夫人,抱拳一揖,道:“姊姊数番救我之命,小弟一无回报,此刻你伤势如此之重,毫无自卫之能,萧翎不知也还罢了,如今我既然亲眼所见,如何能放心让你孤身而去。”   金花夫人两道明亮的眼神,盯注在萧翎的脸上,笑道:“不要这样多情,姊姊阅人多矣!那里还会吃下这碗迷汤。”   言罢,也不待萧翎答话,匆匆转身而去。   望着金花夫人的背影,萧翎内心中感慨万千,自己本非江湖人,但离奇的遇合,却把他造成了一个武林中杰出剑士,也卷入了江湖上的正邪大决斗中。   无端事故天上来,到处是凶险,到处是搏杀,而且,连累到无辜的父母……。   岳小钗芳踪飘缈,但那一缕情丝,却系紧了萧翎的心,也带走了萧翎无限的怀念……。   百里冰用情如海深,不惜叛离冰宫,觅情天涯,临去之时,又留情心腹女婢,及时送来了救命的灵丹……。   金花夫人虽然没有说明什么,但她处处的呵护、爱惜,已然坦裸出无限情意,此后,又该是如何一个结局?   正是:   江湖大局如残棋,生死成败紧要间。   一身情债归何处,取舍无从两茫然。   (请看下集《岳小钗》) 书名:岳小钗 作者:卧龙生 故事简介   “岳小钗”是整个故事的下集,故事上集叫“金剑雕翎”。有趣的是书名点出的“金剑”未有在上集出现,“金剑”只在下集后段才出现。故事的主线,仍是叙述萧翎的故事,岳小钗的叙述是比较小。   承接上集,萧翎的父母被一神秘人掳去,原来这神秘人就是岳小钗,她是希望萧翎能够没有后顾之忧,去专心对付野心勃勃的沈木风。在一次机会,萧翎先后遇上了玉箫郎君和蓝玉棠,最后又和岳小钗相叙。因玉箫郎君苦恋岳小钗,如痴如狂;岳小钗感于玉箫郎君数次援手之恩,对其求爱之情无法坚拒,遂相约玉箫郎君三个月后,在断魂崖下,解决这恋情。同时赠“禁宫之钥”给萧翎,希望他能进入禁宫,找寻玉箫郎君祖父箫王张放的秘籍,来回赠玉箫郎君,用此来斩断玉箫郎君的苦恋。   后萧翎和百里冰、沈木风、宇文寒涛四人进入了禁宫,除了箫王张放的秘籍外,其余九大高手的武功秘籍被一神秘人尽数取去。出禁宫后,宇文寒涛被沈木风所伤,萧翎从中相救,令宇文寒涛因此改邪归正,并相赠箫王张放的秘籍。萧翎和百里冰携同秘籍,赶往断魂崖,在途中遇见一老人,并赠给华山谈云青的剑谱和少林无相和尚的弹指神功。在断魂崖下,因萧翎刚练成的华山剑谱和少林弹指神功,胜了玉箫郎君请来的三绝师太,岳小钗又赠回箫王秘籍,令玉箫郎君死心,岳小钗又跟三绝师太回无尘庵向她的师父解说和玉箫郎君一切。萧翎只好和百里冰回长沙,和宇文寒涛等群雄对付沈木风。但沈木风用计囚禁百里冰,设下八道埋伏,引萧翎入网。萧翎和百里冰差不多被沈木风设计烧死。萧翎遂诈死而引诱沈木风到灵堂,斩去沈木风一臂,重伤金光和尚。   玉箫郎君和他的祖母还未死心,为得到岳小钗,出动大批高手,并与沈木风相勾结,向岳小钗师徒挑战,引来萧翎,将其击歼……   岳小钗、萧翎等几位青年侠士,面对魔道的猖獗,可以不计安危,力挫强敌,但在男女交往中,却难破情关…… 第一章 出奇招巧破六合   几度夕阳照残山,几度晓风拂明月。   此刻天上无月,但室中有灯。   一灯如豆,萧翎正对着孤灯出神。   金花夫人抱伤而去,状似无情却有情,她依附沈木风,不肯离开百花山庄,是真的贪生怕死呢?还是为了要帮助说明萧翎?萧翎想了很久、很久,仍然不能肯定。   孙不邪缓步行了进来,道:“怎么,小兄弟,你一直没有坐息?”   萧翎轻轻叹息一声,道:“我在想……”   紧随在孙不邪身后的无为道长接道:“萧大侠,可是在为那金花夫人担心?”   萧翎道:“我受她的太多,却无法回报万一。”   无为道长道:“来日方长,以后咱们找机会报答她就是……”   回顾了孙不邪一眼,接道:“萧大侠完全没有休息,让他坐息一下再去吧。”   孙不邪叹了口气,道:“小兄弟,要你坐息一下,养养精神,你却在想心事,金花夫人有什么好想的,她心狠手辣,杀人无数,真要死了,江湖上就少了一个祸害,何况她足智多谋,满身俱是毒物,想杀她,还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用不着再替她担心了。”   萧翎道:“我、我……”   孙不邪接道:“无为道长不放心留在山上的武当弟子,但又怕你大伤初愈,不宜过分劳累,让你休息一下,唉,想不到啊!你却在瞪着眼睛想心事。”   萧翎霍然站起,道:“对!应该去看看他们,小弟伤势已愈,精神好得很。”   无为道长道:“不用急在一时,萧大侠,还是坐息一阵再说吧!”   萧翎道:“不用了,此刻情势诡异,波谲多变,不能再有差错,咱们走吧!”   熄去灯火,当先行出房门。   仰首望天,晓色已现。   商八,杜九,司马干等,早已在室外等候。   无为道长放步而行,道:“贫道带路。”   萧翎紧随其后。   行到一处山崖之下,无为道长突然停下脚步,回顾了萧翎一眼,黯然说道:“也许咱们来晚了一步了。”   萧翎道:“可是有了什么变故?”   无为道长道:“他们如不是已撤离此地,可能早已有了意外之变。”   萧翎心中暗道:这话倒是不错,如若这悬崖之下,还有武当弟子,纵然不来迎接他们的掌门人,亦该在悬崖之下,布有守望之人才是。   这时,孙不邪,中州二贾,司马干连同王方和张自安等,都有着一种不寻常的感觉,觉出了情势有些不对。   无为道长加快脚步,奔向一座茅舍。   萧翎紧随在无为道长身后,暗自运功戒备。   他连番经历凶险,阅历大增,口虽不言,心知随同无为道长来此之人,大都是武当门下武功高强的人物,一派精锐,尽集于斯,如有了什么惨变,武当所受的打击,实是非同小可。   忖思之间,已然奔近茅舍。   无为道长突然停了脚步,回顾了萧翎一眼,缓缓伸出左手,按在木门之上。   他虽力持镇静,但萧翎瞧出他的手在微微发抖,似是这一扇木门,有着千钧以上之力,无为道长必须用尽全身的力气,才能推开这扇木门。   萧翎暗暗叹息一声,突然行进一步,守在无为道长的身侧。他心知无为道长此刻心情,沉重无比,反应不如平常迅快,这座茅舍中,可能横着武当门下弟子的尸体,也可能潜伏着强敌、是以守在无为道长身侧,以便能及时保护。   只听木门呀然而开,目光下,室中景物尽现。   一切都未在几人的预料之中,室中既无横陈尸体,亦无潜伏的强敌。   只见云阳子居中盘膝而坐,在他两侧,分坐着六个道袍背剑的武当弟子。   似是七人都受了很重的内伤。正在盘坐调息。   萧翎早已掌心蓄劲,准备随时出手,但是室中既无大变,顿时放下心中一块重铅,长长吁一口气,散去蓄在掌心的内力。   无为道长轻叹一声,道:“师弟无恙么?”   举步向屋中行去。   只见云阳子睁开双目,望了无为道长和萧翎一眼,重又闭上双目,默然不言。   无为道长轻轻叹息一声,道:“师弟内伤很重么?”   缓步行了过去。   萧翎紧随无为道长身后,行入室中。   云阳子重又启开双目,望了无为道长一眼,微微颔首。   无为道长道:“师弟伤在何处?快给为兄瞧瞧。”   急步奔向云阳子。   云阳子仍然是静坐不动,直待无为道长行到身侧时,突然一跃而起,并指如戟,点向无为道长的肋间大包穴。   无为道长正在感伤悲痛之际、做梦也未料到云阳子会向自己下手,微一怔神间,云阳子的指尖,已然触及道袍。   突起意外,匆忙间一吸真气,向旁侧让去。   云阳子出手奇快,变招更是迅如电火,眼看无为道长避开大包要穴,立时一伸右腕,点向京门要穴。   无为道长虽然有着过人的武功,但在惊痛恍惚之中,毫无戒备之下,再也无法避开这迅如奔雷、变化莫测的突袭,竟被对方一指点中穴道,顿感半身麻木。   但他究是一代掌门之才,武功成就极高,当下冷哼一声,反掌切出,击向云阳子右腕脉门。   就在云阳子突起施袭,攻向那无为道长的同时,分坐在云阳子两侧六个道人,也陡然一齐跃起,向萧翎扑去,六人似是早已分定攻袭的方位,十二只手掌,不约而同一齐递出,分攻向萧翎一十二处部位。   猝然惊变,祸起肘腋,萧翎亦是毫无戒备,眼看一片掌影,分由四面八方涌来,心知已难在一招之间,拒挡住四而八方的攻袭,当下双掌齐起,护住要穴,身子斜向一侧闪去。   只听蓬蓬两声,左肩、后背,各中一掌。   那道人发掌虽重,但因萧翎练习的玄门正宗内功,干清罡气,已有小成,虽未来及运气护身,但他本能的反应,护住了中掌之处,伤而不重。   六个道人眼看萧翎中掌之后,竟然没有倒下,击中萧翎的两个道人,反觉手腕麻木,各自后退了一步。   心中大是惊骇!   但闻左侧一个道人道:“拔剑,以六合剑阵围住他!”   语声甫落,室中剑光连闪,一片剑影,涌向萧翎。   萧翎身中两掌,受伤虽然不重,但因自己毫无防备,故被打得血气翻涌,一时间,竟无法还气反击。   直待六个道人拔出长剑,四面围来,萧翎才缓过一口气,大喝一声,疾发四掌,以挡四面来势,反腕拔出长剑,一招“云气弥空”,涌起一重剑气,护住身子。   但闻一阵金铁交鸣的脆响,六柄攻向萧翎的长剑,尽被震荡开去。   六个道人,似是亦知遇上了从所未遇的劲敌,长剑被萧翎震开之后,不再急进建功,发动六合剑阵,以佳妙绝伦的配合,把萧翎团团围困在六合剑阵之中。   萧翎心中怒火高涨,长剑出鞘,展开快攻,希望能先伤几人,以消心头之火,那知对方六合剑阵,佳妙无比的配合,竟然把萧翎快速的剑势,给封了起来,萧翎连攻十几剑,都给对方侧袭而至的长剑及时封架开去,才知被困于变化奇奥的剑阵之中,不敢再莽撞出手,剑势一变,改采守势。   他昔年学艺三圣谷中,曾听恩师庄山贝,谈论过剑阵的妙用,奇奥的剑阵,并非一加一成二的威力,而是每一方,都是有着组阵之人的全部力量,剑剑相困,一体连锁,合则相因相成,分则各具妙用。   六个人组成的六合剑阵,虽然已把萧翎生生困住,但萧翎得自庄山贝所授奇奥的剑法,改持守势之后,有如光幕绕体,森严无比,任他六合剑阵威势惊人,也无法伤得萧翎分毫。   但无为道长却已被斗的险象环生,在云阳子一招快过一招的迫攻之下,显得手忙脚乱。   原来,他穴道受制,半身麻木不灵,运掌转动之间,力难从心,被那云阳子掌指并施的攻势,迫得难以兼顾,招招都在间不容发之中避过。   萧翎虽然瞧出那无为道长的危险处境,但自身被困于六合剑阵中难以突围而出,心中大为焦急,暗道:孙不邪等都是江湖经验丰富之人,怎的拖延这久不来?   忖思之间,突闻砰然一声大震,无为道长身躯摇了两摇,摔倒在地上。   云阳子右手疾伸,点了无为道长的穴道。   萧翎见势心中大急,暗道:孙不邪等久久不来,只怕亦被强敌所阻,看情形是无法等到他们来支持了。   心念转动,剑势随着一变,左掌右剑,全力施为。   他同时施出了庄山贝、南逸公,两大奇人高手的绝艺,威势的凶猛,有如惊涛裂岸,洪流溃堤,整个的六合剑阵,都被他迫的团团乱转。   六合剑阵的威势,虽被萧翎的剑势压了下去,但萧翎一时之间,也无法破围而去。   只见那云阳子点了无为道长的穴道之后,伸手从怀中摸出一条丝带,竟把无为道长结结实实的捆了起来。   萧翎眼看着无为道长被人捆起。无法相救,一股怨恨之气,直冲而上,右手长剑连出三招绝学,洒了一片剑花,左手疾快无比的套上了一只蛟皮手套。   他默察情势,如若不用心机,不出奇兵,单凭武功,想闯出这六合剑阵,仍需一段很长时间的搏斗,必得设法,使用出人意外的手法,才可一举间破了强敌。   这时,萧翎虽然还未能完全了然这六合剑阵的变化,但已隐隐觉出他们的剑路,当下剑势微敛,故意露出一个破绽。   六个人被萧翎狂风急雨一般的反击之势,迫的几乎乱了阵法,心中暗自惊骇,但六人心中明白,六合剑阵不散,还可拒挡一时,如是阵法乱去,六人各自为战,那将无法拒挡萧翎十合以上,是以各出全力维持着六合剑阵。   眼看萧翎急攻之后,突然露出破绽,不暇多思,两柄长剑,乘隙攻入,如若萧翎回剑来救,纵然能把这两柄长剑封架开去,另外四柄剑,都将乘虚由四方攻入,那才是致命的一击。那知萧翎左手探出,竟向剑上抓去。   那执剑人冷笑一声,剑势故意一缓,让萧翎五指抓住长剑,心中暗道:就算你练过金钟罩、铁布衫的武功,也难挡我剑锋横转再削之势,怎敢如此狂妄。   忖思之间,手中的长剑已被萧翎抓住,当下暗中运气一转,发出内劲,推动剑势,剑锋由内向外削去。   这是一种巧劲,一个人总是血肉之躯,不论他练成什么武功,凡是能够避刀避剑的,大都是凭借着一股劲气,那道人让萧翎抓住了剑势之后,再作转动,这正是破解劲气的方法,准备一下削断萧翎的手指。   但他却不知萧翎手中已套上了可避刀剑的千年蛟皮手套。   那道人一剑推削过去,未能削下萧翎手指,萧翎却趁机猛然向内一收,那道人遂身不由己的向前一倾。   方位离动,六合剑阵整个的变化,突然受阻。   萧翎飞起一脚踢了过去,正中那道人左膝之上。   只听那道人闷哼一声,左膝生生被萧翎踢断,一跤跌坐地上。   六合剑阵,失去了一人,全阵的奥妙变化,效用顿失。   萧翎借势反击,长剑连连现出奇招,剑芒闪动中,响起了两声惨叫,又有两个道人重伤在萧翎的剑下。   这时,那云阳子已然捆好无为道长,眼看萧翎击溃了六合剑阵,勇不可当,立即拔剑冲上,大声喝道:“你们给我退开!”   六人伤三人,余下的三人,亦被萧翎凌厉的剑招迫的团团乱转,伤亡不过顷刻间事,闻得喝声,一齐收剑而退。   萧翎已由那喝声中辨出,不是云阳子的声音,当下平剑横胸,冷冷喝道:“你是何人?假冒武当中人,得售诡计,岂算得英雄行径?”   云阳子冷然一笑,举手在脸上一抹,眉髯尽脱,露出一张削瘦的长脸,缓缓说道:“你就是那萧翎了?”   萧翎道:“不错,阁下何人?”   那人淡淡一笑,道:“你听过南海五圣的大名么?”   萧翎沉吟了一阵,道:“在下未曾听过南海五圣之人,不过却听人提过南海五凶之名。”   那人淡然一笑,道:“五圣也好,五凶也好,反正就是咱们兄弟五人。”   萧翎目光一掠躺在地上的三个道人,道:“就是阁下和这几位么?”   那人冷然一笑,道:“南海五凶如若这般轻易为人所伤,岂不是有负五凶之名了?”   萧翎道:“这六位伪装武当门下弟子的,又是何人?”   那人道:“百花山庄中的剑手。”   萧翎冷笑一声,道:“想不到大名鼎鼎的南海五凶,竟然也是百花山庄中的爪牙。”   那人毫不动气,仍然是淡淡说道:“这倒不用阁下多管了。”   萧翎心中暗道:此人看上去十分阴沉,不知在南海五凶中排行第几?心中念转,口中说道:“阁下可是五凶之首?”   那人冷冷一笑,道:“区区在我们兄弟之中排行最小,冷手秀士田中元,就是在下。”   萧翎故意和他攀谈,希望借着一点闲暇时光,检视一下外面情势。   那知孙不邪和中州二贾,有如沉海沙石一般,竟不见几人追来茅舍,亦不闻呼喝之声。   冷手秀士田中元亦似在等待什么,双目凝视在萧翎身上,凝神倾听。   萧翎突然一挥手中长剑,道:“你南海五凶,想必都在这里了?”   他想到孙不邪和中州二贾久久不闻讯息,不是遇上强敌恶斗,就是遭了暗算,是以心中大为焦急。   田中元道:“这个嘛、在下不愿回答。”   萧翎突然高声说道:“阁下等假扮武当门下,可是奉那百花山庄沈木风之命而来么?”   田中元冷冷说道:“这个也不劳阁下多问。”   萧翎怒声喝道:“你们南海五凶,都为那沈木风效力,难道是白白的效力么?”   田中元淡然一笑,道:“那倒不是,南海五凶,向来不做亏本买卖,岂肯白白为人效力。”   萧翎道:“那沈木风给了你们兄弟何等代价,你们南海五凶竟然肯为他卖命?”   冷手秀士田中元淡淡一笑,道:“姓萧的,你不觉着问的太多了么?”   萧翎道:“沈木风能够请得你们南海五凶,在下自然是也能请得了。”   田中元一挥手中长剑,冷冷说道:“阁下这等语无伦次,在下得先教训你一顿了。”   长剑一闪,直向前胸刺去。   萧翎挥剑挡开田中元的剑招,心中暗暗忖道:沈木风派遣南海五凶来此,布下天罗地网,只怕还有后援高手赶到,目下之策,只有先把此人生擒之后,再行逼问……   就这一念在心,使萧翎很多精妙的剑招,都难以发挥出来,因为他生恐一剑把田中元刺死。   田中元的剑招,却是凌厉无比,一招强过一招,攻势猛恶无比。   萧翎心中受了束缚,绝技难以发挥,反而成了招架之势。   双方激斗了四五十合,仍然是保持个不胜不败之局。   萧翎心中渐感焦急,暗道:这样打下去如何能有制胜的机会,说不得,只好施下毒手。   心念再转,突然把自己由束缚中解救出来,长剑疾变,展开反击,剑剑都攻向田中元致命所在。   萧翎这一毫无顾虑的放手施为,使场中形势突然大变。   田中元久闻萧翎之名,是以,和他动手之时亦是特别小心,出剑十分谨慎,搏斗到二十合后,心中大感奇怪,觉得萧翎的剑招中,似是含劲未出,每一剑的威力,似是都未发挥出来。   初动手时,田中元心中怀疑甚重,不知萧翎剑招何以会如此奇怪,动手二十余回合之后,才逐渐的习惯,攻势也逐渐凌厉。   萧翎虽然不能放手施展,但因他剑术本身奇奥,那田中元攻势增加一分威力,萧翎的防守之力,也自然加强,始终保持个平衡之局。   直待萧翎放手展开反击,田中元才觉出遇上了劲敌,要待收剑而退,已是势所难能,被萧翎长剑涌起的重重剑影困了起来。   双方又恶斗了十余回合,田中元已逞不支状态,萧翎奇招突出,一剑拍在田中元的右腕之上,击落了田中元手上兵刃,冷笑一声,道:“阁下认输了么?”   田中元双目中凶光一闪,道:“萧大侠果然名不虚传,在下领教了。”   瞥见人影一闪,一个道人,手执长剑,疾奔而来。   萧翎目光微转,回手扫出一剑。   这一剑击出的时间,恰当无比,那道长刚反握剑尖,把手中长剑递向田中元,萧翎的长剑却及时而至。   只听唰的一声,血光迸流,那道人半条右手臂带着手中长剑,一齐跌落地上。   田中元冷笑一声,突然发出一掌,击向萧翎前胸。   萧翎左手突起硬接一掌,双方掌力接实,田中元被震的退后一步。   田中元本可借机逃出茅舍,但他却静静的站着不动。   萧翎一则担心父母的安危下落,二则想从田中元的口中,探得一些讯息,是以不愿伤他,希望能把他生擒活捉,但他自和田中元动手之后,亦知对手武功非同小可,必得想出一个方法,一击而中。   双方默默相对,过了一盏热茶工夫之久,田中元突然放声而笑,道:“萧大侠不该接我一掌。”   萧翎微微一怔,道:“为什么?阁下的掌力,并无惊人之处。”   田中元冷然说道:“我已在指间暗藏毒针,阁下接我一掌,却在不觉间已中了剧毒,那毒性发作甚快,阁下这般凝立不动,不肯乘胜追袭,定然是已经感觉到了。”   萧翎先是一呆,暗道:这人如此恶毒。   转念一想,自己左手早已套上了千年蚊皮手套,利剑尚且不怕,区区毒针又能算得什么,当下冷笑一声,道:“在下百毒不侵。”   田中元冷冷说道:“南海五凶的毒针,除了我们兄弟自制的解毒药物之外,天下恐再无药物能够解得。”   这些时日萧翎在江湖上走动,长了不少见识,当下说道:“阁下如是不信,那就再等着瞧瞧。”   田中元估计药物时效,已快发作,轻轻咳了一声,道:“我数到十字,阁下如是仍不发作,田某人从此之后,逢你萧翎不战。”   萧翎淡淡一笑,道:“太严重了,我萧某当受不起……”   语声微微一顿,接道:“在下如是毒不发作,只要你阁下答复在下三个问题。”   田中元哈哈一笑,道:“如若你真的能避我剧毒,就是三十个问题,在下也一样答复。”   萧翎神色肃然地说道:“你们南海五凶,都已是成名武林的人物,可知君子一言,驷马难追这句话么?”   田中元冷冷说道:“南海五凶,为人虽然狂傲一些,但却向来是一诺千金,出口之言绝不反悔。”   萧翎道:“阁下可以开始数了。”   他心中明白,孙不邪和中州二贾等,此刻还未到茅舍中来,必然是遇上了什么阻碍,也许双方正在展开着一场舍生忘死的恶战,也许已经中了敌人的暗算,被人生擒。   眼下的机会,必须先把此人征服,是以,很耐心的等待下去。   只听田中元一二三四的高声数了起来,一直数到九字。萧翎仍然静静的站在旁侧,面带微笑。肃立不动。   田中元瘦长的脸上,突然间变了颜色,呆呆的望着萧翎,茫然说道:“阁下当真没有中毒么?”   萧翎微微一笑,道:“我已说过了,在下是百毒不侵,阁下不信,那也是没有办法的事了……”   语声微微一顿,高声接道:“阁下还有一个数字,可以喊出来了。”   田中元双目连连眨动,淡淡一笑。道:“如若在下不喊出最后一个字,咱们这场赌斗,那是永远无法分出胜负了。”   萧翎先是一呆,继而怒声说道:“南海五凶空负盛名,竟然是这等卑下之徒。”   田中元面不改色地缓缓说道:“兵不厌诈,只怪你萧大侠缺乏江湖阅历,如何能够怪到田某人身上呢?”   萧翎心中气怒,冷冷说道:“阁下可是认为区区几句诈语,就可以平安的离开此地么?”   田中元微微一笑,道:“除非你萧大侠能在武功上,也让在下敬服。”   萧翎冷冷说:“那不是什么难事。”   他心中激愤,已动杀机,缓缓举起手中长剑,道:“阁下只要能再接我萧翎三剑,我萧翎就绝不再留难诸位了。”   冷手秀士田中元,一看萧翎举剑,已知对方深通剑道,这一击,如若出手,定然是石破天惊,那里还敢大意,一面运气戒备,蓄势待敌,一面双目流顾,打量退路,暗中又施用传音之术,招呼两个伪装武当弟子的道人,要他们合力抵拒萧翎。   只听萧翎大喝一声,长剑一闪,闪起一道银芒,连人带剑,直向田中元扑了过去。   田中元举剑一封萧翎的剑势,人却疾快的向后退去。   这正是庄山贝传授于萧翎的驭剑之术,乃剑道中至高之学。   萧翎离师之后,一直奔走江湖,驭剑之术,只不过初通门路,今日情势迫人,只好施展出来。   但闻一阵金铁交鸣,剑光缭绕中,响起了两声惨叫,两个伪装武当门下弟子的百花山庄高手,齐齐死于萧翎剑下,一个被拦腰斩作两断,一个齐颈被斩,人头飞出六七尺远!   狡猾的田中元,却弃去手中长剑,探手抓起了无为道长,纵身一跃,飞出茅舍。   萧翎似是未料到,自己击出的一剑,竟有如此威力,不禁一呆。   就这一剎那工夫,那田中元已然带着无为道长走的踪影不见。   萧翎一提真气,追出门外,田中元已到了四五丈外,直向小山奔去,孙不邪,中州二贾等人,却仍是不见踪影。   此时此情,萧翎已无暇分心去找孙不邪等,提气直向田中元追了过去。   萧翎轻功自得柳仙子亲自传授,柳仙子以轻功扬名天下,萧翎全身施展,有如电光石火一般,不出百丈,已然追到田中元身后两丈左右,高声说道:“阁下如若再不肯停下脚步,我萧翎要施展暗器伤人了。”   语声甫落,田中元忽然回手一扬,一串银星,电射虹飞而来。   萧翎长剑一挥,一阵叮叮当当之声,射来暗器,尽为长剑打落于地。   但这一挡之间,那田中元,又借势向前奔出了六七尺远。   萧翎眼看田中元已然登上山腰,如被他躲入草丛林木之中,再想追寻,那可是大为麻烦的事,不禁心中大急,一提气,施出“八步赶蝉”的轻功绝技,呼呼呼,一连几个纵跃,一口气又追上了八尺距离。   田中元的轻功虽佳,也难和举世第一轻功名家柳仙子细心传授的弟子相比,他本就稍输萧翎一筹,此刻背上还背了一个无为道长,更是难和萧翎匹敌,又奔数丈,已被萧翎追到七八尺处。   萧翎正待挥剑击出,突然一声哈哈大笑,道:“萧兄弟放心,这人跑不了。”   说话之中,山弯间突然转出一个身着灰衣的老叫化来。   萧翎闪目一看,来人正是自己心中苦苦惦念的孙不邪,心中好生奇怪,暗道:怎么?他们又都退回山上来了。   只见孙不邪扬手一掌,发出一股强力,挡住田中元奔行之势,冷冷说道:“放下人。”   田中元道:“只怕未必见得。”   扬起右手,硬接下孙不邪的掌势。   双掌相触,田中元被震得后退了一步。   就在两人这一接掌之间,萧翎已经追了上来,扬手发出修罗指力,点向田中元的左腿“飞扬穴”。   这修罗指,乃柳仙子生平绝技之一,她隐居三圣谷后数十年,可算是大部精神都集中在修罗指上,已然深得个中三昧,萧翎得由她指点,习练时间虽然不长,但却已步入大成之境。   一缕悄然无声的指风,正击在田中元的“飞扬穴”上。   田中元突感左腿一麻,几乎坐在地上。   萧翎疾快无比的一伸左手,抓住了无为道长,右手长剑横里探出,呼的一声,击中田中元的右肋。   冷手秀士田中元内功深厚,虽被萧翎的修罗指力点中了左腿穴道,但因伤非要害,仍可支撑,但萧翎拍在肋中的一剑,力道十分沉猛,片刻之间,连受两次重击,再也支撑不住,砰然一跤,跌坐在地上。   萧翎长剑挥动,斩断了无为道长身上捆的绳索,一面向孙不邪道:“老前辈,此人乃南海五凶中的人物,武功十分高强,好好的看着他,别让他跑了,我先解开无为道长穴道。”   放下无为道长,施展推宫过穴手法,在他身上推拿起来。   大约过了一盏热茶工夫,无为道长突然睁开双目,长长吁一口气,道:“多谢萧大侠。”   萧翎微微一叹,道:“道长不用客气。”   无为道长缓缓站起身子,望了孙不邪一眼,道:“老前辈一行之中,无人受伤么?”   孙不邪神色严肃地说道:“除了老叫化子之外,全都受了伤啦。”   萧翎剑眉一耸,正待问话,孙不邪却又抢先接口道:“还有一件事,老叫化未说清楚,就是那九头豹王方,被人打下悬崖,摔的尸骨无存。”   萧翎道:“老前辈不是紧随在晚辈之后么?”   孙不邪道:“老叫化瞧着你们进入茅舍,久久未见动静,正要招呼中州二贾等行近茅舍瞧瞧,突然暗器破空之声袭来,急雨一般,连老叫化都几乎被那暗器袭中……”   萧翎接道:“他们可都是为那暗器所伤么?”   孙不邪道:“暗器击中了司马干,中州二贾果不愧久走江湖的人物,警觉之高,尤在老叫化之上,两人虽然幸而躲过第一次急雨般的暗器,但他们为了保护那司马干,却被第二次暗器所伤,唉!以两人之能,若不是为了保护那司马干,绝不致伤在暗器之下。”   萧翎道:“什么暗器如此厉害?”   孙不邪道:“来如大雨倾盆,尽都是子午钉、海花针等一类细小歹毒的暗器。”   萧翎叹息一声,道:“似这等恶毒的暗器,纵然是一二人施袭,也是不易闪避,何况是陷入埋伏,密如狂雨而来,当真是无法闪避了。”   孙不邪接道:“老叫化一看情势不对,立时下令退回山中,那动手之地,距此山区,也不过六七十丈的距离,退入山地,司马干已然不支倒地,老叫化只好抱起他向后退去……”   萧翎道:“幸好他们还没有派人追赶。”   孙不邪道:“谁说没有了……”   语声微微一顿,接道:“老叫化检视了司马干的伤势情形,已知中的是毒药暗器,据一推想,凡是今日所中暗器,都是淬毒之物,他们没有告诉老叫化,老叫化也未多问,当先带路,希望能寻找一处山洞,峡谷之地,安置好他们,老叫化无后顾之忧,也好凭险守护他们,那知山洞,峡谷还找不到,背后追兵已至!”   萧翎道:“来的是什么人物?”   孙不邪道:“十几个黑衣劲装的大汉,手中分执着施放暗器的梅花针筒和各种不同的兵刃,老叫化本是带路而行,只好改作断后拒敌,杜九身负毒伤,仍鼓其余勇强由老叫化的手中接过了司马干,不过,这时他们毒伤都已经发作,行动十分迟缓,老叫化不便催促,也不能催促,所以行不过十丈,已为强敌追上,老叫化一人独斗那十余人,一个照顾未到,王方就被人打下悬崖……”   萧翎道:“情非得已,如何能够怪得老前辈。”   孙不邪道:“话虽如此,但老叫化仍是不无愧咎之心。”   萧翎心惦中州二贾的安危,忍不住问道:“以后呢?”   孙不邪目光一掠无为道长,道:“说起来,老叫化不得不佩服道长的老谋深算了。”   无为道长黯然一叹,道:“贫道如是老谋深算,也不会有今日这等一败涂地,武当一门精锐尽遭屠杀的惨局了。”   孙不邪道:“怎么?那适才接迎老叫化。杀散群匪的人,不是你们武当门下么?”   无为道长摇摇头道:“贫道不敢居功。”   孙不邪道:“这就奇了。”   萧翎道:“究竟是怎么回事呢?”   孙不邪道:“老叫化眼看王方被人打下悬崖,救援不及,心中又急又怒,连发掌力,虽然伤了对方两人,但仍然无法阻挡住他们猛烈的攻势,唉!如是老叫化没有后顾之忧,半个时辰之内,不难尽歼来犯之敌,可惜心分二用,无法灵活应敌,反被他们逼到一侧,有个武功较高之人,借机越过老叫化追向中州二贾等人……”   萧翎吃了一惊,道:“老前辈,这么说来,我那两位兄弟,已被他们杀死了么?”   孙不邪摇摇头道:“如是被他们杀了,老叫化也无颜来见你们两位了。”   萧翎道:“究竟是怎么回事?”   孙不邪道:“老叫化眼看情势危急,但又无法分身相救,那时几人身中之毒大都已将发作,绝无抗拒之能,正在危急之时,突闻一声长啸传来,四个手执宝剑的黑衣人,有如天兵从空而降,四把长剑闪起了四道银虹,如同滚汤烧泼,剑剑凌厉无匹,不过一盏热茶工夫,追来之兵,已被他们杀伤大半,余下之人,眼看苗头不对,落荒而逃。”   无为道长道:“那四人是何来路,老前辈可曾问过?”   孙不邪道:“老叫化正要问他们时,四人却转身而去,急奔如飞,转眼间走的没有影儿。”   萧翎道:“老前辈可曾瞧清他们的长相么?”   孙不邪沉吟了一阵,说道:“四个人都戴着蒙面的黑纱,难见面目……”   语声微微一顿,接道:“不是你这一问,老叫化几乎忘了,四人之中,有两个身材特别瘦小,不似男子身材。”   萧翎茫然说道:“这就使人不解了。”   无为道长道:“似是他早已知道了沈木风的人施袭,故意在那里埋伏下人手相助,但如果他们真心相助,何以不肯对咱们早放警告呢?”   孙不邪道:“老叫化也觉着其间有很多可疑之点,使人想不透。”   萧翎道:“他们既肯出手相助,而且伤了甚多百花山庄高手,自乃是友非敌了。”   孙不邪道:“如若是真心来此相助,何以不肯留下姓名?”   无为道长道:“如是他们早知此事,真的存心相助我等,为什么不早知会本派一声,至我武当门下精锐和几位养息伤势的武林同道,尽为所歼。”   萧翎道:“在下曾留心四外,不见打斗痕迹,也许那云阳道长早已带着贵派弟子,避开此地了。”   孙不邪目光一扫田中元道:“咱们何不拷问此人?”   萧翎道:“不错。”   大步行到田中元的身前,挥手一掌,拍活了田中元的穴道,却又点了他双臂双腿穴道,冷冷说道:“你假扮云阳子,自然是知道云阳道长的下落了?”   田中元缓缓望了萧翎一眼,淡然一笑,道:“不错。”   萧翎道:“那云阳道长现在何处?”   田中元道:“在下如若不说呢?”   孙不邪双目一瞪,冷冷说道:“老叫化久闻你南海五凶之名,不过老叫化可不相信你们是铜打铁铸的真罗汉,萧大侠下不得手,老叫化可是下得手,我要先点你五阴绝穴,让你尝试一下行血回集内腑的滋味。”   田中元淡然一笑,道:“南海五凶岂是怕死之辈么?”   孙不邪道:“好!你不信咱们就立刻试过。”   缓步行到田中元的身侧,举起右手,缓缓说道:“老叫化再给你一盏热茶工夫想想。”   田中元沉吟了一阵,道:“在下如若说出那云阳子的下落,几位如何对待在下?”   孙不邪望了无为道长一眼,道:“这要道长做主了。”   无为道长两道森严的目光,凝注在田中元的脸上,缓缓说道:“我们武当派和你们南海五凶素无恩怨,贫道实在是想不明白,你们南海五凶为何要和本派为敌?”   田中元虽然处于生死边缘,但神态仍然十分镇静,轻轻咳了一声,说道:“咱们南海五兄弟出道之后,曾经九入中原,今日可算是第一次在武功上栽了跟头,诸位如是真想和咱们南海五兄弟结下不解之仇,尽管对在下施下毒手,不过,诸位也别想折磨在下,我能在片刻之间,使自己气绝身亡,此后,诸位要凭仗手段,完全搏杀我四位义兄,但只要我四位义兄,有一人活在世上,势必想尽方法,施行报复……”   萧翎道:“那是你们南海五凶的事,此刻,我们问的是云阳道长和武当门下诸人的下落。”   田中元道:“解开身上穴道,我再告诉你们。”   孙不邪道:“南海五凶人,奸诈百出,手段恶毒,老叫化是闻名久矣……”   田中元厉声接道:“不错,南海五兄弟虽然做尽了坏事,用尽了诈术,但许下之诺,却是向无不遵。”   萧翎冷冷接道:“阁下适才在茅舍之中,对在下用诈之事,难道已经忘了么?”   田中元道:“那只是用诈而已,但并非背信毁诺,只怪你年事太轻,阅历不够罢了,约赌之前,阁下如再加一句,限我在一定时间,数完最后一个数字,那一场约赌,在下就算输定了。”   萧翎想了一想,暗道:这话倒也不能算错,他那十字未曾出口,自然不能算输了。   心念一转,突然伸出手去,拍活了田中元全身穴道,淡然说道:“好!你现在可以说了。”   田中元闭上双目,暗中调息,直待真气行开,才缓缓睁开眼睛,扫掠萧翎等一眼,缓缓说道:“在下到此之后,此地早已成了几座空无一人的茅舍。”   无为道长道:“此言当真么?”   田中元道:“在下既然说了,自然是字字真实。”   萧翎剑眉一扬道:“阁下这次不但未能立得功劳,反将带来之人,大都折损,见着那沈木风时,不知要如何交代?”   田中元道:“这倒不劳费心……”   语声微微一顿接道:“那沈大庄主曾告诉在下说,阁下的剑术成就惊人,今日一会,果是不错,今日之赐,在下当牢记心头,但愿日后南海五兄弟能够再领教你萧大侠的武功。”   萧翎道:“萧某人随时候教。”   孙不邪冷笑一声,道:“怎么?阁下交代了这几句话后,就要走么?”   田中元哈哈一笑道:“在下也许难以胜得三位,但自信还能走得。”   话落口,人已飞跃而起,左手攻向孙不邪,右脚踢向无为道长,右手抬起对着萧翎一扬,打出一蓬银芒。   在这极近的距离之中,萧翎虽有戒备,亦不禁有些应接不暇,匆忙之间,挥手拍出一掌,人却施展铁板桥的工夫,向后仰卧下去。   孙不邪大喝一声,推出一股掌力,反击过去。   无为道长心中恨他暗施算计,眼看一脚踢来,硬是不肯让避,并指如戟、疾向田中元小腿上的“悬钟穴”上点去。   这等武林高手之搏,谁也不肯让出分毫先机,田中元一举间,暗器,脚、掌齐出,分攻三人但却招来了孙不邪和无为道长的反击。   那田中元攻出之势,只是虚招,发出拳脚之后,悬空向后翻去,脚落实地,人已到一丈开外,纵声大笑道:“在下失陪,来日方长,后会有期。”   话说完,人已到了七八丈外,萧翎挺身而起,欲待追赶,却被无为道长伸手拦住,道:“让他去吧,咱们救人要紧。”   萧翎心中一动,想起中州二贾等,还中有毒药暗器,急急对孙不邪道:“老前辈,他们现在何处?”   孙不邪长叹一声,道:“就在右面不远处草丛之中,唉!这沈木风果然是神通广大,老叫化虽是和他为敌,但却不能不佩服他,连南海五凶竟然也被他收服旗下,为其所用。”   谈话之间,已走到了草丛之前。   孙不邪当先而行,直入草丛。   萧翎、无为道长紧随在孙不邪的身后,行约两三丈后,到了一片悬崖之下。   只见司马干和中州二贾都在盘膝而坐,运气调息,两只虎獒,紧傍中州二贾身侧而卧。   孙不邪一皱眉道:“奇怪呀!怎么都像疗好了毒伤一般?”   金算盘商八缓缓睁开双目,望了三人一眼,笑道:“自老前辈去后,又一个黑衣人匆匆而来,用一块磁铁,吸出我们身上中的毒针,赐赠了每人一粒解毒之药服用,一语未发的匆匆而去,那人手法异常熟练,治疗我们数人,只不过片刻工夫。”   孙不邪道:“你们没有问他姓名么?”   商八道:“问是问了,但他始终不应一语。”   萧翎道:“这人连番相助我等,每次都不肯留下姓名,不知是何用心?”   无为道长道:“那人的生相如何?”   司马干睁开双目接道:“就兄弟所见而言,颇似一位姑娘。”   萧翎道:“是女子么?”   商八道:“她身材娇小,十指纤巧,身边散发出幽幽清香,八成是女人了。”   萧翎口中不言,心中却是大感奇怪,暗道:那来的这多女娃儿相助,当真叫人不解了?   只听无为道长道:“贫道半生,未和巾帼英雄有过来往,武当一门,也未结交过以女子为主的武林门派,绝非冲着我武当一派相助了。”   孙不邪道:“老叫化一生中未和女子交往,自然不是老叫化啦。”   萧翎道:“在下也是想不出那来的女英雄暗中相助……”   但觉脑际灵光连闪,接道:“难道是她不成?”   孙不邪道:“什么人?”   萧翎道:“晚辈只是这么推想罢了,只怕未必能够猜对。”   孙不邪道:“说出来给大家听听,也好帮你想想。”   萧翎道:“北天尊者之女百里姑娘。”   孙不邪一拍大腿,叫道:“定然是她!除非是她,谁有如此高强的武功,有如神龙一般,见首不见尾。”   无为道长摇摇头,道:“贫道之见和两位不同,暗中相助的女英雄,绝非百里姑娘。”   孙不邪道:“为什么?”   无为道长道:“如是那百里姑娘,只怕早就现身和咱们相见了,她私行出走,志在寻找萧大侠,岂有不肯见面之理。”   孙不邪道:“这话也有道理,可是,不是她又是谁?”   无为道长目光一扫萧翎,道:“这就不是贫道所知了。”   孙不邪突然说道:“萧兄弟,你不用装作了,这人究竟是谁,快些说出来啦!”   萧翎茫然说道:“这个,晚辈实在不知。”   孙不邪看他神情不似说谎,不禁叹道:“这就奇怪了,老叫化走了一辈子江湖,但却从未遇上过此等奇怪的事,彼此素不相识,但却处处在暗中相助着咱们,而又如此处处赶巧,每次都是在咱们千钧一发之危时,恰巧赶到,解围之后又不肯留下姓名。”   无为道长道:“看来咱们一时之间,也无法研究出个所以然来,但此谜绝对不会拖延过久,近在十日,多则两月,不难揭穿了。”   孙不邪心中一动,道:“会不会有所图谋,挟恩求报?”   无为道长道:“这个很难说了。”   孙不邪道:“唉!咱们全部受过他们相救之恩,一旦揭穿之后,他们提出什么条件,那时,就叫人作难了,你说答不答应呢?”   萧翎道:“如若他们提出的是微不足道的事,咱们自然是义不容辞,如若他们提出之事,有关大局,伤情害理,自然是不能答应了。”   一直在闭目养息的杜九,突然睁开双目,冰冷地说道:“在下有一件事,要告诉道长。”   无为道长道:“杜兄有何指教,贫道洗耳恭听。”   杜九道:“那位替我治疗毒伤之人,临去之际,告诉在下一件事,要在下转告道长。”   无为道长道:“什么事?”   杜九道:“他说贵派弟子,已由云阳道长率领,撤到西方二十里外一座古寺之中,要咱们赶往古寺,和他们相会。”   无为道长那等修养有素之人,骤闻此讯,也不禁喜形于色,道:“此事当真么?”   杜九道:“是真是假,我就不知道了,但那人这样告诉在下,在下就一字不错的告诉道长。”   无为道长长眉一扬,不再言语。   孙不邪察言观色,已知无为道长此刻焦急无比,恨不得立刻赶往那古寺中去瞧瞧,当下问道:“那人是要咱们一齐去呢?还是只要无为道长一人赶去?”   杜九道:“那人说要咱们赶往古寺,和他们相会,自非指无为道长一人了。”   孙不邪道:“诸位毒伤如何了,是否可以赶路?”   杜九道:“咱们可以了。”挺身而起。   商八和司马干齐齐站了起来。道:“我等亦可行动了。”   萧翎目光一掠张自安,道:“咱们可以走了。”   大步行去,伸手去抱张自安。   杜九道:“这个不敢有劳大哥。”   抢过张自安,背在背上。   萧翎道:“兄弟不要逞强……”   杜九道:“不要紧。”   大步向前行去。   群豪一行西进。沿途山道崎岖,十分荒凉,不见人迹。行约二十余里,果然有一座破落的古庙,屹立在一座高峰之下。   无为道长打量那荒庙,只见殿宇重重,庙虽破败、但其昔年规模,却是很大,当下说道:“咱们也不能尽信那人之言,诸位在外小候,贫道先行进寺中瞧瞧。”   孙不邪道:“老叫化陪你。”   两人当先向寺内行去。   行到门口之处,瞥见云阳子带着展叶青,并肩迎了出来。   无为道长吃过一次苦头,记忆犹新,大声喝道:“站住!”   云阳子正待行礼拜见师兄,闻言微微一怔,茫然道:“小弟如有过错,还望掌门师兄责罚。”   言罢,合掌当胸,垂首而立。   无为道长微微一叹,道:“你们过来,小兄适才上了一次大当,想来心中余悸犹存。”   云阳子道:“师兄上了何人的当?”   无为道长道:“有人假扮你的形貌,出其不意暗施算计,点了我的穴道,如非萧大侠和孙老前辈拼力相救,小兄此刻只怕已被他们生擒而去了。”   展叶青道:“有这等事?”   无为道长点点头,把南海五凶冷手秀士田中元假扮云阳子的经过,简略的说了一遍。   展叶青道:“原来如此!”   无为道长道:“马总瓢把子的伤势好些了么?”   云阳子道:“此刻已经能够进些食用之物,和说话了……”   语声微微一顿,又道:“他问起萧大侠。”   孙不邪道:“他说些什么?”   云阳子道:“他此刻尚难说得清楚,只是随口问上一句罢了。”   孙不邪似是突然想起了一件奇大之事,道:“你们如何知道沈木风遣人施袭,避来此地?”   云阳子目光转注到无为道长的脸上,道:“小弟亦是茫然不知,准备请教师兄。”   无为道长道:“怎么回事?”   云阳子道:“掌门师兄等去后不久,小弟突然发现茅舍木门之上,钉着一张素笺,在那素笺之上,写的十分明白,沈木风已然派遣很多高手,准备一举尽歼我武当门下,要小弟立刻召集武当门下弟子,带着几位受伤之人,从速避祸,那函上并且说明了此地有座破落的古剎,走避至此,最好不过……”   无为道长道:“那素笺之上可有署名?”   云阳子道:“没有,连一个记号、识别也未留下,那素笺已交给师兄护驾二童收存。”   无为道长道:“你们接到素笺之后,就依照素笺上吩咐而来,是么?”   云阳子道:“小弟曾和三弟研商甚久,觉出留下不如走避,一面派了两个弟子,按那素笺所说,寻找这座古剎,向山上撤退。”   孙不邪道:“这人是谁呢?好像他一直隐身暗中,相助咱们。”   这时,萧翎和司马干、中州二贾等,都已走了上来,随在孙不邪等身后,向庙中行去。   无为道长道:“那人不但在暗中相助咱们,使我们武当脱了一次大难,而且,他对那沈木风的举动亦似十分了然。”   萧翎突然接口说道:“也许这人就是那以乐声惊退沈木风的高人。”   无为道长沉吟了一阵,道:“他的举动,不但如雾中神龙,难见首尾,而且他似还有着很多的属下,而且一个个武功都很高强,在他号令之下,飘忽而来,飘然而去。”   孙不邪道:“不错,算得上是一位神秘人物。”   萧翎道:“奇怪的是那人为什么要帮助咱们?”   孙不邪道:“那沈木风作恶多端,结仇无数、也许那人也和沈木风有着深仇大恨。”   无为道长道:“果真如此,那人就不是以乐声惊退沈木风的人了。”   萧翎道:“为什么?”   无为道长道:“那沈木风闻得那乐声之后,仓皇而退,那是说明了,沈木风很怕那人,至少,他很害怕听闻得那琴、萧合奏的乐声。”   萧翎道:“不错。”   无为道长道:“如是那沈木风很怕那人,那人又和沈木风有着深仇大恨,他自然直接找那沈木风了。”   谈话之间,已进到大殿之中。   这座破落的古剎,虽然隐隐之间,可瞧出昔年规模宏伟,但因年代太过久远,大都被破坏,断壁破瓦,难遮风雨,只有建筑坚牢的大殿,仍然完好无损,是以,马文飞等几个受伤之人,大都集中在大殿之中。   二十余名精选的武当弟子,共分两班。一半留在大殿中休息,兼代保护受伤三人,一半却分布在山上和古剎要隘守望,表面上看去,虽然不见如何戒备,实则走近古剎五里之内,大殿中即可迅速接得密报。 第二章 古剎惊变来三恶   萧翎缓步入殿,抬头看去,只见殿中神像,已然破损的无法辨认出是何神位,但整个大殿,却打扫的十分干净。   大殿一角中,并躺着三个人,似是都已睡熟过去,萧翎等进入大殿,那些人浑然不觉。   萧翎回顾云阳子一眼道:“道长,在下可以过去瞧瞧他们的伤势么?”   云阳子道:“自然可以了……”   语声微微一顿,接道:“三人受伤,都很惨重,此刻,虽然已可保下性命,但神志还未全清,只怕难以认出萧大侠。”   萧翎道:“不要紧,我只是瞧瞧他们的伤势,不惊扰他们就是。”   缓步行了进去。   只见三人仰卧之处,铺着很厚的褥子,身上覆着白色的棉被,马文飞闭着双目,似是睡的正熟,另外两人,头也被包扎起来,双目都在白纱之中,难以看清面目。   萧翎轻轻叹息一声,低声问道:“他们可能保下武功?”   云阳子道:“武功不至废去,但只怕三人之中,有两位要成残废之身。”   无为道长轻轻叹息一声,道:“贫道已然倾尽我武当灵药,疗救他们的伤势,是否能够保下他们身躯不残,贫道是毫无把握。”   萧翎心中暗道:如是那毒手药王在此,定可保全他们身躯。   想到毒手药王那绝世医术,不禁暗生倾慕。   只听张自安长叹一声,道:“在下腹中饥饿难耐,不知是否有食用之物?”   原来,杜九背着张自安进入大殿之后,就把他放在门后,他两腿仍然捆绑在木椅腿上,无法站起,倚在壁间,半躺半卧。   无为道长望了云阳子一眼,道:“要他们备些食用之物。”   云阳子道:“小弟已经要他们准备了,大概就可以送上了。”   说话之间,两个青衣道童,分别捧着饭菜,行入大殿。   群豪经过一日夜奔走恶斗,腹中早已饥饿,只是这些人都有武功在身,耐受之力,自非常人能及。   饭菜送上,群豪立刻大吃起来,匆匆餐毕,无为道长望着萧翎说道:“此地不宜久留,贫道之意咱们坐息一阵,待精神恢复之后,立时上路……”   话未说完、瞥见一个中年佩剑道长,匆匆奔入,欠身对无为道长一礼,道:“启禀掌门师尊,古剎外发现人踪。”   无为道长一皱眉头,还未来得及答话,云阳子已霍然起身,道:“我去瞧瞧。”   匆匆奔出大殿。   孙不邪自言自语地说道:“如是那百花山庄中的人,远远的在身后追踪咱们,那是不难找到古剎来了。”   司马干道:“兄弟卜它一卦,看看卦象吉凶如何?”   他说卜就卜,也不理会别人,伸手从怀中取出一枚龟壳,装上六个金钱,两手合着摇了一阵,撒在地上,凝目检视。   群豪默然不语,都把目光投注在司马干的脸上,等他说出那卦象的吉凶。   那知等了良久之后,仍然不闻那司马干说一句话,群豪心中无不大感奇怪,转脸望去,只见司马干仍然凝目望着卦象,呆呆出神。   孙不邪忍不住重重咳了一声,问道:“你卜这一卦,是凶是吉?”   司马干摇摇头,道:“卦象属凶,凶中含吉,在下一时之间,也无法断定这一卦是凶是吉了。”   无为道长道:“照此说来,这卦象是先凶后吉了?”   司马干道:“这是个奇怪的卦象,兄弟得仔细的想它一想才是。”   孙不邪道:“如是等你想通了卦象的吉凶,只怕那强敌已经进入古剎来了!”   语声甫落,只见云阳子急急跑了进来,说道:“果然来了强敌,而且来势奇快,距古剎不过三里左右了。”   萧翎霍然站起身子,道:“他们来了多少人?”   云阳子道:“约略望去,总在十人以上。”   萧翎道:“这么看来,对待百花山庄中人,是不能手下留情了,必得一一诛绝才是。”   孙不邪道:“十人之上,咱们是足以对付得了。”   云阳子道:“我已传出讯号,要分布在四周的本门弟子,全体撤回古剎。”   无为道长点点头道:“咱们尽歼来人之后,立刻撤离此地。”   展叶青道:“在下先去助那守在大门外的弟子一臂之力。”   言罢,纵身一跃,飞出大殿。   无为道长目光一扫孙不邪,道:“老前辈请主持大局,分派人手。”   孙不邪哈哈一笑,道:“我瞧还是道长主持的好,老夫和萧兄弟先行迎战来敌。”也不让无为道长答话,牵着萧翎,大步而去。   这时,留在古剎中的武当弟子,都已云集大殿外面全装待命。   无为道长掠了殿中群豪一眼,缓缓说道:“眼下最为紧要之事,是保护马总瓢把子等三人的安危,因此,除由本门中几位弟子,两人一组的分守门窗之外,诸位和贫道等,就在大殿之外,列阵拒敌,不知诸位意下如何?”   金算盘商八略一沉吟,道:“道长顾虑甚是周到,但不知来敌为何许人物?”   无为道长道:“如以贫道之意,最好是坐以待敌,把他们诱入古剎,再行诛绝,但不知孙老前辈是否和贫道之见相同?”   商八道:“道长之言甚是,兄弟去对孙前辈说一声。”大步向外行去。   且说孙不邪牵着萧翎,行至大殿门口,果见十几个黑衣大汉,疾奔如飞而至。   展叶青带着四个武当门下弟子,各执长剑,一排横立,挡在门口。   孙不邪心中一动,道:“咱们先隐在大门之内,瞧瞧来的什么人,再作主意,如是来敌微不足道,那就不用现身了,暗中助那展叶青一臂之力就是。”   他一向想到就做,也不管萧翎是否同意,就拉着萧翎隐在大门之后。   凝目向外瞧去,只见三个大汉,当先而至。   左面一人身高八尺,赤红脸,背着一对铁拐杖,身着红衣、红靴,全身上下像一团火。   右手一人蓝衫佩剑,正是那冷手秀士田中元。   置中一人,身着黑袍,左眉上一笔刀痕,把一道浓重的长眉,生生分成两半。   萧翎低声说道:“冷手秀士,既然敢追来此地,想必已有了准备,也许这两个,也是南海五凶中的人物。”   孙不邪道:“老叫化亦有此感。”   萧翎道:“如是五凶中人,只怕那展叶青孤掌难鸣,咱们得早些去助他一臂之力。”   孙不邪道:“不要紧,咱们先瞧瞧再说。”   萧翎一时间也想不通孙不邪心中之意,只好站着不动。   那当先三人来势甚快,眨眼间已到了展叶青的身前,相距展叶青五尺左右时,停了下来。   那居中的黑衣人,回顾了冷手秀士田中元一眼,道:“可是这人么?”   田中元摇摇头,道:“不是……”   展叶青一挥手中长剑,冷冷说道:“三位要找何人?”   那黑衣人两道森寒的目光,一掠展叶青和四个中年道长,道:“萧翎。”   展叶青一扬双眉,道:“不错,萧大侠现在古剎之中,三位想见萧翎不难,必得先胜了在下手中之剑。”   那居中黑袍人冷哼了一声,道:“你是什么人?”   展叶青心中暗道:萧翎自出江湖,行踪所至,无不被他抢尽风头,短短时光,声名大噪,隐隐间已成最受武林同道敬重之人,再过一些时日,不难成领导武林的领袖人物,我们武当派在武林中历久不衰的盛名,只怕也要被他掩去。这三人既是指名向萧翎挑战,自非无名之辈,我展某人,今日如能击败三人,明为萧翎,暗中却一振我们武当派的声威……   他只管在心中打着如意算盘,却忘了回答黑袍人询问。   那黑袍人断眉耸动,双目中杀机闪闪,显然心中十分激怒,不知何故,竟然强自忍了下去,重重咳了一声,道:“你是武当门下弟子?”   展叶青道:“武当门下展叶青,三位既敢指名挑战萧翎萧大侠,想非无名人物了。”   那居中黑袍人举起右手,伸展五指,道:“‘南海五圣’你大概听说过了?”   展叶青微微一怔,道:“久闻大名了。”   左面那全身红衣之人,和冷手秀士田中元,始终不插一语,显然那居中的黑袍人,要比两人的身份高些。   只听那黑袍人道:“既知五圣之名,还不快些替我通报……”   展叶青道:“通报什么?”   黑袍人道:“通报萧翎,就说南海五圣有事见他。”   展叶青道:“诸位只有三人,何以要自号五圣?”   黑袍人一张阴森铁青的怪脸,已然胀成紫黑的颜色,想他定然是一位脾气暴急的人物,但却似被一种无可奈何的力量束缚,强行忍下不肯发作。   只见他摇头挥手地说道:“阁下一定要问清楚么?”   展叶青道:“不错。”   黑袍人陡然一跺脚,尘土飞扬中,沙石地深陷了两寸多深的一个脚印,冷冷地说道:“在下摄魂掌孙成,在南海五圣中排行数二……”   目光一掠左面的红衣人,接道:“这位是在下三弟柴威……”   转脸望了田中元一眼,接道:“五弟冷手秀士田中元,阁下还有什么要问的?”   隐身在大门之后的孙不邪和萧翎,都听的十分清楚,孙不邪大感奇怪地说道:“南海五凶昔年血洗青城、峨眉两大门派,生性暴虐无比,出手就要杀人,今日何以竟然这等温和?”   萧翎道:“我瞧他满脸杀气,显得心中十分激愤,只是强行忍着,未肯发作罢了。”   孙不邪道:“奇怪的也就在此了,他强忍激怒不肯发作,只是为了见你?”   但闻展叶青缓缓说道:“三位要见萧大侠,不知有何要事?”   摄魂掌孙成怒声说道:“那萧翎在是不在?在下的忍耐功夫有限。”   萧翎正待举步而出,却为孙不邪一把拉住,低声说道:“不要慌,再等片刻不迟。”   展叶青一心想替武当扬威,一挥长剑,道:“过得此关,再见那萧大侠不迟。”   孙成冷冷说道:“阁下这般刁难,不知是何用心?”   左手一挥,左面那红衣大汉,突然飞步而出,右手一扬,硬向展叶青长剑之上抓去。   展叶青料不到来势如此之快,长剑几乎被他抓住,匆促间,疾向后面跃退五尺,挥手一剑,洒出一片剑花。   柴威大喝一声,右手呼的劈出一股拳风,前进两步,左手已然取下肩上铁拐杖。   他举动豪迈,攻势锐利,竟然把展叶青手中那精钢长剑,视作无物。   展叶青觉出对方拳风猛恶,呼啸声中挟带着一股强大的潜力逼住剑势,不禁心头骇然,暗道:此人拳劲强猛,实非好与人物。   忖思之间,那柴威已然摘下兵刃。   展叶青急欲反击,长剑忽出一招“星河倒挂”,点点寒芒直刺过来。   这一招乃武当剑法中精华招术之一,剑势绵密异常,攻势之中,却带着严谨的守势,把门户封闭的十分严密。   那知柴威一推铁拐杖,硬向那绵密的剑光中攻了过去。   只听一阵金铁交鸣,震耳不绝,展叶青竟然又被迫向后退了一步,手腕隐隐作麻。   柴威左手一杖硬攻,逼乱了展叶青的剑势,右手已然取下了另一根铁拐杖,举杖攻去。   只听孙成冷冷喝道:“住手!”   柴威一收铁拐杖应声而退。   孙成举手一挥道:“在下此来并无和你们为敌之心,实有要事,求见萧翎。”   展叶青心中仍然想着那柴威破去自己“星河倒挂”的一剑,只觉他一杖伸来,毫无章法,不知何以竟然把自己剑中蕴藏的变化,全都破去,心中既是震惊,但又有些不服……   柴威仍然不闻展叶青回答之言,不禁大怒道:“也许那萧翎不在此地,这人装聋作哑,不肯理会咱们,也不用和他多费唇舌,小弟先把这人和四个牛鼻子老道宰了再说。”   正待举杖攻上,突然一阵朗朗笑声传来。   抬头看去,只见一个劲装少年缓步而出。   田中元道:“来人就是萧翎。”   原来萧翎隐在门后,看柴威和展叶青动手,亦是心头骇然,暗道:这人打来不见什么章法,但是一拳、一杖,竟然都含着无比的威势,当真是招招都蕴含着千钧之力,拳拳都可以置人死地,只怕展叶青难再接他几招,这才纵声大笑,缓步行出,直对孙成等行了过去。   展叶青望了望萧翎,面泛愧色,还剑入鞘,退到一侧。   萧翎眼看那柴威出手的猛恶,简单无比的一拳一杖中自含奇威,心知不是至高的手法,就是此人天生有惊人的神力,亦是不敢轻敌,一面缓步而行,一面暗提真气,心中盘算对付其人之策。   但见摄魂掌孙成疾行两步,抱拳一礼,道:“阁下可是萧翎?”   萧翎星目微转,遥掠对方一眼,只见随同三凶而来的九个黑衣彪形大汉,远远的站在孙成身后两丈左右处,当下应道:“在下正是萧翎,三位有何见教?”   孙成回顾了田中元一眼,道:“适才在下这位兄弟多多开罪,在下这里有礼了。”   萧翎淡淡一笑,道:“不敢当。”   心中却是大感奇怪,暗道:“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他们找到此地,难道不是想替那田中元出口气么?”   孙成轻轻松松咳了一声,道:“咱们南海五兄弟,并无和萧大侠为敌之心,只是事情阴差阳错,又加上沈木风从中作梗,以致开罪了萧大侠。”   萧翎道:“不用客气了。”   他一时之间,不知南海五凶用心何在,不知该如何接口。   孙成拱拱手,道:“兄弟此来,一则陪罪,二则有一事麻烦萧大侠。”   萧翎回目一顾,只见孙不邪已然追来身侧,但那久走江湖、阅历丰富的孙不邪,亦是满脸茫然之色,显然也是听不出一点端倪。   孙成不闻萧翎接口,又拱手说道:“但不知萧大侠是否肯予相助?”   萧翎略一沉吟,道:“阁下先请说明什么事,在下才能酌情决定。”   孙成垂下眼皮,缓缓说道:“咱们南海五兄弟,出道以来,从未求过别人相助,今日求你萧大侠,实是情非得已。”   萧翎愈听愈是胡涂,只好说道:“阁下还是先把事情说明。”   孙成道:“咱们五凶在中原武林道上,结仇甚多,昔年血洗青城,峨眉之事,萧大侠想是已经知道的了。”   萧翎虽然不明内情,但却是听人说过,点点头,道:“不错。”   孙成道:“兄弟如是说出口来,萧大侠不肯相助,南海五兄弟也无颜再在江湖之上立足了。”   言下之意,如是说出口来,萧翎不肯相助,今日绝不善罢干休。   萧翎缓缓说道:“阁下所言之事,如是正大光明,不论何等艰难,萧某人决将全力以赴,如是见不得天日的卑下之事,就算刀剑加诸我萧翎之身,在下亦难答允。”   这展叶青只听得暗暗惭愧,心道:萧翎光明磊落,正大气度,实是我所难及。   孙成略一沉吟,道:“好!兄弟据实说出,萧大侠肯否相助,在下也不能相强。”   萧翎道:“在下洗耳恭听。”   孙成道:“咱们南海五兄弟中,老大,老四,突然得了一种疯癫之症,异姓兄弟,竟不相识,当今武林,只有你萧大侠能疗此疾,还望一展妙手,但得治疗好在下大哥及四弟疯癫之症,南海五兄弟必有一报。”   萧翎怔了一怔,道:“医病么?”   孙成道:“不错,在下大哥、四弟之病,来的十分突然,虽只短短一十二个时辰,但已疯癫的不识故旧,兄弟曾经遍请附近数十里内一十三位名医,全都束手无策,因此,只好劳动萧大侠了。”   萧翎心中暗道:这疗病之事,那无为道长,称得个中高手,我萧翎却不解医理,怎会找到我的头上来……   心中念转,口中却问道:“阁下从何处听得,在下会治疗疯癫之人?”   孙成缓缓探手入怀,摸出一张素笺,并道:“萧大侠可识得留函之人?”   萧翎接过素笺,只见上面写道:“贵友罹得的怪症,至为恶毒,二十四个时辰之内,不能治疗复元,将要自裂肌肤而死,其状之惨,不忍目睹。念上天好生之德,指示尔等求治之路,当代高人之中,能够治疗这等疯癫之症的,除我之外,只有萧翎有此能耐,但我因要事他往,无暇多留,尔等唯一的机会,是去求那萧翎了。”   这封信写的十分简单,显是草草成书,下面既未署名,亦无图记。   萧翎双手执着函笺,瞧了又瞧,就是想不起是何人开他这个玩笑。   孙不邪轻轻咳了一声,道:“那信上写些什么?”   萧翎道:“老前辈拿去瞧过吧!”   孙不邪瞧了一遍,心中亦是大惑不解。   只听孙成说道:“萧大侠必然识得此人了?”   萧翎道:“这个……”   孙不邪接口说道:“如不相识,他如何会指名萧翎呢?”   萧翎吃了一惊,暗道:疗病的事,关系一个人的生死,岂是乱开玩笑的吗,正待开口否认,孙不邪又抢先说道:“两个受伤之人,现在何处?”   孙成道:“距此不远的一座农舍之中。”   孙不邪目光一掠田中元,道:“萧大侠仁义之名,天下皆知,既然知道了此事,自将尽力。”   孙成道:“在下是感激不尽。”   孙不邪道:“但尔等和那沈木风联成一气,那沈木风却和萧大侠,势不两立,如是救治你们两位兄弟,岂不是自树强敌了么?”   孙成道:“如果萧大侠愿施妙手,救了在下的大哥,四弟,南海五兄弟,自然不会再助那沈木风和萧大侠为敌作对了。”   孙不邪哈哈一笑,伸手指着田中元,道:“你们这位五弟,带着百花山庄的高手,施用淬毒暗器,陡施毒手,伤了萧大侠的几位兄弟,此事又该如何?”   田中元道:“在下来此,就是为几位治疗毒伤而来。”   孙不邪冷哼一声,道:“如是等你赶来治疗,只怕他们早已死去了。”   孙成望了田中元一眼,道:“萧大侠医道精深,区区淬毒暗器,岂能难住萧大侠,五弟冒犯了萧大侠,还不快上前去赔礼。”   田中元无可奈何,缓缓向前行了两步,面对萧翎抱拳一礼,道:“区区适才多有冒犯,这里领罪赔礼了。”   萧翎急急还了一礼,道:“彼此动手相搏,自是各展所能,岂能算得冒犯。”   田中元道:“萧大侠胸襟宽大,在下佩服至极。”   孙不邪冷冷说道:“江湖险诈,我等不得不防,此信如是你们南海五凶所伪造,想把萧大侠转载入陷阱。……”   孙成接道:“南海五兄弟,虽然下手恶毒一些,但却是一向不说谎言。”   孙不邪道:“你们身后是何人物?”   孙成道:“百花山庄中的高手。”   孙不邪冷笑一声,道:“是啊,百花山庄之人,仍然和你们走在一起,岂知这封信,不是那沈木风的诡计!”   孙成道:“好!在下先杀了百花山庄中随来之人,以明心迹。”   陡然转身一跃,直向那列队身后的大汉扑了过去。   只见他双手连环劈出,两个黑衣大汉,连兵刃亦未来及拔出,人已倒地死去。   柴威,田中元紧随孙成身后,也向那些黑衣大汉扑去,只见铁杖飞舞,长剑闪转,片刻工夫,随同三人而来的黑衣大汉,尽都横尸当场,一个也未逃走。   萧翎只瞧的心中感慨丛生,暗道:这南海五凶,果是名符其实,下手恶毒,翻脸无情。   孙不邪亦是未料到,三人说干就干,不禁瞧的一呆。   孙成大步行了过来,道:“萧大侠此刻可以相信了吧!”   萧翎道:“三位杀了百花山庄的随行高手,日后见了那沈木风,如何交代?”   孙成道:“咱们未和萧大侠相交之前,为那沈木风所用,和萧大侠作对,此刻既和你交了朋友,自然是不再为百花山庄效命。”   萧翎心中暗道:就算你杀死了沈木风,我也无法救你们两位兄弟的疯癫之症,但此事实不宜拖延下去,正想开口说明自己不通医道,孙不邪又先行接口说道:“三位请在古剎之外,稍候片刻,老叫化得先和萧大侠商议一番。”   孙成道:“为敌为友,全在萧大侠一念之间,两位请便。”   孙不邪转身直向古剎中行去,一面叫道:“萧兄弟,跟老叫化子来吧!”   萧翎随在孙不邪的身后,行入古剎,说道:“老前辈答应他们疗伤的事,是何用心?”   孙不邪道:“南海五凶全力相助百花山庄,沈木风无异是如虎添翼,必得把他们分开才是。”   萧翎道:“但晚辈不解医道,如何能够替人治疗疯癫病症?”   孙不邪道:“这方面老叫化也是和你一般,因此,咱们得向那无为道长请教一番。”   说着话,却加快了脚步,直奔向大殿。   这时,无为道长和中州二贾、司马干等,因久等不见动静,亦觉奇怪,无为道长正想行出古剎来瞧瞧,却见萧翎和孙不邪,已然急奔而至。   孙不邪当先奔入大殿,身子还未站好,就急急地说道:“怪事年年有,没有今年多,奇怪呀!奇怪呀!”   无为道长道:“什么下如此奇怪?”   孙不邪哈哈一笑,道:“江湖上尽传萧翎之能,大概是无所不能了。”   无为道长道:“究竟是怎么回事啊?”   孙不邪道:“南海五凶之中来了三个兄弟,指明要萧翎治疗他们兄弟的疯癫之症。”   无为道长道:“有这等事?”   萧翎大步行了进来,道:“可是兄弟对于疗病的事,一窍不通,如何能为南海五凶治疗那疯癫之症呢?” %74%78%74%38%30.%63%6f%6d   无为道长道:“奇怪的是,他们为何会找到你的头上呢?”   萧翎道:“也许是别人有心嫁祸,要南海五凶找我为他们两个兄弟疗病,如是治疗不了,岂不是和南海五凶结下了仇恨。”   无为道长道:“不错,有此可能。”   萧翎道:“兄弟虽然再三推辞,但他们执意不肯相信。”   无为道长道:“萧大侠之意呢?”   萧翎道:“他们带了一封信,来信上指说在下会治疗疯癫之症,故而南海五凶苦苦相求于我。”   无为道长道:“你答应了?”   萧翎道:“形势迫人,不答应亦是不行。”   无为道长道:“那信是何人所写。萧大侠可曾看到?”   萧翎道:“可恶的是信尾之下,并未署名。”   无为道长道:“萧大侠可认识那笔迹么?”   萧翎道:“不认识。”   无为道长略一沉吟,道:“萧大侠既然是答应了,只好去瞧瞧了。”   萧翎道:“可是在下……”   无为道长道:“贫道和你同去,到时见机行事。”   萧翎略一沉吟,道:“眼下也只有这个办法了。”   孙不邪道:“老叫化和你们一起去吧!万一动起手来,咱们三人,对付他们,正好是一场一对一的拼搏。”   无为道长道:“此地也已不能停留,我要他们一起走吧。”   回头望了云阳子一眼,接道:“你传令下去,要他们准备,带上几位重伤之人,立刻动身。”   云阳子道:“何处会见?”   无为道长略一沉吟,道:“你们先到望阳谷去。”   云阳子应了一声,道:“小弟遵命。”   无为道长低声对萧翎说道:“咱们去见南海五凶。”   三人行出古剎,摄魂掌孙成等,正自等的焦急,快步迎了上来,对萧翎抱拳一礼,道:“萧大侠可愿一行?”   萧翎回头望了无为道长一眼,答道:“在下想请无为道长同往一行,道长医道精深,也好填补在下的不足。”   孙成一抱拳道:“咱们久闻道长的大名,欢迎同往一行。”   孙不邪道:“救人如救火,事不宜迟,既然咱们答应了,就该立即动身。”   无为道长低声吩咐了展叶青几句话,立刻动身。   孙成、柴威、田中元等南海三魔,当先带路,萧翎,孙不邪,无为道长等随后而行。   这六人都算是江湖上顶尖的一流高手,施展开轻功奔走,疾逾快马。   萧翎眼看南海三魔越走越快,似是有暗中较量脚力之心,登时一提气,加快了脚步。   六条人影,奔行在崎岖的山道上,有如流星赶月一般。   一阵紧走,足足有四十里路,孙成才陡然停下了脚步,回首说道:“到了。”   萧翎抬头看去,只见停身之处,竟是一道深谷尽处,两侧立壁如削,迎面一峰阻路,谷底中满生着杂草,矮树,看上去十分荒凉。   无为道长引颈四顾,不见可容停身之处,当下说道:“两位病人……。”   孙肃接口说道:“停身在一处隐秘小洞之中,在下带路。”缓步向前行去。   萧翎等紧随身后而行。   只见孙成行到拦路的山峰之下,高声说道:“护驾二童何在?”   但闻一个尖脆的声音应道:“弟子在此。”   紧靠山壁的一块大岩石之后,缓步走出两个背插长剑,身着青衣,年约十四五岁的童子。   萧翎目光一转,只见两个童子面色青中透黄,似是饿了很久的人,但双目之中,却是精光外射,竟似有着很深内功。   两个童子四道眼神,扫掠了萧翎等一眼,欠身对孙成等一礼,道:“见过三位师叔。”   孙成一挥手,道:“不必多礼,你师父的病势如何?”   左面一个童子答道:“不见好转之征。”   孙成道:“好了,萧大侠已随我等到此,快扶出你师父,让萧大侠瞧瞧。”   两个童子应了一声,四道目光闪电一般又掠了三人一眼,缓步走回大岩之后。   无为道长心中暗道:这大岩石之后必然别有布设,是以,不肯让我等进去瞧看。   萧翎和孙不邪虽是亦有怀疑,但都忍了下去,谁也未曾说出口来。   孙成似是已瞧出了萧翎等怀疑之心,轻轻咳了一声,道:“在下大哥,四弟,病势甚剧,山洞中零乱不堪,不便诸位到洞中坐了。”   孙不邪心中暗道:只怕是言不由衷。   口中却哈哈一笑,道:“咱们来瞧令兄、令弟的病势,进不进山洞去,都不要紧。”   孙成淡淡一笑,不再答话。   大约一盏热茶工夫,只见那两个青衣佩剑的童子,抬着一个草藤编成的软榻,行了出来。   软榻上,躺着一个全身蓝衣、头戴方巾的文士,目光下只见那人脸色也是一片青中透黄,和那两个童子的脸色,一般模样。   孙成一摆手,道:“放下来。”   两个青衣童子依言放下软榻,缓步退后五尺。   萧翎纵目望去,只见那蓝衫文士,亦然紧闭双目,似是睡的十分香甜,目光一顾孙成,问道:“这位……?”   孙成道:“南海五圣之首,咱们兄弟的老大,九剑神环张子羽。”   萧翎道:“原来是五圣之首,兄弟失敬了。”   孙成黯然道:“在下这位大哥,不但才智高出我等甚多,而且武功亦非我等能及,九支短剑百步之内斩猛虎,一对神环,十丈之内射飞鸟,故而得九剑神环之誉,想不到他一代英雄人物,竟然会困于病魔!”   萧翎对治病医伤的事,可算是全无经验,眼看那张子羽闭目沉睡不醒,简直是有无从下手之感。无为道长轻轻咳了一声,道:“萧大侠最好先问问这位张兄的病势。”   萧翎道:“当该如此……”   转注到孙成的脸上,道:“令兄一直在晕迷不醒之中么?”   孙成摇摇头,道:“他突得疯癫之症,连自己兄弟,也不相识,因此迫的在下只好点了他的穴道了。”   萧翎随口说道:“要想知他病情,必得先行解开他的穴道。”   孙成犹豫了一阵,道:“此刻他神志仍在迷乱之中,如若解开了他的穴道,只怕他出手伤人。”   萧翎微微一怔,道:“不要紧,咱们小心一些就是。”   孙成望了柴威和田中元一眼,道:“两位贤弟,多多小心了。”   伸手一掌,拍在张子羽的身上。   只见张子羽双目睁动,望了几人一眼,似是想挺身而起。   但他双臂和上身之处,仍有甚多穴道被点,虽然坐起身子,却是力难从心。   孙成轻轻咳了一声,道:“兄弟已经拍活了他的晕穴。”   萧翎随口应道:“最好解开他上身的穴道,兄弟亦好查查他的脉象。”   孙成两道目光,投注在萧翎的脸上瞧了一阵,道:“解开他双臂的穴道么?”   萧翎根本不知臂上穴道被点之后,是否还可以把脉,但话既说出了口,只好硬着头皮,说道:“不错,必得解开臂上的穴道。”   孙成道:“萧大侠小心了。”   双手齐出,拍活张子羽臂上的穴道,退开三步。   萧翎暗中运气,双目注视着张子羽的反应。   只见张子羽双臂伸动一下,挺身坐了起来。   萧翎镇静了一下心神,缓缓说道:“阁下病情如何?”   张子羽两道眼神冷电一般,逼注在萧翎的脸上,缓缓说道:“你是什么人?”   萧翎道:“在下萧翎。”   张子羽冷笑一声,道:“你叫萧翎,久仰了。”   萧翎心中暗道:他神志很清楚啊,那里像有病的样子?   心念转动之间,突然左腕一紧,突被那张子羽扣住了左腕脉穴。   萧翎一面运气,护住脉门,一面笑道:“你的神志很清醒啊!”   只见张子羽右手一起,疾向萧翎前胸击来,掌势挟着轻微的啸风之声,力道竟是很强。   萧翎右手一扬,挡开了张子羽的掌势,说道:“在下受阁下令弟之邀,来此检视张兄的伤势。”   张子羽几次想站起身子,都因胯间和双腿上的穴道被点,难以如愿,但他右手的攻势,却是凌厉异常,招招都击向萧翎胸前要害。   他左手扣住了萧翎的左腕,双手相距,不过是尺余左右,萧翎又不便还手回击,只有挥掌封架那张子羽凌厉的掌势,虽然他尽可应付,但看去却是惊险百出。   转瞬之间,萧翎已拆解了张子羽十几招猛攻。   孙不邪双目圆睁,瞧着两人搏斗情形,只觉那张子羽攻击掌势,愈来愈见奇幻恶毒,不禁引起了怀疑,暗道:如是那沈木风订下的诡计,要此人假装有病,诱萧翎和我等来此,布下埋伏,准备一网打尽我等,并非是不可能的事情,必得小心一些才是。   当下高声说道:“萧兄弟,小心了,快点了他的穴道再说。”   萧翎和那人折了十几招后,亦觉着不对,只感到左腕上被人扣制的腕脉,越来越紧,似难再支持,如是穴脉被他控制,难再有拒敌之能,只怕是立刻要伤在张子羽的手中,再听得孙不邪呼叫之言,不再留情,展开反击,一指点在那张子羽的肩头之上。   这一击,落手甚重,张子羽顿感全身一麻,再也无力击出掌势,松开了萧翎左腕,向后倒去。   孙成道:“萧大侠,没有受伤么?”   萧翎道:“令兄攻势虽然快速,但还难伤我萧翎。”   孙成抬头一瞧张子羽道:“萧大侠可是又点了他的穴道?”   萧翎道:“不错。”   孙成道:“咳!那是说,仍然是无法替他把脉了?”   萧翎道:“情势如此,在下自当想个别的法子。”   伸出手去,暗中又点了张子羽双臂的穴道,右手却把住张子羽的左腕。   只见他脉搏跳动甚慢,想是因臂上穴道受制有关,除此之外,萧翎再也瞧不出有何可疑之处。   只听无为道长道:“萧大侠,此人脉搏跳动的情势如何?”   萧翎查不出张子羽的脉象变化,但形势迫人,只好应说道:“脉象不稳,果是有病之征。”   孙成望望天色,说道:“在下这位大哥,罹病已有一日夜的时光,追寻萧大侠,往返所耗,又去四五个时辰之久,如若那留函说的不错,此刻所余,只七八个时辰了。”   萧翎道:“在下尽力就是。”   冷手秀士田中元,望了孙成一眼,道:“看起来萧大侠似是还未想出一点头绪。”   孙不邪冷冷地道:“如是令兄罹得是普通之疾,贵兄弟也不会去邀请萧大侠了。”   孙成一抱拳,道:“不错,我这位兄弟少不更事,失言得罪,兄弟这里代为赔罪了。”   面对奇怪的病人,萧翎实有着不知所措的感觉,当下说道:“令兄的病情,确是大异寻常,在下要和无为道长研究一下,才能确定病情。”   孙成略一沉吟,道:“区区虽是不解医道,但就在下大哥而言,武功实已到寒暑不侵之境,陡然罹患此病,实出意外,因此,在下怀疑到可能为有人加害所致。”   萧翎道:“令兄的病情,确然使人怀疑。”   孙成道:“有劳两位费心了。”   带着柴威和田中元,退到一丈开外,盘坐调息。   萧翎目光一掠两个青衣童子,道:“你们退后一些,在下要和道长,研究令主人病情。”   两个青衣童子相互望了一眼,又退后五步。   萧翎转目望着无为道长轻声说道:“兄弟实是不解医道,瞧不出此人病情,还是劳请道长瞧一下如何?”   无为道长点点头,伸出手去,把了张子羽左腕的腕脉,也不禁一皱眉头道:“贫道检视他的脉象,不似有病之征。”   萧翎道:“难道其人是装病不成?”   无为道长沉吟了一阵,低声说道:“好像是受伤之征。”   两人谈话,声音十分低微小心,两个青衣童子,虽在暗中凝神倾听,也是无法听得。   萧翎道:“道长可有疗救之法么?”   无为道长道:“只能照诊察所得,开具一个药方,但是否能予收效,那就难说了。”   萧翎道:“不知何人,开此大玩笑,留下书函,说我有疗病之能,奇怪的是南海五凶,竟然是十分相信。”   无为道长道:“如若那留书之人,有意相助你说服南海五凶,必在暗中相助。”   萧翎道:“迄今未见动静,也许是存心嫁祸了。”   无为道长道:“为今之计,只有贫道先拟具一个药方,告诉萧大侠,再候片刻,如是仍然不见有何动静,你就照我所拟,开出药方,虽然未必能治他的暗伤,至少不会有害。”   萧翎道:“就目下情势而言,那也是只好如此了。”   孙成、柴威等,虽然退到一丈开外,但他们却在暗中留意着萧翎的一举一动,看他和无为道长,低声交谈,好似在研商张子羽的病情,只好耐心的等了下去。   那知过了半个时辰左右,仍然是不见萧翎有所举动,再也忍耐不住,大步行了过来,拱手说道:“南海五兄弟,早已表明了心迹,还望萧大侠大施妙手,早些疗好他的伤势。”   萧翎尽管七上八下的不是味道,但表面之上,却是不得不装出平静的神色,说道:“令兄脉象不似罹病。”   摄魂掌孙成吃了一惊,道:“不似罹病?那是怎么了?”   萧翎道:“似是受了内伤。”   孙成沉吟了一阵,道:“其中内情,在下并未瞧过,我回到此地之时,在下大哥疯癫之症已发,究竟他如何罹此怪病,或是受了内伤,在下亦是不知内情。”   萧翎心中暗道:先问问他罹病经过再说。   目光一转,望了两个青衣童子一眼,道:“令兄两个弟子,难道也不知经过之情么?”   孙成举手一招,两个青衣童子应手走了过来。   萧翎默察两个青衣童子,年纪虽然幼小,但神情却一片冷漠,暗道:这两人不知习的什么武功,小小年纪,竟然练成了这一副冷冰冰的模样。   只听孙成说道:“萧大侠有话相问,尔等要据实回答,不得推托。”   两个童子应了一声,四道眼神,一齐投注在萧翎的身上,缓缓说道:“萧大侠有何吩咐?”   萧翎道:“令师在何处罹得此症?”   左面一个童子应道:“就是在此谷之中,家师和四师叔有事他去,但不过半个多时辰,重又联袂而回。”   无为道长接道:“以后呢?”   右面一个童子答道:“我等已瞧出家师和四师叔的神色不对,但家师的规戒素严,我等一向不敢插言,四师叔首先支持不住,摔倒在地上,家师似是要说话,但却未曾说出,就随着晕倒过去,我等遇此剧变,心中甚是惊慌,师兄守着家师,我去找回两位师叔。”   无为道长心中暗暗忖道:是了,南海五凶原本约好在那湖畔会师,接应冷手秀士田中元,却不料遇上大变,一直未能赶往……。   但闻孙成接道:“区区得此惊讯,匆匆赶回,施展推宫过穴手法,救醒了大哥,四弟,但两人已然神志不清,不识故旧,竟然向我出手,情势所迫,只好又点了他们穴道,手忙脚乱的闹了半个时辰,才发觉那巨岩之上,摆着素笺,指名要我等去找萧大侠,治疗两人病势,那封素笺萧大侠已经瞧过了。”   萧翎点点头,道:“好!兄弟开具一个药方,先让令兄服下试试。”   孙成道:“萧大侠肯伸援手,咱们南海五兄弟是没齿不忘的。”   萧翎道:“劳请取过笔砚,在下立刻拟方。”   孙成挥手对两个青衣童子说道:“快为萧大侠捧上文房四宝。”   左面青衣童子转身而去,片刻之后,捧着笔砚而来。   萧翎心中暗自叫苦,只好写出无为道长适才转授的药方。   孙成不知是否也有配方之能,两道目光,一直盯在萧翎的笔尖之上。   萧翎刚刚开出了两种药名,只听无为道长说道:“萧大侠且慢开具药方。”   萧翎道:“道长还有高见么?”   无为道长道:“咱们再研究一番,再开药方不迟。”   孙成脸色微微一变,似想发作,但他终于又忍了下去。   无为道长好似不曾看见孙成的脸色,望着萧翎说道:“萧大侠可是准备为这位张兄开具一副解毒的药方?”   萧翎心头茫然,只好顺着无为道长的口气,答道:“不错啊!”   无为道长摇摇头说道:“用药虽应小心,但目下情势不同,这位张兄,已无好多时间,贫道之见,非得采取非常的手段不可。”   萧翎望了孙成一眼,只见他满脸渴望之色,站在一侧,倾耳听听,只好说道:“万一咱们失手伤了人,岂不要造成了很大误会么?”   孙成接道:“那留函上说明了萧大侠能够医得,想必是指非常手段了,萧大侠尽管出手,只要治疗无错,纵然不能医好,那也是无可奈何的事了,咱们南海五兄弟,是一样感激。”   萧翎听得心头一凛,暗暗忖道:他们对我这样信任,我如治疗不好这人的疯癫之症,不但要使他们大失所望,而且我萧某内心之中,也是难安……。   忖思之间,忽听一声尖厉的啸声,传了过来。   孙成双眉一耸,冷冷说道:“什么声音?”   冷手秀士田中元起身应道:“似乎是人的啸声,小弟赶去瞧瞧。”   孙成点点头,道:“你要小心了。”   田中元道:“不劳二哥费心。”   纵身跃起,一掠两丈左右,直向那啸声传来之处,奔了过去。   无为道长暗施传音之术,道:“萧大侠,贫道经再三推想,开具一个药方,绝难治疗好张子羽的病势,而且反将引起他们的怀疑……”   萧翎道:“那要如何才是?”   无为道长道:“贫道之意;不如由萧大侠施展推宫过穴的手法,在那张子羽身上推拿一阵,先让他们莫测高深,再作计议。”   萧翎心中暗道:那留函之人,此刻没有一点讯息,看来是存心开我的玩笑了。   他有生以来,从未受过今日的尴尬,明明是一点不懂的事,却要装出一副若有所知的神情。   孙不邪一直留心着萧翎的神情,看他目光充满焦急,心中一动,拱手对孙成说道:“老叫化听那啸声,高昂激越。直冲云汉,绝非普通的武林人物,令弟一人,只怕非敌,老叫化陪你去瞧瞧如何?”   孙成略一沉吟,道:“好!”   回顾了两个童子一眼,道:“好好照顾你们师父。”   当先放步行去。   少去了孙成从旁虎视眈眈的监视,萧翎心里稍为镇静一些,低声对无为道长说道:“这等冒充内行的事,萧某实是难以做出,我看不如和他们说明了吧!”   无为道长正待答话,突见左首一个青衣童子口齿启动,一缕柔细的声音,传入萧翎耳中,道:“张子羽伤在一种奇妙的金针刺穴之下,在他后脑发内,钉着三枚金针,你只要把后脑中金针拔出,就可使他回复了清醒神智。”   这几句话细音柔柔。但听在萧翎的耳中,却是字字有如巨雷下击一般,为之呆在当地。   但闻那柔细之音,重又传了过来,道:“我本当早告诉你,但那二凶孙成,为人十分谨慎,洞穿细微,如是被他瞧出破绽,那就大为不妙,此刻,你不妨施用推拿手法,在张子羽的身上,推拿一阵,待那孙成回来之后,你就随便说几句唬人之言,然后取出他脑后金针……”   语声微一停顿之后,又传了过来,道:“南海五凶,武功十分高强,你放下这段交情,日后自有好处,以后的事,你自己斟酌办吧!今夜初更之前。我也要赶回去复命。”   语声至此,倏然而住。   萧翎心中既是震惊,又是惭愧,抬眼看去,只见左面青衣童子,微微启唇一笑,立时又恢复那冷漠神色。   再看右面那青衣童子,一脸肃穆而立。似是毫无所觉,不禁暗暗叹息一声,忖道:不知何人有此胆量,安排下这等暗桩,当真是才气纵横、胆大包天!   但闻无为道长说道:“萧大侠,事已至此,你如不冒充下去,也难令南海五凶相信,不如由贫道授你金针过穴之法,你在他身上刺下两针,然后留下一个药方,咱们就告辞而去……。”   萧翎心知那人暗施传音之术,只告诉自己一人,无为道长却是毫无所知,当下说道:“不再有劳道长费心,在下已知道疗救之法了。”   无为道长怔了一怔,道:“当真么?”   萧翎道:“大约是不会错了,等那孙成回来之后,咱们就可动手了。”   无为道长素知萧翎,永远不说无据之言,但实又想不出,他何以会突然知道疗救张子羽的办法。   他为人老谋持重,萧翎既不肯说,也就不再多问。 第三章 飞箭传书预示警   只见萧翎伸出右手,把在张子羽的左腕脉穴之上,左手却在张子羽几处要穴推拿起来。   大约过了一盏热茶工夫之久,孙不邪,田中元、孙成等联袂而回。   萧翎停下了推拿,抬头瞧了孙成一眼,道:“孙兄,可曾瞧到了什么人物么?”   孙成摇摇头,道:“区区绕行了半周,未见敌踪。”   萧翎已知内情,气胆顿壮,长长吁一口气,道:“在下详查令兄脉搏行血,不见病情,……”   孙成道:“可是他疯癫之状,难道是装的不成?”   萧翎道:“自然不是装作的了……”   孙成道:“那是为何?”   萧翎道:“受了人的暗算,而且那人手法奇妙,伤到了令兄的神经,才使神智不清,反应迟滞,但武功又未全失,如是他武功未受影响,只怕阁下也难制服于他了。”   孙成道:“不错,平常之日,区区等难是大哥手下百合之敌,更遑论制服于他了……”   语声微微一顿,道:“病症既明,但不知萧大侠是否已有疗救之策?”   萧翎道:“疑难杂症,其难在不知来龙去脉。目下兄弟既查出令兄的病情,自是能下手疗救了,不过,目下还无法断定他伤在何处,必得仔细检视,找出受伤之处,才能药到病除。”   孙成抱拳一揖,道:“那就有劳萧大侠了。”   萧翎道:“在下答应了,当尽我心力。”   双手齐出先从张子羽前胸查起。   无为道长眼看萧翎装模作样之态,心中大是讶异,暗中运气,全神戒备。   回首望去,只见孙不邪的脸上。也是一片茫然之情,望着萧翎出神。   原来孙成对萧翎的举动,更是留心异常,看他装模作样之态度,心中亦是大感奇怪。   孙成两道炯炯的眼睛,有如暗夜中两道闪光,一直盯在萧翎的双手之上,显然,他口中虽然一句一个萧大侠,叫的十分亲切,但心中却是怀疑重重,对萧翎不肯信任,生恐他暗施毒手,害了张子羽。   只见萧翎双手缓缓移动,逐渐的移动到张子羽的后脑之上。孙成轻轻咳了一声,道:“萧大侠,会伤在头上么?”   萧翎停下双手抬起一双星目,冷冷地说道:“不错。”   右手一抬,大指和食指之间,夹着一枚一寸长短的金针。孙成脸色一变,缓缓蹲下身子。   这时,柴威和田中元全部都围拢了上来,所有的目光,都投注在萧翎的右手之上。   萧翎目光一掠左面那青衣童子一眼,缓缓把右手金针递向了孙成。   孙成接过金针,脸上是一种惊讶和敬佩混合的表情。   萧翎左手轻轻的拨开了张子羽头上的短发,只见两枚金针,一排刺入张子羽后脑之上,其间相距约一寸左右。   孙成长长吁一口气,道:“好恶毒的手法!”   萧翎缓缓拔出两枚金针,道:“好了,如若令兄大脑未伤,稍经养息,就可以恢复神智。”   孙成见萧翎替张子羽拔出了脑后金针,仍恐其内伤尚未痊愈,忙一抱拳,道:“还望萧大侠大施妙手,南海五兄弟永铭肺腑,看看是否还有余伤?”   萧翎心中暗道了两声惭愧,说道:“不过,据兄弟的观察,令兄不致受伤。”   孙成接道:“但愿如此……”   回目一顾柴威,接道:“去把老四抬来。”   柴威应了一声,行入大岩之后片刻,两个大汉又抬着藤儿行了过来。   萧翎心中暗道:看来这大岩之后,有着不少人手,心中忖思,双手却一齐动作,在四凶后脑上,取下了三枚金针。   冷手秀士田中元突然道:“请教萧大侠,在下两位兄长,可要服些药物么?”   萧翎道:“不用了,休息片刻,解开他们身上穴道,看看情形再说。”站起身子长长吁一口气,如释重负。   剽悍的南海五凶此刻己对萧翎生出了由衷的感激,虽然心中急欲早些解开两人穴道,一看究竟,但未闻萧翎之言,竟然忍着不动。   大约过了一顿饭工夫,萧翎才缓缓说道:“好!现在可以解开他们的穴道了。”   孙成应了一声,右手疾出,拍活了张子羽的穴道。   萧翎虽然得那青衣童子传音相告,说明取了两人头上钉穴金针之后,立时就可以复元,但心中仍是有些担心,全神贯注,留心那张子羽的举动。   只见张子羽缓缓睁开双目,望了萧翎一眼,缓缓站起身子。   他身为五凶之首,不但武功高强,而且也最擅心机,已然打量了四周的形势。   孙成知他为人,出手恶毒无比,生恐他陡然出手,伤了萧翎,连忙指着萧翎,急急说道:“这位萧大侠,应小弟之邀,来治疗大哥的伤势……”   张子羽神情冷肃,不待孙成的话说完就接口说道:“我伤的很厉害么?”   孙成道:“大哥受了暗算,被人用金针钉了穴道……”   张子羽伸手由孙成手中,取过一枚金针,接道:“告诉我受伤之后的情形。”   孙成道:“大哥伤在后脑,被人用金针钉了几处奇穴,人就神志不清……”   张子羽摇摇头,不让孙成再说下去,目光转到柴威的脸上,道:“你去解开老四的穴道。”   柴威应了一声,行过去,解开了老四的穴道,张子羽神色冷漠,两道目光却盯在四凶的脸上,一语不发。   全场中突然挣了下来,静的落针可闻。   直待四凶清醒之后,张子羽才缓缓把目光转注到萧翎的脸上,抱拳说道:“咱们兄弟本来要和萧兄作对,但承萧兄这番相救之恩,南海五兄弟,自然不便再和萧兄为敌了。”   孙不邪听得心头火起,忍不住冷哼一声。   张子羽冷冷的望了孙不邪一眼,缓缓说道:“萧大侠救了在下,咱们南海五兄弟,不再和你为敌,那也算是报答了相救之恩,青山不改,后会有期,咱们就此别过。”   转身行到那大岩之后。   二凶孙成的脸上闪掠过一抹惭疚,望了萧翎一眼,紧随在张子羽身后而去。   三凶、四凶,五凶,鱼贯的随在孙成身后,隐入那大岩之后不见。   孙不邪满脸激愤之色,望着那突立的大岩,似要发作,却被无为道长摇手拦住,低声说道:“咱们走吧!”   三人转过身子,放腿疾行,不大工夫,已走出了七八里路。孙不邪长长吁一口气,道:“五凶如此狂傲,早知如此,就不该救他们了。”   无为道长微微一笑,道:“南海五凶,恃技凌人,在中原武林道上,结仇甚多,血洗峨眉,青城两派之事,几乎尽歼了两派精锐弟子,据贫道所知,两派中对此大仇血债,一直念念不忘,携手合作,密研武功,立下誓言,不杀南海五凶,绝不在江湖走动,如若咱们和南海五凶搭上关系,日后如何向中原武林同道交代呢?”   孙不邪略一沉吟,道:“这话倒也不错。”   无为道长道:“他们不助沈木风和咱们为敌,咱们减去了几个劲敌,此行收获,已算很大了。”   萧翎突然接口说道:“道长对目下江湖的祸乱之源,有何看法?”   无为道长听他突然改变话题,说到江湖大事上去,不禁微微一怔,沉吟了一阵,答道:“萧大侠之意,可是说那罪魁祸首?”   萧翎道:“论目下江湖罪魁祸首,自然是那沈木风了,但在下之意是说如若杀了那沈木风,是否江湖之上,就从此再无纷争?”   无为道长摇摇头,道:“据贫道的看法,杀了沈木风,也不过可暂使江湖上有一段表面的平静,但事实上,却仍是一个暗流汹涌、四方群雄勾心斗角之局……”   萧翎接道:“这么说来,那沈木风虽然是一代枭雄,但并非这一代祸乱之源。”   无为道长道:“沈木风虽然手段恶毒,但他不过是代表着一个邪恶的标帜,要说这一代真正的祸乱之源,应该是那一把禁宫之钥,千百年来,武功精进无数,精华之学都在那一场争名的比武之中,沉沦禁宫,入宫高手,无一生还,谁也无法了然那禁宫中的内情,但人人都怀着一个奇幻的期望,入得禁宫者,必可身价百倍,虽然入禁宫未必能霸统江湖,但如要霸统江湖,非入禁宫不可!”   萧翎道:“为什么人人都要生此奇想呢?”   无为道长道:“因为大家都相信,那些才绝一时的高人,定会在禁宫中留下他们一生精研的心血奇技。”   萧翎轻轻叹息一声,道:“原来如此。”   无为道长仰天呼一口气,笑道:“也许那禁宫中一无所有,只有几具白骨……”   语音微微一顿,接道:“未开禁宫之前,谁也无法预料到那禁宫中有些什么,贫道也不过胡言乱语猜上几句罢了,倒是贫道心中有一件不明之事,想请教萧大侠了。”   萧翎道:“什么事?”   无为道长道:“萧大侠何以知道那张子羽后脑发际之中,被人钉上了三枚金针。”   萧翎道:“如非我亲耳听闻,亲身所历,亲手拔下那张子羽发内金针,就算是别人告诉我,我也是难以相信。”   孙不邪一皱眉头道:“萧兄弟,你不说我还有些明白,经你这么一说,倒是把老叫化听得更为胡涂了。”   萧翎道:“不知内情,看起来的确是有些神秘,我萧翎丝毫不通医道,何以竟会想到那张子羽后脑钉有三枚金针,但如说穿了,那就一文不值,因为有人在一旁告诉了我。”   孙不邪道:“是不是南海五兄弟自相残杀?”   萧翎摇摇头,道:“不是,说来是令人难信的人,是那两个青衣童子中的一人。”   无为道长道:“那两个青衣童子,好像都是那张子羽收传的弟子,何以会暗中给你帮忙?”   萧翎道:“那青衣童子告诉我,他将在今夜初更之前,赶回复命,自然不是张子羽手下的人了。”   无为道长道:“那是说他是奉命来此,专在暗中相助咱们了?”   孙不邪道:“那人能在大凶、四凶头上,轻轻易易的钉上了三枚金针,如是要取两人之命,自是易如反掌,南海五凶之中,以张子羽的武功最高,仍然被那人随意摆布,以此推论,他如是想杀死南海五凶,那也是轻而易举的事了。”   无为道长道:“他用三枚金针钉了大凶、四凶脑后穴道,又派了一个人,假扮那张子羽的弟子,守在五凶身侧,暗中相助咱们,这人的胆气,可算作宏伟豪壮的大手笔,常人难及……”   萧翎接道:“不错,那人手下还得有一个和那张子羽徒弟一般模样的属下才行。”   无为道长微微一笑,道:“那倒不用了,只要很好的化装之术,就可以使他容貌大变。”   孙不邪道:“萧兄弟,他可曾告诉了你来历身份么?”   萧翎摇摇头,道:“没有,他只说明了取下金针的方法,又告诉我初更之前,要回去复命,至于来历身份,却是一字未提,不过,我听口音,却有些不似男人。”   孙不邪道:“是女扮男装的了?”   萧翎道:“是否为女子化装,我不知道,只是他的嗓音,太过细柔,有些不似男子。”   无为道长点点头,道:“是了,他们先行擒去了张子羽两个随身小童,利用化装之术,另行派人,混在张子羽的身侧,因那张子羽随身童子,体型甚小,只好用女子扮作男装了。”   孙不邪道:“甚是有理。”   萧翎道:“不论那人是男是女,主要是咱们应该知道他的来历才是。”   无为道长道:“照贫道的看法,短时期内,那人还不会现露真正的身份。”   孙不邪道:“老叫化就是想不明白,有很多人,不肯正大光明的出现于江湖之上,却故作神秘,隐于幕后,鬼鬼祟祟,不知是何用心了。”   无为道长道:“有些人,都是为了不得已的原因,如强敌势大,不敢明争,但大部分,却是借用这一份神秘感,来隐瞒自己的身份。”   萧翎道:“孙老前辈和道长,都是久年在江湖走动之人,难道就想不到一点线索么?”   无为道长摇摇头,道:“我已思索了很久时光,但却始终想不出那人是谁。”   孙不邪道:“如是老叫化能提出一点头绪,早就叫出来啦!”萧翎道:“就目下观察所得而言,那人的手下,似是用了很多的女孩子,而且处处在用心机帮助咱们。”   无为道长口齿启动,欲言又止。   孙不邪道:“萧兄弟不用多费心机了,看样子不但沈木风的举动他能了如指掌,就是咱们的一举一动,恐怕也在他监视之下,他如想见你萧兄弟,你就是不想见他,也是不行,他如是不想见咱们,谈话也是无用。”   萧翎道:“唉!这人不知是否救我父母的那人……”   语声甫落,突闻嗤的一声,一支长箭,直射过来,钉在萧翎身旁五尺外,一株大树之上。   箭尾处白简飘风,带着一封素笺。   无为道长飞身而起,随手取下箭尾素笺,只见上面写道:函致萧翎亲拆。   缓缓递向萧翎手中。   萧翎匆匆瞧了信皮一眼,开启信封,只见上面写道:“沈木风已感觉到难以生擒于你,收归己用,因此,已决定要置你于死地。据我所知,他的手段,十分恶毒,似乎是要用一种强烈的毒药,而且他派了百名以上精明干练的人,对付你一个,这事沈木风进行十分机密,我所知有限,特来奉告,还望多加小心。”   这封信上面没有名衔,下面也未署名,只是简简单单说明了一件事。   萧翎看完了全信之后,轻轻叹息一声,把素笺交到了无为道长手中。   无为道长看了一遍道:“宁可信其有,不可认其无,咱们得准备一下才是。”   孙不邪在无为道长阅读之时,也借机瞧了全信,当下说道:“这个老叫化倒有一个办法,咱们将计就计,瞧瞧那沈木风用的什么恶毒手段。”   无为道长道:“不知老前辈有何高见?”   孙不邪道:“咱们先去找到贵派中人,再说不迟。”   语声微微一顿,道:“老叫化似是记得你对令师弟说过,要他率人在望阳谷中等候,是么?”   无为道长道:“不错啊。”   孙不邪道:“老叫化跑了甚多地方,就是想不出望阳谷究在何处?”   无为道长道:“所谓望阳谷,只是一句暗语而已,贫道带路,不过一个时辰,就可以到了。”   这等山野之地,人迹稀少,三人施展轻功,放腿急奔,果然,在一个时辰左右,来到了一座翠谷之中。谷中长藤绕树,长不过百丈左右,一层翠色笼罩了整个的山谷。   孙不邪道:“这就是望阳谷么?”   无为道长道:“不错,贫道把此地定名为望阳谷……”举手互击三掌。   只见三丈外翠藤启动,展叶青飞跃而出,遥遥一礼道:“迎接师兄。”   无为道长道:“不用了,马总瓢把子的伤势如何?”   展叶青道:“已然大见起色。”当先带路,把几人引入了翠藤之下。   萧翎抬头看去,只见一座突出的山岩,笼罩了三丈方圆一处空地,山面青藤环绕,遮去日光,十几位武当弟子,都在盘坐调息,但背上的长剑,却未解下。   孙不邪暗暗叹息一声,忖道:武当派乃如今江湖上一大剑派,只因和百花山庄为敌,竟被逼的掌门率领门下精锐,到处奔行避难……。   只听萧翎说道:“孙老前辈有何良策,对付沈木风派出之人?”   孙不郊哈哈一笑,道:“老叫化这法子简单的很,只是要会易容之术才行。”   无为道长道:“易容之术,贫道略知一二。”   孙不邪道:“那就好了。”   语声微微一顿,接道:“那沈木风千方百计原想掳掠萧兄弟父母,以迫萧翎就范,为他所用,但他心愿难偿,一直未能得手,但他心目中却已把萧翎看成了阻拦他江湖霸业的劲敌,必欲除去而后快,因此,不惜牺牲派出属下高手,谋害萧兄弟。但他已知萧兄弟的武功,绝非他属下高手,能够胜任,这一点沈木风必然清楚,因此,那百名追踪萧兄弟的高手,必带有特殊之物,不管是用什么手段,但恶毒是可以想见,咱们必得早些了然他们用什么恶毒之物才行,因此老叫化主张,就贵派弟子中,选出几人,扮成萧兄弟的模样,由老叫化和萧兄弟易容从中保护,只要能找出他们用的是什么恶毒之物,那就不能对付了。”   无为道长双目盯在萧翎的脸上,瞧了一阵,道:“老前辈的办法,虽然高明,但要扮成萧大侠这等容貌,倒非一件易事。”   孙不邪道:“这也不难,只是扮的有些类似就行了,咱们白天躲在店中,尽量避免和人见面,只要放出讯息,沈木风自然会找上门去。”   无为道长点点头,道:“目下各大门派,都为了沈木风实力过于强大,不肯当面和他为敌,萧大侠能够在极短时日中,声誉卓著,也就是因为他敢和沈木风抗拒所致,古往今来,江湖之上,从无一人能像萧大侠一般,在这样短促的时光中,名动武林,受人钦重……”他仰起脸来,长长吁了一口气,接道:“武当派相距沈木风的百花山庄最近,也成了沈木风重出江湖第一目的,唉!武当派自我张三丰师祖创立以来,从未被人逼的离开武当山,到处流浪,贫道身为一派掌门,不但未能发扬我武当门户,反而亲率武当门下精锐弟子,到处流浪……”   孙不邪接道:“道长不用如此的自暴自弃,江湖之上,都把少林派,视作泰山北斗,武林正义,赖以主持,但老叫化的看法,却是不以为然,贵派被百花山庄列为第一目的,那足见沈木风重视贵派,尤过少林了。”   无为道长微微一笑,道:“老前辈过奖了,武当派承那沈木风视作首要目的,主要还是得了地利之便。”   萧翎突然插口说道:“在下有一事,心中不解,请问道长。”   无为道长道:“萧大侠有何见教?”   萧翎道:“道长尽率武当门下精锐,武当山三元观,尚有甚多弟子,如若沈木风派遣高手,袭击三元观,贵派留在观中弟子,抗拒无力,岂不是要尽遭劫难?”   无为道长沉吟了一阵,道:“这个,贫道亦曾想到,不过,那沈木风乃是大奸巨恶的人物,贫道和武当门下的精锐,既然不在三元观中,纵然血洗三元观,尽歼留在山中弟子,也不能一举间把我武当派消灭,反将留人口实,也更增我同仇敌忾之气,阴险如沈木风,恐不愿为之。”   孙不邪一拍大腿,道:“不错,老叫化亦有同感。”   萧翎暗暗忖道:无为道长率领武当门下弟子,流浪江湖,原来是怕那沈木风大举攻袭,施行报复。   忽见孙不邪一跺脚,道:“老叫化就是想不明白,当今九大门派,何以不肯同心协力,给那沈木风来一个迎头痛击,时日拖延愈久,沈木风的实力愈强,难道一定要火烧眉毛,才肯挺身而出不成。”   无为道长轻轻叹息一声,道:“老前辈说的虽是不错,但各大门派,亦有他们苦衷,就贫道所知,各派掌门人,并非是不知其中道理,只是那沈木风实力过于强大,谁都不敢先挡锐锋,唉!孤注一掷的拼法,一个不好,必将闹的全派被歼,所以,各大门派中人,都暗中选派了精明弟子,追寻那禁宫之钥的下落,寄望从那禁宫之中,寻得上一代高人的绝传奇技,能一举制服那沈木风,又可光大门户,领袖武林……”   说至此处,语声停顿,回顾了萧翎一眼,又道:“贫道有几句不当之言,想请问萧大侠。”   萧翎微微一笑,道:“可是有关那禁宫之钥?”   无为道长道:“不错,据闻那禁宫之钥确落在岳云姑的手中,不知是真是假?”   萧翎摇摇头,道:“晚辈虽然见过那岳云姑,不过,那时晚辈尚是一个全然不解武功的人,自是不知那禁宫之钥的事。”   无为道长道:“传闻岳云姑已然仙化,不知是真是假?”   萧翎黯然说道:“此事并非讹传,我那云姨,确然已登仙界。”   无为道长轻轻咳了一声,道:“贫道要再问一句不当之言,那禁宫之钥,是否真落在了岳小钗的手中?”   萧翎正待答话,忽闻一人笑道:“不错,落在了岳小钗姑娘手中!”   萧翎转头看去,只见中州二贾和司马干,云阳子等,鱼贯而来,那接口之人,正是商八。   商八大笑而言,目光一转瞧到了萧翎,立时住口不说。   萧翎望了商八一眼,道:“这件事我这两位兄弟最清楚了,道长问他们吧!”   商八尴尬地一笑,道:“据那岳姑娘亲口告诉区区,那禁宫之钥,确然已由她收存在身边,不过她并未带在身上,不知存放于何处……”   无为道长接道:“但愿岳姑娘能够早入禁宫,学得那制服沈木风的良策。”   提到了岳云姑和岳小钗,萧翎心中感伤甚深,云姨物化,尸体未葬,岳小钗又不知流落何方,生死不明,想到悲伤处,不禁长叹,垂下头去。   商八说的逸兴横飞,本想滔滔不绝的说下去,但见萧翎悲苦神情,立时噤若寒蝉,不敢再多接口。   孙不邪横扫了群豪一眼,道:“岳云姑已然仙逝,岳小钗下落不明,禁宫之钥有如沉海石沙,那也不用谈了,目下要紧的事,是如何对付那沈木风,挽回江湖大劫,难道那禁宫之钥不现江湖,咱们就任凭那沈木风宰割不成?”   萧翎黯然的心情,却被孙不邪几句话激起豪气,挺身说道:“目下江湖上诸大门派,和各方豪雄,所以不敢和沈木风抗拒,无非是被那沈木风的恶名震慑。”   微微一顿,接道:“在下之意,咱们先在江湖上,让那沈木风受点挫败,传扬出去之后,或可激起那诸大门派连手抗拒之心。”   孙不邪道:“不错啊!”   竖起大拇指道:“果然有志不在年高,无志空活百岁。”   无为道长道:“萧大侠所言所示,虽是上策,但如再能配合一点谋略,或收效更快一些。”   萧翎道:“愿闻高见。”   无为道长道:“咱们在获得小胜之后,虚放传言,说沈木风要对某大门派下手,重振声威,形势相迫,或可早日激起武林道上,连手对付沈木风的豪气。”   孙不邪道:“兵不厌诈,愈诈愈好,对付这等恶毒之人,那也不用计较什么手段了。”   萧翎长长叹息一声,说道:“有一事,在下是不得不先行说明。”   无为道长道:“什么事?”   萧翎道:“据在下所知,江湖上各大门派,包括丐帮和神风帮,都有沈木风的人,在那里卧底,是以各大门派如有动静,沈木风立时可得讯息,此事至关重大,不可不预谋对策。”   无为道长呆了一呆,道:“有这等事!”   萧翎道:“萧某亲目所见,亲耳听闻,自然是不会错了,可惜的是他们晋见那沈木风时,都戴着面具,在下无法认出他们。”   无为道长道:“太可怕了,贫道立时修书,分遣我武当门下弟子,易容改装,送给各大门派,要他们注意就是。”   萧翎目光炯炯,扫掠了武当门下弟子一眼,道:“贵派中亦有奸细,道长遣人之时,还望多多考虑一下。”   无为道长神情凝重道:“这个贫道自应多加思虑……”目光转动,环顾坐息四周的众弟子一眼,道:“你们暂时退下。”   环坐四周十几位武当弟子,一齐站起身子,退了出去。   这时,突岩之下,只剩下了孙不邪、中州二贾、萧翎、司马干和无为道长、云阳子、展叶青等几人。   无为道长眼看门下弟子去远,低声说道:“咱们不能太过分散实力,最多分成两批,而且还要前后呼应,万一和沈木风相遇之后,也可和他一战。”   萧翎道:“道长说的是。”   孙不邪道:“不过,咱们要多打扮几个萧翎,以乱那沈木风的耳目。”   无为道长道:“正该如此。”   群豪经过这一番商议之后,立时依计行事。   于是一场斗智斗力的恶斗,在江湖之上展开。   无为道长除了派遣一批武当弟子,送信到各大门派之外,另选六位武术最强弟子,换下道袍,改着俗装,带着展叶青,随同孙不邪,萧翎等离开了望阳谷。   云阳子带着一部分武当弟子,照顾马文飞的伤势。   这时,群豪都经过一番精细的化装,连那堂堂一代掌门的无为道长,也扮成一个落魄的文人。   孙不邪青衣扎头,扮作了一个车夫,司马干布招铜锣,装成一个卖卜先生。   中州二贾走江湖,易容改装,直似家常便饭,两人扮成一对赶骡子的脚夫。   展叶青和萧翎却穿上土布裤褂,装扮成两个半百老人,乘坐健骡。   六个武当弟子分别扮作担夫布商,一行人沿官道直奔鄂州。   沿途之上,群豪留心观察,果然发现不少武林人物,快马奔驰。   显然,江湖上正有巨大的波动。   沈木风耳目虽然灵敏,但他也没有想到,无为道长等,竟然会易容改装,出现于江湖之上,是故,一路之上,竟未发生事情。   这日,太阳下山时分,已到鄂州城郊。   商八低声对骑在骡子上的萧翎说道:“南关外有一座六和大客栈,因为房屋众多,住的人也最是复杂,沈木风如若有人手来此,那六和客栈中必有耳目,咱们既是有为而来,住那里最好了。”   萧翎点点头,道:“好吧!咱们快行一步,你留暗号,指明去处,如是咱们一行人,一齐拥进那六和客栈,必将引起那沈木风派的暗桩疑心,此番不比往日,咱们不能再使我明敌暗。”   商八点点头,留下暗记,催动健骡,直奔六和客栈。   到达客栈,已是掌灯时分。   商八招呼伙计,接去健骡,要了一座跨院,当先向前行去。   因店中灯火通明,正是晚餐时候,五间宽大的厅中,摆了十几张桌子,但已经都坐满了人,这家客栈,竟还兼营着酒饭生意。   萧翎目光一转,瞥见两个身着黑衣劲装的大汉,面对而坐,一眼看去,面善的很,一时却又想它不起。   他怕启动别人疑心,不敢多看,随在商八身旁,穿行入跨院。   这是一座三明五暗的大客房,进门摆了一张八仙桌以作进餐之用。   带路的店伙计,望了萧翎和展叶青一眼,看他们全身穿着土布衣裤,留着三寸长短的花白胡子,腰里勒着一条四指宽的腰带,一副土里土气的样子,怎么看,也不像要住独门独院,当下说道:“两位老掌柜,这座独院,房价很贵,如是两位不愿多花钱,那面还有现成的通铺。”   商八伸手取了二两重的一锭银子,丢在那店伙计手中说道:“够不够?咱们两位员外,虽然很少出门,但用起钱来,却是大方的很。”   那伙计一听口气,似是已知遇上常住客栈的行家,急忙赔着笑脸道:“用不完,用不完,四位请坐着,小的去给几位沏壶茶来。”   萧翎目睹那店小二背影消失,才低声对商八说道:“商兄弟,你瞧出可疑人物没有?”   商八点点头,道:“剑门双英,追风剑裴百里和无影剑谭侗。”   杜九冷冷地接道:“剑门双英,在武林中亦算很有名气的人,何以竟也死心塌地为那沈木风……”   商八食指按在口上,低声说道:“小心一点。”   杜九立时住口,缓步行到院中。   商八眼看杜九行入院中把风,才低声说道:“剑门双英既在此地出现,那是可以证明了百花山庄已有人在鄂州城中,不过,有一点可疑之处,倒叫兄弟思解不透。”   萧翎道:“什么事?”   商八道:“那沈木风派出百位武功高强,机智精明之人,追寻大哥,准备暗下毒手,却不会明枪明剑的和大哥动手,必将是暗施算计,如若剑门双英,也是奉命追寻大哥、暗施算计的人,绝不会明目张胆的在这六和客栈出现……”   萧翎道:“不错,他如是易容改装来算计我,自然是容易一些。”   商八道:“除非那暗中向咱们示警之人,和沈木风有所勾结,沈木风绝然想不到咱们会现身在耳目众多的城镇之中。”   萧翎沉吟了一阵,道:“此言甚是有理。”   商八道:“如是大哥在鄂州城中现身之后,被那沈木风暗桩发现,百花山庄人,赶来此地,那就不足为奇;但大哥尚未现身之前,百花山庄的高手,却已到此地,这就有些不可思议了。”   展叶青突然接口说道:“如若咱们能把剑门双英生擒过来,或可逼问出内情。”   商八道:“在下之见不可……”   只听杜九一声轻咳,传了进来。   商八立时住口不言。   转眼看去,只见那店小二左手提着茶壶,右手端着一个木盘,大步走了进来,道:“四位可要吃点什么?”   商八要了佳酿菜肴,那店小二才退了出去。   展叶青轻轻咳了一声,道:“商兄不同意小弟之见,那是另有高明之策了。”   商八道:“兄弟的看法,他们来此,定是别有所图。”   展叶青道:“商兄高见,兄弟佩服的很,但不知咱们应该如何?”   商八道:“兄弟之意,最好是先了解剑门双英此来用心何在?”   展叶青道:“那是非得生擒他们之后,才有法子问出来了。”   商八道:“那倒不用了。”   展叶青道:“除此之外,还有何法?”   商八道:“暗中追查。”   展叶青道:“不错,暗中追查。”   萧翎道:“好!咱们就分成几班监视他,区区先去。”   展叶青道:“在下先去吧!”举步向前行去。   商八急急说道:“大哥和展兄,都不用辛苦了,两位这身装束,都是年过半百的人,但你们的行动举止,却是无一处像过半百以上的人,不要说剑门双英能在一眼之间,可以瞧出你们是易容改装,就是一个普通的人也能一眼之间,就瞧出了两位的举止可疑。”   萧翎道:“那要怎么办呢?”   金算盘商八微微一笑,道:“这种事,不是两位能够干得,天下暗中追踪最好的两个脚色,一个是丐帮中弟子,一阵风彭云,另一个则是神偷向飞,除了两人之外,丐帮中弟子,都算是追踪好手,只可惜孙不邪尚未到来,他是丐帮中的长老,想这鄂州地面,必有丐帮弟子,他以长老身份,传下令谕,丐帮中弟子,自是得为他效劳。”   展叶青道:“话虽不错,但剑门双英不会坐在那里等到孙老前辈来了之后再走,此时此情,咱们非得自行设法不可。”   商八略一沉吟,道:“好吧!两位暂且留在此地,在下出去瞧瞧……”   回目一顾杜九,低声接道:“大哥和这位展兄,都少在江湖之上走动,你要小心一些,不要未盯成别人的梢,反而被人盯了上来。”   杜九冷冷说道:“不要紧,你只管放心前去就是。”   商八一个转身,闪出室外而去。   别瞧他大腹便便,但行动起来,却是灵活无比。   杜九起身关上门窗,低声说道:“两位请守在房中别动,我去室外把风。”   只听一声呼叫道:“酒菜送到。”   杜九开启房门,接过酒菜道:“咱们一天赶路,此刻十分困倦,碗筷明天再来收吧。”   那店小二怔了一怔,道:“好吧!”转身而去。   杜九把酒菜送入房中,说道:“咱们快些食用,进过餐后,熄去灯火。”   萧翎口虽不言,心中却是暗自忖道:似这等鬼鬼祟祟的生活,实是闷气的很。   三人匆匆吃过酒饭,杜九收了菜盘碗筷,熄去火烛,静坐室中。   足足等了将近一个时辰之久,仍不见商八回来,萧翎暗中担起心来,他一去这久时光,不闻讯息,莫不是出了什么麻烦……   心中念头转动,忍不住叹息一声,说道:“商兄弟该回来了。”   此刻酒客大都散去,已不似刚才那般吵杂,有一种夜阑人静之感。   杜九轻轻咳了一声,道:“大哥有所不知,商老大外表虽是一团和气,但他要强之心,强烈无比,嘻嘻哈哈的笑语中,却有着不达目的不罢休的决心,他既然去了,如是不查一个水落石出,只怕不肯回来。”   萧翎轻轻叹息一声,欲言又止。   杜九望了萧翎一眼,道:“大哥也用不着替他担心,只若他不存心和人动手,就是遇上了第一流的强敌,亦不至被人所困。”   萧翎道:“但愿他无恙归来才好。”   展叶青道:“咱们再等上一个时辰,如是他还不回来,咱们就设法找孙老前辈和敝师兄研商一个寻他之策。”   原来,孙不邪、萧翎等分批而行,相约有言,除非情形特殊,必得碰面不可之外,不论是住店、行路,不得会谈,以免引人注意。   几人正在商讨之间,虚掩的室门,呀然一响,一个人影疾冲而入。   杜九低声喝道:“什么人?”   喝问声中,人却一闪身子,挡住了门户之处。   但闻来人低声说道:“我!快些燃起灯火。”   杜九已听出是商八的声音,急急晃燃火折,点起案上火烛。   抬头看去,只见商八一脸铁青之色,站在那里,右手按在左臂之上,鲜血已然湿透了一只左袖。   萧翎吃了一惊,急步冲到商八身前,道:“商兄弟,伤得很重么?”   商八道:“不要紧,区区一点伤势,兄弟还撑得住,敷用一些金疮药,就不碍事了。”   展叶青探手从怀中摸出一个绢袋,道:“我们武当门中的止血生肌散,贵兄弟想已听过了!”   杜九接过绢袋道:“不错,很有名。”   打开绢袋,取开商八右手,替他敷了药物,包好伤势,才摇头说道:“好险啊!好险,只是分厘之差,就伤到筋骨了。”   商八精神一振、道:“没有伤到筋骨么?”   杜九道:“没有,但不过只是一发之隔。”   商八打个哈哈道:“我还当因此废了这一条左臂,想不到竟然还是好好的。”   萧翎道:“怎么回事?”   商八长长吁了一口气,道:“小弟到了厅中,剑门双英刚好结账而去。”   萧翎道:“你失血甚多,不宜多言,简单点说吧!”   商八点点头道:“我跟着他们穿过了几条街道,到了一处人群云集的热闹之处,各色灯笼,随风飘动,光如白昼,行人接踵擦肩,两侧尽都是高大漆门宅院。”   展叶青道:“那是什么地方,怎的如此热闹?”   商八道:“是鄂州城中娼妓云集之地。”   萧翎道:“剑门双英去那里做什么?难道两人都是好色之徒?”   商八道:“我也是甚感奇怪,剑门双英就算要去那等所在,也该换换衣服,何故如此匆忙,小弟心中怀疑,就追了进去……”   展叶青接道:“怎么?难道那沈木风在妓院之中,也埋下了暗桩,布下了耳目不成?”   商八道:“我瞧那地方不只是设有暗桩耳目,只怕是一处发号施令的所在……”   语音微微一顿,接道:“我瞧他们走进了一家妓院,名叫‘三江书寓’,就随行跟了进去……”   萧翎道:“怎么会受了伤呢?”   杜九接道:“难道剑门双英敢在众目睽睽的妓院中伤你?”   商八摇摇头,道:“变化很曲折,我追入三江书寓一瞧,只见人如潮水川流不息的出入,院中装置十分讲究,迎面是鱼池假山,流瀑飞泉,两旁是垂帘绣户,彩灯高照,丝竹笙管,声达户外,十室九客满,生意可算是生财有道,日进斗金。”   他一生善于经营,聚敛之富,鲜有其匹,但一谈赚钱生意,仍不禁是眉飞色舞,忘了创痛。   萧翎一皱眉,道:“说下去。”   商八打个哈哈,道:“老毛病总改不了……”轻轻咳了一声,接道:“小弟眼看着剑门双英,绕过假山,直向后院,就跟着追了过去,那知假山之后有一座通往后宅的圆门,有两个龟奴把守,两个龟奴狗眼看人低,大概瞧到了小弟这身衣着,难登大雅之堂,就出手把我拦住,不准入内,小弟本想强闯进去,但又怕惊动了剑门双英,只好退了回来,默查了四周形势,找了一个灯光幽暗之处,跃上屋面,绕到那三江书寓之后……”   萧翎道:“可曾瞧到了剑门双英么?”   商八道:“那后院之中,满种花树,高吊彩灯,照得四周屋面通明,几处绣阁中,都有厚厚帘子垂下,只见隐隐灯火,小弟一看院中形势,已知是经过高人设计的布置,不论你停在那一方屋面,都无法避开那高吊灯火的照射,害得小弟在屋面停了一顿饭的时光,仍是无法跃上三江书寓的后院屋面……”   萧翎想到他臂伤敷药不久,多言无益,忍不住接道:“商兄弟,说的简单一些好么?”   商八笑道:“武当派的金疮药,果然是灵验的很,小弟此刻已经是痛苦全消了。”   萧翎知他为人,虽是智计百出,但却是性情中人,嘻笑之中,常蕴挚情,当下叹息一声,道:“好吧!你小声些说,不要震动了伤处。”   商八微微一笑,接道:“小弟瞧来瞧去,想不出跃上那三江书寓的良策,但想这样长耗下去也不是办法,总得想个法子,混进去瞧瞧才是,只好折回原地,借了一件衣服……”   他进门之后,萧翎等一直忙着替他敷药,扎伤,未曾留心到他的衣着,此刻看他,竟是穿着一件黑缎长袍。   展叶青道:“你一时之间,那里去借这身衣服?”   商八笑道:“我找了一位和我身材相同之人,点了他的穴道,脱下他的衣服,留下一些银子,重入三江书寓。果然人要衣装,两个龟奴看了我一眼,竟是未再拦阻,竟然任我走了进去。”   展叶青道:“那后院之中,可是沈木风等人会集之处么?”   商八道:“后院之中,曲廊回栏,布设精雅,又非前院能及,只是两排房屋,都紧闭着门户,却不知剑门双英进了那一处房间之内,小弟等了一会,后院之中,总有十二个门户,每一个门户中,都有灯光透出。”   萧翎道:“那是说房间之内都有人了。”   商八道:“不错,我绕着那回廊走了一遍,仍是无法确定剑门双英,在那座门户之内,但却感觉到正陷入一片危境之中。”   展叶青道:“那里不对了?”   商八道:“初入院中还未觉着什么,走了一周之后,才觉着情势不对,原来那十二座门户的分布之位,竟是隐隐含着八卦方位,决非一座普通妓院,心知陷于险境,不宜再多停留,急急向外退去,绕过一个廊角,忽闻金刃劈风之声,斜里攻来,我心中虽有警觉,但却未料到,在廊角竟会隐藏有人,一时间,闪避不及,右臂中了一刀……”   杜九道:“你可瞧出了那人么?”   他知商八武功高强,就算陡然间有人暗算,也不易伤得了他。   商八摇摇头,道:“没有看到,也无暇去看,但那人出刀之快,却是江湖上甚为少见,也幸亏我中了一刀,不敢再向前闯,一提气跃上屋面,就在我跃上房的同时,数十道寒星闪烁,齐射向我停身之处,方圆八尺内,尽为暗器笼罩,我如稍逞豪强,硬向前闯,或是忿于这一刀之恨,回手击敌,只怕是非伤在暗器之下不可了。”   萧翎失声说道:“这等布置,并非只是为了对付兄弟一人,而是事先都已经过周密的算计,幸是兄弟识谋过人,未曾中那暗算。”   商八道:“有一事我却感不解!”   萧翎道:“什么事啊?”   商八道:“就是兄弟中这一刀,我第一次过那回廊之时,亦曾留心瞧过,不见有人,事后想那段曲折回廊,也不宜藏人,这一刀简直不知从何而来。”   萧翎沉吟了一阵,道:“如是那回廊曲转之处,是一座活动的机关,可以随时转动……”   商八接道:“不错,兄弟就没想到这一层,好恶毒的布置啊!就算一刀砍你不死,还有那狂雨一般的暗器猝然而至,就算是一流好手,只怕也难避开,小弟福至心灵,竟然跃上屋面,逃得性命。”   展叶青道:“如是换了在下,非伤在那暗器之下不可了。”   杜九道:“你逃上屋面,就没有人追你了么?”   商八道:“那片屋面,紧靠前宅,而且游人正多,我行动又极快速,一点屋面,就跃落人群之中去了。”   萧翎道:“这么说来,那三江书寓,实是有些古怪了。”   展叶青道:“那沈木风耳目遍布天下,到处都设有巢穴,他既派出了百名高手,暗算萧兄,咱们为什么不挑他几处分舵,以牙还牙。”   萧翎道:“展兄说的不错,今日咱们休息一晚,明晚上去那三江书寓瞧瞧,到时再见机而行。”   商八道:“大哥最好能和无为道长、孙老前辈研商一下,再作决定。”   展叶青道:“不知在下师兄,是否住进六和客栈之中?”   商八道:“住进来了,兄弟出去之时,曾经检视过了暗记,令师兄和孙老前辈,全都已住进六和客栈,只是不知他们住在那座房中。”   萧翎道:“那沈木风耳目灵敏,咱们今宵分班守夜。”   一宵无事,天亮之后,无为道长和孙不邪先后进入跨院之中。   萧翎正想请两人来,两人却未约而至,急急把昨夜商八经历之事,告诉两人。   无为道长道:“看来,咱们已然无法和那沈木风避免冲突,挑他一处暗穴,那就等于挖了他一只眼睛。目下鄂州地面,虽有沈木风的属下,但沈木风决不会把全部力量集中于斯,纵然即他对了面,也可抵挡一阵。”   孙不邪道:“把分舵安在妓女院中,简直是匪夷所思,老叫化走遍了大江南北,倒是未曾见过,当真该去开开眼界了。”   他虽是年纪老迈,但好事之心,竟是不减少年。   无为道长道:“去虽要去,但却要一番精细计议才是。”   孙不邪道:“道长机智多谋,想必已胸有成竹。”   无为道长微微一笑,道:“计谋倒是有,但不知能否适用,贫道说出后,如有不适之处,还望诸兄指教。”当下把筹思之策,很仔细的说了一遍。   孙不邪点头赞道:“好极!好极,先乱敌人,乘虚而入。”   这当儿,突然啪的一声轻响,一颗石子,落入院中。   无为道长一挥手,低声说道:“诸位小心。”   萧翎道:“怎么回事?”   无为道长摇摇手,不要萧翎问话。   过了片刻,突闻室外啪啪连续两响,无为道长才起身说道:“贫道已在四周布下把风之人,适才那落石轻响,乃是有传警之意,有着可疑人物到来。”   萧翎道:“那两声连响,可是那可疑之人已去么?”   无为道长点点头应道:“不错。”站起身子,接道:“贫道要先走一步了。”起身而去。   孙不邪道:“老叫化也该找几个助拳跑腿之人,就此别过了。”   丐帮弟子,遍布大江南北,这鄂州乃是要州,自会有丐帮弟子,那孙不邪乃丐帮中硕果仅存的长老,就是那申帮主也该听他几分,自然不难找得丐帮弟子相助。   萧翎望了商八一眼,道:“兄弟虽是一些皮肉之伤,但失血甚多,需得好好养息几日。”   商八笑道:“有得半日养息,大约已经够了。”   萧翎想到如是留下他一人在此养伤,那也是危险的很,当下不再言语。   近午时分,萧翎带着中州二贾和展叶青,离开了六和客栈,直奔群英楼。   这群英楼乃鄂州城中,最大的一家酒楼,萧翎登上群英楼时,无为道长和东海神卜司马干已经先到。   无为道长青袍长髯,足登福字履,头戴方巾,又是一番装束,脸上早经易容,如非事先约好,萧翎一眼也无法瞧出是无为道长改扮。   司马干布招铜锣,仍是一个卖卜的先生。   此刻午时未到,楼上酒客,已坐有六成。萧翎目光一转,缓步走入了一个客房之中,只见两个中年佩剑武士,早已在房中等候,送上一个包裹。   萧翎立刻换上衣服,抹去脸上易容药物,片刻间回复了本来面目,启帘而出,选了一张靠窗的位置坐下。   那地方十分显眼,凡是登上楼的客人,一眼间就可看到。   商八、杜九、展叶青,分在萧翎身旁不远处桌位上,暗中保护,六道目光,不时打量四周的客人,心中甚是紧张。   众人不知那沈木风要用什么恶毒手段对付萧翎,生恐一个失神,萧翎为人谋算。   萧翎落座不足一刻工夫,东北角处,突然有一个酒客起身下楼而去。   商八心中一动,低声对杜九说道:“小心那小子。”   杜九微微颔首,目光一直盯着那人。   只见他行到楼梯口处,停了下来,又回头打量了萧翎两眼,才下楼而去。   片刻工夫,一个双手捧着菜盘的酒保奔上搂,先把盘中一盘热炒,放在四个酒客的桌子上,转向萧翎奔来,欠身说道:“这位客爷要吃什么?”   萧翎随口要了两样菜,叫了一壶茶,那酒保才重又转身而去。   片刻工夫,那酒保已托着酒菜,送上来了。   这酒保送上酒菜过快,引起商八疑心,低声对杜九说道:“情形有些不对……”   杜九道:“那里不对了?”   商八道:“无论大小酒楼,都该有个先来后到,这酒保对咱们龙头大哥,似乎特别垂青,你要小心了。”   说话之间,果见那酒保直对萧翎行去,杜九暗中运气,蓄势戒备,只要那酒保稍有异样行动,立时便以迅雷不及掩耳的举动,发出掌力。   只见那酒保放下了盘中酒菜之后,欠身退了下去。   杜九暗暗松了一口气,忖道:商老大太过小心了,那沈木风虽然耳目遍布,但也不会在群英楼中派上一个暗桩。   那酒保绕到展叶青的身侧,问过他要的酒菜,才回身而去。萧翎斟了一杯,正待举杯饮下,突然一个细微的声音传入耳际,道:“不能饮酒吃菜。”   这声音甚是陌生,而且又不似男子口音,萧翎的目光转动,全楼不见一个女子。心中暗自奇道:这是何人?暗中来警告我?又过了一阵工夫,那酒保竟又转了回来,望望萧翎桌上的酒菜,道:“可是酒未烫热?”   萧翎摇摇头,道:“不是……”   酒保道:“那是菜不可口了?”   萧翎冷冷说道:“也不是。”   那酒保望了桌子上酒菜一眼,道:“既然酒热菜好,客人何以不食用一些?”   萧翎心中一动,暗道:一个酒保,怎的是如此多管闲事。   这些时日中,他江湖阅历大增,心中动疑,表面上却不动声色,淡淡一笑,低声对那酒保说道:“在下闻得这酒菜之中,似有异味……”   那酒保笑道:“客官说笑了。” txt80.com   萧翎道:“你如信其无毒,何不先干一杯,请啊!请啊!”   口中说话,双手一齐动作,右手疾出,点了那酒保右腿“风市”穴。左手端起酒杯,暗用内力,强把一杯酒,灌入那酒保口中。   他手法干净利落,虽然勉强那酒保喝下杯中之酒,但满楼酒客,却是大都未曾发觉。   萧翎放下酒杯,缓缓站起身子,轻轻在那酒保背心上,拍了一掌,那酒保情不由己的咽下了口中之酒,萧翎顺势拍活那酒保穴道,低声说道:“老兄多多珍重。”   那酒保穴道已解,立时转身向楼下奔去,但他饮下之酒剧毒无比,行到楼梯口处,毒性已发,砰声摔倒地上,口鼻中鲜血渗出。   萧翎目睹酒中奇毒如此之烈,暗道了一声惭愧,心想如非有人警告,我全然无备之下,饮下此等毒酒,只怕是一样难逃危运。   那酒保突然摔倒不起,顿时引起满楼酒客注意,纷纷转脸望去。   这时,瞥见一个酒客,离位而起,一伏身抱起那酒保,快步下楼而去。   萧翎目光一转,暗暗忖道:这满室酒客之中,只怕有着不少百花山庄的高手混在其中,敌暗我明,不宜在此多留了,探手入怀,摸出一块散碎银子,放在桌上,起身下楼而去。   杜九低声对商八说道:“想不到沈木风竟是真在酒楼之中,埋有暗桩,咱们走吧!”双双起身下楼而去。   展叶青目光四顾了一眼,高声喝道:“这酒菜之中有毒啊!小心了。”   那酒保无故摔倒,已引起了甚多酒客的疑心,再经展叶青这一嚷,顿时引起一片惊慌混乱。   展叶青借着混乱,急急下楼。   且说萧翎下得楼梯,直向店外行去,到得店门口处。耳际间又响起了那柔细的清音,道:“小心暗算。”   萧翎回目一顾,未瞧出那传警之人,心中暗道:他既不肯现身,那是不愿和我相见了。   抬头看去,只见大街上人来人往,接踵擦肩,正是午市闹攘时间,难道百花山庄中人,敢在这等热闹所在下手……   心念未完,瞥见寒芒一闪,一蓬毒针,电射而至。   萧翎吃了一惊,急急向旁侧一闪,避开毒针。   但闻一阵砰砰然轻微之声,一蓬毒针,大部都钉在店门之上,少数几支,却射在店中。   两声极短促的惨叫,传了过来,紧接着是两声大震,两人撞倒木桌,滚落实地,气绝而逝。   那毒针细如牛毛,中人之后无声无息,而且奇毒强烈,那两个中针之人,固然是糊胡涂涂死去,就是站在旁侧之人,也是瞧不出这两人,何以会突然倒了下去。   萧翎眼看伤及无辜,心中大是愤怒,凝目在人群之中搜查,但见人群来往,竟是瞧不出可疑之人。   这时,中州二贾、展叶青,已从楼上奔下,目光一掠两个倒在地上之人,急步出店而去。   萧翎气愤填胸,竟然在店门口处,目光炯炯,四下搜寻凶手,忘了行动。   商八急步向萧翎身侧行去,借机说道:“大哥快来。”   萧翎心神一清,想到还有大事要办,举步随在中州二贾身后行去,心中忖道:这沈木风施展这等莫可预测的手段,加害于我,当真是防不胜防了,今后,必得处处小心了。   展叶青紧随在萧翎身后五尺处,留神四外,暗中保护。   萧翎心中余怒未息,暗中留心戒备,只要发现暗袭之人,立于重手惩处。 第四章 鄂州城内探敌踪   行过了两条街道,到了一处十字路口,但见路旁廊椽之下,摆满了各色摊贩,不停的招呼客人。   萧翎目光一转,只见五六丈处,有一条僻巷,大街上人声吵杂,行人混乱,最是难防暗袭,不如转入僻巷,正待施展传音之术,招呼商八、杜九,却瞥见一个满身褛衣的中年叫化子,迎面行了过来,双目盯住在自己脸上,萧翎心中一动,暗道:久闻丐帮弟子,遍布大江南北,这人注视于我,或是丐帮弟子,奉那孙不邪之命而来……   心念转动之间那中年叫化,已然行到萧翎身前三四尺处。低声说道:“你是萧大侠?”   萧翎道:“不错,兄台可是丐帮……”   话未说完,瞥见那丐帮弟子,双手齐扬,右手打出一蓬毒针,左手拔出一把匕首,猛向萧翎扑了过来。   在这等极近距离之下,陡然施袭,匕首好挡,那毒针却是极端难防。   幸得萧翎在连遇暗算之下,心中早有防备,和那中年叫化说话时,并未松懈戒备,看他双手扬动,立时劈出一掌,人却仰身向后倒去,贴地横翻三尺。   形势迫人,萧翎不得不在大街之上。众目睽睽之下,施出“铁板桥”的工夫,闪避那近身施袭的毒针。   那中年叫化武功不弱,眼看萧翎迅快无比的翻向一侧、避开了毒针奇袭,劈出的掌力,直逼过来,立时横移两步,先把掌力避开,左手一抖,匕首电射萧翎,人却转身一跃,放腿向正西奔去。   但闻几声短促的呼叫之声,四五个无辜之人,俱伤在毒针之下。   萧翎眼看又有数人,中了毒针而亡,心中激怒无比,伸手接住了疾射而来的匕首,陡然一跃而起,扬腕投出。   那柳仙子的暗器手法,在武林中号称一绝,萧翎在大怒之下,运足腕劲掷出,势道奇速,挟带着一片啸风,破空闪电而去。   那中年叫化,身法甚快,萧翎匕首反掷出手,他已跑出了两丈多远,不闻萧翎追来,不觉间回头望去。   就在他回头一望的剎那,匕首已疾射而到,只见白芒一闪,闪避已自不及,一把匕首,正中顶门,深没及柄。   那中年叫化,十分剽悍,右手一抬,竟把匕首拔了出来,又向前奔跑丈余,才倒地死去。   只听大街上一阵混乱的呼喝道:“不得了,打死人了!”剎那间狂呼乱叫,步履杂乱,人群奔跑。   商八行到萧翎身前,一扯萧翎衣袖,道:“快走,随在小弟身后。”萧翎黯然一叹,随在商八身后行去。   这时,商八、杜九,都已了然目下形势,百花山庄中人,虽是装扮作各色不同的身份,暗中施袭,但却志在萧翎一人,两人早已暗中商量,分在萧翎身前身后而行。   商八转入了僻巷之后,闪入一个高大的门楼下,伸手从怀中取出一个人皮面具,道:“大哥快些戴上。”   萧翎戴上面具,杜九已从怀中取出了一件折迭好的青衫,递了过去,道:“大哥再罩上这件衣服,他们就瞧不出来了。”   萧翎接过衣服,急急穿好,展叶青也已赶到,急急说道:“街上一片混乱,地保衙役,即将赴到,咱们不宜在此多留,快些走吧!”   四人鱼贯而行,绕过僻巷,又转入另一条大街之上。   商八道:“咱们最好装作互不相识,但也不要离开太远,以便彼此照应。”   这时,大街上仍是人声沸腾,相传那强盗杀人的事。   几人行了一段,未再遇施袭之人,萧翎看看时光还早,专在街上蹓跶,亦非办法,转身行入了一座酒店之中。   这座酒店,规模不大,似是专做一些贩夫走卒的生意,此刻午时已过,店中稀稀疏疏,坐着三四个人。   四人鱼贯入店,各自坐了张桌子。   店中除了做成的几样小菜之外,别无可吃之物。   萧翎等分别点了酒菜,各自吃了起来。   四人酒菜刚送上,酒店外突然行进来四条大汉。   这座酒店之中,不过六七张木桌。   萧翎等四个人,就坐了四张。   余下三张,也早已有人坐了。   这四个大汉,部分着疾服、劲装,当先一人背了一支奇形外门兵刃阎王笔之外,另外三人各背了一柄单刀。   萧翎目光一转,看这四个大汉,各自挂着一只镖袋,袋中高高鼓起,一眼之下,即可觉出,四人那镖袋之中,装满了暗器。   只见那当先一个身背阎王笔的大汉,直行到萧翎对面坐了下去。   余下三人,竟然也分在商八、杜九、展叶青位置对面坐了下去。   商八,杜九,以及那展叶青,都已经改装,很难瞧出,纵然是识得之人,也无法瞧出几人身份。   那身背阎王笔、坐在萧翎对面的大汉,打量了萧翎一眼,突然伸出手去,把萧翎面前的一壶酒,提了过来,也不问萧翎是否同意,立时自斟自饮起来,他酒量既豪,动作又快,片刻工夫,那一壶酒已然被他喝个点滴不剩。   萧翎心中虽然不悦,但却强自忍了下去。   那大汉把一壶酒喝完之后,随手又把一个空的酒壶推到了萧翎的身边。   萧翎长长吁一口气,仍未作声。   只听那在靠门口和杜九同坐一桌上的大汉,高声说道:“等一会,如是有了什么事故,诸位还请坐着别动,免得受到无妄之灾。”   萧翎吃了一惊,暗道:这室中除了我和两位兄弟之外,就是那展叶青了,另外两个老态龙钟之人,自无可疑之处,难道他们已经知道了我们四人的底细不成……   忖思之间,突见这座小店大门,被人推开,一个赤手空拳的长衫老人,大步而入。   那老人四顾了一眼,缓缓走向商八身前,道:“在下借坐一个位子如何?”   商八的桌位之上,原已坐了一个身背单刀的大汉,此刻再加上一个青衫老人,已是坐了三人。   金算盘商八,久年在江湖之上走动,论他武功成就,也算得江湖上一流的高手,机智沉着,又非常人能及了,虽然觉着这两人来的可疑,但却仍然忍了下去,不动声色,只在暗地里打量了两人一眼。   只见那赤手空拳的老人,两边太阳穴高高突起,分明是一位内外兼修的高手,那身背单刀的大汉,看上去虽也强壮矫健,但如比起那青衣老人,显是相差甚远了。   商八心中暗道:这些人不知是何来路,但看情形又不似和我等为敌。   萧翎等四人之中,展叶青最是沉不住气,眼看那人坐了下去,心中大是气怒,几次想发作,但见萧翎等一个个没有动静,也只好忍了下去。   过了片刻工夫,那身背阎王笔的大汉,再也忍耐不住,起身行到那青衣老人身前,恭恭敬敬的行了一礼,道:“庄主,我瞧他们不会来了。”   那青衣老人摇摇头,道:“他们既然约了咱们,决然不会失约,咱们再等一会。”   萧翎心中暗道:原来,他们和人约会,不知何以选了这样一处所在。   商八和那老人面对而坐,看他形貌,似是听人说过,但一时之间,却是想不起来。   心有所思,不觉间多瞧了那青衣老人两眼。   只听那身背单刀、坐在身侧的大汉,冷笑一声,道:“有什么好瞧的。”   商八心中一震,赶忙别过脸去。   那身背阎王笔的大汉心中忽然动了怀疑,冷冷望了商八一眼,道:“阁下是何人物?”   商八道:“小的赶车的车夫。”   那大汉突然一伸手,向商八手腕上抓了过来。   商八心知只要自己一闪避,立刻将暴露了身份,当下静坐不动,任那人握住了手。   只见青衣老人挥手说道:“不要多惹是非。”   那身背阎王笔的大汉,似是对那青衣老者,十分敬畏,立刻松了商八的手腕。   只听砰然一声,店门又被人推开,一个二十五六岁的蓝衫少年,推门而入。   萧翎一见来人,不禁心头一震,暗道:看来那沈木风也到鄂州城来了。   原来,来人竟是沈木风的大弟子单宏章。   只见单宏章目光转动,四顾了一眼,说道:“那位是朱老爷子?”   那青衫老人缓缓站起身子,道:“区区便是洛阳朱文昌。”   单宏章一抱拳,道:“久仰大名,今日幸会。”   朱文昌微微一笑,道:“好说,好说,兄台如何称呼?”   单宏章道:“在下姓单,双名宏章,此有请帖一张,敬请朱老前辈过目。”   朱文昌接过请帖,看了一眼,道:“阁下和沈庄主怎么称呼?”   单宏章道:“那是家师。”   朱文昌道:“好,请上覆令师,就说老朽如约前往。”   单宏章笑道:“秦,尤、许三位老前辈都将如约而去,朱老前辈请早。”   朱文昌道:“单兄放心。”   单宏章一抱拳,道:“晚辈就此别过。”   朱文昌道:“老朽不送了。”   单宏章道:“不敢有劳。”转身大步而去。   那单宏章走后不久,朱文昌也缓缓起身、大步向外行去。   那身背阎王笔的大汉举手一挥,三个背插单刀的大汉,齐齐站起身子而去。   萧翎壶中之酒,和面前酒杯,被大汉拿了过去,等几人走后,才叫过酒保,重新添了一壶,换过酒杯。   那酒保拿起酒,失声叫道:“银子。”   萧翎接过酒杯看了一眼,只见那酒杯之中,果然放了一块五钱左右的银子,心知是那大汉留下的酒钱,暗道:其人虽然莽撞,倒也不是白吃白喝之辈。   只见商八仰起头来,自言自语地说道:“朱、秦、尤、许,那是武林四大贤了。”   萧翎站起身来,缓步行到商八的座位之前,说道:“商兄弟,你识得那青衣老人么?”   商八摇摇头,道:“但洛阳朱文昌的名头,却是听人言过已久,朱、秦、尤、许,武林四大贤,以朱文昌为首,想不到沈木风竟然找到了这四位从来不问江湖是非的贤人头上。”   商八道:“据闻那武林四大贤人武功高强,只是他们生性淡泊,一向不和武林人物来往,在杀伐不息、名利争逐的江湖之上,独树一帜,故有四大贤人之称。”   萧翎道:“他们隐世独生,悠游林泉,那也无可厚非,但如四人个个身怀绝技,眼看江湖之上,道消魔长,仍然不肯出手过问,那也算不得大英雄、大豪杰的行径了。”   商八肃容说道:“大哥说的是。”   萧翎站起身子道:“看情形,那沈木风已经亲身赶来鄂州城中,现在我们行踪已泄,倒也不便在此久停,咱们走吧!”算过酒钱起身而去。   这时萧翎戴的人皮面具,脸色青中透黄,右颊之上,还多了一撮黑毛,看上去极是丑怪。   商八和萧翎走在一起,杜九和展叶青走在一起,四人借机游览了一下鄂州城的形势,牢记于心中。   待到华灯初上,四人才行到了一条陋巷之中,折入了一家豆腐店中。   两个武当弟子,早已在店中等候,萧翎等取下人皮面具,重又换了一身装束。   展叶青一身湖青长衫,装作一个贵家公子模样,脸上稍经修饰,掩去本来面目。   商八长衫瓜帽,外罩黑马褂,套上了一个人皮面具,打扮成一个绍兴师爷的大管家。   杜九也戴了一个人皮面具,三络长髯,挂上腰刀,形如长随。   萧翎青衣小帽,戴上一个娃娃脸具,装作展叶青随身小厮。   四人装束停当,一个武当弟子欠身说道:“敝掌门已和孙老前辈约好,不论事情如何,五更时分,在此相会。”   萧翎点头道:“好!你们好好守护此地。”   另一个武当弟子低声对展叶青道:“三师叔身份,是江南巡阅使程大人的二公子,程志青。”   展叶青微微一笑,道:“记下了……”目光转到萧翎的脸上,道:“萧大侠,兄弟想给你取个名字,暂叫程翎如何?”   萧翎微微一笑,道:“名字很好。”   四人借夜色掩护,转出陋巷,只见一辆黑色篷车,停在路中。   一个扮作车夫的武当弟子,跳了下来,迎上来,道:“孙老前辈在车中等候。”   四人登上篷车,只见孙不邪已然恢复了原来装束,身着百绽大褂。   萧翎一抱拳,道:“老前辈,可曾找到了贵帮中人?”   孙不邪笑道:“老叫化实不习惯那改装易容的事,还是恢复我本来面目的好……”   语声微微一顿,道:“老叫化已找得几个小叫化子,听候差遣,不过,一切行动,都由无为道长计划,老叫化只有一句话告诉你们,进入那三江书寓之后,不要再手下留情,据我丐帮弟子所报,沈木风已然赶来鄂州,同行高手甚多,万一打了起来,那也不用手下留情了。”   萧翎道:“不知今宵能否和那沈木风遇上?”   孙不邪笑道:“如若他知道你萧翎要去,天大的事,也要搁下等你了……”   停了一停,又道:“那三江书寓内的女娃儿,据说大都武功极好,你们可要小心一些,别在弦管歌声、灯红酒绿之中,受了那些女娃儿的暗算。”   展叶青道:“老前辈放心。”   孙不邪道:“老叫化和丐帮弟子,都在外面接应你们……”目光转到展叶青的脸上,道:“令师兄调度有方,布置周密,运筹帷幄之才,实是常人难及。”   展叶青听他夸奖师兄,心中甚喜,说道:“老前辈过奖了。”   孙不邪道:“老叫化这身打扮岂能进入妓院,就此别过。”双肩一晃,穿门而去。   这时,车轮辘辘,篷车正飞奔在大街上。   萧翎低声对展叶青道:“如非情势所迫,最好不要动手,免得使那沈木风派来鄂州的主脑人物逃走。”   谈话之间,篷车突然慢了下来。   原来,已然行近了三江书寓。   杜九挑起车帘看去,只见人潮汹涌,万头攒动,两侧花灯高挑,争奇斗艳,引得狂蜂浪蝶,纨裤子弟,一个个趋之若鹜。   人群拦道,马车难行。   杜九一跃下车,怒声说道:“闲人让道!”双手一分,推得七八个人踉踉跄跄向后退去。   别人看他虽是便衣青帽,但挂着腰刀,气势凶恶,正是身着便装的武林打扮。   原来,明朝中叶,常有巨宦大官,私下行访,那护驾的武官卫士,自是也着便装,但却又在隐隐之间,表现出他的身份,身着便装,却又要挂上一支金把垂缨的腰刀,此事行得多了,民间自有传闻。   那些被杜九推开之人,心中原是不服,但见他那一身装束和华贵的马车,谁也不敢多言,只好忍了下去,纷纷让开去路。   马车直行到三江书寓门前,停了下来。   商八掀开车帘,当先而下,萧翎、展叶青鱼贯下了马车。   杜九当先开道,大步向三江书寓行去。   萧翎紧随在展叶青的身后,亦步亦趋。   商八轻轻在马车上拍了一掌,那驾车的武当弟子,立时扬鞭起车,辘辘行去。   这三江书寓在这鄂州城中,乃是最负盛誉的一家妓院,院中姑娘,个个美艳多姿,因此,在这块妓院林立之地,也以那三江书寓的生意最好。   展叶青气势不凡,进得那三江书寓的大门,立时有两个龟奴迎了上来。   杜九一横身,拦住两个龟奴,冷冷说道:“别要惊着二公子。”   两个龟奴应了一声,停了下来。   商八绕过展叶青迎了上去,打着官话,道:“咱们二公子,久闻你们三江书寓的艳名,特地抽空来此瞧瞧,可有上好的客室,带咱们二公子去坐坐,只要咱们公子爷玩得开心,你们有得赏钱可拿。”   那商八精通多处方言,说来是叫人难辨真假。   萧翎暗中打量那两个龟奴一眼,身着土布裤褂,但眉宇间却现出一种桀骜不驯之气,被商八一顿官话,打的呆在当地,半晌不言不语。   显然这三江书寓中,亦有了严密的戒备,这两个龟奴,分明是武林高手改装,一副生手生脚的模样。   杜九冷笑一声道:“咱们师爷给你们说话,你们听到没有?”   两个龟奴相互瞧了一眼,左面那人答道:“小人礼貌不周,客爷勿怪……”伸手指着北厢一个绣帘低垂的门户,说道:“还有一个空房,诸位客爷,请房里坐吧!小人去招呼姑娘们见客。”   商八晃着脑袋,道:“咱们二公子是何等身份,岂能在这等混杂之处取乐。”   杜九抬头一看,道:“那假山之后,是何处所?”   右面一人道:“那是后院,今日已被熟客定满。”   杜九道:“撵他们走就是。”大步向前行去。   两个龟奴全是生手,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应付,呆呆的站着不动。   展叶青冷笑一声,道:“你们这家书寓,可是不想开了……”   商八急急接道:“二公子万金之体,不用和这等下人生气。明日小人写个名帖,送过鄂州府去,有得他好瞧了。”   他掩饰得法,两个假扮龟奴的人,虽都是久年在江湖上走动的精明人物,也被唬骗过去,认为当真是官府中人,垂手向后退去。   展叶青心中暗道:好啊!我是生平初进妓院,瞧这个小子,大约也是初次装扮龟奴,竟是一点也不油滑。   心中念转,人却紧随在杜九身后行去。   杜九已听商八说过三江书寓的大略形势,大胆行到通向后院圆门前面,一掌击在门上,喝道:“快些开门。”   原来,那圆门竟然是紧紧的闭着。   但闻呀然一声,圆门大开,一个身着绸褂的中年大汉,挡在门口冷冷说道:“阁下找那一位?”   杜九冷冷然道:“逛窑子来。”   那青衣大汉打量了杜九一眼,道:“后院客满,阁下明日请早。”伸手去关木门。   杜九右腿一抬,端在一扇门上,道:“给我滚开!咱们二公子特地赶来,岂能扫兴而归?”   那青衣大汉正待发作,展叶青和萧翎已然赶到。   展叶青怕两人可能会冲突起来,急急说道:“这人开门很快,赏他一片叶子。”   商八应了一声,由怀中取出一片金叶子,递了过去道:“还不快谢二公子赏赐。”   那青衣大汉瞧了手中金叶子一眼,少说点也有二两左右,心中暗道:除了豪门士族,怎生有这等大方……。   心中念转,人却不由自主欠身说道:“多谢二公子的厚赏。”   展叶青微微一笑,道:“你开门来的很快。”举步行了进去。   那青衣大汉又想拦阻,但又看到来人气势不凡,不像武林中人改装。   就在他犹豫之中,展叶青、萧翎、商八等已全部行了进去。   杜九当先带路,行了四五步,到了一个转角所在,瞥见一个中年大汉转了出来,拦住杜九道:“客爷可是已经定好了客房?”   杜九道:“找一处最好最大的就是。”   那人略一沉吟,道:“好!小人替诸位带路。”当先向前行去。   萧翎借机四顾一眼,果然发觉屋面上一片通明。   但这后院情景,和前院大不相同,前院是每一间客房里,烛火如昼,屋檐下吊着花灯,弦管盈耳,歌声不缀,但这后院之中,却别是一番情调,屋面上烛火通明,院中走廊,却不见一盏花灯,每一间客房门窗,都有厚厚的布帘垂遮,不见灯光外泄,笑语之声也只是隐隐可闻。   显然这后院客室,是经过特殊的设计建筑而成的。   那中年大汉带着几人,走完了一道长长的走廊,将到尽处,才推开一扇木门,招手一揖道:“几位请里面坐,小人立时叫姑娘们见客。”   杜九心中暗道:这小子把我们带到此地,只怕是不怀好意,要当心他一些才是,当下说道:“房里有人么?”   那中年大汉道:“如是有人,小人怎敢带诸位来此。”   杜九道:“好!你进去燃起灯火!”   那中年人应了一声,当先行入室中。   杜九站在门口,暗运功力戒备,却是不肯随他而入。   只见火光一闪,室中亮起了一支火烛。   灯光燃起,杜九才缓步而入。   这是一座两丈方圆的宽敞客室,四周都垂着深紫色的布帘,檀桌、锦墩,布置的十分豪华。   那中年大汉缓缓说道:“小人去替几位叫姑娘来。”   杜九冷冷说道:“不用慌,咱们公子是万金之躯,区区职责所在,不得不小心一些。”   急步绕着垂落帘子,行了一遍,道:“你去吧!快些要他们送上酒菜,最好的姑娘叫两个来,先陪咱们公子喝酒,如是咱们公子爷吃的高兴,说不定会留宿,那就是你们的造化了。”   那中年大汉道:“爷们不是四个人么,怎的只叫两个姑娘。”   杜九暗道:好啊!你可是想咱们一人一个,好对付些,口中却冷冷说道:“咱们公子在此,不许胡说八道。”   那中年大汉,不再答话,转身出门而去。   展叶青带着萧翎,步入客室,那商八却留在室外。   萧翎低声说道:“由那廊檐到这座客室,竟有两重门户,坚壁厚门,那里像是妓院?”   杜九低声应道:“小弟已查过墙壁,至低限度,这绒幔之后,没有敌人埋伏。”   萧翎道:“那百花山庄万花楼上,层层有机关埋伏,这三江书寓,如若真是那沈木风经营之地,只怕这室中也有埋伏,咱们小心一些。”   只听到商八轻咳了一声,道:“好标致的姑娘。”   他这几句话声音虽低,但却用丹田之力道出,展叶青等听得十分清晰,急急就座,萧翎站在身侧,杜九却退到垂帘入口处,萧然而立。   只听莲步细碎,佩环叮当,垂帘启处,鱼贯走进来四个美貌少女。   当先一个,身着白衣,鬓插红花,薄施脂粉,浅扫娥眉,打扮的甚是朴素。   第二个绿衫绿裙,胸插翠花,也是一身素装。   第三、第四两位姑娘,却是艳妆浓抹,全身红衣。   一个二十上下,面目清秀的小厮,随后而入,欠身一礼,说道:“这四位是咱们三江书寓最红的四块金牌……”   展叶青指指那两位素妆少女。说道:“赏他一片金叶子。”   商八早已随在那小厮之后,走了进来,伸手往袖中取出一片金叶子,递到那小厮手上,道:“这是公子爷赏钱,留下前面两位姑娘。”   那小厮怔了一怔,接过赏钱,低声对两位穿红衣女子说道:“走啦。”当先转身而去。   两个穿红衣的少女,望了展叶青一眼,嘟起小嘴,随那小厮而去。   展叶青望望两位姑娘一眼,道:“姑娘请坐。”   萧翎站在展叶青的身后,暗中却留神着二女的一举一动,只见二女道谢一声,落落大方的在两侧坐了下去。   那展叶青自幼在武当山中长大,从未和女人单独相处,此刻面对着两个绝美佳人,虽是逢场作戏、别有用心而来,一时之间,倒也不知该说些什么。   过了良久,才想起一句话,道:“两位姑娘的花名如何称呼?”   那白衣姑娘微微一笑,道:“贱妾白梅,这位是绿荷妹妹。”   展叶青轻轻咳了一声,道:“两位姑娘在这三江书寓很久了么?”   白梅道:“薄命女子断肠花,但沦落风尘也不过三月时光。”   展叶青听她口齿伶俐,暗暗忖道:这女人能说会道,只怕不是好与人物……忖思之间,酒菜已经送上。   那送菜小厮,瞧了杜九,商八一眼,低声道:“两位爷可要找两个姑娘陪陪么?”   商八摇摇头,道:“老了,不中用了。”   杜九冷冷说道:“在咱们公子面前,如此放肆,那是活的不耐烦了。”   那小厮一伸舌头,急急而去。   白梅挽起酒壶,替那展叶青斟了一杯酒,道:“请教客爷贵姓?”   展叶青道:“在下姓程。”   白梅倒满了自己酒杯,道:“有幸得遇程公子,贱妾奉敬一杯。”举杯一饮而尽。   展叶青举杯放在唇边,嗅了嗅,道:“有负姑娘雅意,在下是滴酒不沾。”   绿荷拿起展叶青面前的筷子,道:“公子不会吃酒,那么多用点小菜。”挟起盘中一块鸡肉送上,说道:“我们姊妹得蒙公子垂青,心中感激不尽,公子酒不沾唇,贱妾等自是不敢劝酒,请吃下这块小菜如何?”手中鸡肉,直向展叶青口中送去。   展叶青心中为难,只觉吃也不是,不吃也未免太过示弱,正自犹豫难解,忽见一只手伸了过来,食中二指,挟住了绿荷手中的一双檀木筷子,道:“咱们公子是何身份,姑娘怎能如此失礼。”   展叶青目光一转,瞧那出手之人正是萧翎,微微一笑,也不阻止。   萧翎暗运内功,一股暗劲,顺着筷子,传了过去,直向绿荷击去。   二女举止,不似常在风尘中人,萧翎心中早已动疑,存心借机会试试二女,是否身怀武功。   只见绿荷明亮的双目,转注在萧翎脸上,眨动了两下,突然尖叫一声,放开了手中筷子。   萧翎这些时日中,江湖阅历大增,心中暗道,我传出的内功,虽然不重,但如她不会武功,受此一击,必将是花容失色,气血翻涌,那里还能叫得出来,而且我传出的力道,十分迅快,此女明明在承受一击之后,毫无伤损,故意丢下筷子,装作惊慌之状,高声尖叫,有意传警,这其间虽只有片刻时光之差,但其用心结果,却是大不相同……   心念转动,口中却冷冷说道:“姑娘好心机啊!好做作啊!”   绿荷望着展叶青道:“公子这位书僮,好生无礼……”   展叶青淡然一笑,说道:“他可是伤着了姑娘么?”   绿荷道:“虽未伤着,但却骇我一跳。”   展叶青道:“他未和姑娘手指相触,肌肤相碰,不知如何会骇了姑娘一跳。”   绿荷两道清澈的眼神盯住在展叶青的脸上,道:“公子当真没有瞧到么?”   展叶青道:“我是未瞧出来。”   绿荷缓缓站起身子,道:“贱妾虽然沦落在风尘之中,但自幼却也读过几年诗书,而且行有行规,公子垂青贱妾,贱妾自是甚感荣宠,公子就算轻薄贱妾,那也罢了,但公子纵容一个随身小厮,对贱妾这般无礼,那也未免欺人太甚了……”   白梅轻轻拉了绿荷一把,说道:“妹妹快些坐下,这位程相公潇洒文雅,气度华贵,自是大有来头的人物,妹妹岂可对待相公无礼。”   绿荷借阶下台,缓缓又坐了下去。   白梅目光转注到展叶青的身上,道:“公子不要生气,我这位妹妹脾气一向很坏,唉!因此之故,也不知得罪了多少客人,有道是大人不见小人怪,公子万金之躯,自是不会生我们小窑姐的气了,奴家敬你一杯。”   端起酒杯,又干了一个满杯。   萧翎暗道:好啊!转来转去,不是要他吃酒就是劝他吃菜,看来这酒菜之中,果然是有些名堂了。   展叶青端起酒杯,做了一个样子,仍是酒未沾唇,又放回了原处。   白梅也不再劝展叶青,却望着萧翎说道:“小管家,今日我这绿荷妹妹,是你家相公招来,在我们行规中说,别人轻薄不得,只要你家相公,今宵不肯宠幸我绿荷妹妹,小管家有兴致可明日再来,招我这位绿荷妹妹奉侍,那时,小管家怎么轻薄,她也不会生气了。”   萧翎只听的双颊发烧,如非戴着人皮面具,定可看到他满脸羞红。   商八久走江湖,江湖上玩乐之地的窍门,无不熟悉,担心展叶青和萧翎被这个妖艳的女郎套住,落入圈套之中,立时缓步走了过去,道:“这位小管家,虽是咱们公子的随从,但两人自小在一起长大,彼此之间,相处甚洽……”   白梅摇摇头道:“师爷这话就不对了。”   商八道:“那里不对了?”   白梅道:“贱妾看贵公子,总在二十三四之上,这个小管家,身材虽然和贵公子相差无多,但那副娃娃面孔,至多也不过十五六岁,两人相差八九年,怎能说是一起长大。”   商八暗暗忖道,好厉害的丫头,但却微微一笑,说道:“姑娘就不知了,咱们公子身侧这小管家,一向是不太喜用心思,故而虽已二十出头,看上去却是一副娃娃脸的样子。”   只听室外传入了一声高喝道:“白梅、绿荷,见客。”   白梅、绿荷缓缓站起身子,道:“公子请稍坐片刻,贱妾见客之后就来。”   展叶青从未进过妓院,眼看两人起身欲去,竟不知如何才她,商八一横身,拦住了去路,道:“两位姑娘欲往何处?”   白梅道:“启帘见客。”   商八冷冷说道:“咱们公子在北京城中、会过无数名妓,也是不准她们再行见客,两位身价多少,开出盘价,咱们包下了。”   绿荷道:“行有行规,贵公子纵然多金,咱们姐妹也不敢贪多,有背行规。”   商八道:“两位可知咱们公子的身份么?”   白梅摇摇头道:“不知道。”   商八道:“江南巡阅使程大人二公子,谁人不知。”   绿荷淡淡一笑道:“纵然是皇太子,咱们也不能有违行规。”   商八冷笑一声,道:“咱们今宵留定了两位。”目光转注到杜九的脸上,道:“唤那龟奴进来。”   杜九应了一声,大步行出室外,片刻工夫,带了一个身着青衣小帽的大汉,行了进来。   商八望了大汉一眼,道:“你可是当值之人?”   那青衣大汉应道:“不错,师爷有何吩咐?”   商八冷冷说道:“这两位姑娘的身价若干,咱们公子包下了,不用启帘见客。”   那青衣小帽的龟奴,扫掠白梅、绿荷一眼,面现难色,沉吟了一阵,道:“这两位姑娘,是我们三江书寓中顶尖的红姑娘。结交的客人都是本地士绅名流,很多客人,常有非两位不欢之癖,如是贵公子包下两位姑娘,只怕今晚,咱们这三江书寓,非被闹一个天翻地覆不可。”   商八道:“小小一个鄂州府的士绅名流,算不得什么。咱们公子既然是看上了两位姑娘,就非得留下不可。”   那龟奴赔笑说道:“这么办吧!小人暂带两位姑娘出去应酬一下,半个时辰之内,定把两位姑娘送回。”   展叶青冷冷说道:“这人说话无礼,扫我酒兴,打他一个耳光子。”   杜九应声出手,一掌劈去。   那龟奴眼看一掌劈来,横向旁侧闪去。   杜九出手,何等快速,那人避开了杜九左掌,却不料杜九右掌随后而至,呼的一声,掌个正着。   这一掌落势甚重,打得那龟奴身子摇了两摇,几乎摔倒在地上。   那龟奴受此一击,心中大怒,大声喝道:“你怎么可以出手伤人?”   杜九冷冷说道:“你如再激怒了咱们公子,当心劈下来你的脑袋!”   白梅柳腰款摆,莲步栅栅的走向杜九,道:“这位出手好快哟!”   商八眼看已出了手,立刻就将有一场激战,看那龟奴闪避杜九第一掌的身法、十分快速,并非是平庸之辈,立时举手向外一挥。   中州二贾,久年相处,彼此之间举手投足,都能了然对方心意,杜九不再理会白梅和那龟奴,闪身出室,守住室外的门口。   商八却一横身,拦住了白梅和那龟奴去路,道:“姑娘快请回座位上去。”   白梅轻叹一声,道:“王子犯法,和庶民同罪,那位出手伤人,未免有些过份了。”   那龟奴借白梅和商八谈话的机会,暗中运气调息。   萧翎低声对展叶青道:“这两个丫头桀骜不驯,如不给她们一点苦头吃吃,只怕难以驯服。”   展叶青微微点头,霍然站起,右手一挥,疾向白梅腕脉之上抓去,口中怒声说道:“臭丫头,如此放肆。”   白梅眼看展叶青出手快速异常,那里还敢装作,娇躯一闪避了开去,道:“这是为何?”   展叶青冷冷道:“原来姑娘有着如此快速的身手,那无怪不肯驯服了。”   口中说话,手却未停,双手连挥,拍出三掌。   这三掌都是武当门中绵掌中的奇招,一般武师避开一招,也非易事,但那白梅却能轻轻把三招尽皆避过。   商八道:“姑娘好身法。”右手一伸,疾向白梅右臂抓去。   白梅娇躯向前一倾,疾快一个旋身,轻巧绝伦的竟又把一击避开。   商八一皱眉头,道:“姑娘身手果非等闲。”双手施展开擒拿手法,连攻四招。   白梅娇躯连闪,竟把四招一齐避开。   她连连避开了展叶青和商八两个高手擒拿的攻袭,竟未还一招。   萧翎眼看那白梅身手如此矫健,亦不禁为之暗暗惊骇,忖道:这丫头如若果是百花山庄中人,武功只怕还在金兰玉兰之上,不知是何身份。   白梅虽然连连避开了展叶青和商八两人的掌势、擒拿,但心中却知遇上了第一流的高手。避开了商八擒拿手法之后,缓缓说道:“几位究竟是何身份,官场中人,却难有这等身手。”   商八道:“姑娘身法虽然奇奥,但江湖上的见闻,却是有限的很。”   白梅冷笑一声,道:“彼此既然已经挑明,几位也不用再隐瞒身份了。”   商八道:“姑娘这等身手,亦非烟花院中人物,不知可否先见告身份。”   白梅右手纤指沿着衣襟轻轻一划,一袭外衣,有如刀割一般的整齐,接着一抖娇躯,身着外衣突然落在地上,露出一身紧裹娇躯的劲装。   紧接,左手一弹,罗衫落地,露出了玄色长裤。   这时商八挡在出口之处,展叶青站在酒席之前,萧翎仍然站在展叶青的身后。   绿荷仍然是穿着外衣长裙,轻倚在一张木椅之上不动。   白梅一身玄色劲装,站在商八和展叶青两人之间,腰中横束着一条白色的丝带,分插着四把匕首。   目光转动,扫视了商八和展叶青一眼,道:“几位已然陷身绝地,此刻不说,等一会亦是非说不可,那是敬酒不吃吃罚酒了。”   商八道:“姑娘的口气很大,不知在百花山庄中是何身份?”   白梅怔了一怔,道:“诸位好像已经很清楚我们的底细了。”   商八道:“难道姑娘还觉得这三江书寓很隐秘么?”   白梅目光转注到绿荷的脸上,缓缓说道:“绿荷妹妹,眼下这几位,都是经过刻意装扮而来,虽然掩去了本来面目,但都是当今武林中的一流高手,姊姊一人之力,只怕难以对付得了,还有劳妹妹出手了。”   绿荷淡淡一笑,缓缓脱去长裙外衣,露出一身绿色的紧身劲装,腰中也横束了一条白色丝带,和白梅一般的分插着四把匕首。   商八目光一掠两人,兵刃插着的方位,立时说道:“这两位丫头的武功,同是一条路子,咱们能找出一个人的破绽,那就不难收拾两个人了。”   绿荷冷冷说道:“几位试试再夸口不迟。”双手一招,各握着一把匕首。   萧翎心中暗道:那绿荷适才一声尖叫,这龟奴又被我等留在此地,只怕他们已经得到讯息,此刻不见动静,只怕是正在部署了。   只听商八说道:“好!我来试姑娘匕首上的奇幻招数。”   萧翎身子一侧,抢在商八的前面,道:“不用劳动你了……”目光转到绿荷的脸上,说道:“姑娘对在下心中记恨甚深,此刻当可报得适才之辱了。”   绿荷冷笑一声,道:“你是死有余辜。”双手陡然一抬,两道寒芒,疾向萧翎身上刺来。   烛光下,两把匕首幻起一片寒芒,笼罩了萧翎前胸数处大穴。   她这出手一击,只瞧的展叶青和商八心中一凛,暗道:这丫头好快的手法,好奇幻的招数,心中轻敌之心,一扫而空。   萧翎一提真气,腿不屈膝的向后退了一步,便轻轻把一招避开。   绿荷怔了一怔,道:“你究竟是何身份?”   萧翎道:“一个小厮而已。”   绿荷冷冷说道:“阁下武功不在你们公子之下。”   萧翎道:“承蒙夸奖了。”心中暗暗盘算道:这两个丫头武功的确不弱,如不早些把她们制服,等一下强敌赶到了,内外夹攻起来,那时就更难对付了……。   忖思之间,瞥见那青衣小帽的龟奴,突然一跃而起,疾向商八扑了过去,手中寒光闪闪,竟然也拿了一把匕首。   商八冷哼一声,左手疾点那人右脉穴,右手平胸推出,一招穿心拳,击了过去。   这一击快速绝伦,而且攻守兼备。   只听一声惨叫,那龟奴疾退两步,一跤跌摔在地上,鲜血涌出,身子挣动了一下,气绝而逝。   商八心中一直记着一刀之恨,出手十分狠毒,一击致命。   他一击震毙了那龟奴之后,左手已夺下了那人手中的匕首。   白梅看那龟奴被商八一拳击毙,心中吃了一惊,暗道:这几人都是一流高手,实非好与人物。   但二女眼看那龟奴当场身死,神情仍然十分沉着,竟是毫无惊异悲伤之感。   萧翎借二女心神转注到那龟奴尸体之时,双手悄然套上了千年蚊皮手套。   展叶青望了那龟奴尸体一眼,冷冷说道:“两位姑娘如若还不知早日悔悟,这龟奴就是两位的榜样了。”   白梅冷峻的望了展叶青一眼,缓缓道:“只怕未必。”突然跃起,左右双手,各执一把匕首,疾向商八冲了过去。   就在白梅跃起的同时,绿荷也紧随跃起,扑向萧翎,右手匕首,迎胸刺去。   萧翎早已有了打算,眼看绿荷一刀刺来,右手一挥,疾向那刀上抓去。   绿荷心中暗道:我这匕首,锋利无比,就算你练过铁沙掌的功夫,也要伤在匕首之下,去势微缓,故意让萧翎抓住匕首,暗运功力,左右一摇。   在她想来,这挥手一摇,必可使萧翎断去五指,鲜血淋漓,那知事情竟是大谬不然,对方抓住了匕首,不但毫无损伤,自己反觉得手中匕首,有如被一道坚固的铁钳钳住,竟是难再移动。   绿荷暗运功力,一挫腕,仍是无法收回匕首,这才知道遇上了生平未遇的劲敌,不禁大吃一惊,左手一挥,拍向萧翎的右腕。   萧翎心中暗道:这丫头可恶的很,非得让她吃些苦头不可,默运内力,陡然向前一带,夺过了绿荷手中匕首。   这时,绿荷的左掌,刚好劈下,啪的一声,正击在自己右臂之上。   萧翎力道运用的恰到好处,就在绿荷掌势将落之际,陡然一带匕首,丝荷掌落如风,一时间收势不住,击在了自己右臂上。   但她武功不弱,在千钧一发之间,收住了劈出掌势的力道,手掌虽然击中在右臂上,但却是并未受伤。   萧翎左手疾收,快逾闪电一般,扣住绿荷的左肘关节,微一加力,绿荷骤感到骨疼如折,全身力道尽失,无能反击。   萧翎制住绿荷,转目望去,白梅和商八正展开了一场激烈绝伦的恶斗,白梅手中两把匕首,招招如电光石火一般,攻向商八要害大穴,商八全力反击,施展擒拿手法,空手入白刃,扣向白梅紧握匕首的双腕。   但那白梅刁滑异常,商八虽然尽出怪招,仍然无法擒拿住白梅的手腕,不过白梅那凌厉的攻势,已被商八压制了下去。   萧翎目注两人搏斗之情,心中暗道,再有十合,商八可控制全局,二十合内,可以夺下白梅手中匕首,但此刻形势不同,拖延时间,与我有百害而无一利,此非争名比武,何不暗助商八一臂之力。   心念一转,暗提真气,发出了修罗指力。   一缕暗劲,疾涌而去。   白梅只觉到右腿突被一股无声无息的力道击中,全身顿感麻木。   商八双手伸来,轻而易举的握住了白梅双腕,微一用力,夺下白梅手中匕首。   他阅历丰富,夺下白梅手中匕首,已自警觉到,可能是萧翎暗中相助。   白梅觉出腿上受击甚重,已无抗拒之能,也不再出手还击,任那商八出手点了两臂穴道,目光一扫萧翎和展叶青,道:“那一个暗中出手伤了我?”   萧翎淡淡一笑,道:“区区在下。”   白梅道:“你用的什么武功?”   萧翎暗道:那沈木风知我学会柳仙子修罗指,那是不能告诉她了。当下说道:“随手一指而已。”   白梅望了绿荷一眼,道:“妹妹伤的很重么?”   绿荷生性倔强,左臂关节,虽已被萧翎捏得疼彻心肺,但却始终不发一语,直待白梅相询,才摇首答道:“小妹并未受伤,只是被他扣住关节要害,无法挣动。”   商八突然举起手中匕首,尖利的锋芒,轻轻在白梅脸上移动,说道:“姑娘如是珍惜这如花玉容,那就据实回答在下的问话。”   白梅冷冷的望了商八一眼,道:“那要看你问什么了!”   商八道:“你们可是来自那百花山庄么?”   白梅道:“不错。”   商八缓缓说道:“沈木风现在何处?”   白梅冷笑一声,道:“沈大庄主行踪神秘,岂是我等可以猜测,他也会陡然在此室之中出现……”   语声微微一顿,接道:“你们乔装而来,必有所图,不知意欲何为?”   她外形虽然冷峻,大有不惜玉容被毁之慨,但内心之中,实是害怕异常。   商八淡然一笑,道:“姑娘这等美貌的玉容,如是被在下失手所伤,毁去玉容,那是未免太过可惜了。”   白梅微微一笑,道:“你可是认为今宵还能离开这三江书寓么?”   商八冷冷说道:“我在问姑娘的……”   语声未落,陡闻室外传来一声怒喝道:“再接一掌试试。”   声音中带着一股冰冷的味道,正是杜九所发。   展叶青右手一扯,脱去长衫,嗤的一声抽出长剑,道:“我去接应杜兄。”大步向室外行去。   只听室外兵刃相击的声音阵阵传来,想是打斗十分激烈。   商八一皱眉头,道:“强敌已全面发动,这个丫头要如何处理?”   萧翎道:“百花山庄中人,个个积恶甚多,但两个丫头已无法反抗,杀之不武。”   商八手中匕首微微一挑,在白梅左颊之上,划了一道血口,冷冷说道:“姑娘可是认为在下下不得手么?那沈木风是否已来了鄂州?”   白梅突然一闭双目,两行泪水,顺着眼角流了下来,缓缓说道:“杀剐毁容,任凭于你,不用多问我了。”   她脸上是一股自怜自惜神色,但却紧咬牙关,不肯再言。   萧翎轻轻叹息一声,道:“不能太怪她们,百花山庄规令森严,她久处在沈木风积威之下,心中早已畏惧万分,杀了她们,也是无用,点了她们穴道算啦。”   商八道:“大哥说的是。”伸手又点了白梅的两处穴道。   只见垂幔一动,一道寒芒疾射而出,直射向萧翎后心。   萧翎右肘一抬,点了绿荷穴道,左手疾向后背一抄,抓住了一支铜镖。   右手一抖,把夺得绿荷的匕首投入了垂幔之中。   只听垂慢后一声闷哼,传了出来,想是有人被萧翎匕首击中。   商八一伸手,抓住垂幔一用力,沙的一声,竟把垂幔扯下了一片。   凝目望去,只见一个全身青衫的大汉,倚壁而立,前胸之上,插着一支匕首,深没及柄,看样子早已气绝而逝。   壁间一座暗门,尚未关闭。   商八低声说道:“小心了,这室内有机关布设。”   萧翎道:“咱们冲出去吧!”一侧身子,当先向前行去。   只见剑光耀目,展叶青挥动手中长剑,正和一个青衣大汉,斗的十分激烈。   杜九似是已被人逼到院落之中,展叶青挥剑挡在门口。   萧翎身子一侧,掠过展叶青身旁而过,左手一伸,抓住了那青衣大汉手中长剑。   他手中套着千年蚊皮手套,刀剑难伤,别人不知内情,看他空手来抓长剑,心中自是毫无畏惧。   那人长剑被萧翎抓住,不禁微微一呆,就在他一怔神间,展叶青一剑刺来,透胸而过。   萧翎顺势夺过那大汉手中长剑,飞步出了室门。   抬头看去,只见杜九被四个大汉团团围在中间,合力迫攻。   这时,院中高挑着两盏红灯,景物清晰可见。   那四个大汉的武功,都很高强,两人施剑,两人用刀,攻势猛烈异常,杜九一手铁笔,一手银圈,分拒双剑双刀,处境极是危险。   萧翎一提气,疾冲而上,手中长剑左右摆动,挡开了两柄长剑。   杜九眼看萧翎到来,精神大振,银圈封开双刀,铁笔奇招突出,点中了一个使刀大汉的左肩。   那大汉被杜九一笔洞穿肩头,受伤甚重,疾向后面退去。   萧翎飞起一脚,又踢在那大汉左膝之上,咯登一声,那大汉一条腿,生生被踢断。   那人连受两处重创,那里还能站立得住,一屁股坐在地上。   萧翎动作奇快,左腿踢出的同时,右手长剑也递了出去,刷的一声,劈断了一个执剑大汉的左臂。   四个围攻杜九的高手,片刻间伤了两个人,余下两人、心中大为震骇,那敢恋战,同时急攻两招,倒跃而退。   萧翎冷笑一声,道:“还想走么?”纵身而起,直向那执剑大汉扑了过去。   那大汉奔行之间,突闻衣角飘风之声,直扑下来。回头看去,只见萧翎连人带剑疾扑过来,来势奇快,有如电闪雷奔一般。   那大汉吃了一惊,暗道:这人来势好快。急忙举起手中长剑,疾向萧翎迎去。   萧翎左掌拍出一掌,击在那人长剑之上,右手长剑疾沉而下,劈断那大汉一只臂膀。   那大汉倒是坚强的很,虽被劈落了一只臂膀,冷哼一声,仍然向前奔去。   萧翎左手一抬,发出修罗指力。   一缕暗劲,急射而去,正击在那大汉背心之上。   那大汉既断一臂,又为修罗指力击中,那里还能支撑得住,闷哼一声,倒在地上死去。   萧翎杀机已动,发出修罗指力的同时,右手长剑也投掷出手,白虹一道,破空飞去,直向那执刀大汉后背击去。   那大汉听金刃破空之声,疾飞而至、疾转身躯,回手劈出一刀。   那知萧翎的剑势中含蕴力道奇强,那大汉挥手一刀,只不过把剑势震的约略一顿,闪闪寒芒,穿胸而入,尸体栽倒,气绝而逝。   萧翎杀了两人,回头看去,只见那两个受伤之人,亦为杜九所杀。   奇怪的是这五个人死去之后,竟是不见再有人来,四面一片悄然。   抬头看屋面,灯光如昼,照得屋顶一片通明。   杜九手执着铁笔银圈,急步走了过来,道:“大哥,咱们应该如何?”   萧翎道:“看来是有些奇怪,屋面光耀如昼,屋下却不见灯光。”   展叶青大步行了过来,接道:“咱们一番打斗,已惊动了整个三江书寓,此刻不再见强敌出现,只怕是别有阴谋。”   萧翎流目四顾一眼,道:“不错,咱们该小心一些才是。”   杜九道:“有了,咱们去拷问那两个丫头,问问她们究竟在闹什么鬼。”   语声甫落,忽然南面屋门,响起了一声冷笑,道:“你们早已在我等包围之下,四面暗器,都是极为细小的淬毒之物,如若我一声令下,四面将一齐发动,尔等纵然本领再强一些,也难逃出那千百万密如骤雨。细若牛毛的暗器袭击,势必要被伤在暗器之下不可。”   萧翎不愿暴露身份,低声对展叶青道:“展兄和他答话,兄弟暗中观察一下情形。”   展叶青微微颔首,高声说道:“阁下是什么人?”   暗室又传出那人的声音,道:“你不用问老夫是谁,尔等生死,已操在老夫之手……”   语声微微一顿,高声接道:“眼下尔等只有两途可循,不是放下兵刃,束手就缚,就是死在各种淬毒暗器之下。”   展叶青心中暗道:就算是万弩齐发,也未必就真的能把人给射死……   但想到一个不慎,可能将招致对方施放暗器,一时间竟是不便接言。   那人不闻萧翎等答话,冷笑一声,又道:“这庭院房舍之中,到处都有埋伏,而且距离尺寸,早已算好,可以说没有一尺安全之地,尔等若想凭借武功顽抗,那是自取灭亡了。”   展叶青一皱眉头,低声说道:“萧兄,此刻咱们该当如何?”   萧翎道:“看四周形势,他亦非完全是虚言恐吓,若他所说的是真,那确实不宜避开,为今之计,只有先行设法,退回咱们饮酒室中,再设法激他发出暗器,也好量情筹思破敌之法。”   只听商八的声音传了过来,道:“两位最好识趣一些,老夫一向不知怜香惜玉。”   萧翎等转目望去,只见商八左手牵着白梅,右手扣着绿荷腕脉,大步行了出来。   杜九沉声说道:“老大,快退回去。”   商八摇摇头,道:“屋里不能停。”   展叶青道:“为什么?”   商八道:“他们要施放毒烟,咱们退回房中,那是自投罗网了。”   杜九冷冷说道:“原来他们想把咱们诓回房中,施以毒烟相害。”   说话之间,商八已走到了几人身前。   展叶青低声说道:“这院落四周,满伏暗器,此刻咱们已陷入他们的暗器阵中了。”   商八四顾一眼,只见院落中一片平坦,除了地上青草之外,可以说是毫无可资藏身之地,不禁一皱眉头,道:“他们如要施放暗器,说不得只好借用这两位姑娘的娇躯,当作盾牌了。”   但闻北面一座房中,传出了另一个冷冷的声音,道:“尔等不见棺材不掉泪,不叫你们见识一下,大约你们还不肯相信了。”   萧翎低声说道:“四面都有暗器,不可大意,咱们各顾一面。”   语声甫落,陡然向前跃飞五尺,抓住一具尸体,反身一跃,退回原地。   这一阵去来,不过是眨眼之间,当真是快如电光石火。   北面室中又传出一声冷笑,道:“我只想教尔等先见识一下,开开眼界……”语声微微一顿,接道:“放出飞鹞。”   一阵鸟翼划空之声,两只灰色飞鹞,由窗口飞了出来。   这两只鹞鹰,大约在笼中关了不短时间,出笼之后,立时振翼直上。   两只飞鹞,刚刚飞过屋面,忽闻一阵沙沙之声,灯光下,只见千百枚银线,闪闪生光,两只飞鹞,同时坠落实地死去,落地之后,竟然未再挣动一下。   显然,那暗器不但密如骤雨,而且都经过剧毒淬炼。   北面暗室中又传出那冷漠的声音,道:“尔等之中,谁是萧翎?”   萧翎怔了一怔,一时之间,反不知是否该挺身承认。   犹豫之间,商八已哈哈大笑,道:“咱们之中并无萧翎,如是那萧大侠,也在此地,只怕你们早已死伤于他的掌剑之下了。”   杜九伸手抓住了白梅,挡在身前,说道:“南北两面各有一屋,皆藏有敌人,咱们冲到那室中去,再设法破隙而出。”   一向足智多谋的商八,此刻竟然也想不出一个主意来,沉吟不语。   但四人心中都明白,如是四周暗器的密度,都如北面的布置一般,几人很难有机会冲入屋中。   奇怪的是,那人问了一句之后,竟然不再说话,暗夜中,双方默默的对峙着。 第五章 救群侠双姝舍命   良久之后,商八才低声对萧翎说道:“大哥,他们似是在等人,时间对咱们极为不利,我瞧只有冲入室中,咱们四人之中,大哥是唯一有生存机会的人,因此,不用顾及到我们了……”   萧翎接道:“那暗器密如狂雨,飞鸟也难躲过,小兄也无有把握……”   杜九接道:“商老二的意思,是说咱们四人,有三个可以死,死了也不会影响武林大局,但大哥的生死,却是对武林大局有着很深的影响,也就是说咱们四人之中,如有一个应该活着,那人自然是大哥你了。”   萧翎摇摇头,道:“不成,每一个人都有生存的权力,咱们四人为何应该是我。”   展叶青轻轻叹息一声,道:“萧大侠还未了解中州二贾他们两人的心意,在此等情形之下,我等要尽可能保护你萧大侠的安全。”   萧翎道:“如何一个保护之法,那暗器又无眼睛,难道还会避开我萧翎不成。”   展叶青道:“必要之时,我们三人团团把萧大侠护了起来,宁可我们三人为那暗器毒针所伤,也不能让萧大侠受到一点伤害。”   萧翎一皱眉头,道:“这是什么话,咱们四人生死同命,在下开道,咱们先闯入北面房中,再作道理。”   目光一转,只见白梅双目圆睁,瞧着自己,似是有话要说。   萧翎心中一动,道:“商兄弟,你点了她们的哑穴?”   商八道:“我怕这两个丫头,胡乱喊叫,所以点了她们的哑穴。”   萧翎道:“商兄弟,解开这位白梅姑娘的穴道。”   商八对萧翎之言,一向是绝对听从,也不多问,伸手拍活了白梅的穴道。   白梅长长的吁一口气,望着萧翎,低声说道:“你是萧大侠?”   萧翎道:“不错,在下萧翎。”   白梅道:“有一位玉兰姑娘,你可认识么?”   萧翎想到金兰、玉兰,同时陪伴,久已失踪,不禁心头黯然,轻轻叹息一声,道:“不错,姑娘也认识玉兰姑娘么?”   白梅道:“我和玉兰情如手足……”   突然放低了声音,道:“不能向那北面房里闯,在那密如狂雨的暗器之下,你们没有机会。”   萧翎微微一怔,道:“姑娘可有良策?”   白梅道:“只有一个办法,但得萧大侠信任我们才行。”   萧翎道:“什么办法?”   白梅道:“放了我和绿荷妹妹……”   商八冷笑一声,道:“小丫头想的倒好,商老二大风大浪行舟无数,难道真的还会在阴沟里面翻船么?”   白梅道:“你们没有机会的!这是唯一之策……”   商八接道:“咱们留下两位作为人质,也让他们施放暗器之时多上一层顾虑。”   白梅摇摇头,道:“这么说来,你是一点也不了解那沈木风了,别说我们两个女婢,就是比我们再重要十倍的人,他若是想杀你们,也不会顾虑到你们掳的人质。”   萧翎低声道:“商兄弟,解开她们的穴道。”   商八呆了一呆,道:“当真放了她们?”   萧翎道:“可不是当真么?”   商八拍活了白梅身上另外两处穴道,接道:“这位绿荷姑娘呢?”   萧翎道:“一并放去。”   商八依言施为,尽解二女穴道之后,道:“两位可以去了。”   白梅道:“这样不成。”   萧翎道:“那要如何才成?”   白梅道:“不能让他们瞧出来是你们放了我们。”   杜九冷冷说道:“要装作是你们自行挣扎逃走?”   白梅道:“不错!为了掩人耳目,还得借重两位,和我们姊妹动手几招。”   商八道:“咱们送佛送上西天,两位见着他们之后,要他们多发几枚暗器。”呼的一掌,疾向白梅拍了过去。   白梅一闪避开,低声说道:“萧大侠,听到我尖叫之声,立刻向北室中闯去。”   萧翎道:“记下了。”   商八道:“女人的话,不可听信。”双掌一紧,连攻四招。   几人这一番对答之言,声音都放的很低,那埋伏在四周之人,纵然能听到一点声音,也都是隐隐约约,难知内情。   绿荷回手一掌,拍向展叶青,道:“可敢硬接我一掌试试?”   展叶青冷笑一声,挥手硬接一掌。   他对萧翎决定释放二女一事,心中大不以为然,但见商八唯萧翎之命是从,自己不好出手拦阻,心头那股气,实难忍下,不禁形诸于神色之间,绿荷一掌劈到,立时把一股怒火,尽皆发在绿荷的身上,右手一挥,全力推出一掌。   双掌接实,响起了一声波然轻震。   绿荷娇嘤一声,被震的连退了四五步。   白梅也随着虚攻一掌,倒跃而出,高声说道:“妹妹伤的重么?”   一面说话,一面奔向北面密室中。   展叶青道:“萧兄这仁慈之风,果然人所难能,实叫兄弟佩服的很。”   萧翎知他心中愤怒自己释放二女一事,微微一笑,也不和他争辩。   展叶青道:“不过,江湖上,奸诈百出,萧大侠这等仁慈,实是不适在江湖上走动。”   萧翎道:“留下二女,各位也未必就能脱得今宵之危,何不放了她们。”   展叶青道:“萧兄惜敌,但敌人却未必怜我,仁释二女,无疑是纵虎归山……”   话未说完,突闻一声尖叫,传了过来。   萧翎纵身而起,道:“快冲过去。”   展叶青、商八、杜九,紧随萧翎之后,冲向正北方去。   但闻一阵沙沙之声,正南方的屋中,暗器打出百缕银针,疾射而来。   萧翎抡动手中尸体,抵挡银针,道:“快冲过去。”   四人动作奇快,一跃丈余,正南方银针发出,四人已跃离原地甚远,那银针虽然异常恶毒,但力道难及,成了强弩之末,萧翎手中尸体,挡住了部分银针,展叶青等却借机登上廊椽。   这时,如若北方室中,也打出暗器银针,交不及一丈的距离中,萧翎展叶青等,纵然武功再强,也要伤在那淬毒的暗器之下。   但那室中静寂如死,竟然不见暗器发出。   萧翎用尸体一挡银针之后,纵身而起,跃上廊椽。   只见商八、杜九、展叶青等,各执兵刃,紧依廊椽壁间走去。   萧翎奇道:“诸位何以不肯入室?”   展叶青道:“等候萧大侠。”   萧翎飞起一脚,踢开门户,身子闪到一侧。   只听一个微弱的女子声音,道:“诸位……进来吧!”声音正是白梅所发,但微弱异常,似是受了重伤一般。   萧翎左掌护面,闪身入室。   商八、杜九,随后冲入。   杜九掏出火折子,随手一晃,登时亮起了一道火光。   凝目望去,只见四个劲装大汉,都已横尸室中,绿荷满身毒针,早已气绝而亡,白梅倒卧在门后,只余一缕弱息。   这是一幅凄惨的画面,二女以生命、鲜血,换得了萧翎等四人的安全。   萧翎一伏身,抱起白梅,道:“姑娘,你伤的很重么?”   白梅摇摇头道:“我不行了,萧大侠不用为我担心,日后,你杀了沈木风,就算为我报了仇。”   萧翎叹息一声,道:“姑娘如非为了救助我等,如何会受此重伤,萧翎等必当用尽心力,拯救姑娘的生命。”   白梅摇摇头,道:“不用了,这室中的机关,都已被我毁去,你们从后窗,沿着廊椽走,别让屋面的灯光照着,向西行走到廊椽尽处,越墙而出,那就算脱险了……”   她一口气,说完了心中之言,累得娇喘不息。   萧翎看她双目紧闭,似是已无法支撑下去。   立时一提真气,右手按在她背心之上,一股热流,直攻入了白梅的命门穴中。   白梅长长喘一口气,道:“你真是萧翎萧大侠么?”   萧翎道:“不错。”   白梅道:“不知我可否一见萧大侠的真面目?”   萧翎道:“好。”伸手取下脸上人皮面具。   白梅打起精神。瞧了萧翎两眼,道:“好好照顾我那玉兰妹子。”   言罢,闭上双目气绝而逝。   萧翎黯然叹息一声,放下白梅尸体,四顾了一眼,道:“她冲入室中,出其不意的突施辣手,杀了两人,余下两人,一人放出毒针,一筒针尽射绿荷身上,绿荷反击,杀了那人,白梅和另外一人动手,落得个两败俱伤!”   商八道:“两位姑娘豪壮不让须眉,商某这里拜谢两位救命之恩了。”说完,当真分对两具尸体,一人一个长揖。   展叶青望了萧翎一眼,脸上泛现愧色,道:“兄弟误解两位姑娘弃暗投明之心,这里谢罪了。”分对两具尸体,恭恭敬敬,各行一个长揖。   萧翎轻轻叹息一声,道:“有朝一日咱们杀了沈木风时,两位不要忘记遥祭两位姑娘。”   商八道:“小弟记下了。”   萧翎道:“咱们走吧!不能辜负了两位姑娘舍命相救的一番心意。”当先向前行去。   几人依照白梅所嘱之言,开启后窗,果然有一道长长的走廊。   萧翎暗运内力,扭断窗格,沿走廊向西行去。   到了一处屋角所在,忽见寒芒一闪,一柄单刀迎面劈来。   萧翎右手一抬,抓住单刀,用力一夺,那人生生被拖了出来。   展叶青长剑探出,刷的一声斩断了那人一条右臂。   只见那人身子一转,砰然一声撞在壁上,消失不见。   原来,这壁间竟有转动的机关。   商八恍然大悟,道:“是了,我中了那一刀,就是如此,他在转动的机关中,陡然出刀,叫人防不胜防。”   说话之间,已然到廊椽尽处,萧翎一提气,当先飞过一道矮墙。   只见那矮墙之外,花木扶疏,亭台耸立,竟是一个幽静的花园。   但见人影连闪,商八、杜九、展叶青纷纷跃了过来。   商八目光一转,道:“这地方有些不对,咱们得快些出去。”贴壁而行,向西行去。   萧翎心中暗道:看这后院气派,颇似一个巨贾大官的花园,怎的竟会和三江书寓为邻呢?   几人疾行过西侧墙边,幸无变故发生。越墙而出,只见灯火明亮,行人往来,竟然又到了三江书寓的前面。   几人轻功虽佳,但在华灯高挑,千百行人注视之下,几人越壁而出,自难免被人瞧见。   只听人群之中,有人高声嚷道:“飞贼,飞贼。”立时引得行人驻足转目而视。   商八道:“隐入人群之中。”几人动作迅速,俱是滑溜无比,眨眼之间已隐入人群之中不见。   几人穿越过人群,行到那篷车停留之处,跃上车去,篷车立时向前奔驰而去。   萧翎道:“咱们要往何处去?”   白梅、绿荷两个亭亭玉立少女,用鲜血、牲命,救得了几人,使四人脱出了凶险的围困。   要往何处去,却是四人都未想到的事。   三江书寓中的变化,一切都出了四人的意料之外,事先几人想好的应变计划,似是都不适用。   沉默足足有一盏茶工夫,展叶青才说道:“此刻,咱们已然证明了这三江书寓,确是那沈木风派驻此地的耳目,以兄弟之意,不如会合了孙老前辈等,先把这座三江书寓挑去。”   萧翎道:“那里虽然机关遍布,但要挑去它,并非太难,问题是咱们挑破了一个三江书寓,那沈木风可在别处建立起十个三江书寓,其人心地阴沉,做事不择手段,只有设法先把沈木风搏杀之后,其余之人,那是不难一鼓而平。”   展叶青道:“话虽如此,但如想搏杀那沈木风,谈何容易。”   忽见商八悄无声息的伸出手去,疾向那赶车大汉身上点去。   展叶青瞧得明白,吃了一惊,右手一挥,疾向商八脉门点去,口中喝道:“商八兄,这是何意?”   只见那赶车大汉举手一掌拍在马背上,人却飞跃下来,消失于夜暗之中。   商八摇头说道:“可惜呀!可惜!”   这时,展叶青也已了然是怎么同事,呆了一呆,道:“那人是……”   商八道:“百花山庄的人,假扮了车夫。”   展叶青道:“这么看来本门中那打扮作车夫的弟子,恐已遇难殉身了。”   商八道:“纵然不死,也已被人点了穴道。”   展叶青道:“商兄果是阅历丰富,经验广博,兄弟难及万一。”   商八右手一挥拍在车篷之上,只听一阵嘭嘭波波,篷车被击破了一个大洞,说道:“咱们先下篷车再说。”当下飞跃而下。   萧翎、杜九、展叶青等,鱼贯相随跃出。   只见那篷车有如流矢一般,疾向前面奔去。   商八望着那逐渐消失的篷车,轻轻叹息一声,道:“说穿了这件事,破绽甚多,展兄如是稍微留心一些,也可以瞧出可疑……”   展叶青道:“兄弟除非仔细瞧他面孔,认出身份之外,实是想不出,还有什么方法?”   商八道:“咱们上车之后,他一语不发,扬鞭驰车,此为可疑之一,兄弟又照他奔驰路线,直放荒郊,心中已料定八分,这才出手点他穴道,却不料为展兄所救。”   展叶青道:“兄弟惭愧得很。”   萧翎道:“如是展兄不出手,在下亦要阻拦,一时失察何愧之有。”   杜九流目四顾一眼,只见停身处一片荒凉,远处江涛隐隐,传了过来。   不禁一皱眉头道:“这人驾车把咱们带来此地,只怕并非无因。”   展叶青道:“不错,他们定然是有目的了。”   谈话之间,突闻来路上,响起了一阵步履奔行之声。   萧翎回目一顾道:“有人来了。”   展叶青一探腕拔出暗藏长剑,道:“定是那人约了帮手而来,如能擒住他们,也好问个明白。”   他心中惭愧阻拦商八放走了敌人,急于生擒两个强敌回来。   但见两条人影,疾奔如飞,片刻间,已到了几人身前。   萧翎凝目望去,只见来人身着灰衣,手中各执一木棒,竟是丐帮弟子。   他吃过苦头,几乎被那毒针打中,见来人虽是丐帮衣着,也不敢稍松戒备。   只见左首那丐帮弟子说道:“那一位是萧大侠?”   萧翎还未来及答话,商八却一挺身,道:“什么事?”   那丐帮弟子打量了商八一眼,道:“小叫化奉我帮中孙长老之命而来,请萧大侠赶去救人。”   萧翎微微一怔,道:“救什么人?”   那叫化道:“武林四大贤人为那沈木风设计所困,情势紧急,敝帮孙长老和武当无为道长,都已赶往相助,但恐实力不敌,要我等赶到三江书寓,知会萧大侠,即刻赶往相助……”   商八心中忖道:原来情势又有了变化,无怪无人接应我们了。   但闻展叶青冷冷说道:“两位奉命到了三江书寓,何以知我等来到此地?”   那中年叫化道:“小叫化在三江书寓之外,遇上了一个算命先生,指示小叫化一路追来。”   萧翎暗道:那人定是司马干,看来是不会有错了。当下问道:“现在何处?”   那叫化子道:“现在罗氏宗祠。”   萧翎道:“好!有劳两位带路。”   两个叫化子陡然转身,折向东南行去。   四人展开轻功,紧追在两个叫化的身后。   行约七八里路,两个带路的叫化子突然停了下来。   左手一人扬手指着一片黑色的房舍,道:“那就是罗氏宗祠。”   展叶青道:“两位不去么?”   两个叫化子齐声应道:“我等还要上黄鹤楼上一行,而且孙长老有命,不许我等进入祠中。”也不待萧翎等再行答话,转身急奔而去。   萧翎道:“咱们进去瞧瞧。”   商八道:“此刻,咱们不用再穿这等伪装的衣着了。”   萧翎道:“不错!”摘下了人皮面具收入怀中,脱去小厮衣着,露出本来面目。当先行去。   群豪齐齐脱下外衣弃去,鱼贯而行。   这是一座很荒凉的祠堂,但建筑的气势,却很宏伟。   萧翎迈步登上了六层石阶,只见祠门紧闭,倾耳听去,不闻一点声音,心中奇道:难道那武林四大贤,都已遇害不成。   心念转动之间,举手一推木门。   但闻呀的一声,木门大开,原来那木门竟是虚虚的掩着。   进得大门,眼前是一处厅院,院中长满了荒草,显然这罗氏一姓、已经没落,宗祠竟是无人看守整修。   行过了荒草庭院,又到了一座二门前面,敢情这座宗祠,还是两进院落。   商八抢在萧翎前面,道:“情势有些不对,大哥小心戒备了。”挥手一掌拍在木门之上。   他掌力雄浑,这一掌又是用出全力劈出,但闻砰然一声,那木门应声而开。   凝目望去,只见一片黑暗,仍然瞧不出有什么可疑之处。   商八低声说道:“大哥,据那丐帮弟子所言,孙老前辈和无为道长,都已赶到此地,怎的不见一点动静,何况那武林四大贤人,虽然个个超脱拔俗,不愿在武林恩怨中打转,但他们的武功,却是各有大成,沈木风纵然能够把他们困住,也难在一时之中,置他们于死地,何以不闻一点声息呢?”   萧翎一皱眉头,道:“不错,这其间确有可疑……”   杜九道:“小弟为大哥开路。”   也不管萧翎是否答应,举步向前行去。   萧翎知他全是一片维护自己之心,也不忍出口阻拦,举步紧随在杜九身后而行。   展叶青低声对商八道:“咱们落后八尺,防备暗器施袭。”   商八经过了那三江书寓的凶险一战之后,已知面临的强敌是一位残酷、狂悍的敌手,武功、机智,无不超人,而且手段又极恶毒,那里还敢大意,伸手从怀中摸出了金算盘提在手中。   展叶青右手长剑交到左手,右手也从怀中摸出了两柄七休剑,扣在手中。   两人准备妥当,萧翎和杜九,已然远行到八尺开外。   四人戒备而行,直到正厅门前,仍是不见任何动静。   杜九飞起一脚,踢在厅门之上,只震得壁窗嗦嗦作响。   那厅门虽牢,也挡受不了杜九这一脚,呀然大开。   杜九一侧身冲入大殿中,晃燃了一支火折子。   火光下四面望去仍是不见人踪,心中大为气恼,骂道:“两个臭叫化子,若是再叫我杜老三碰上,非得拔了他们舌头不可。”   萧翎借火光向四面一瞧,亦不见打斗痕迹,心中亦甚气恼,暗道:那两个叫化子,不知是何用心,如是沈木风的属下,诳我来此,此地该有埋伏才是,此地既无埋伏,又何以引我们至此……   这时,商八和展叶青,亦到了大厅外面。   商八仰脸望着天上星斗,喃喃自语地道:“难道这是调虎离山之计……”   语声未落,突然一阵轻微的呻吟之声,传了过来。   杜九脸色一变,疾快的把手中的火折子投向那呻吟声传来之处。   萧翎冷冷喝道:“什么人?”   只听一个断断续续的微弱声音应道:“我,小叫化子。”   萧翎听那声音十分耳熟,尖声叫道:“你是彭兄弟么?”   那微弱的声音道:“正是小叫化子。”   杜九道:“在供台后面。”   萧翎抢在杜九前面道:“我去接他出来。”   大步行近供台,伸手从下面拖出一个人来。   目光到处,不禁一呆。   原来拖出之人,穿着一身百花山庄的武士衣服。   萧翎沉声喝道:“你是谁?”   那人似是受伤很重,强自振作精神答道:“彭……”   萧翎细听那声音,确似彭云,接道:“你是彭云兄弟,为何穿了百花山庄的武士衣着?”   彭云道:“我伤的很重,没有气力说话,快些……到后面救人”   萧翎道:“救什么人?”   彭云道:“武林四大贤和无……为道长……”   萧翎吃了一惊,道:“他们现在何处?”   彭云道:“祠后不远……”说完四个字,人已晕了过去。   萧翎望了杜九一眼,道:“你守着彭兄弟,用内力助他恢复。我先到后面瞧瞧。”转身一跃,退出大厅。   展叶青和商八站在大厅门口之处,听得甚是明白,展叶青听得掌门师兄有难,连话也顾不得和商八讲,急急纵身而起,追在萧翎身后。   商八低声说道:“杜老三,小叫化缓过气,带他离开此地。回那豆腐店中等候。”   杜九点点头,抱起一阵风彭云,退在大厅一角,暗运内功,在那彭云前胸推拿。   商八说完几句话,也不待杜九回答,纵身而起,紧随在展叶青身后而去。   且说萧翎一马当先,放腿飞奔,片刻间已到了祠堂后面。   这座宗祠之后,是一片很大的池塘,星光下水波荡动,不见人踪。   萧翎心中大奇,暗道:“那两个丐帮弟子会说谎话,难道那一阵风彭云,也会说谎不成。”   但眼下是一片茫茫水波,四下不见人踪。   展叶青行到萧翎身后,低声说道:“敝师兄现在何处?”   萧翎道:“在下亦在寻找。”   商八道:“除非沈木风指定一个人,苦下功夫,学习那一阵风彭云的口吻,否则决无法把口音学得如此相似。”   萧翎道:“那真是彭云么?”   商八道:“错不了。”   萧翎道:“彭云乃英雄性格,决不说谎,咱们得仔细找找。”   展叶青心中暗道:一片池水,景物了然,那里还会有人。   忖思之间,突听一声长笑,起自水池正中,声音沙哑,阴森,听得人汗毛耸立,心头悚然。   萧翎厉声喝道:“沈木风!”   只听池中人应声道:“不错。”   萧翎心中暗道,这人当真是诡计多端,不知怎的,竟然停身在水池之中,口中却冷冷说道:“藏身水中,并非难事,倒也不值得卖弄。”   只听沈木风沙哑的声音说道:“萧兄弟可要到小兄舟中一叙么?”   萧翎凝目望去,只见池中一片黑暗,那有人踪,当下说道:“彼此既已照面,那也不用再故弄玄虚了。”   语声甫落,突见水池正中,灯光辉煌,现出一座方舟。   这船异于常舟,全船成了一座方形,舟中人影闪动,景物清晰可见。   商八道:“是啦,舟停池中,再用很厚的银灰油布蒙起,星光幽暗,视界不清,咱们未曾想到,很容易被他欺骗过去了。”   只见沈木风站在船头之上,高声说道:“诸位请来舟中一叙如何?”   商八道:“沈大庄主舟中想已有很多人了。”   沈木风哈哈大笑,道:“一个老叫化,一个牛鼻子老道,还有四位佳宾,在江湖上盛名甚着,但却是不在江湖上出现。”   萧翎道:“武林四大贤人?”   沈木风道:“不错,萧兄弟得丐帮中人相助,耳目倒是灵敏的很。”   萧翎道:“兄弟极愿到沈大庄主的舟中观光一番。”   沈木风道:“欢迎的很,可要为兄派小舟迎驾么?”   萧翎估计那巨舟离岸上,大约有五六丈远,中间如不接力,无论如何难以渡过去,如若施展“登萍渡水”的轻功,自己大约可以渡过,但不知商八和展叶青是否可以渡过。   心念一转,高声说道:“沈大庄主如肯派船相迎,那是最好不过了。”   沈木风道:“萧兄弟稍候片刻。”说完,举手一挥。   只听橹声欸乃,一只小舟,直向岸边行来。   萧翎低声对展叶青和商八说道:“两位要小心一些,不可食用舟上之物。”   萧翎的目光一转,只见两个操舟之人,虽然身着劲装,但却赤手空拳,未带兵刃。   两个劲装大汉齐齐欠身行了一礼,道:“恭迎三庄主。”   萧翎冷冷说道:“在下萧翎,不敢当三庄主的尊称。”   两个大汉道:“大庄主吩咐小的这么叫,小的们岂敢不遵。”   萧翎不再理会两人,举步跨上小舟。   商八、展叶青紧随萧翎之后,登上小舟。   两个黑衣大汉,立时摇橹划舟,直向大船行去。   沈木风高大微驼的身躯,肃立在船头之上,伸出手来,道:“三弟可好?”   萧翎身子一侧,跨上大船,道:“不敢有劳沈大庄主。”   他心知沈木风为人卑下恶毒,只要和他手指相触,说不定就会中毒。   展叶青,商八紧随萧翎之后,登上大舟。   面对着一代枭雄沈木风,三人心中都有沉重、惶惧的感觉,不知他何时会突然暗施算计,个个都暗中戒备。   沈木风缓缓转过身子,两道森寒的目光,逼视在萧翎的身上,说道:“萧兄弟,你对我沈木风好像很陌生了。”   萧翎道:“在下不敢高攀。”   沈木风冷冷说道:“一个人忍耐有限,如是兄弟你逼我过甚,为兄也无法顾念旧情了。”   萧翎道:“沈大庄主已对在下施尽了恶毒手段,萧某还活着,那是我命不该绝。”   沈木风冷哼一声,道:“好一个命不该绝!”语声微微一顿,又道:“不过,我沈某人一向主张人定胜天。”   萧翎缓缓说道:“大庄主才智过人,武功高强,也许有此能耐。”   沈木风缓缓说道:“过奖了,贵好友孙不邪,无为道长,此刻都在舱中,萧兄弟也该进入舱中瞧瞧了。”   萧翎目光一转,见孙不邪和无为道长并肩坐在上席,左右两侧,各坐着两个青衣老人。   桌上满摆菜肴,和一壶酒,但六个人却是正襟危坐,神态木然,似是被人点了穴道一般。   沈木风哈哈一笑,道:“萧兄弟,怎么不进去啊!”   萧翎流目四顾,只见舟中四周都被一层紫绫幔起,不见板壁,靠北面有一座紧闭的木门,想是通往内舱之中。   舱内除了四个青衣老人和孙不邪,无为道长之外,再无其他之人。   商八身子一侧,抢在萧翎的前面、道:“兄弟带路。”缓步进入舱中。   萧翎目光转注到沈木风的脸上,道:“沈大庄主先请。”   沈木风微微一笑,道:“萧兄弟几时变的如此多疑了。”   萧翎道:“和你沈大庄主来往,那是不得不小心一些了。”   沈木风不再说话,缓步行入舱中。   萧翎紧追沈木风的身后,展叶青却守在舱门边,未进舱中。   沈木风回头望了展叶青一眼,道:“阁下怎不入舱中来坐?”   展叶青心中早有主意,萧翎和商八都已进入舱中,自己是无论如何也要留在舱外。不能为那沈木风言语所激,也随同行入舱厅,当下微微一笑,道:“在下留在舱外也是一样。”   萧翎已知展叶青留在舱外用心,以便随时接应,当下说道:“和你沈大庄主有过来往之人,有谁不存有几分戒心。”   沈木风目顾展叶青冷笑一声,道:“那舱门外和舱中相距不过是数尺距离,如若他们两位在舱中有了变化,你也是一样逃不过去。”   展叶青冷然一笑,道:“不劳沈大庄主费心。”   萧翎目注孙不邪和无为道长,缓缓说道:“这四个青衣老人,想来是你约请的武林四大贤人了。”   沈木风道:“不错,萧兄弟的耳目很灵敏。”   萧翎道:“这六位老前辈可都是被你点了穴道么?”   沈木风微微一笑,道:“萧兄弟武功渊博精深,不妨试试看能否解开他们的穴道。”   萧翎缓步走到孙不邪身前,仔细的打量了一阵,慢慢的伸出右手,按在孙不邪的背心之上,暗运内力,攻入孙不邪的内腑。   一股强烈的热流,攻入了孙不邪内腑之后。催动了孙不邪的行血,只见孙不邪脸上红光闪动,显是行血涌集,身上有几处经脉不通。   但却查不出伤在何处。   萧翎收回右掌,转望着沈木风,道:“他们不是被点穴手法所制。”   沈木风道:“那么照你萧大侠的看法,他们是何物所伤?”   萧翎心中暗道:如若这些人,不是伤在点穴手法之下,亦必是伤在类似点穴的手法,当下说道:“可是斩脉闭穴一类手法?”   沈木风摇头笑道:“武学一道,精深渊博,萧兄弟虽然得天独厚,也是无法尽知天下武学。”   萧翎口中冷冷说道:“不论你沈大庄主用的什么手法,伤了他们,但在下既然来了,必得设法把他们救离此地。”   沈木风笑道:“好大的口气,六人现都在此,为兄倒要瞧瞧你如何救走他们。”   萧翎心中暗道:我既无能解开几人穴道,想救起几人,只有设法把沈木风制服,逼他们解开几人受制的经脉,但此人一向是老谋深算,顾虑周到,这座木舟之上,亦不知埋伏有多少人手。但此刻情势,已是难有第二种选择之途。   当下说道:“沈大庄主年事渐高,时间对你愈来愈是不利,但我萧翎的体能、武功,却是在与日俱增,咱们之间的一场拼搏,拖延时间愈长,对我的胜算越大,大庄主以为如何?”   沈木风淡淡一笑,道:“对我沈木风而言,此等事,不能一概而论。”   萧翎回顾了孙不邪等人一眼,道:“今日你沈木风如若能把我萧翎也折损此地,今后武林中敢和你作对之人,将是愈来愈少。”   沈木风冷笑一声,道:“萧兄弟可是想和为兄的比试一下武功么?”   萧翎道:“决一死战,不是你死,便是我亡。”   沈木风淡然一笑,道:“除非是情势和境遇,已使我无法选择,我仍然希望你重返百花山庄……”   他仰起脸来,长长吁了一口气,道:“萧兄弟,你说的不错,为兄的老迈,如是武林霸业有成,我沈某人也不能号令天下几年,继我主盟武林霸业之人,自然是萧兄弟了。”   他乃一代枭雄人物,阴沉毒辣,一向使人莫测高深,但这几句话,却是说的黯然神伤,对萧翎现出一片惜爱之情。   萧翎回顾了四周一眼,缓缓说道:“沈大庄主既然已看破了生死之关,为什么不能摆脱名利枷锁,而醉心于武林霸业,不择手段,一意孤行……”   沈木风脸色一变,冷冷地喝道:“住口,你要教训于我么?”   萧翎道:“在下是一片至诚,想奉劝沈大庄主,不要再醉心于武林霸业的美梦,替武林保留一些元气……”   沈木风长叹一声,接道:“这么看起来,你是永远无法觉悟的了,咱们之间,非得拼一个生死存亡出来!”   萧翎正待接言,瞥见那沈木风举起双手击了一掌。   那紧闭的内舱木门,突然大开,一个全身红鳞的怪人,移步行来。   萧翎疾快的移动身躯,背对商八,转目望去。   只见红色怪人,行头十分可怖,红发披垂,自颈以下,全是一片片红色的鳞甲,双手奇长,带着三寸左右的指甲,脸上也被一种红色的物体罩着,只露出一对闪烁的眼睛。   萧翎自见到沈木风出现舟上之后,已知登舟之后,处境必将凶险万分,早已暗中套上了千年蚊皮手套。   商八心中暗打主意道:这怪人身上的红鳞,不知是何物做成,应该先探它一下坚硬的程度如何,右手一抬,打出一颗宝石。   这宝石坚硬无比,尤甚钢铁,四面棱角,尖利异常,商八身怀此石,当作暗器,犀利实非钢铁铸炼的暗器能及,且其物珍贵异常,如非情势险恶,商八是甚少使用。   今宵形势不同,商八出手一击,用出了十成劲力。   烛火下,宝光闪闪,正击在那红鳞怪人的前胸之上。   但闻砰然一声,如击在坚铁之上,那坚硬锐利尤甚金铁锋芒的宝石,突然被反弹回去,击在舱门口的木壁上,登时深内嵌木壁之中。   萧翎冷冷说道:“红衣五龙。”   沈木风道:“只是五龙之一,萧大侠如能把他制服,咱们再动手不迟。”   昔日萧翎率领马文飞等群豪,大闹百花山庄,勇破十八金刚剑盾大阵,和数百黑衣武士的围攻,突围而出,亦遭遇过红衣五龙拦路,萧翎举手一剑,就把一个红衣怪人震倒。   原被那金兰、玉兰夸传厉害无比的五龙,却被萧翎一剑震倒,但事后萧翎才知是南宫玉暗中相助,早用锁功毒粉,暗锁五龙武功。今宵再度相遇,已无南宫玉暗中相助,这红衣五龙的功力如何?要凭真实武功对付了。   萧翎提聚真气,目注那红衣怪人,想寻找一处下手所在。   但那人全身都为红鳞掩去,除了两目之外,再无法找出可以下手之处。   只听沈木风接道:“有一件事,必得先行告诉你萧大侠,这人身上的红鳞,已经过了剧毒淬炼,只要被刺破见血,一个时辰之内,毒攻内腑而亡,世上没有可以解救的药物。”   萧翎道:“多承相告。”   说话之间,那红衣怪人依然缓步逼到萧翎身侧。   萧翎看那红衣怪人,举动之间十分缓慢,心中暗道:他身上披着淬毒鳞甲,行动转身之间,必然要大受影响,如是在广敞之地,和他对手,可以用灵便的轻功对付他。但此舟狭小,运转不便,势必得施用雄浑掌力,对付他不可了。   他心中有了计较,反而镇静下来,慢慢那红衣怪人直逼到身前两三尺处,仍旧肃然而立,不肯轻易出手。   只见那红衣怪人,两道森寒的目光,一直逼注在萧翎的脸上,亦是静立不动。   展叶青眼看萧翎和那红衣怪人对面而立,彼此伸手之间,就可以触及对方的要害大穴,心中大急,暗道:这红衣怪人明明披着毒甲,何以能让他逼近身侧,又不亮出兵刃,难道要凭一双肉手,和满身都是剧毒的怪人相斗么?   忖思之间,忽然萧翎右手一扬,迅若电光石火,拍出一掌。   这一掌出手之快,只瞧的那沈木风也不禁暗暗的赞叹。   那红衣怪人,眼看萧翎起手一掌,直向前胸击来,也不让避,右手一起,五指尖锐的指甲,有如五把尖刀,直向左肩抓来。   萧翎左手一扬,封住那怪人右手,右掌却已击中了那人前胸。   这一掌,萧翎用了八成以上的内力。   但闻砰然一声大震,那红衣怪人被萧翎击中前胸的一掌,震的向后退了三步。   沈木风哈哈一笑道:“萧大侠,那红鳞上剧毒奇烈,快些运气闭上穴道,如想保得性命,只有齐时间断去双手。”   萧翎冷笑一声,道:“不劳费心。”扬手一指,疾向那红衣怪人点了过去。   原来,他心想这一掌,如若击实,纵然不能把那红衣怪人震毙当场,亦可使他晕倒地上,难再挣动,那知事情竟然是大出预料,那红衣人只被震的退后三步。   萧翎心知只有先把那红衣人击伤之后,才能全力对付那沈木风,是以,见那红衣人未受大伤,立时发出修罗指力,指向那红衣怪人的前胸处“紫官”要穴。   一般暗劲,直涌过去。   那红衣人连受两次重击,虽是鳞甲护身,亦是有些支持不住,身子不由摇了几摇,似要栽倒地上。   沈木风吃了一惊,暗道:数月不见,这萧翎的功力,似是又有了很大的进展,此人得天独厚,禀赋师承两大要件,尽得上选,今宵如不杀他,只怕日后,很少再有杀他的机会了。   心念一转,忽然发出一声低啸,那摇摇欲倒的红衣人,听得那啸声之后,忽然稳住了身子,两道森冷的眼神,逼视在萧翎的脸上。   沈木风眼看那红衣人,仍有再战之能,立时冷笑一声,道:“萧翎,我已再三相劝,但你仍执迷不悟,今宵是不能再放过你了。”一抬右手,直向萧翎拍去。   他身躯高大,双手特长,相距萧翎虽然有着四尺距离,但一探身出手,竟然可及萧翎的后背。   萧翎前有强敌,那满身红鳞的怪人,双目杀机闪动,缓步退了过来,使萧翎不敢稍分心神。   沈木风又出手由后侧击到,萧翎明知沈木风的功力深厚、人所难及,挥掌开碑,弹指碎石,但也无法回身迎敌,只好运起干清气功,护住身子,准备避过要害,受他一击,先把这红衣怪人击倒之后、再斗沈木风。   且说商八眼看沈木风突然出手攻向萧翎,虽明知不敌,但也不能不管,右手一挥,宝光闪动,一语不发,金算盘疾向沈木风右臂上时击去。   这等人身关节所在,最是脆弱,商八为解萧翎之危,只好攻其必救。   但闻沈木风冷笑一声,左手突然疾翻而起,屈指一弹,正击在商八的金算盘上。   商八只觉手中的金算盘突然向上翻去,直似要脱手而出,不禁心头骇然,急用内力,向下一击,金算盘才未脱手。   瞥见寒光二闪,两道白芒,疾飞而至,直向那红衣怪人飞去。   原来是展叶青发出了两柄七休剑,并排而至。   沈木风左手指力,击开了商八手中的金算盘,右手已然拍近萧翎右肩。   掌势还未触及萧翎的右肩,觉着被一股无形的力道所阻,不觉叫道:“护身罡气。”右掌突然加上几成力道,立掌如刀,拍了下去。   萧翎这护身罡气,还未登大成之境,一般江湖人物,故是难以伤他、但像沈木风这等深厚功力的人物,萧翎自然是无能抵御,只觉一股强力,冲破护身罡气,击在肩头之上,只觉得肩头上如被人砍了一刀,一条右臂登时麻木难抬,肩头上剧疼难耐,心知受了重伤,肩骨不碎,亦被击断。   他生性倔强,一咬牙,忍痛不言,横里移开三尺。   沈木风不闻萧翎呼叫之声,不知他受伤轻重,但自己运气击破萧翎护身罡气,虽然击中萧翎一掌,但亦被萧翎护身罡气的反震之力,震得右臂酸痛,麻木难动,一时间整条右臂,已然难再运用。   这些变化,不过一剎那的工夫,电光石火,目不暇接。   但闻铮铮两声,展叶青打出的两支七休剑,正击在那红衣怪人的肩头之上。原来这红衣人虽有刀枪难入的鳞甲护身,但他身受了萧翎雄浑掌力一击,虽未当场晕倒,内腑也已受了重伤,展叶青两支短剑飞来,已无能闪避,两支短剑,尽都击中。   展叶青这七休剑,乃千年寒铁制成,专破内家气功。   但这锋利的宝刀,却是无法透穿那红色鳞甲,两剑撞在那红色鳞甲之上,尽皆落地。   但闻商八大喝一声,金算盘一招“浪撞礁岩”,全力向沈木风撞击过去。   沈木风右臂麻木难动,只好闪身避开,左手疾劈一掌。   商八一击不中,第二招还未出手,沈木风掌势已到。   但见寒光一闪,一柄长剑,疾向沈木风左臂之上削去。   原来展叶青疾跃而入,劈出一剑。   沈木风左手一沉,避开剑势,横里推出一掌。   这一掌变化奇快,展叶青让避不及,只觉一股强烈的劲力逼来,迫得只好向舱外跳去。   沈木风冷森一笑,道:“萧翎,这池中木舟,只怕就是你丧身之地……”   话还未完,突然铮铮铮三声弦响,紧接着一蓬金芒,破空而入,击向那红衣人。   这时,那红衣人已然把萧翎逼到船舱一角,伸出十个带着尖锐指甲,龙爪一般的怪手,缓缓向萧翎抓去。   萧翎为情势所迫,只好强忍着右肩伤痛,准备拼出左手,全力击出一拳,自己纵然被他尖利的十指抓死,这一拳,也要他重伤当场。   就在他准备拼个同归于尽之时,那一蓬金芒及时而至。   只听那红衣人一声怪吼,抓向萧翎的双手,突然反蒙着自己的眼睛,一阵颤动摔倒地上。   萧翎死里逃生,不禁一呆,耳际间琴声幽幽,传了过来。   沈木风突然厉喝一声,左手一挥,把商八打了两个跟头,飞身跃起,一脚踏在那红衣人身前,然后一伏身,挟起那红衣人,跃出舱门,登上一只小舟,破浪而去。   这几下起落如飞,动作快极,展叶青虽然守在舱外甲板之上,眼看着沈木风登上小舟离去,竟未及阻拦。   要知他被沈木风一记掌力,逼出舱外,虽然未受重伤,但已被沈木风的强劲掌力震动内腑,正自暗中运气疗息,沈木风起落如飞,一踏甲板,跃上小舟而去,根本就来不及出手阻挡。   其实以那沈木风的武功,就算展叶青没有受伤,也无法阻拦得住。   萧翎望着沈木风挟起那红衣人跃出舱去,才如梦初醒一般,暗道:好险啊!好险。如若那沈木风在挟起那红衣人,飞跃出舱之时,顺手给自己一掌,岂不是要伤在他的掌力之下!   这片刻时光中,他两历生死大劫,想起来,不禁为之骇然不已。   凝神听去,那琴声不知何时,已然沉寂不闻。   商八究竟是老江湖,大危过后立时警觉到情势不对,低声说道:“大哥,咱们快些把人救走。”   萧翎望了四个青衣老人和孙不邪。无为道长一眼,道:“咱们得先设法解开六人穴道。”   商八道:“不用了,等把六人救上岸去再设法解他们穴道不迟。”   说话之间,已当先扶起两个青衣老人。   萧翎一手一个,扶起了无为道长和孙不邪,展叶青抱起了另外两个青衣老人。   三人行上甲板,但见四周水波茫茫,那一艘小舟,已为沈木风所乘去,已无可渡之物。   这三人都不会水中工夫,望着四周水波,不禁兴起了英雄无用武之地的感叹。   萧翎轻轻叹息一声。道:“怎么走?”   商八道:“这他塘不大,距岸亦不过数丈之遥,咱们跳水,也得走上岸去,愈快愈好。”   展叶青道:“为什么?”   商八道:“这艘方舟之上,只怕是别有布置。”   萧翎道:“咱们快些走了。”一提真气,正待跃入水中,瞥见商八放下两个青衣老人,砰然两掌,击落两扇舱门,投入水中。   萧翎当先一跃,飞落在一扇舱门之上。放下无为道长、孙不邪,自己却跃入水中。   商八,展叶青紧随跃下,两扇舱门的浮力,把六人运到岸上。   展叶青低头瞧瞧满身湿淋的衣服,回顾那池塘中灯光辉煌的方舟一眼,心中暗道:这未免庸人自扰了,如若我们能从容一些,那就不致如此狼狈了……   心念转动之间,突闻砰砰两声爆震,震得方舟四面分裂,大火熊熊而起。   那木舟上的布设,似都是易燃烧之物,大火一起,立刻烧了起来。   展叶青心中暗道了两声惭愧,目光转注到商八的脸上,道:“如非商兄洞察细微、及时离开那木舟,此刻,咱们都已经葬身那火窟之中了。”   商八笑道:“一时的福至心灵,算不得什么。”   萧翎轻轻叹息一声,道:“看来一个人在江湖中行走,单凭武功,也是难以生存,还要加上机智运气才行。”   商八望了孙不邪和无为道长一眼,说道:“大危已过,此刻咱们要设法解开这六人穴道才是,武林四大贤,一向不卷入江湖恩怨之中,数十年如一日,武林中人也不愿去招惹他们,此番沈木风加害四人未成,咱们如能救醒,沈木风又多了四个强敌。”   萧翎道:“我怀疑那沈木风,并非单纯点了六人穴道。”   展叶青吃了一惊,道:“萧大侠之意……”   萧翎接道:“在下之意是说沈木风除了点中六人穴道之外,恐怕还作了别的手脚,能否救醒他们,很难预料了。”   商八道:“大哥之意,可是说那沈木风在六人身上,下了奇毒。”   萧翎道:“不错。”   语声微微一顿,接道:“适才舟上搏斗形势,咱们已处劣势,如非有人暗中相助,小兄早已伤在那红衣怪人手中了,他那红色鳞衣,坚硬无比,不畏刀剑,实是不好对付。唉!那玉兰、金兰说的不错,沈木风手中的五龙,果然是极难对付的恶毒人物,今宵咱们不过碰上一龙罢了,如是五龙齐出,不用那沈木风动手,咱们三人,都难生离那艘方舟。”   商八沉吟了一阵,道:“什么人暗中相助呢?”   萧翎道:“小兄亦为此大惑不解,但在我最为险恶之时,他却适时出手,似是用金针一类的暗器,打伤了那红衣人的双目。”   商八道:“如金针一类暗器,却难及远,那暗助之人,最远离咱们在三丈以内。”   萧翎道:“正是如此,可是咱们竟然都未能发觉他的行踪。”   商八目光一转,道:“展兄一直守在甲板之上,可曾发现可疑之处么?”   展叶青道:“惭愧的很,兄弟并未发觉有何可疑之处。”   商八道:“大哥可记得那金针来路么?”   萧翎道:“就小兄记忆所及,那金针似是由舱门之中射入。”   展叶青道:“如若有人站在甲板之上发射暗器,在下自信,决不会逃过我的双目。”   萧翎沉吟了一阵,道:“展兄,可曾听到什么声音么?”   展叶青道:“萧兄正和那红衣怪人恶斗之际,似是有一阵幽幽的琴声,传了过来。”   萧翎道:“这就是了,昔日令师兄和孙老前辈,在湖畔和那沈木风率领的高手相遇,双方即将动手之时,听到一阵乐声传来,沈木风仓皇逃走,事后,令师兄和孙老前辈谈起,那乐声似是洞箫和琴声配合而成的一种音韵;今日咱们又亲耳听到了那琴声,沈木风仍然惊惶而去,以致预作部署的恶毒手段,都未及施展出来。”   商八点点头道:“小弟亦听到了那幽幽的琴声。”   萧翎道:“少了洞箫配合。”   商八道:“这证明了一件事,那沈木风对于那琴、萧之声,非常畏惧。”   萧翎道:“单是那琴声,亦使他惊恐莫名。”   商八道:“不知何人,有此能耐,能令一代枭雄沈木风闻弦而逃。”   萧翎道:“小兄怀疑那一蓬金针,亦是那弹琴之人所发。”   语声微微一顿,接道:“他一直隐身在暗中相助咱们,暗施手脚,用金针刺穴之法暗伤南海五凶中的老大老四,把交情卖在我萧翎身上,使南海五凶感激相救之恩,不再为那沈木风所用,使咱们减少了几个强敌。”   商八道:“奇怪的是,他一直不肯和咱们相见。”   萧翎凝目思索了一阵,欲言又止。   展叶青心惦师兄安危,接口说道:“萧兄,孙老前辈和敝师兄,都是阅历丰富、多智多谋之人,如能先解开他们穴道,或可有助解此疑团。”   萧翎道:“展兄高论甚是,不过,在下却觉得成功的希望不大,但不能不尽力一试。”   展叶青道:“小弟先试试看如是不成,萧兄再出手不迟。”   商八抬头一看,说道:“此地不便,咱们到罗氏宗祠中去。”   抱起青衣人,当先行去。   三人各抱两人,行入祠堂大厅,放下了六人,商八道:“我检视一下四周形势。”   展叶青道:“商兄请便。”双手齐出,先在无为道长身上开始推拿起来。   萧翎凝目观看,默然不语。   只见无为道长闭目而坐,动也不动一下,展叶青施展推宫过穴的手法,推拿了一顿饭工夫之久,无为道长仍是毫无动静。   展叶青停下手,拂拭一下脸上的汗水,道:“恐怕是一种独门点穴手法,小弟不成,还要劳萧大侠了。”   萧翎道:“兄弟只怕也难成功。”   展叶青道:“萧大侠不用谦辞了。”   萧翎蹲下身去,缓缓伸出右掌,抵在无为道长的背心之上,暗中运气,一股热流攻入无为道长的命门穴中。   片刻之后,萧翎收回右掌,左手疾出,连拍了无为道长身上四处大穴。   萧翎用尽了所有解穴之法,那知无为道长仍是端坐如故毫无反应,萧翎长叹一口气道:“不成,看来咱们是无能解救他们了。”   这时,商八已悄然行入厅中,伸手按在无为道长前胸之上,只觉他心脏仍在跳动,道:“他们都还活着。”   萧翎苦笑一下,道:“单以无为道长而论,他体内确有几处经脉不通,只不知那沈木风用的什么手法,咱们竟然无能解开他们的穴道。”   商八道:“各大门派的点穴之术,大都不同,有斩脉、震穴、拂穴各种手法,只要他们气息未绝,总还存救,大哥也不用心急,慢慢总可找出解救之法。”   展叶青道:“如是他们六人穴道不能解开,难道咱们要背着他们走么?”   商八正待接言,突闻箫声袅袅传了过来。 第六章 似水柔情归何处   那箫声虽柔细,但听在几人耳中,却如巨雷下击一般,都不禁为之一怔。   萧翎摇摇手,不让两人讲话,凝神听去。   只觉那箫声,充满着凄苦、哀怨,如泣如诉,悲伤无比,静夜之中听来,不禁使人为之默然。   倏然间箫声中断,一缕余音,袅袅散去。   展叶青长长吁一口气,低声说道:“好凄苦的箫声,九曲百转,消魂断肠。”   商八道:“那箫声虽然轻逸飘渺,但抑扬顿挫,无一不清晰可闻,吹箫人,定然是武林高人,才能有这等充沛之气。”   萧翎道:“琴音所至,箫声婉然相随,看将起来,那弹琴、品箫的两位高人,都在左近了。”   商八心中一动,说道:“琴音先闻,箫声随至,那是箫不离琴的了……”   话未说完,琴声忽鸣,几声调弦之音过后,琴声一转,一缕如语如唱的弦韵,传了过来。   倾神听去,那琴声似在叙述着上个悱恻缠绵的故事,凄婉动人。   萧翎、商八等,都不自觉为那琴声所动,只觉心头之中,涌塞着万般凄苦、千种忧闷,不自觉的随着那幽幽琴音,泣然泪下。   忽然琴音顿住。   萧翎、商八等如梦初醒,不自觉的举起手,一拭脸上泪痕。   商八长长吁一口气,道:“商老二除了奠祭母亲之时,哭了一次之外,这一生之中今天是第二次落泪了。”   展叶青道:“兄弟也为那琴音所感,落下泪来。”   萧翎道:“这琴音却是太过悲切,不知是何人所弹。”   展叶青望了无为道长等一眼,道:“如若不是这里有着六位受伤之人,今夜咱们定可以找到那弹琴的人。”   语声甫落,箫声又起。   曲折的箫声,似是较那琴声,更为凄凉。   萧翎一皱眉头,道:“咱们得去瞧瞧!”   商八道:“大哥一个人去么?”   萧翎道:“这里有六位受伤的人,咱们自是不能丢下他们不管,两位请在此照顾他们,我去瞧瞧就来。”   商八道:“如果遇上敌人,大哥请长啸为号,我等也好赶往相助一臂之力。”   萧翎沉吟了一阵,道:“如果弹琴吹箫的人,要和咱们为敌,那也不会相助咱们了……”   微微一顿,接道:“家师曾经告诉过我,凡是身怀绝技的人,大都生具怪癖,万一冲撞了他们,说不定会激怒他们,如果伤在他们手下,两位就是赶去了,也是无能相助,为了慎重,如果在一个时辰之内,在下还不回来,两位也不用在此多留,请带孙老前辈,回那相约之地,不用找我了。”   商八还待接言,萧翎已大步出厅而去。   这时阴云蔽天,四周一片黑暗,连一点星光,也难见到。   萧翎顺着那飘来的箫声,缓步前行而去。   他全神贯注那箫声之上,也不知行到何处。   只觉那箫声愈来愈近,夜色中隐隐见到一个人影,似是坐在一块大石之上。   萧翎长长吁一口气,定定心神,运足了目力四下打量一阵,才发觉这是一片荒凉郊野,夜色中可见不远处耸立的小山。   萧翎重重的咳了一声,希望能惊动那吹箫的人。   那吹箫人却似陶醉在箫声之中。人与那凄凉的箫声,浑然合一,对萧翎的重咳声,听而不闻。   萧翎呆了一呆,暗道:我这声重咳,用力甚大,怎的他还是浑然不闻……   忖思之间,突闻一声断喝道:“什么人?”   这声音突如其来,并非是由那吹箫人口中发出。   萧翎转眼看去,只见不远处一株大树后,缓步走出了一个人来。   忽然间,萧翎觉出那人的声音很熟,只是一时之间,却又想不起是什么人。   正想回答,突闻一个柔细的声音传入了耳际,道:“不要接口,最好戴上面罩,不要泄露了你的身份。”   这柔细的声音,传入萧翎耳中之后,顿然使萧翎呆在当地,那声音更是熟悉,几乎要失声惊叫。   萧翎定定神,强自抑制下心中的激动,转过身子,迅快的取出面具,戴在脸上。   转脸望去,只见那出现树前的人影,缓缓向前行来。婉转箫声,此刻却突然停了下来,一个冷傲的声音,传了过来,道:“是玉棠表弟么?”   那行向萧翎的人影,突然停了下来,应道:“不错,正是小弟。”   那冷傲声音,微带愠意地说道:“舍妹到处找你,你可知道。”   萧翎心中暗道:果然不错,这人就是一度假冒我名字的蓝玉棠。   只听蓝玉棠应道:“令表妹性情太急,小弟受不了她那颐指气使的气焰,实不敢再见她了。”   但闻那吹箫人冷冷说:“你和舍妹的事,我不愿多管,但你一直追随我的身后,不知是何用意?”   蓝王棠道:“一则为表兄护法,二则……二则……”   那吹箫人冷哼一声,道:“你用心何在,难道我做表兄的还不知道么?”   蓝王棠道:“此事,表兄和小弟都无法决定,还是听凭于人。”   那吹箫人一跃而起,直对蓝玉棠行了过来。   萧翎运足目力望去,只见那吹箫人一袭长衫,手中倒提一只玉箫,极快的行到了蓝玉棠的身前,相距约四五步时,停了下来。   这时,天风吹散了蔽天阴云,星光隐隐,透了下来。   只见那提箫人和蓝玉棠相对而立,四目相注,过了足有一盏热茶工夫,那提箫人突然挥动手中玉箫就地一划,道:“从此刻起,为兄和你断去表兄弟的情意,日后如若再要追踪于我,别怪为兄的手下无情了。”   说完一番话,突然转身而去,身形闪了两闪,消失在夜色之中不见。   蓝玉棠望着那持箫人身影消失良久,才轻轻叹息一声,缓缓向萧翎行来。   萧翎知他起手剑势,快速无比,一面暗中运气戒备,一面心中暗道:他受了表兄之气,不要发泄在我的身上。   心念转动之间,蓝玉棠已然行近身前。   只见蓝玉棠伸出右手,指着萧翎,喝道:“阁下什么人!深更半夜到此作甚?”   萧翎心中暗道:这话问的好无道理,此地非你所有,你既能来,我又为什么不能来呢?   这些话,都是他心中所想,但却未讲出口来。   蓝王棠不闻萧翎回答之言,心中大为恼怒,冷笑一声,道:“你如不肯说话,今后只怕再也没有说话的机会了。”   萧翎心道:只怕未必。   蓝王棠伸手握着剑把,双目凝注在萧翎的脸上。   这时,两人相距,不过是两三步远,两人又都有着过人的目力,淡淡星光下,看的十分清楚。   萧翎过度的沉着,和那一对炯炯的眼神,使蓝玉棠已警觉到遇上劲敌,一时间,倒是不敢随便出手。   双方又相持了一刻工夫,蓝玉棠突然松开握着剑把右手,道:“你是岳姑娘从人。”   萧翎心中暗道:小钗姊姊长我几岁,作她从人,有何不可。当下微一颔首,仍不答话。   蓝玉棠冷傲之气尽消,黯然一叹,伸手从怀中摸出一个洁白的封简,双手捧着,交给萧翎,道:“有劳上呈岳姑娘,就说我蓝玉棠今生一世,此心不变,但求能再赐予见我一面。”   萧翎看他凄楚神色,几乎忍不住要出口安慰他几句,但想一开口被他听出自己的身份,那可是大大的不妙,只好强自忍了下去。   蓝玉棠看萧翎接过白简之后,仍是一言不发,只好抱拳一礼,说道:“我知兄台不便做主,兄弟自是不能相强,尚望兄台能在那岳姑娘面前,替我美言一二,兄弟就感激不尽了。”   萧翎心中忖道:你和你那表兄、不知在闹什么鬼,这美言又要如何一个说法呢?   他心中想到很多事,只苦不能开口。   蓝玉棠又长长叹息一声,缓缓转身而去。   萧翎望着蓝玉棠的背影,只觉他背影中流现出无比的凄凉,不禁暗自一叹,道:此人武功绝世,为人孤傲,此刻,怎的竟变的如此模样。   只见蓝玉棠缓步而去,逐渐消失不见。   萧翎低头瞧瞧手中的白简上,写道:奉呈岳姑娘小钗玉展。里面沉甸甸的,那是不只一封信了。   回头望去,只见夜色迷蒙,身后不见人踪,不禁心中大急,暗道:适才明明是岳姊姊的声音,要我不要暴露了自己的身份,此刻那持箫人和蓝玉棠都已行去,怎的不见岳姊姊现身相见呢?   萧翎想大声呼叫,但也怕惊动了蓝玉棠,只好闷在心里发急。   原来,他已从持箫人和蓝玉棠断亲绝交的举动,和蓝玉棠适才凄惶无主的愁苦神情中,隐隐约约,猜到一点内情出来。   萧翎愣愣地站在夜色中,足足有一刻工夫之久,仍然不见那岳小钗现出身来,再也忍耐不住,低声呼道:“小钗姊姊啊!你在何处?为什么不现身和我相见呢?”   只听嗤的一声娇笑,传了过来。   静夜中听得十分清晰。   萧翎听音辨位,已觉那娇笑之声,发自四丈外一块大石之后,也不及言语,暗中一提真气,呼的一声,一式“海燕掠波”,直飞过去。说道:“姊姊啊!我……”   只见大石后缓缓站起一个头梳双辫,十五六岁的劲装少女,接道:“萧相公,小婢可不敢当你这种称呼。”   萧翎呆了一呆,才拱手说道:“姑娘是……”   那劲装少女笑道:“我是岳姑娘使唤的丫头,萧相公贵人多忘事,咱们早就见过了啊!”   萧翎仔细的打量了那劲装少女一眼,怎么也想不起来在那里见过,愣在当他讲不出话来。   那劲装少女耸耸肩,道:“人家都走了,你还戴着面具作甚?”   萧翎取下面具,道:“咱们在那里见过,恕我萧翎眼拙,实是记不得了。”   那劲装少女微微的一笑,道:“在一座山谷之中,还有南海五凶……”   萧翎一拍脑袋,道:“是啦!就是姑娘你假扮那青衣童子,混在南海五凶身侧。”   那劲装少女道:“你记性很好嘛!”   萧翎一抱拳道:“那时姑娘身着男装,叫在下如何能够认得出来……”   语声微微一顿,接道:“我那岳姊姊那里去了?”   那劲装少女略一沉吟,道:“她走啦……”   萧翎急急说道:“行踪何处?姑娘知道么?”   劲装少女道:“知道是知道,只不知她肯不肯见你。”   萧翎道:“一定肯见我的,快带我去,唉!我已经五六年没有见过小钗姊姊的面了。”   劲装少女摇摇头,道:“不一定啊,那蓝玉棠和玉箫郎君,不知道用了多少心机,一直跟在岳姑娘的身后,苦苦哀求,岳姑娘就不肯见他们,你怎么能肯定,她一定见你。”   萧翎愣了一愣,道:“那不一样,岳姊姊一向对我爱护,常常牵着我玩,照顾我吃饭穿衣,我想她一定和我想念她一样,想念着我。”   劲装少女道:“此一时,彼一时也,那时你年纪幼小,现在已经长大了。”   萧翎心中大急,道:“我说她定会见我,你偏不肯信,那你去问问她吧!”   劲装少女沉吟了一阵,道:“好吧!我替你传报一声,你守在这里别动……”   萧翎接道:“为什么不带我一起去呢?”   劲装少女摇摇头、道:“我如带你进去了,要是姑娘不肯见你,不但我要挨上一顿责骂,你也无法下台,你还是乖乖的站在这里,我先去替你通报,姑娘如是不肯见你,我再知会你一声,你好走路,如是肯见你,我再来接你不迟。”   萧翎道:“好吧!我在这里等就是。”心中却是暗暗的忖道:想不到岳姊姊竟是这样的难见。   只见那劲装少女,转身一跃,人已到三丈开外,停下身子,回头说道:“不许在后面追踪我。”   萧翎道:“姑娘放心!岳姊姊定然会要你立刻带我会见她。”   那劲装少女不再多言,纵身而起,身形一闪不见。   萧翎坐在那大石之上,等了足足一顿饭工夫之久,仍然不见那劲装少女转来。不禁急了起来,心中暗道:她如不肯给我通报,那将如何是好。   忖思之间,瞥见一条人影,缓缓行了过来。   萧翎大步迎了过去,果然是那劲装少女,迫不及待地问道:“可是我那岳姊姊要你来接我的么?”   劲装少女摇摇头,道:“你自信心太强了。”   萧翎怔了怔,道:“怎么?岳姊姊不见我么?”   劲装少女点点头,道:“嗯……”   萧翎接道:“她怎么说?”   劲装少女慢吞吞地说道:“我说了你要见她,姑娘就沉吟不语,很久很久,才对我说,告诉他,不要见了。”   萧翎心中一急,大声说道:“为什么呢?”   劲装少女一皱眉,道:“小声点好么?”   萧翎举起右手,一掌拍在脑袋上,道:“不可能啊!她为什么不见我?”   劲装少女道:“这我怎么知道。”   萧翎心中激动,说道:“你带我去,我非要见她不可。”   劲装少女摇摇头,道:“她不见就是不见,我怎么敢带你去。”   萧翎仰起脸来,长长吁一口气,镇定了一下慌乱的心神,道:“你真的替我通报了?”   劲装少女道:“哼!怎么?你不相信?”   萧翎道:“实叫人难以相信。”   劲装少女柔声说道:“不只是你,很多人想见我家姑娘,都被她拒绝于千里之外,希望你不要难过才好。”   萧翎抬头望天,自言自语地说道:“怎么了?当真是叫人百思不解……”   突然一跺脚,把手中的白简,递了过去,接道:“这是那蓝玉棠托我转给岳姊姊的物件,有劳姑娘代转了。”   劲装少女接过白简,道:“你可有什么事,要我转告姑娘的么?”   萧翎摇头黯然说道:“我想不明白,她为什么不见我。”   劲装少女道:“她不肯见你自有原因,只是你不知道罢了。”   萧翎道:“你知道么?”   劲装少女道:“不知道。”   萧翎苦笑一下,道:“好吧!请你转告她,以后不敢再劳她帮助我了,过去相救之情,我这里谢过了。”   说完,抱拳一揖。   劲装少女一闪躲开,道:“你要谢我们姑娘,干嘛给我作揖呀!”   萧翎道:“这一礼也劳姑娘代转了。”   劲装少女点点头,道:“我一定字字转告,一句不漏。”   萧翎道:“打扰了姑娘很久,在下这里也谢过了。”说完,又是一揖。   劲装少女还了一礼,道:“不敢当,我这里还礼了。”   萧翎长长吁一口气,不再多言,转身大步而去。头也不回的一口气走回罗氏宗祠的大厅之中。   只见商八和展叶青,并肩站在庭院当中,一见萧翎,齐步迎了上去。   展叶青道:“我们正等的心急。萧大侠没有和人动手吧?”   萧翎摇摇头道:“没有,孙老前辈等怎么样了?”   商八道:“他们穴道已经解开。而且又服了解毒药物。”   萧翎奇道:“当真么?”   只听孙不邪的声音,由那大厅中传了出来,道:“不错啊!萧兄弟快请进来,老叫化心中憋了很多事,必得问个明白不可。”   萧翎大步行入厅中,果然孙不邪和无为道长,连同那武林四大贤都已经醒了过来。   孙不邪急急问道:“萧兄弟,这是怎么回事啊?”   萧翎道:“怎么回事?我也胡涂了……”回头望着商八,接道:“是谁解开了他们穴道?”   商八道:“大哥不知道么?”   萧翎道:“我一直未回此地。如何会知道呢?”   商八道:“这就奇怪了!”   萧翎道:“快说清楚是怎么回事?”   商八道:“大哥去后不久,就有一位黑衣人来到了此地,他说奉大哥之命而来,疗救孙老前辈等几人之伤……”   萧翎接道:“那人是什么样子,男的?还是女的?”   商八道:“他似是戴着面具,男子装束……”   萧翎道:“听口音呢?”   展叶青道:“完完全全的男子口音。”   萧翎一皱眉,道:“以后怎么样了?”   商八道:“我和展兄要拦阻于他,却不料他陡然出手,点了我们两人的穴道。”   萧翎叹息一声,道:“说下去。”   商八道:“我们穴道被点,无法阻拦于他,看他进入厅中,推活了孙老前辈等六人穴道,且给他们一粒丹丸,临去之际,又拍活了兄弟和展兄的穴道。”   萧翎道:“他可说明了身份么?”   商八道:“没有。”   萧翎道:“你们没有问他么?”   展叶青接道:“他临去之际,叫我等转告萧大侠,他一向不愿问江湖中事,武林中杀杀砍砍,生生死死,都和他无关,他曾经看到一个人,连杀了一十八位武林人物,他亦未出手管过闲事。”   萧翎接道:“这么说来,这人的生性,倒是冷僻的很。”   展叶青接道:“他说话的声音,也是一片冷漠,叫人听来,油生寒意,但是他对萧大侠却又是十分敬重。”   孙不邪接道:“听来他似乎有事请求你萧兄帮忙。”   萧翎只觉脑际一片零乱,说道:“求我帮忙?”   展叶青道:“大概不错,他说,孙老前辈和敝师兄,以及武林四大贤,死活都和他无关,他出手相救,完全是为你萧兄,不用感激他,交情都赏到你萧兄身上,日后,他还有借重萧兄之处。”   萧翎听得一片茫然,但见十几道眼神,一齐投注在自己身上,心中暗暗忖道:今宵之事,千头万绪,复杂异常,如其让他们都胡涂,那倒不如我一人胡涂算了,当下微微点头,道:“他还说什么?”   展叶青道:“就这几句话,说完之后,立时跃失于夜色之中。”   萧翎心中憋了一肚子怨愤和悲伤之气,原想见得商八等之后,一吐积愤、悲苦,那知竟然又发生了这样一件莫名其妙的事,只好强自忍下心中忧愤之气,缓缓说道:“孙老前辈觉得如何?”   孙不邪道:“那人的丹药很灵,似是已解了沈木风灌入老叫化腹中之毒。”   萧翎道:“那很好……”目光转到无为道长的脸上,道:“道长觉得如何?”   无为道长道:“贫道亦觉得好了甚多。”   萧翎目光一掠武林四大贤人,道:“四位伤势如何?”   那居首青衣老人,抱拳说道:“洛阳朱文昌,拜谢萧大侠相救之恩。”   第二个青衣老人接道:“济南秦士廷,见过萧大侠。”   第三个青衣老人接道:“金陵尤子清、多谢援手之情。”   第四个青衣老人接道:“江州许诗堂,敬领赐助大德。”   萧翎看四人神情,听四人口气,果是一派斯文气质,毫无火性。心中道:这武林四大贤人,倒也是名不虚传,那沈木风天南地北的设法把他们聚集一起,然后点穴下毒,把他们置于死地,但见四人的神情、口气中,竟是毫无怨恨之意、修养至此,那也当得是炉火纯青之称了。   心中念转,口中却说道:“四位贤人素不卷入江湖恩怨之中,不知如何会和那沈木风结了嫌怨?”   洛阳朱文昌微微一笑道:“咱们和那沈木风毫无恩怨。”   萧翎心道:既然毫无恩怨,他为什么要把你们四大贤置之死地而后甘心,口中反问道:“那沈木风又为什么要加害几位呢?”   济南秦士廷道:“浊者自浊,清者自清,咱们确和那沈木风谈不上恩怨二字。”   萧翎暗暗忖道:好啊!这四人当真是食古不化,如果是那沈木风把你们杀了,你们就清起来了。   长长叹一口气,道:“这么说来,是那沈木风的不对了,无缘无故地把四位邀集来一起,点穴、下毒,加以伤害。”   金陵尤子清接道:“问心本无愧,何必想吉凶。”   萧翎暗道:好!这一个更高了,那意思是说,他们没有开罪沈木风之处,如约而来,是吉是凶自不用去想它了。当下说道:“正因为四位为人太好了,所以那沈木风非要加害四位不可。”   江州许诗堂接道:“君子胸怀,明月清风,生不负人,死而何憾。”   萧翎心中忖道:这四人果然是贤的可以,却也迂腐的可以,那沈木风真要把他们杀了,他们亦是毫无怨恨之意……   但闻孙不邪冷哼一声,道:“四位果然是大贤大圣的人物,老叫化和无为道长,冒险舍命,赶去相救,那算是白费心了,早知如此,还不如让那沈木风把四位杀了算啦,也免得老叫化和四位一般的受那点穴吞毒之苦。”   朱文昌微微一笑,道:“受恩当知报,积怨应早消,咱们对孙大侠和无为道长的舍命相救之情,那是永铭肺腑了。”   孙不邪道:“老叫化岂是施恩望报之人。”   无为道长突然接道:“四位在武林中数十年,永远不过问江湖中事,获得四大贤人之称,贤则贤矣,只是未免有些独善其身,不分是非。”   萧翎心中暗道:久闻武林四大贤人,武功甚是高强,今宵如能劝得他们为武林正义,挺身对抗那沈木风,不但可增加不少实力,且可号召甚多息隐高人重出江湖,对付那沈木风。   只听秦士廷道:“是非之说,原本是两面之词,我们脱出于是非之外,难道还不对么?”   孙不邪冷笑一声道:“诸位既已脱出了是非之外,那沈木风却又为何追四位吞下毒药,置四位于死地?”   无为道长接道:“四位袖手看武林大劫,自乐于山水之间、反自觉洋洋得意,深夜扪心自问,贤是不贤?”   洛阳朱文昌怔了一怔,欲言又止。   原来他一时间,竟是想不出回答之言。   孙不邪道:“四位所以被武林同道,尊为四大贤人,那是因为不肯卷入武林恩怨之中,武林中名利之争的私恩私怨,四位能够抛置不理,的确是可敬,当得大贤之誉,但这次沈木风加害四位情势,那就大大的不同了……”   济南秦士廷接道:“那里不同了?”   孙不邪道:“沈木风志在武林霸业,手段残酷,积恶无数,连四位素和武林无恩无怨的大贤人也要加害,用心可想而知,加害四位贤人的怨恨,四位可以不予计较,但这武林大义,正邪存亡,难道四位也不过问么?”   金陵尤子清接道:“如依阁下之见,我等理该如何?”   孙不邪道:“挺身而出,为武林仗大义,和那沈木风一决生死。”   江州许诗堂道:“阁下之意,可是要我等卷入武林杀伐之中么?”   无为道长道:“目下江湖、道消魔长,四位同受武林同道尊仰,而且贤与不肖,势不两立,诸位既有贤名,难道就放任那不肖之徒,纵横于江湖之上,为所欲为,不加过问么?”   朱文昌目光转动,扫掠了秦士廷、尤子清、许诗堂一眼,道:“三位贤弟,丐帮孙不邪长老和无为道长,似是说的甚有道理,不知三位贤弟认为如何?”   秦士廷点点头道:“说的道理,的确是不错,只是要咱们执刀剑屠戮武林,小弟实有着心中难安之感。”   尤子清道:“小弟认为那孙不邪和无为道长之言,确有道理,沈木风迫咱们服下毒物,咱们可以放手不究,但却不能放任那沈木风为恶于江湖之上。”   许诗堂道:“数十年来咱们一直是我行我素,不理江湖上是是非非,如今一旦要改变素愿,小弟颇有着茫然无措之感。”   无为道长眼看着四大贤人之中,已有一半被劝说得心动,如若太过于迫急,反而有害无益,当下说道:“四位请慢慢商量,或可找出当与不当,贫道等决不敢勉强。”   朱文昌站起身子,道:“我们研商出结果之后,如何告诉诸位?”   孙不邪道:“第三日中午时分,仍然在此相见,三日时光,总够诸位研究了吧!”   朱文昌道:“足足有余了,咱们就此一言为定,不论我等研商的结果如何,三日之后,我等定当如约而来。”言罢,举步向外行去。   秦士廷、尤子清、许诗堂齐齐站起身子,紧随朱文昌身后而去。   孙不邪目注武林四大贤人的背影消失之后,摇摇头叹息一声,道:“这四人当真是顽固的可以,老叫化见过了甚多生性奇特之人,但像武林四大贤人的怪癖,却是从未见过。”   萧翎轻轻叹息一声,道:“这四贤的行动,倒是把我也闹胡涂了,世上的好坏之分,善恶之别,当真是混淆难清,就说这四大贤人吧!他们超然于江湖恩怨之外,不谋私利,不争盛名,但却又都身具绝世武功、才被人尊为武林四大贤人,那是对他们的敬仰……”   仰起头来,长长吁一口气,接道:“他们那不计私怨的气度,和一般武林中人,有仇必报的行径,比较起来,实有天壤之别,那实是当得贤人之称了,但他们那等不顾大局。不辨是非的行径,难道也可当得贤者之称么?”   无为道长道:“虚名误人,如若他们没有那四大贤人之誉,那也不会有这样的忍耐工夫了,这是一个很微妙的问题!表面之上瞧去,四人不计名利,不记嫌怨。气度博大,人所难及,但如再深看一层,四人这等作为,无非要保持那四大贤人的美名……”   孙不邪接道:“不错、道长高见,一语中的。”   无为道长缓缓站起身子道:“什么时光了?”   展叶青道:“四更左右。”   无为道长道:“咱们也该去了,别要他们等的太久。”   孙不邪转脸望了萧翎一眼,道:“萧兄弟,老叫化有点事情请教。”   萧翎道:“不敢当,老前辈有阿指教?”   孙不邪道:“老叫化听商八讲,萧兄弟追那箫声而去,可曾见到那吹箫之人么?”   萧翎想到岳小钗不愿和自己相见一事,不禁心头黯然,长长叹息一声,道:“见到了。”   短短的三个字、竟然使大厅中所有的人,为之一惊,连无为道长那等镇静的人,也为之紧张起来,双日转注在萧翎的脸上。   孙不邪咳了一声,道:“你当真的见到了那吹箫的人?”   萧翎点点头道:“不错。”   孙不邪道:“一位何等模样的人物?”   萧翎道:“一袭长衫的少年。”   无为道长呆了一呆,道:“怎么?又是一位年轻人么?”   萧翎道:“嗯!夜色中,在下虽然无法瞧的非常清晰,但就所见到而言,确然是一位年轻人,一袭长衫,颚下无髯。”   无为道长转脸望着孙不邪,问道:“老前辈可知近代武林中,那一位洞箫吹的最好?”   孙不邪道:“箫王张放……”   语声微微一顿,接道:“不过,就老叫化子所知,那箫王张放,已经陷身于禁宫之中。”   无为道长道:“不错,就贫道所知,近代江湖之中,以那箫王张放的洞箫,吹的最好,据说他的箫声能够引诱飞鸟落地,吹出百鸟争鸣之音,技绝一代,故有箫王之誉。”   孙不邪道:“自那箫王陷身于禁宫之后,江湖上再无听到有吹箫的高手,那吹箫之人,却陡然在江湖上出现……”   展叶青突然接口说道:“我生恨晚,未听到过那箫王张放的箫声,但适才箫声,却是亲耳听闻,声若天籁,九曲百转,伤悲处,能使人不自觉凄然流泪,哀怨处,能使人唏嘘长叹,使在下不解的是,那箫声一直是幽怨凄伤,听不到一点欢乐之音,轻松之声。”   无为道长急急接道:“可有琴声,随来那箫声之后么?”   萧翎道:“琴弦先动,箫声随至,琴韵幽幽,箫声如诉。”   无为道长道:“这就是了,那夜在湖畔惊走沈木风,颇似琴箫混合之声。”   孙不邪沉吟了一阵,道:“是谁呢?老叫化实是想不出来。”   萧翎心中暗道:我知道啊!那弹琴的人,是小钗姊姊,至于那吹箫之人,我已见到了他,我虽不知他的姓名,但却知他是那蓝玉棠的表兄。   岳小钗拒绝相见,使萧翎的心中充塞着一股忧愤痛苦,他用尽了心思,仍是想不出那岳小钗,为何会拒绝和自己相见,他本想说出详情,以泄心中忧苦,但却又强自忍了下去。   只听无为道长轻轻叹息一声,道:“孙老前辈,也不用多费心机去想了,那弹琴吹箫之人,既然暗中相助咱们,自可断言是友非敌,此刻,虽然不愿和咱们相见,但总有相见之时。”   孙不邪道:“不错,那沈木风虽然退走,但却未必就离鄂州,咱们得早回约定之处。” 八 零 电 子 书 w w w . t x t 0 2 . c o m   挺身而起,大步向外行去。   群豪鱼贯相随,离开了罗氏宗祠。   萧翎心有所思,也未问孙不邪等遇险经过,倒是孙不邪,慢行一步,和萧翎并肩而走,说出了遇险详情。   原来,孙不邪和无为道长得丐帮中弟子报告,知道武林四大贤人,被沈木风诱到罗氏宗祠后池中木舟之上,想到沈木风的恶毒,武林四大贤人必然要吃大亏,这四人虽然不和江湖上人来往,但在武林中却是盛名甚着,而且武功十分高强,如被那沈木风迫胁所用,必将使江湖为之哄动,其影响之大,实难计算。   两人追踪而至,登上木舟,只见烛光高烧,四君子分坐在舱中一张方桌四面,却未见那沈木风的人在何处。   无为道长为人心细,见状力主慎重,孙不邪却救人心切,一跃入舱。   四下流顾,仍然不见那沈木风的人踪何处。   无为道长眼看孙不邪进入舱中,也只好随后而上。   两人行到四大贤人的身侧,举手在四人身上推拿了一阵,但四人仍然是端坐不动。   这当儿,突闻木门呀然,后面舱门开启,一个红衣怪人,缓步向两人行来。   孙不邪猛发一掌,正击中那红衣人的前胸。   但见红衣人一顿之下,又向前面行来。   无为道长长剑出鞘,一剑点向那红衣怪入,正中肩头。   那知剑尖如刺在坚石之上,那红衣人竟然是毫发无伤。   就在两人惊异之间,沈木风疾跃而出,点中了两人穴道。   孙不邪述完经过,叹一口气,又道:“以后的事,就是灌下毒药,萧兄弟已经知道了。”   萧翎道:“我也遇到了那红衣怪人,如非有人相救,此刻只怕我也被那沈木风生擒活捉了。”   谈话之间,已到了约定的豆腐店外。   只见烛火盈盈,石磨隆隆,一个身着缕衣的老人,正在推动石磨。   孙不邪当先而行,直入店中。   那推磨人望了孙不邪和无为道长一眼,道:“人都在内室等候。”   群豪行入内室,只见司马干、杜九及武当弟子,都集中在室中等候。   木榻上仰卧着一阵风彭云。   萧翎急步行近木榻,低声叫道:“彭兄,好一些么?”   彭云启开双目,微微一笑道:“大约是死不了啦。”缓缓挺身而起,挣扎下榻,对着孙不邪拜了下去。   孙不邪一挥手,道:“你躺着吧!”   彭云不敢抗命,依言躺了下去。   孙不邪道:“伤在何处?”   彭云道:“左胸之上,幸得杜老前辈细心施救,已然大见好转了。”   杜九道:“不敢当,咱们是兄弟相称。”   彭云微微一笑,道:“在我师祖之前,小要饭的不得不和你客气一下了。”   杜九道:“不必如此,交朋友嘛,咱们各交各的就是。”   孙不邪说道:“这话倒也不错,他称我师祖,如若排起辈份来,和眼下之人论交,这不就要低了两辈。”   只见无为道长伸手把在彭云脉穴之上,瞧了一阵,道:“不妨事,明日再服两帖药,就可以复元了。”   商八看室中狭小,人数众多,站着已很拥挤,当下说道:“此地不是居留之地,咱们换个地方才行。”   彭云道:“小要饭的知道一处隐秘所在。”   商八问道:“什么地方?”   彭云道:“城外五里,有一座无人居住的宅院,竹林环绕,十分广大,里面装置,应有尽有。”   展叶青道:“如此华丽宅院,何以无人居住呢?”   彭云笑道:“这个么?小叫化就不清楚了,也许是因为闹鬼吧!”   孙不邪道:“既有如此去处,咱们也不必在此停留了,早些赶去……”   目光一掠彭云道:“你能走路?”   彭云道:“慢一点走,大约还可支持。”   杜九道:“我瞧还是杜老三背着你走吧!”   彭云道:“那就多谢杜兄了。”   无为道长道:“趁天色还未大亮,咱们出城去吧!”   杜九背起彭云,当先带路,一行人直向城外行去。   展叶青低声间萧翎道:“萧大侠,你相信鬼神之说么?”   萧翎摇摇头,道:“不信。”   展叶青道:“这鬼神之说,在下本也不信,但世间传说,历千百年而不衰,倒叫在下有些迷惑了,但望能够见见鬼神,以广眼界。”   萧翎心中一直想着岳小钗何以拒绝和自己相见,那里有心情听那展叶青谈神论鬼,最后几句话,根本未曾听到。   展叶青眼看萧翎心不在焉,若有所思,也不多言,放步向前行去。   数里行程,在群豪脚下行来,不须一刻工夫,便已赶到。   此时,天色已亮,抬目看去,只见绿篁依依,环绕着一座规模很大的宅院。   孙不邪一皱眉头,低声问彭云,道:“这座宅院,毫无破落之征,亦无荒凉之感,怎的会无人居住呢?”   彭云道:“错不了,小要饭的记得清清楚楚。”   无为道长道:“既然到了此地,咱们不妨瞧瞧,如是宅中住的有人,咱们不去打扰就是。”   商八暗道:那也只好如此了,加快脚步,抢在最前面,说道:“好,在下先去瞧过。”   穿过竹林,直到大门前面。   只见一对黑漆大门,紧紧的关闭着,不禁一呆,暗道:如是这宅中无人,大门怎会关闭,只怕那小叫化子受伤不轻,神志不清,也许记错了地方。一时之间,呆在门前,不知该如何才好。   但闻身后传来了彭云的声音,道:“小叫化记得清清楚楚,决错不了,商兄推开大门瞧瞧。”   商八心中犹豫不决,听得那彭云之言,只好伸手推去。   一推之下,那木门闻风未动,想是门内已经上了木栓。   商八摇摇头,道:“不对,如是室中无人,这木门怎会关起。”   彭云四下打量了一眼,道:“奇怪呀,小要饭的记得清清楚楚、就是此地,决错不了,商兄越墙而入,进去瞧瞧如何?”   商八看那彭云神志清醒,不似胡言,心中亦动了好奇之感,一提气,越墙而入,启开木门。   彭云说道:“杜兄背我进去。”   杜九抬头看去,只见一道红砖铺成的走道,由大门处,直达二门,打扫的十分干净,那里像无人居住的样子,心中暗道,这样的宅院,怎似无人居住。   心中念转,人却依言踏阶而上,直向门内行去。   商八低声说道:“老三,离我远些,你背着要饭的,万一遇上突袭,只怕应变不易。”   杜九应了一声,落后三步。   商八重重咳了一声说道:“有人么?”   彭云低声说道:“如是有人早该问咱们了……”   语声未落,突闻一个冷冷的声音传了过来,道:“什么事?”   商八微微一怔,停下脚步,一抱拳,道:“打扰好梦,抱歉万分。”   那冷冷的声音又传了过来,道:“你们擅闯私宅,该当何罪,还不快退出去。”   商八回顾了彭云一眼,道:“咱们退回去吧!”   转身向外行去。   彭云低声说道:“商兄,那人,也不是这宅院中的主人。”   商八道:“为什么?”   彭云道:“商兄如若不信,何不问他一声。”   商八想到那人讲话口气冷漠,倒不妨气他一气,当下说道:“阁下亦非这宅院主人,怎生讲话如此无礼。”   他讲这一番话,无非是想气那人,却不料那冷漠声音竟然应道:“世间事,总该有个先来后到,谁要你们来的晚了一步。”   彭云低声说道:“怎么样?他们只不过早到一日,这宅院,并非他们产业。”   商八目光转动,暗道,此刻天色已亮,彭云还要养伤,这宅院甚是广大,他们既非本宅主人,咱们借住一些,又有何妨?   心念一转,高声说道:“如说这宅院么?咱们三日之前,已经有人在此住过,只不过因事他去,今日归来罢了……”   语声微微一顿,又道:“要说先来后到,咱们是早先阁下几日了。不过,此宅亦非我等所有,阁下等既已借住,咱们也不能撵走诸位,好在这宅院甚大,多住几人,也是无妨……”   只听那冷漠的声音接道:“不成,听我相劝,还是快退出去。”   商八心中暗道:我商老二是何等人物,吃四方,赚八面,今日要叫你给唬了出去,那还能在江湖上混么?当下高声说道:“如是在下不愿退走呢?”   那冷漠的声音道:“除非你们活腻了,不想再活。”   商八目光转动,只听出那声音来自紧靠大厅的西厢之中,却是不见人踪何处。   杜九听那人口气很大,心中有气,低声说道:“老二啊!咱们得上去瞧瞧。”   商八道:“好!你不用去了,照顾小叫化子要紧,那人口气之大,想来也不是省油的灯。”   彭云低声嘱道:“商兄小心一些。”   商八道:“不劳嘱咐。”大步直向厅中行去。   这座前院,十分广大,占地约有亩许,商八停身之处,距大厅还有五丈以上距离。   商八行近大厅两丈左右处,突然听得那冷冷的声音又道:“不教而杀,为之虐,但我已经警告过诸位了,你们自己寻死、那就不能怪我了。”   商八心中对那发话人,毫无轻视之心,早已暗中运气戒备,听得这人一番话后,更生警惕,右手探入怀中,摸出两颗宝石,扣在手中。   中州二贾敛聚之富,世无其匹,珠宝堆积了数间房屋之多,他虽不用暗器,但却随时携带着甚多宝石,情势逼人,只好把身上带的宝石,当作暗器施用了。   杜九缓缓放下彭云,低声说道:“听那人口气咄咄逼人,也许真有一点本领,杜老三得去为我们老二,打个接应了。”   彭云道:“你几时自称杜老三了。”   杜九正容说道:“咱们中州二贾,自认萧大侠作咱龙头大哥之后,就变成杜老三了。”   彭云道:“原来如此。”   突闻商八冷哼一声,急向后退了回来。   杜九吃了一惊,纵身而起,飞落在商八的身侧,急急问道:“老二,受了伤么?”   商八眉头紧皱,不答杜九的话,却卷起了左手袖管。   杜九凝目望去,只见商八左手小臂上,刺着一枚小箭。   说它是箭,其实比针大不了多少,伤处泛起了一片深紫之色。   杜九伸手欲拔毒箭,商八却突然一收左臂,疾退两步,道:“针上剧毒强烈,无法使用手触及。”   说话之间,萧翎、孙不邪,无为道长和司马干联袂而入。   彭云急急说道:“道长快去看过,商老二中了毒药暗器。”   无为道长加快脚步,奔行到商八身侧,低头望了那暗器一眼,骇然说道:“蛇头追魂箭。”   杜九吃了一惊道:“蛇头追魂箭?”   商八道:“怎么?很危险么?”   无为道长道:“不错,贫道听先师说过这等暗器,奇毒无比,但自贫道出江湖之后,从未听说过这蛇头追魂箭在江湖上出现过,此刻骤然出现,显然那施暗器之人,是大有来历的人物了。”   萧翎道:“怎么?道长无法解去箭上之毒么?”   无为道长道:“据贫道所知,除了施放暗器之人的独门解药之外,天下名医很少人能够解这追魂箭上之毒。”   伸手点了商八臂上两处穴道。   萧翎回顾了杜九一眼,道:“施放暗器之人,还在此地么?”   杜九瞧了那临大厅的西厢一眼,道:“大约还在西厢之中。”   萧翎道:“有劳道长替我商兄弟稳住毒伤,在下去向他讨取解药。”举步向厅中行去。   无为道长本想劝阻萧翎,但见他行动之间,自有一股豪雄气度,心中暗暗忖道:此人的确是与众不同,竟未再多言。   孙不邪低声说道:“老叫化去助他一臂之力。”   萧翎自出道之后,连会武林高人、枭雄,时间虽然不长,但经验却是长进了不少,一面向那西厢行进,上一面暗中运气戒备。口中却说道:“室中那一位高人,在下萧翎求见。”   但闻西厢之中,传出来一个冷漠的声音,道:“无暇接见。”   萧翎怔了一怔,道:“在下以礼求见,兄台这等拒人于千里之外,就不觉太过无礼么?”   那冷漠的声音,重又传了过来,道:“在下等素不和武林人物搭讪,阁下还是离开的好。”   萧翎原想入侵住宅,屈在己方,好言讨些解药,治疗好商八身受之毒,也就算了,却不料对方的口气,竟如此冷漠难听,不禁动了怒火,冷笑一声,道:“阁下口气如此之大,未免有些小视天下英雄了。”   那西厢之中,又响起那人冷若冰霜的声音、道:“从此刻起,在下不再回答任何问话,阁下如再向前一步,当心那蛇头追魂箭,取尔之命。”   萧翎凝立不动,长长吸了一口气,双手伸入怀中,戴上了千年蛟皮手套,缓缓说道:“萧某敬谨候教。”   过了半晌,仍不闻那西厢中有人答话。   这时,孙不邪已跟进萧翎身侧,低声说道:“据老叫化所知、当今武林之世,能施用那蛇头追魂箭的人物,只有一人,但那人早已陷身禁宫之中,禁宫未开,自是不会出来,这人不知是何许人物,竟然也会施用毒绝一代的奇形暗器,萧兄弟,你要小心一些对是。”   萧翎点点头,道:“多谢老前辈的关心……”   语声微微一顿,接道:“老前辈不要和晚辈一齐涉险了。”   孙不邪点点头,移步退了下去。   萧翎提高了声音,道:“萧翎已经告罪,阁下置之不理,萧某只好闯进去了。”   他心想商八武功不弱,那人能一击射中商八,足证明那人手法,的确是非同小可,是以,亦不敢丝毫大意,一面移步前行,一面全神贯注,留神着四面八方的动静。 第七章 举步留痕显绝技   行约七八步,瞥见寒芒一闪,电射而至,不但来势奇速,而且无声无息。   萧翎右手一挥,接住了一枚蛇头追魂箭、心中暗道:此人手法之快,果然是惊人的很,如若我不是早已留心,只怕在不知不觉中,就要伤在这蛇头追魂箭下了,如若我没有戴着千年蛟皮手套,只是看到蛇头追魂箭射了过来,也是无法对付。   但闻那西厢中传出来冷漠的声音,道:“好手法,出道江湖以来,很少有人能够接得住我这蛇头追魂箭……”   语声微微一顿,接道:“不过我那蛇头追魂箭上,淬有剧毒,奇恶无比,阁下用手接到,只怕也无法逃过中毒之危。”   萧翎冷冷说道:“只怕未必!”   那西厢之中,传出来一声哈哈大笑,道:“阁下如是不信在下之言,你何妨运气一试。”   萧翎缓缓举起手中的蛇头追魂箭,冷冷地说道:“来而不往非礼也,但愿阁下也能接住你自己的暗器。”   说话之中,已经暗运功力,话落口,高举的右手一弹,手中的蛇头追魂箭疾飞而出,直向西厢飞了过去。   他暗器手法得自柳仙子,柳仙子又是以暗器。轻功,称绝江湖,这弹指发射追魂箭的手法,只瞧的孙不邪暗暗称赞不已。   那西厢中人,一直长笑不绝,看到萧翎弹指发箭之后,笑声突然中断。   显然,那人亦为萧翎那弹指发箭的手法震骇不已。   萧翎右手弹出蛇头追魂箭,左手已然暗暗的护往要害,快速向西厢冲去。   那西厢距萧翎不过两丈多远,萧翎一跃之下,已然落到西厢门前。   只见双门紧闭,连窗子都是关的十分严紧。   萧翎心知此刻处境险恶异常,也顾不得打量四周的形势,飞起一脚踢中木门。   但闻砰然一声大震,木门大开。   萧翎在飞脚踢向木门的同时,人也向旁侧闪避开去。   他对那人发射蛇头追魂箭的手法,心中亦存畏惧,心知如若在自己踢开木门的一瞬,那人及时发出蛇头追魂箭来,势必要伤在那追魂箭下不可。   那知,那人竟未发出追魂箭来。   萧翎等候了片刻,才突然一个翻身,闪入室内。   凝目望去,只见靠后窗处,站着一个青衣人。   那人面窗而立,背对大门,对萧翎行入室中,浑如不觉。   萧翎轻轻咳了一声,道:“在下幸未辱命。”进了西厢。   那青衣人冷冷说道:“在下入得江湖之后,就闻得萧翎大名,今日一见,果不虚传。”   萧翎道:“过奖了!阁下蛇头追魂箭,无声无息,快如电闪雷奔,在下也是初次见识。”   那青衣人语气大见缓和,说道:“你闯入西厢中来,有何见教?”   萧翎道:“在下一位兄弟伤在阁下的蛇头追魂箭上,在下想讨点解毒之药。”   那青衣人缓缓说道:“只有这一件事么?”   萧翎道:“不错,只有这一桩事情。”   青衣人道:“想要解药不难,但在下也有一个条件。”   萧翎道:“什么条件?”   青衣人道:“在下奉上解药之后,诸位要立刻远离此地,如蒙见允,在下就立刻奉上解药,阁下如是不肯答允,那就只有让你那位兄弟毒发而死了。”   萧翎略一沉吟,道:“如若在下那位兄弟,是伤在别人手中,阁下能够慷慨赠药,别说只此一个条件,就是十个八个条件,萧某亦无不答应的道理,可惜的是,在下那位兄弟,是伤在你阁下的蛇头追魂箭下,萧某同来之人甚多,必得和他们商量……”   青衣人似是已经不耐烦,怒声说道:“这么说来,阁下是不答应了?”   萧翎道:“此刻还难决定!”   青衣人道:“好!你去和他们商量之后,再来此地和我谈吧!”   萧翎心中暗道:远离此地,条件并非苛刻,只是孙不邪,无为道长,都是有头有脸之人,我如提出此事,不知他们的感想如何,心中念头一转,说道:“在下愿尽心力、说服同来之人,远离此地,但请兄台先以解毒药相赐,救人如救火,拖延不得。”   青衣人道:“你先去和随来同伴商量好了之后,再来不迟。”   萧翎心中微生愠意,道:“杀人偿命,欠债还钱,阁下伤了人,难道就可以不闻不问了么?讨取解药,和远离此地,乃是两件事情、不能混为一谈。”   青衣人冷笑一声,道:“阁下之意呢?”   萧翎道:“在下想请问一句,除了我等远离此地之外、不知是否还有其它之法。”   青衣人冷冷说道:“还有一个办法。”   萧翎道:“请讲。”   青衣人道:“那解毒药物,就在我的身上,阁下要有本领,尽管出手抢夺。”   萧翎自进入房中之后,和那青衣人谈了很多的话,那青衣人始终未回过一次头。   萧翎冷笑一声,说道:“除此之外,再无其它办法了么?”   青衣人道:“在下想不出还有什么办法。”   萧翎沉吟了一阵,道:“既是如此、在下就放肆了。”   青衣人道:“不用客气,尽管出手。”   萧翎暗中运气,护住了全身要害大穴,缓步行了过去。   他一直行到那青衣人的背后,那青衣人仍然背他而立,站着不动。   萧翎右手扬起,正欲劈出,但却又突然停了下来,说道:“阁下何不回过头来。”   青衣人身子转动,慢慢的转过脸来。   萧翎一和他目光接触,不禁吓了一跳。   只见那人一张脸,其黄如金,闪闪生光,倒是说不出它那里难看,但怎么看也不像一张人脸。   萧翎镇静了一下心神,缓缓说道:“阁下戴的面具不错。”伸出手去,缓缓向那人左腕之上抓去。   那人肃立不动,直似不知萧翎抓向左腕。   萧翎出手一抓之势,暗含着很多变化,既可易抓为索,亦可弹指击出,全看那青衣人如何应付,再行随机应变。   但事情竟然又出了萧翎的意料之外,那人竟然沉着无比,眼看萧翎手指就要触及手腕,那青衣人仍然静站不动。   萧翎右手加速,一把扣住青衣人的左腕。   只觉那青衣人的左腕坚硬,冰冷,有如一块金铁一般,不禁心头骇然。   但闻那青衣人冷笑一声,右手突然伸出,反向萧翎右腕划去。   萧翎目光一转,看他右手纤细白嫩,但却留着很长的指甲,左手一抬,挡开一掌,右手同时松开那青衣人的左腕,疾退三步。   青衣人冷笑一声,道:“阁下已经中了剧毒,一盏热茶工夫之内,剧毒就要发作,你可以去准备后事了。”   他不知萧翎手中戴着千年蛟皮手套,百毒不侵,刀枪难伤。   萧翎心中暗道:这一双千年蛟皮手套,帮了我不少大忙。抬起左手,望了一眼,缓缓说道:“为什么?”   青衣人道:“我这指甲之上,含有剧毒,你左手被我划中,自然是非死不可。”   萧翎哈哈一笑,道:“阁下暗器经过了剧毒炼制,右手指甲上,竟然也含有剧毒,足见是一位用毒的大行家了,可惜在下不畏百毒。”   青衣人呆了一呆,道:“抬起左手,仔细瞧瞧。”   萧翎道:“不用瞧了,在下自知百毒不侵。”   青衣人仍是有些不信地说道:“我指上之毒,与众不同,不论何等英雄人物,只要沾染上少许,片刻即将发作。”   萧翎道:“阁下既是不信,那也是设法子的事。”陡然欺身而上,一掌迎胸拍去。   那青衣人眼看萧翎仍能施袭,心中惊愕万分,两手一抬,迎向萧翎的掌上击去。   萧翎适才扣住他左腕穴脉,觉得如抓在金铁之上,对他那长袖掩遮的左手,早已留上了心,看他抬起左手攻来,立时一沉掌势,避开一击。   凝目望去,只见那人露出的左手,一片黝黑中突出三个两寸长短的尖利锋芒。   原来,这人的左手,竟是钢铁铸成的一只假手。   萧翎冷笑一声,道:“阁下以铁手当兵刃,当真是异想天开。”   那青衣人不答萧翎问话,左手、右掌,片刻间各攻三招。   这几招绵密迅快,迫得萧翎连退了三步,才找出反击之机,双掌连环攻出,倏忽之间,还击八掌。一面暗自忖道:如若不把此人制服,只怕不易取到解药。   就这一分心神,那青衣人又找到了反击的机会,展开了一轮快攻。   只见他铁手上锋尖闪光,右手掌势疾如流星,铁手难及的空隙,右掌却适时而至,递补上左手留下的空隙。   萧翎虽然戴着于千年蛟皮手套,但眼看青衣人手上闪动的寒光,心理上生了一种畏惧,不敢和他铁手相触。   这一来,萧翎不觉吃了大亏,一时间,竟然无反击之能。   正搏斗间,突闻得一声低喝,道:“住手!”   那青衣人闻声而退,倒跃五尺。   萧翎停下手,转眼望去,只见一个面目俊秀,身着蓝衫,手提玉箫的少年,当门而立。   那倨傲不可一世的青衣人,一见那蓝衫少年,竟然规规矩矩的欠身一礼,道:“见过公子……”   那手提玉箫的蓝衫少年举手一挥,道:“不用多礼。”   那青衣人应了一声退到一侧。   那手提玉箫的蓝衫少年两道森寒的目光,投注在萧翎身上,打量了一阵道:“阁下什么人?”   他眉宇间充满着杀机,但语气却十分客气。   萧翎道:“在下萧翎。”   那蓝衫人脸上怒容忽消,微微一笑,道:“原来是萧兄,久仰了……”   语声微微一顿,接道:“兄弟刚一见到萧兄之面,就有点怀疑是你,要不然,兄弟也不会这般客气了。”   萧翎道:“兄台如何称呼?”   蓝衫人沉吟了一阵,道:“朋友们都称我玉箫郎君。”   萧翎心中一动,暗道:玉箫郎君,那是蓝玉棠的表哥了,口中却缓缓应道:“阁下号称玉箫郎君,手中又提着玉箫,定然是一位吹箫的能手了。”   玉箫郎君微微一笑,道:“这音律之学,兄弟是稍解一二。”   萧翎心中道:太客气了,昨宵听你吹箫,把一管玉箫吹得幽美动人,如泣如诉,九曲百转,古时有人能吹箫引凤,想来不过如此了。   那人久久不闻萧翎的答话,又道:“萧兄对音律之学,定然是造诣极深了。”   萧翎急说道:“兄弟对音律之学是一窍不通。”   玉箫郎君道:“萧兄言重了……”目光一掠那金面青衣人,接道:“萧兄怎会和兄弟的从人打起来?尚望见告一二,兄弟定要让他给萧兄赔罪。”   萧翎心中暗道:他对我这般客气,定然是有他的原因,不管原因为何,我应该借此机会,先讨来解药再说。   心念一转,缓缓说道:“赔罪实不敢当,在下一位兄弟,伤在蛇头追魂箭下,兄弟到此只望能讨些解药。”   玉箫郎君望了那青衣人一眼,缓缓说道:“你怎地又施用那绝毒的暗器伤人了,还不快把解药拿出来。”   那青衣人道:“他们要强行借宿这座巨宅,我只好给他们点颜色瞧瞧,使他们知难而退了。”   萧翎心道:这两人名虽主仆,但仆人对主人,并非十分敬畏。   那青衣人口中虽然和玉箫郎君顶嘴,但右手却已从怀中摸出了一个玉瓶,倒出了一粒丹丸,递向萧翎。   萧翎手上戴着千年蛟皮手套,不畏剧毒,伸手接去。   玉箫郎君两道冷电一般的眼神,一直瞧那青衣人铁手,似是生恐他对萧翎暗施算计。   那青衣人已知萧翎不畏剧毒,也未施展毒手,规规矩矩的把丹丸交到萧翎手中。   玉箫郎君微微一笑道:“只要你那位朋友确是中蛇头追魂箭之毒,服下这粒药丸,一个时辰之内,伤势就可以完全复元了。”   萧翎道:“多谢赐药盛情。”   玉箫郎君轻轻咳了一声,道:“兄弟有一个不情之求,还望萧兄答允。”   萧翎心中暗道:既是不情之求,又要我答允,那是毫无商量的余地了,口中却说道:“什么事,只要兄弟力所能及,我是无不答允。”   玉箫郎君道:“兄弟今宵要借此宅院,和一位朋友谈些事情,不想有其它之人混杂其中,还望萧兄答允,能够给兄弟一个方便。”   萧翎目光一转,只见那青衣铁手人,满面激愤之容,似是对玉箫郎君和萧翎这般客气,大感不满。不禁心中暗感奇怪,忖道:他们主仆二人,对我竟是两种大不相同的态度,主人如此客气,仆人却是如此激愤,不知我萧翎何处开罪了他。   但闻玉箫郎君道:“萧兄意下如何呢?”   萧翎道:“此刻兄弟还难决定,在下去和两位同行到此的前辈,商量一下,再回兄台之话如何?”   玉箫郎君冷笑一声,道:“你说的可是老叫化和那牛鼻子老道么?”   萧翎道:“是的!那老叫化乃丐帮中硕果仅存的孙老前辈,那道长,乃是当今武当派的掌门人,无为道长。”   玉箫郎君说道:“武当派空得虚名,自号为五大剑派之首,其实那几招登不得大雅之堂的剑招,只能唬唬乡愚之辈罢了……”   他仰起脸来,长长吁一口气,道:“至于丐帮么?那更见不得人了,一群老少混杂、褛衣百结的乌合之众,人数虽多,但却不堪一击。”   萧翎听得怔了一怔,暗道:好大的口气,那沈木风也不敢说出这等夸大之言,口中却缓缓应道:“阁下瞧不起丐帮和武当派中人,自是有着惊人的绝技,但兄弟却是和他们相处融洽,敬重他们为人,因此,必先得和他们商量一下,才能决定。”   玉箫郎君答道:“我只要萧兄答允,离开此地,余下之人不肯走,那是自找苦吃了。”   萧翎道:“这个,容在下先和两位同来之人商量一下,再来回话。”也不让那玉箫郎君再接口,转身向外行去。   那青衣铁手人心中大为不满,冷哼一声,欲待追袭,却被那玉箫郎君伸手劝阻。   萧翎大步行出室外,奔到商八身前,伸手递过手中丹丸,说道:“快把这粒解药服下。”   那蛇头追魂箭,果然是恶毒无比,商八中毒不久,已然是难再支撑,脸色铁青,冷汗涔没而下。   但他神志还很清醒,接过萧翎手中的丹药吞了下去。   萧翎眼看商八痛苦之状,心中极是骇然,暗道:这蛇头追魂箭,果然是厉害无比,但不知这解毒丹丸,是否果如那玉箫郎君所言,能够在片刻之间,大见功效。   此刻,他心中第一件要事,就是希望商八的伤势早愈,是以,双目一直投注在商八的身上,瞧着他的变化。   果然,这独门的解毒丹丸,有着神奇无比的速效作用,商八服下不久,已见功效,头上的冷汗首先消退。   萧翎长长吁一口气,低声对杜九说道:“带他到一处安静所在运气调息,那赠药人告诉我,对症用药,一个时辰之内,就可完全复元。”   商八望了萧翎一眼,欲言又止,在杜九扶持之下,行到一株花树下面,盘坐调息。   孙不邪待商八去后,才低声问萧翎道:“你见过那人了?”   萧翎道:“见到了他们主仆两人。”   无为道长道:“我们见到一个执箫蓝衫人行入室中……”   萧翎道:“那是主人,还有一位左臂上装着一只铁手的青衣仆人,射中商兄弟的毒箭,就是那仆人所放。”   无为道长一皱眉头,道:“仆人有此能耐,那主人的武功,更是高强了。”   萧翎心中暗道:何止高强,尚且孤傲不可一世,根本就未把你们丐帮和武当派放在眼中,但是如若据实说出,必将大伤两人的颜面,只好忍下,点头说道:“主人武功如何,在下未曾试过,但和青衣仆人交手数招,的确是高明的很。”   孙不邪道:“你可曾问了他姓名?”   萧翎道:“他未说出姓名,但却自号玉箫郎君。”   孙不邪喃喃自语道:“玉箫郎君,玉箫郎君,从未听过这名字啊!”   萧翎道:“看他年岁,不过二十五六……”略一沉吟接道:“如若在下没有看错,那玉箫郎君,就是咱们在罗氏宗祠中听到的吹箫之人。”   无为道长道:“那是咱们的朋友了,应该上去见过才是。”   萧翎摇摇头说道:“不用了,他生性孤傲,只怕是不愿和咱们谈话……”   凝目思索片刻,接道:“他愿在暗中帮助咱们,只怕是别有原因,唉!那玉箫郎君,对我还算客气一些,但他那位青衣仆人,却一直把我视作深仇大恨的人,怒目相视,大有立刻扑杀之心。”   孙不邪摇摇头,道:“当年老叫化闯荡江湖之时,也遇到了不少生性冷僻的怪人,但如像这等既敌又友的人,却是从未见过。”   萧翎缓缓说道:“有很多事,在下是无法了然,想来,这其中必有着十分微妙的原因。”   孙不邪道:“什么原因呢?”   萧翎心中暗道:此事只怕和我那小钗姊姊有关,内情未明之前,又不便说出口来,只好支吾以对,道:“此刻内情,在下亦是难作揣测,只好等着瞧了。”   无为道长已瞧出萧翎似有着难言之隐,示意孙不邪不要再问。   萧翎转过话题,道:“那玉箫郎君赠药之时,曾有一个条件。”   无为道长道:“什么条件?”   萧翎道:“他要咱们撤离此地。”   一阵风彭云接道:“为什么?此地又非他们所有。”   萧翎道:“大约他要在此地会见一个朋友,不愿咱们惊扰。”   无为道长道:“既是如此,贫道之意,不如离开此地算了。”   孙不邪道:“萧兄可曾答应了他?”   萧翎道:“在下不敢独断做主,来和两位老前辈相商。”   孙不邪道:“不论那玉箫郎君武功如何高强,咱们也不能就此退走。”   萧翎微微一怔,暗道,这位老前辈好名之心,看来是尤强过我们年轻人。口中却缓缓说道:“那玉箫郎君说的虽然客气,却十分坚决,如果咱们不答应,只怕要引起一场纷争。”   孙不邪道:“如若咱们就此撤走,那未免太过示弱于人了。”   萧翎道:“老前辈之意呢?”   孙不邪哈哈一笑,道:“总要给咱们一个交代才是。”   这几句说的声音甚高,似是有意要那室中之人听到。   果然,西厢中传出来玉箫郎君的声音,道:“什么人说话敢如此无礼。”   萧翎心中暗自奇怪,忖道:如是孙不邪故意要和那玉箫郎君为难,倒也不像,不知何故竟要坚持留此。   只听孙不邪道:“老叫化子。”   但闻一声冷笑,传了过来,玉箫郎君缓步行了出来,一脸冰冷肃杀之气,一语不发,直对几人行了过来。   萧翎心中暗道:要糟,看来今日这一架,恐怕是打定了。   他虽未和玉箫郎君动过手,但想到那青衣人的高强武功,这主人必将是一位绝世高手,生恐他突然一击,伤了那孙不邪,立时一横身,挡在孙不邪身前,一拱手,道:“兄台息怒。”   玉箫郎君一皱眉,道:“萧兄,可是想替人出头么?”   萧翎心中怒道:我好言相劝,你怎能如此无礼。当下说道:“在下适才亦曾说明,萧某一人,难作主意,我等商议此事,留去并未决定,兄台气势滔滔而来,那未免有些欺人过甚了。”   玉箫郎君脸色一变,冷冷说道:“在下不愿和你为难,你最好置身事外,不用多管闲事。”   萧翎道:“兄台如此迫逼,萧某岂能不管。”   玉箫郎君道:“这么说来,你是一定要管了?”   萧翎点点头,道:“情势逼人,那也只好挺上了。”   玉箫郎君脸上神色连变,显然心中激动万分,双目凝注在萧翎面上,大有立刻出手之意。   萧翎亦是全神戒备,蓄势相待。   双方相持了一刻工夫,玉箫郎君终于忍了下去,冷冷说道:“看在她的面上,再让你们商量一下,一顿饭工夫之内,再不撤离此地,别怪在下无礼了。”   说完,也不待萧翎答话,转身而去。   萧翎心中暗道:看在她的面上,她是谁呢?难道指的是小钗姊姊么?   此刻,他已确定了这玉箫郎君,就是昨夜吹箫之人,就昨夜所见情势,这玉箫郎君和那蓝玉棠,似是都对岳小钗有着很深的爱恋,使他们表兄弟间,亦闹的水火不容……   只听孙不邪喃喃自语道:“果然是那支玉箫……”   萧翎怔了一怔,道:“那玉箫怎么了?”   孙不邪轻轻叹息一声,道:“老叫化见过那支玉箫,虽然相隔十年,但老叫化仍然记忆犹新,只是执箫的人不同罢了。”   萧翎正想追问内情,突闻无为道长叹息一声,道:“好精深的内功。”   萧翎低头望去,只见那玉箫郎君行过之处,留下了一行清晰的脚印。那脚印不但清晰可见,而且深浅如一,心中大是骇然。暗道:暗中施展内力,留下脚印,难在这力道竟能用的如此均匀。   萧翎心中想道:既然孙不邪已经知道了那玉箫的来历,那就不难找出玉箫郎君的出身,亦不用在此地问他了。   转眼望去,只见孙不邪仰脸望天,不知在想的什么心事、当下低声说道:“老前辈,可是决心留此么?”   孙不邪道:“不用了,我已见了那玉箫,咱们自然该走了。”   萧翎心中暗道:原来,你是要激怒那玉箫郎君,用心就是想瞧瞧那支玉箫,口中却说道:“老前辈决定要走么?”   孙不邪道:“不错,咱们已经见过了那玉箫,留在此地,老叫化也没有什么用了。”   萧翎心道:原来他老谋深算,用心只在证实他心中所想之事,但我已和那玉箫郎君叫上了阵,当该如何,倒是要费思量了,还有他今夜要会之人,不知是不是小钗妹姊?   一时间,只觉得心乱如麻,思潮起伏,不知如何才好。   无为道长似是已瞧出了萧翎的为难之处,轻轻叹息一声,道:“萧大侠可是想留在这里么?”   萧翎道:“那玉箫郎君限咱们一顿饭工夫之内撤走,咱们如若依他之言,撤离此地,未免是太过示弱,如是决定留在此地,只怕是难免一场恶战,此时此情,真不知如何才好。”   无为道长略一沉吟,道:“贫道之意,不如取一个中庸之策。”   萧翎心中忖道:此乃两个极端,除了依他之限,离开此地外,只有留在此地,和他硬拼一场,那有什么中庸之道。   心中念转,口中却说道:“请教道长。”   无为道长道:“如若为着争宿于这座宅院之中,彼此动手拼命,那难免是有些小题大作了,但如咱们就此撤走,那又未免太过示弱于人。贫道之意,咱们不妨依限撤走,但临走之际,萧大侠亦不妨现露一两招绝技,给他们瞧瞧。”   萧翎心中暗道:这话倒也不错,炫耀一下之后,依限撤走,双方都可保下面子,倒也不用彼此用出全力拼命了,当下点头说道:“道长,话虽说得不错,但在下却不知如何一个炫耀之法。”   无为道长微微一笑,道:“那执箫人,举步留痕,武功虽然高强,但贫道相信萧大侠也决不会输给他……”   语声微微一顿,又道:“每一个人,不论才气如何超绝,但亦无法把每一种武功,都练到出神入化之境,必有所长,亦有所短,萧大侠在炫耀武技之时,尽量弃短用长就是。”   萧翎忖道:就目下情势而言,那也只有如此,点点头,道:“好吧!”   无为道长回顾了展叶青一眼,道:“你带着随来此地的弟子,先退出这座宅院。”   展叶青心中虽然有些不愿,但他对师兄素来敬重,一言不发,带着随来的武当弟子,退了出去。   孙不邪望了一阵风彭云一眼,道:“你也退出去吧!”   彭云应了一声,缓步走了出去。萧翎望望那端坐在花树下,运气调息的商八,心中暗道:虽是旨在炫耀武技,但亦可能为情势所迫的真正动手,商八伤势甚重,留在此地,只怕有些不妥,万一打起来,无法分神照顾于他,但他此刻正在运气调息,又不便惊动于他,该当如何才是。   孙不邪一看萧翎神色,已猜知他心中为难,微微一笑,道:“萧兄炫耀武功之时,不用分心他顾,老叫化和无为道长,大概可以保护那商八的安全。”   萧翎道:“好!那就重托两位了。”   顿饭时光,弹指即过,萧翎等也不过刚刚把事情安排好,那西厢中已传出玉箫郎君的声音,道:“时限将届,诸位要作何打算?”   这几句话说的声音不大,但却字字句句,钻入人耳之中,听得清晰异常。   萧翎回顾了孙不邪和无为道长一眼,道:“两位不用相助在下……”   语声微顿,高声说道:“萧某还有事情请教。”   西厢中传出来玉箫郎君的声音,道:“阁下还有什么事?”   萧翎道:“兄台可否请出室外一晤。”   玉箫郎君道:“在下出口之言一向铁案如山,如若时限届满,诸位仍不肯走,只有死亡一途,萧兄如想说服在下,那是白费心机了。”   萧翎心中大怒,冷冷说道:“我等原本想走,但阁下如此说,在下等恐又要改变主意了。”   玉箫郎君道:“如何一个改变之法?”   萧翎道:“就凭那几句话,我等纵然要走,也要一顿饭工夫之后再走。”   玉需郎君冷笑一声道:“萧翎,我已经对你忍让的太多了。”   萧翎道:“在下一生之中,亦从未这般的忍气吞声。”   玉箫郎君道:“还有盏茶工夫,就满了一顿饭的时光。”   萧翎冷哼一声,不再理会玉箫郎君,却转脸望着孙不邪和无为道长说道:“此人如此狂傲,实叫人难以忍受,看来咱们还得留在这里了。”   无为道长道:“小不忍则乱大谋,眼下沈木风气焰极盛,咱们对付沈木风,已有顾此失彼之感,何苦再树大敌。”   萧翎轻轻叹息一声,道:“道长说的不错,咱们再让他一步就是。”   无为道长目光一掠孙不邪道:“为了息事宁人,咱们早走一步如何?”   孙不邪道:“好吧!老叫化老了,早已没了火气。”   萧翎正待招呼商八等离开,突然闻到一声冷笑,传了过来,道:“你们是自绝而死呢?还是要在下动手?”   孙不邪回目望去,只见玉箫郎君,手提玉箫站在一丈开外,满脸杀气,一个青衣人,站在玉箫郎君身后。   这时,那青衣人,已把脸上的面具取下,露出本来面目,只见他脸色铁青,隐隐闪光,颚下虽未留须,但看上去,却在三十以上的年岁。   萧翎回顾了孙不邪一眼,只见他眉宇间怒容隐现,显然,玉箫郎君的狂傲,激起了这个丐帮名宿的怒意。   萧翎冷然一笑,道:“阁下之意,可是说我等自绝而死么?”   玉箫郎君道:“如是在下动手,只怕各位要吃上一番大苦头了。”   萧翎道:“阁下可知道一句话么?”   玉箫郎君:“什么话?”   萧翎道:“大丈夫可杀不可辱。”   玉箫郎君冷然一哂,道:“诸位可是宁死,不受辱了。”   萧翎肃然说道:“不过,在下等亦不愿自绝而死。”   玉箫郎君道:“如何一个死法,诸位自然是可以选择了。”   萧翎听他口气,愈来愈大,愈来愈难听,不禁心中火起,暗道:就算咱们非输你不可,那也难以忍下此种之气,今日不论胜败,是非得和你打一场了。   心念一转,冷冷说道:“咱们不愿自绝,自然是要你动手了。”   玉箫郎君脸色一变,冷冷说道:“不见棺材不掉泪,不到黄河不死心,你们那一个先死?”   萧翎一挺胸,道:“区区愿先试锐锋。”   玉箫郎君一皱眉头,道:“你要第一个讨死么?”   萧翎道:“在下是第一个出手,是否会死,就很难说了。”   语声微微一顿,又道:“也许在下偶尔失手,伤了阁下呢?”   玉箫郎君冷冷说道:“人人都说你萧翎狂傲自负,今日一见,果是不差,你既然一定要自行讨死,在下只好成全你了。”   言下之意,似是一动手,萧翎是必死无疑了。   萧翎心中暗道,这玉箫郎君如此的冷傲怪僻,而不自知,倒要指我萧某人自负狂傲,这人世间的事,有时毫无道理可言,当下说道:“咱们是鹿死谁手,片刻即可分晓,那也不用早先夸口了。”   玉箫郎君突然欺身而上,一箫点向萧翎的前胸,道:“躺下去!”   萧翎已和那青衣铁手人动过了手,心知身为主人的玉箫郎君,武功必将在铁手仆人之上,是以早作戒备,就在玉箫郎君扬手一箫点来之时,萧翎右手也同时横向箫上拍去,人也横里向旁侧跃去,口里应道:“只怕未必。”   话刚出口,突觉一股暗劲,击中在前胸之上。   萧翎早已暗运罡气护身,这一指虽然来的突然,亦为那护身罡气挡住,幸未受伤,但心中却是大感骇然,暗道,这一股暗劲,不知何时发出,如若是随着那玉箫击来,决不致来的如此快速,倒是难怪他夸口要我躺下了,如是我没有罡气护身,这一击,打中穴道,必将如他所言,躺下不可。   那玉箫郎君眼看暗发的劲力,击中了萧翎的前胸,但萧翎竟是若无其事一般,仍然站着不动,却被一股反弹之力;把暗劲挡住,亦不禁为之骇然,忖道:原来,他竟练有了玄门绝技,至高至上的护身罡气。   两人虽然各自心生惊骇,但彼此间动手相搏招数,并未停下。   但见玉箫郎君手中玉箫一沉,避开了萧翎抓向玉箫的五指,陡然又翻了上来,点向萧翎右脉。   萧翎右腕一挫,收了回来,左手拍出一掌。   一掌发出,招数连绵而出,片刻之间,已然连续攻出一十二掌。   玉箫郎君疾快的向后退了三步,道:“阁下用的是那南逸公的闪电连环掌?”   萧翎停下手,冷冷说道:“不错,阁下的见识倒是很广。”   心中却是大感骇然,暗道:这人不但武功高强,而见识亦很渊博。   但闻玉箫郎君说道:“这套掌法,你由何处学得?”   萧翎道:“这个么……歉难奉告。”   玉箫郎君道:“在下相询之意,是想问个明白,是他亲手相授的呢?还是你由那记载的秘籍之上学到的。”   萧翎道:“自然是亲手所授。”   玉箫郎君道:“这么说来,那南逸公还活在世上,没有死了……”   语声微微一顿,又道:“他人现在何处?”   萧翎道:“他老人家还活在世上就是,现在何处,恕不奉告。”   玉箫郎君道:“哼,你就是不说我也能查得出来。”玉箫一起,点了过来。   萧翎掌势横击,斜斜向玉箫劈了过去。   玉箫郎君暗道:这人狂妄得很,竟以手掌接我玉箫,必得给他些苦头吃吃才行。   念头一转,玉箫疾沉,反向萧翎手上迎去。   但见萧翎五指一握,竟然把玉箫抓在手中。   玉箫郎君心中暗自怒道:你这是自找苦吃了,怪不得我。   当下暗中运气,一转玉箫。   原来玉箫郎君手中玉箫有着甚多极小尖厉的石尖,以那玉箫郎君深厚的内功,运气转箫,很少有人能不为那石尖所伤。   但萧翎却仍然紧握着玉箫,不但毫无伤损,而且更加握的紧了一些。   玉箫郎君一皱眉头道:“阁下武功,果然高强的很……”   语声一顿,接道:“松开我手中玉箫!”   萧翎心中暗道:彼此为敌,怎能要我放开你手中玉箫,想是这玉箫名贵,怕它损伤了。心中念转,手却依言放开。   玉箫郎君似是未料到,自己这一喝,萧翎竟然放手松开了玉箫,当下后退了三步,冷冷说道:“萧兄倒是很听兄弟的话。”   突然扬起手中玉箫一抖,月光下,只见无数细如牛毛的寒芒,由那玉箫孔中,分飞而出。   原来这看去十分古雅的玉箫。竟然是内有机簧、暗藏毒针。   萧翎望了那玉箫一眼,冷冷说道:“原来阁下这玉箫,还能发射如此恶毒的暗器,当真是叫我萧翎又大大的开一次眼界。”   玉箫郎君道:“如非阁下很听在下之言,只怕早已伤在那毒针之下。”   萧翎道:“你那萧里藏毒针的方法,虽然奇妙恶毒,叫人防不胜防,但未必就能伤到我萧翎。”   玉箫郎君不知萧翎手上戴有千年蛟皮手套,刀剑难入,当下冷笑一声,道:“箫中机簧十分强硬,你纵有罡气相护,也无法阻挡那尖细的毒针刺入。”   萧翎心道:他要我松了玉箫,原是一片好意,那也不用和他论辩了,当下不再言语。   但听玉箫郎君接道:“我已手下留情、阁下还不肯知难而退么?”   萧翎暗道:我如果答应退出,此人必将大施毒手,造成一番杀劫,无论如何必得想个法子,把这玉箫郎君制服不可……   萧翎缓缓拔出背上的长剑,道:“阁下玉箫招数,定然十分精妙,在下倒希望再领教阁下几招精绝箫法。”   玉箫郎君冷笑一声,道:“萧翎,你可知道在下为什么处处对你手下留情么?”   萧翎道:“在下不知。”   玉箫郎君道:“为了一个人。”   萧翎道:“什么人?和在下有何关联?”   玉箫郎君脸上杀气直透眉宇,冷冷说道:“我生平之中,从未对任何一个人,有过如此的忍耐,对你萧翎,可算是例外的例外。”   萧翎一皱眉头,接道:“阁下不用有所顾虑,我萧翎就是萧翎,和任何人都无关连,你只管放手施为。”   玉箫郎君双目神光一闪,冷冷说道:“你是要迫我出手么?”   萧翎道:“在下并无逼迫阁下出手之意,但也不用阁下对我手下留情,咱们各凭武功,以决胜负就是。”   玉箫郎君向天打个哈哈道:“好!小心了。”陡然一箫,点了过去。   萧翎口中虽然说得轻松,但他内心之中,却是丝毫不敢有轻视对方之心,一吸气,陡然间,向后退了三尺。   玉箫郎君冷笑一声,玉箫挥动,连攻三箫。   虽只攻出三箫,但却幻起了漫天箫影,分从四面八方袭来。   孙不邪回顾了无为道长一眼,低声说道:“此人招数奇异,老叫化生平仅见。”   无为道长神色严肃,道:“这是一场胜负难测的凶险之战……”   他似是言未尽意,但却突然住口。   萧翎被那幻起的漫天箫影,迫得又连连向后退出五步,才算把一轮急攻避开。   玉箫郎君冷笑一声,道:“你能避开我这狂风三箫,倒是难得的很。”   口中说话,手中玉箫的攻势,却是未稍缓慢,一招快过一招,把萧翎圈入一片箫影之中。   萧翎自出道以来,从未遇上过今日的险恶之战,玉箫郎君的攻势,快速无比,快的竟使萧翎没有还手之力。   转眼间,两人已搏斗十几回合,萧翎一直被逼得团团乱转,无能还手。   孙不邪只看得心头大为焦急,低声对无为道长说道:“道长,我瞧情势有些不对,他一直处在挨打形势之中,如何能够久撑下去,老叫化想去助一臂之力如何?”   无为道长道:“老前辈请安下心来,萧大侠处境有惊无险,此人箫招的奇奥怪异,贫道亦是初次见到,咱们出手助他,恐怕分散了他的心神,不如再候一会瞧瞧情势,再作决定。”   他虽然出言安抚孙不邪,但自己心中,却是震惊不已。   萧翎在无力反击的恶斗中,一直受到那玉箫郎君的玉箫所困,始终无法还手。   又过了一杯热茶工夫左右,萧翎仍是被困在一场险恶的搏斗之中。   玉箫郎君手中的萧招虽然厉害,但他却无法击落萧翎的长剑。   突然间,听得萧翎大喝一声,长剑由那重重的箫影中,攻了出来。   但闻一阵脆鸣之声,长剑玉箫,连连相接。   萧翎好不容易,找出这么一个破绽,借势脱出那重重的箫影,岂肯随便放过,长剑连出三记绝招,闪起一片剑芒,反击过去。   剎那间,剑花箫影,打的激烈绝伦。   无为道长长出一口气,叹道:“原来他并未迷失在那箫影之下……”   孙不邪接道:“的确凶险,比适才尤有过之。”   这时,那站在玉箫郎君身后的铁手人,也看的悚然动容,双目圆睁,望着两人动手的情形,显然,那玉箫郎君,也是用了全力。   只见两人的恶斗,愈来愈是激烈,玉箫长剑,各极奇幻。   无为道长回顾了孙不邪一眼,低声说道:“老前辈,怎生想个法子,不要让他们再打下去了。”   孙不邪道:“此刻喝止,只怕他们不肯停手。”   无为道长道:“再打下去,只怕是要闹出一个两败俱伤的局面。”   孙不邪仔细看去,只见萧翎的脸上,隐隐现出了汗水,显然是已经用出了全力,再看玉箫郎君,眉宇间也流出了汗珠儿。   突然间,听得一声娇呼传了过来,道:“住手!”   玉箫郎君疾攻三萧,一挡萧翎长剑,疾退五步。   萧翎出道以来,也是第一次遇上了真正敌手,这一架,打的凶险百出,也使他对那玉箫郎君,生出了无限敬佩。   是以,玉箫郎君收箫而退之后,萧翎亦未追击。   转脸望去,只见一个头梳双辫,身着青色长裤、短衫,腰系黄色丝带。年约十五六岁的小姑娘,背插宝剑,满脸肃然的站在大门之内。   萧翎心中一动,暗道:这丫头不是昨夜见到的那位姑娘么?她是小钗姊姊的贴身丫头,只怕是奉了小钗姊姊之命而来。   只见那冷傲孤僻、气焰不可一世的玉箫郎君,回头望了那姑娘一眼,一抱拳道:“素文姑娘,别来无恙。”   那青衣少女一对圆圆大眼睛四下转动,打量了场中群豪一眼,欠身说道:“小婢怎敢当玉箫郎君一礼。”   玉箫郎君道:“姑娘此来,不知有何见教?”   说话时,神情十分紧张。   素文道:“我来告诉你一件事。”   玉箫郎君道:“什么事?可是那岳姑娘……”   素文接道:“不错,姑娘要我来告诉相公,今夜之约。她不想来了。”   玉箫郎君脸色大变,道:“为什么?”   素文道:“为什么?我就不知道了……”目光转到了萧翎脸上,接道:“萧相公,又不认识小婢了么?”   萧翎道:“见过一面之人,在下就不会……”   素文道:“不是,咱们是见过两面了。”   萧翎道:“那一次姑娘身着男装,自然是不能算了。”   素文微微一笑,目光转到玉箫郎君的脸上,道:“姑娘说,相公不用在此地等她了。”   玉箫郎君道:“今日不见,何日再见?”   素文道:“姑娘说,她如想和你见面时,随时会派人找你。”   玉箫郎君脸色忽青忽白,显然,内心中有着无比的激动,沉吟了一阵,突然一跺脚,举手对那铁手人一招,道:“咱们走啦!”一纵身,人已登上屋面,越屋而去。   那铁手人紧随身后,跃上屋面,两人去如飘风,眨眼间,消失不见。   素文目注两人去远,缓步行到萧翎身侧,道:“萧相公,你想见我家姑娘么?”   萧翎淡然一笑,道:“如是你家姑娘很忙,见不见,都不要紧。”   素文一扬柳眉儿,道:“昨天夜里,你还求我帮忙,要见我家姑娘一面,此刻,难道是已改了心意了么?”   萧翎道:“姑娘不要误会,如是那岳姑娘能见我,在下自当赴约。”   素文道:“不用赴约了,我带你去见她如何?”   萧翎道:“方便么?”   素文道:“如果不方便,或是未得小姐允准,小婢有多大胆子,敢带你去见她。”   萧翎道:“在下有一个不情之求,想问姑娘两句话。”   素文道:“好,你说吧!”   萧翎道:“那岳姑娘昨宵为什么不肯见我?今日又差姑娘约我相晤,这其中有何内情?”   素文凝目思索了一阵,道:“说有内情,别说小婢还不太清楚,纵然是知道,也不能说给你萧相公听。”   萧翎一皱眉头,道:“你可知道,现在那岳姑娘又找我去,为了什么?”   素文道:“为了什么?”   突然放低了声音,说道:“岳姑娘和你萧相公,何亲何故,小婢是一点不知,只知她为了你,用了不少心机,我们两姊妹疲于奔命,南海五凶的事,只不过是其中之一而已,她好像不想让你知道,她在暗中帮助你……”   言未尽意,却突然止口不言。   萧翎等了片刻,不见那素文再接下去,忍不住问道:“姑娘说完了么?”   素文摇摇头道:“没有。”   萧翎道:“那为什么不说了?”   素文摇头道:“小婢不能说,也不敢说。”   萧翎道:“不妨事,在下只是听听。”   素文长长吁一口气道:“小婢讲话已经太多了,相公不用再问了。”   萧翎回顾了孙不邪一眼,问道:“请教姑娘,在下这几位朋友,可否能一同去呢?”   素文道:“小婢来时,姑娘并未吩咐什么,不过就小婢所知,姑娘一向不愿和生人相见。”   孙不邪道:“萧兄不用为难,我等在此等候就是。”   萧翎轻轻叹息一声道:“那岳姑娘现在何处?”   素文道:“就在这附近不远处。”   萧翎回头对孙不邪等抱拳一揖,道:“诸位请在此稍候,在下去去就来。”   孙不邪道:“兄弟请便。”   素文转过身去道:“咱们可以走了。”   当先举步向前行去。   萧翎紧随在素文身后,缓步向前行去。   出了那高大的宅院,素文回头说道:“咱们走快一些如何?”   萧翎道:“姑娘尽管施展,在下自信还追得上。”   素文微微一笑,道:“小婢已经见识过萧相公的武功,那确实高明得很,小婢并无和萧相公较量轻功之意。”   萧翎想她数番隐身在暗中相助之事,不自禁脸上一热。   素文似是已瞧出了萧翎尴尬之状,突然放腿奔去,口中喝道:“小婢带路了。”   此女轻功极佳,萧翎一怔神间,那素文已经奔出四五丈远,急急一提真气,放腿向前追去。   两人各逞轻功,放腿疾奔,片刻间已奔出十几里路。   萧翎全力追赶,已然追上了一丈左右,却不料素文突然停下脚步,萧翎不及防,几乎撞到了素文的身上。   仓促问一吸真气,收住了急冲之势。   素文微微一笑,道:“萧相公轻功果然高强。”   萧翎缓缓吐口气,道:“怎么不走了?”   素文手指着数丈外绿荫深处,一座隐现的茅舍,道:“到了,就在那茅舍之中。”   萧翎望那茅舍一眼,欲言又止。   素文缓步而行,一面说道:“萧相公,等会见岳姑娘还望你说话小心一些。”   萧翎道:“为什么?”   素文道:“她够苦了,你不能再伤害她。”   萧翎道:“好吧,在下尽量忍耐就是。”   说话之间,已然行近茅舍。   素文举手在篱门上拍了两掌。   但闻篱门呀然,一个全身红衣。背插长剑的俏丽少女,当门而立。   素文低声问道:“姑娘在么?”   那红衣少女打量了萧翎一眼,道:“姑娘在,萧相公请进去吧!”   萧翎微微一怔,暗道:这丫头怎知我姓萧。   心中念转,人却缓步走了进去。   只见室中布设极为简单,一张木桌,和四张竹椅之外,别无他物。   靠左面一面淡蓝的粗布垂帘和一堵单墙,把茅舍分成了内外两间。   那素文留在茅屋外面未进来,那红衣少女,却紧随萧翎身后而入,低声说道:“相公,我去禀告姑娘一声。”   只听那垂帘之内,传出一个清脆的女子声音道:“你退出去。”   布帘启动,缓步走出来一个玄色劲装的少女。   那红衣婢女欠身应了一声,悄然退出室外。 第八章 述往事黯然神伤   萧翎双目投注到玄衣少女身上,果然是一别五年有余的岳小钗,只是此刻的风韵,更为动人一些。   岳小钗眉宇间,流现出一片忧郁,但却强展欢颜微微一笑,道:“瞧什么?难道已不认识姊姊了么?”   萧翎恭恭敬敬,抱拳一揖,道:“数年来,姊姊的音容笑貌,一直萦绕小弟心怀,岂有不认识的道理。”   岳小钗轻轻叹息一声,道:“你却是变的多了,如是我陡然见你,姊姊当真是无法认出。”   萧翎道:“我变的强壮了……”   岳小钗接道:“也长大了,分手之时,你还是一个瘦弱多病的小孩子,现在,却是一个风度翩翩的美少年了,唉!五年时光,不算短,也不算长,但却是有太多的变化。”   萧翎只见她言词中,若有着无限的感伤,心中大为奇怪,暗道:岳姊姊一向是豪放坚强,怎的此刻却是这般的多愁善感。抬头看去,只见她一对明亮的眼睛中,闪动着濡濡泪光,心头更是骇然,急急问道:“姐姐你怎么了?”   岳小钗微微一笑,道:“我很好啊!咱们多年不见,今天该好好谈谈才是。”   萧翎想到她悲惨的际遇、经历的痛苦,亦不禁有些黯然神伤,长叹一声,道:“姐姐,这些年来,你受了很多的苦,是么?”   岳小钗道:“姊姊从小闯荡江湖,吃些苦也算不得什么,倒是你娇生惯养,在父母余荫之下长大,那些苦难的日子,不知你如何度过。”   萧翎道:“虽然吃点苦头,但是都已过去,现在我不是很好么?”   岳小钗道:“你长大了很多,和昔年简直是两个人,如今你已扬名武林,誉满江湖,那些苦总算是没有白吃。”   萧翎道:“小弟得有今日,全是姊姊相助之力……”   岳小钗道:“姊姊没有好好照顾你,使你流落江湖吃苦,想起来姊姊就不安的很。”   萧翎道:“往事已成过去,姊姊不用引咎了。”   岳小钗指着萧翎身旁竹椅,说道:“坐下来,咱们好好谈谈。”   萧翎依言坐了下去,道:“姊姊也请坐吧!”   岳小钗微微颔首,坐了下去,说道:“兄弟,告诉我这几年你的经历。”   萧翎把几年来自己的遭遇,经过,去繁从简,说了一遍。   岳小钗很仔细的听了一遍,道:“你一人得三位老前辈倾囊相授武功,也算得大大的造化了。”   萧翎忽然想起了昨夜之事,说道:“姊姊,小弟心有一件不解之疑,问了出来,还望姊姊不要生气才好。”   岳小钗道:“可是因为我昨夜不肯见你的事?”   萧翎道:“正是此事,小弟实是想不通何以姊姊竟不肯和我相见呢?”   岳小钗道:“过去的事,不用提它了,现在咱们不是相对而坐了么。”   萧翎道:“这些日子,姊姊一向在暗中帮助于我,小弟心中是感激不尽……”   岳小钗道:“不要讲这些了,这些说起来,岂不是太见外了么?”   萧翎在这阵谈话的时间中,一直留心着那岳小钗的神情,果然发觉她,虽然在说话之中,却无法掩住那眉宇间重重忧苦,当下说道:“姊姊,你好像有着很多的心事,是么?”   岳小钗道:“唉!心事只有一件,但却是剪不断、理还乱,竟使我莫所适从。”   萧翎道:“什么心事呢?不知可否告诉小弟。”   岳小钗举手理一下鬓边的散发,轻轻叹息一声,道:“姊姊当真是不知从何开口。”   萧翎怔了一怔,道:“什么事如此严重?”   岳小钗一对明亮的双目,盯住在萧翎的脸上,缓缓说道:“兄弟,你已经长大了,和昔年儿时的情景,已然大不相同了……”   萧翎道:“是啊!小弟出道江湖,时日虽然不长,但却经历了无数的奸诈风险,唉!这数月江湖上的生活,有如过了十年一般,自信长了很多的见识,姊姊有什么心事,说给小弟听听,也许小弟可以为姊姊分忧解愁。”   岳小钗神情肃然,缓缓的说道:“兄弟,你认识一位百里姑娘,是么?”   萧翎道:“她就是北天尊者之女,名叫百里冰……”长长叹息一声,道:“她对小弟有过数番相助之情。”   岳小钗道:“你可要报答她么?”   萧翎道:“小弟岂是忘恩负义的人,自然是要报答她了。”   岳小钗道:“兄弟,我还想问你一件事。”   萧翎道:“但得小弟知晓,自然要倾尽所知,奉告姊姊。”   岳小钗道:“一个人如若受了人家的救命之恩,那应该如何报答?”   萧翎呆了一呆,道:“这个么!很难说了。”   岳小钗道:“为什么?”   萧翎道:“那要看他救人的动机何在,如若是出乎真心,别无所期,这恩情自然是其重如山,其深如海了。”   岳小钗轻轻叹息一声,道:“人之初行,完全是出乎于心,可是以后却变的有所企图,那又该当如何?”   萧翎道:“只要他不是大奸巨恶,受人之恩,应该报答才是。”   岳小钗双目中奇光闪动,打量了萧翎一眼,道:“兄弟,不论他要些什么,都应该答应他么?”   萧翎道:“只要他不是为害人间,都应该……”   忽然间,心有所感,住口不言。   岳小钗道:“为什么不说了?”   萧翎道:“姊姊,你问小弟这些话,是指何人而言?”   岳小钗道:“一个人也就是了。”   萧翎道:“姊姊可曾和他认识?”   岳小钗淡淡一笑道:“相识又将如何?”   萧翎沉吟一阵,道:“姊姊,你有很多话,似都是有感而发。”   岳小钗轻轻叹息一声,欲言又止。   萧翎望了岳小钗一眼,接道:“小弟想到了一件事,说错了,姊姊不要生气。”   岳小钗道:“什么事?”   萧翎道:“姊姊说的那人,可是蓝玉棠么?”   岳小钗先是一怔,继而摇摇头,道:“可是因为那蓝玉棠昨夜要你转给我一个锦袋?”   萧翎道:“如若姊姊说的是自己的心事,那施恩之人……”   突听素文尖叫道:“不行,姑娘在和客人说话,如何能让你进去!”   但闻砰然一声大震,两扇木门,被人一脚踢开,玉箫郎君手提玉箫,当门而立。   萧翎抬头望去,只见玉箫郎君的脸色白里泛青,双目中直似要喷出火来,紧紧盯住萧翎的脸上瞧了好一会,缓缓转往岳小钗的脸上,仰天打个哈哈,道:“岳姑娘取消了在下之约,就是为了要和萧翎见面么?”   萧翎看到他激愤的神色,心中既奇怪,又不安,忖道:这玉箫郎君武功高强,如是陡然出手施袭,激愤中必将是追魂夺命,凌厉无比。急急提聚真气,暗作戒备。   岳小钗初见玉箫郎君,亦是大为吃惊,但不过一瞬之间,又恢复了镇静之容,淡淡一笑道:“是又怎样?”   萧翎知道玉箫郎君脾气躁急异常,岳小钗这等冷漠神态对他,说不定立时激起他的怒火,不觉行前一步,挡在了岳小钗的身前。   那知事情完全出了萧翎的意料之外,玉箫郎君不但未立时出手,反而怒火全熄,缓步行了进来,淡淡一笑道:“惊扰你的谈兴了。”   萧翎道:“不妨事。”   玉箫郎君也不用两人让坐,伸手牵过一把木椅,坐了下来,说道:“适才在大宅之中,兄弟多有冒犯,还望萧兄多多原宥。”   萧翎心中大奇,暗道:这位冷傲之人怎的忽然对我这般客气起来。   心中念转,口中连连应道:“言重了,言重了。”   玉箫郎君道:“萧兄几位贵友,都还在大宅院中等候么?”   此人无话找话,尽谈些不着边际的事,萧翎又不能不答,只好应道:“不错。”   玉箫郎君道:“你那几位贵友,定然十分悬念萧兄,你如不及时回去,他们只怕要追踪而此。”   萧翎一时之间,不明他言中之意,呆子一呆,道:“追踪至此,又会怎样?”   玉箫郎君道:“岳姑娘不愿见生人,如是你那贵友,全部追来,岂不是打扰了岳姑娘么?”   萧翎想了一想,暗道:这话倒也不错,孙不邪和无为道长,在武林之中,身份甚高,如追踪至此,岳姊姊如不招呼他们,岂不是开罪他们么?当下说道:“当该如何才是?”   玉箫郎君微微一笑,道:“萧兄去和他们招呼一声,别要他们追来就是。”   萧翎心中暗道:去招呼他们一声也好,举步向室外行去。   只见素文站在窗外,以目示意,不要他离开。   萧翎心中一动,行到门口,突然又停了下来。   回头望去,只见岳小钗站在一侧微垂螓首,愁锁柳眉,心中似有着无限忧苦,心中奇道:岳姊姊好像不喜见玉箫郎君,又似是有些畏惧玉箫郎君,看来,这其间只怕别有内情。   心中念转,人又走了回来。   玉箫郎君脸色一变,冷冷说道:“你怎么不走了?”   萧翎道:“我一直没有说要走啊!”   玉箫郎君冷哼一声,道:“他们如果追来此地,那将如何是才好?”   萧翎望了岳小钗一眼,道:“不敢有劳阁下费心。”   玉箫郎君突然仰天打个哈哈,道:“萧翎!你当真想和张某人作对么?”   萧翎道:“没有啊?我为何要和你作对。”   玉箫郎君道:“你如不愿和我作对,那就快离开此地。”   萧翎越听越觉奇怪,心中忖道:不知岳姊姊为何会对这个玉箫郎君,生有畏惧之情,难道岳姊姊受了他什么暗算,随时都可被他置于死地,故而不敢反抗于他……果真如此,我是定得留此,保护岳姊姊了……   他只管用心推想,忘记了玉箫郎君的问话。   玉箫郎君不闻萧翎回答之言,突然冷笑一声,道:“萧翎,你如真想和我为难,今日只有一途可循了。”   萧翎道:“那一途?”   玉箫郎君道:“咱们各凭武功,以决生死。”   萧翎偷眼向岳小钗瞧去,只见她一双星目之中,隐隐含着泪水,脸上是一片茫然无主的神色,显然是心中正有着无法告人的痛苦。   但闻玉箫郎君说道:“萧翎,你如不敢和我决一死战,那就尽快离开此地,从今之后,不能再和岳小钗姑娘相见。”   萧翎心中暗道:此人武功高强,如是各出全力相搏,鹿死谁手,实难预料,目下江湖上大乱正殷,我萧翎要留下这有用的生命,为武林同道谋命。此人孤傲不群,却无恶迹,让他一步,又有何防?当下说道:“阁下武功高强,萧翎自知不敌,何况,彼此无怨无仇,为什么一定要动手相拼呢?”   玉箫郎君接道:“你如不愿和我动手,只要答允我从今之后,不再和岳小钗姑娘见面。”   萧翎剑眉一耸,道:“阁下逼人过甚了,岳姊姊和萧翎……”   玉箫郎君怒声喝道:“住口!”   萧翎再难忍耐,也厉声以对,道:“阁下傲气凌人,目空四海,需知我萧翎是有心相让,并非是怕你。”   玉箫郎君突然一振手中玉箫,道:“这茅舍之后,有一片空旷的草地,咱们此番动手,定当不死不休。”   萧翎怒道:“阁下再三相逼,我萧翎恭敬不如从命了。”   玉箫郎君道:“好!咱们走吧!”当先向外行去。   萧翎回头看去,只见岳小钗仍茫然而坐,似是正在思索着一件十分重大的事,对眼下发生的事情,似是浑如不觉。   萧翎暗暗地叹息一声,忖道:岳姊姊和玉箫郎君之间,似乎是有着一种很微妙的关系……   心中念转,人却随着玉箫郎君走了出去。   素文呆呆地望着两人,似是想出言阻止萧翎,但却终于忍了下去。   萧翎紧随在玉箫郎君的身后,到茅舍后面,果然见一片宽阔的草地。   玉箫郎君手横玉箫,站在场中。   萧翎不自觉的伸手摸了摸剑把,缓步行了过去。   玉箫郎君一振手中玉箫,道:“阁下亮剑吧!咱们这一战,非同于平常的比武,尽管施下毒手,不分生死,不许停手。”   萧翎神色肃然,缓缓说道:“阁下既然划出道儿,在下一定奉陪,不过,在未动手前,在下心有几点不明之处,很想问个明白出来。”   玉箫郎君道:“你说吧!不过要简略扼要,我不想拖延太久时间。”   萧翎道:“咱们彼此无仇无怨,为什么一定要拼个你死我活?”   玉箫郎君仰天大笑三声,道:“在下原无和你势不两立之心,不过,此刻情势不同了,你萧翎一日不死,在下就有寝难安枕,食不知味的感觉。”   萧翎道:“萧某也隐隐觉得阁下对我,似乎是积恨甚深,这就使在下不解了,何以阁下对我如此深恨?”   玉箫郎君冷冷说道:“难道你当真的不知道么?”   萧翎道:“好像是为了岳姑娘。”   玉箫郎君道:“不错,正是为了岳小钗……”   萧翎接道:“岳姊姊和我五年前就相识,情若姐弟……”   玉箫郎君冷笑一声,道:“就是你和她情意大深,所以,我非得杀你不可。”   萧翎点点头道:“原来如此……”话声微微一顿,接道:“阁下只怕是误会了。”   玉箫郎君冷然说道:“不用多费唇舌,亮出兵刃吧!”玉箫一起,“金龙探爪”,直向萧翎前胸点了过来。   萧翎右手一抬,快速绝伦的拔出长剑,封住玉箫,道:“只为了我和岳小钗姑娘相识,阁下就不容我萧翎活在世上,这等霸道的事,倒是少闻少见。”   玉箫郎君不答萧翎之言,玉箫挥动,连攻八箫。   这八箫攻势猛恶至极,幻起了一片箫影而下。   萧翎心中大怒,暗道:这人如此的不可理谕,不给他一点颜色瞧瞧,看来难以使他停手了,全神运剑,封开八箫之后,还击八剑。   八箫来,八剑去,箫剑相触,响起了一片脆鸣之声。   玉箫郎君挡开了萧翎八剑之后,心中暗暗忖道:这人无怪在极短的时日之中,扬名于江湖之上,果然有着非常的本领,今日如想取他之命,非施下杀手不可了。   心念一转疾退五尺,缓缓举起手中玉箫,道:“萧翎,我这玉箫之中,藏有见血封喉的绝毒暗器,而且可从每一个箫孔之中,发射出来,你要小心了。”   萧翎心中暗道:他急欲求胜,已到不择手段之境,定然是想施展暗器了,想到他这玉箫发射暗器之奇、之毒,亦不禁有些骇然,当下吸一口气,道:“阁下既是非得和萧某拼个生死出来不可,那也是无可奈何的事了,阁下有什么惊人之技,尽管施展出来就是。”   口中说话,左手却探入怀中,迅快的戴上了千年蛟皮手套,右手执剑,蓄势待敌。   玉箫郎君缓缓举起手中玉箫,双目神光,逼注在萧翎脸上。   双方各自运气,力贯兵刃,立时间,即将展开石破天惊的一搏。   两人的神色,都显得十分庄严凝重,显然,两人心中都没有制胜的把握。   突然间,人影闪动,挟风而至,一身玄装的岳小钗,已然站在两人之间。   这时萧翎和玉箫郎君,都已经提聚了十成功力,准备作孤注一掷的拼斗。   两人交手数招之后,都已经明白遇上了劲敌,两人都知道这全力一搏中,必然要有一人受伤,也许是一个两败俱伤的局面,但又势成骑虎,欲罢不能。   岳小钗及时而至,阻止了两人的搏斗。   玉箫郎君缓缓垂下手中的玉箫,说道:“姑娘不觉得我们两人之中,应该死去一个么?”   岳小钗星目中满蕴泪光,柔和地说道:“何苦呢?你们本来无怨无仇啊!”   玉箫郎君眉宇间闪掠过一抹坚毅的神色,缓缓说道:“只因为这世间,容不下我们两人,因此,在我们之中,必该有一个死亡才是。”他说话时神情平静,但语气却是坚定无比。   萧翎满脸迷惘的望了玉箫郎君一眼,惑然说道:“天地辽阔,河山绵长,为什么不容我们两个并存人间?”   玉箫郎君仰天大笑三声,道:“萧翎,你是当真的不知呢?还是在有意的装胡涂?”   萧翎道:“在下实在想不出,咱们何以不能并存于世。”   岳小钗叹息一声,道:“小妹身受张兄之恩,必有一报,但此事和我萧兄弟毫无关系,你不用迁怒于他了。”   玉箫郎君脸色一变,道:“依姑娘之见呢?”   岳小钗道:“尚望张兄能够宽限小妹一点期限……”   玉箫郎君接道:“好!你要多少时间,才能决定?”   岳小钗道:“一年时光如何?”   玉箫郎君摇摇头道:“太长了,在下难有如此耐性。”   岳小钗柳眉耸扬缓缓说道:“张兄之意?”   玉箫郎君道:“至多不能超过三个月!”   岳小钗沉吟了一阵,道:“三个月……”   玉箫郎君道:“不错,三个月在姑娘感觉中,也许是弹指即过,可是在下感觉中,却有着度日如年之感。”   岳小钗望了满脸迷惘、茫然的萧翎一眼,缓缓说道:“好吧!就是三个月,不过,我也有一件事奉求。”   玉箫郎君道:“但得力所能及,在下是无不答允。”   岳小钗道:“在三月之内,小妹不愿再听到幽幽箫声,也不愿张兄经常在我左近出现。”   玉箫郎君惨然一笑,道:“好!我答应你,但不知三月限满,咱们在何处相见?”   岳小钗略一沉吟,道:“三月期满,咱们在衡山断魂崖底相见!”   玉箫郎君惨笑两声,道:“古往今来,从无一人下过断魂崖。姑娘相约在断魂崖底相见,倒是隐秘的很。”   岳小钗道:“你如害怕,咱们就不用见了!”   玉箫郎君道:“姑娘放心,在下自会先姑娘而到。”   岳小钗道:“约期已定,你可以走了吧!”   玉箫郎君道:“好!在下就此别过。”转身而去,眨眼间,消失在夜色之中不见。   萧翎只觉重重疑问盘旋脑际,呆呆地站在当地。   岳小钗目注那玉箫郎君去远,幽幽说道:“萧兄弟,可知那一夜,我为什么不肯见你么?”   萧翎心中似是有些明白,但仔细想去,却又有些茫然不解,当下说道:“小弟有些知道,但仔细想去,又有些不明白了。”   岳小钗本是愁锁眉梢,听得萧翎这几句话,忍不住嗤的一笑,道:“兄弟,这一年来,姊姊终日生活在愁苦之中,唉!久而久之,倒也习惯了。” ⑧ ○ 電 孑 書 w W W . T X t ○ 2. c o m   萧翎更是茫然,说道:“姊姊有事,吩咐小弟一声就是,那也不必愁苦啊……”忽然想到,岳小钗数度暗中相助之事,如论到武功智谋,岳小钗只怕比自己强过甚多,她既然无能解决的事,自己如何能够助她,不禁脸上一热,住口不言。   但闻岳小钗黯然说道:“此事看来简单,说来却十分复杂,我今日请你来此,早已想了很久,与其让事情拖下去,还不如早些告诉你好!唉!世上有很多事,不是凭仗武功能解决的……”   语声微微一顿,接道:“此地不是谈话所在,咱们回到茅舍中去吧!那玉箫郎君一向言而有信,他既然答应,三月之内不来惊扰,定然不会失信,姐姐有很多话要对你说,还有善后之事也要拜托兄弟你了。”   萧翎呆了一呆,道:“善后之事……”   岳小钗接道:“咱们到房中再谈吧!”转身向前行去。   素文替两人送上两杯香茗之后,悄然退了出去。   萧翎迫不及待地说道:“姊姊,刚才你那句善后之事,是何用心?”   岳小钗似是已经镇静了下来,淡淡一笑,道:“不用紧张,姊姊要你来就是要仔细的说给你听。”   萧翎道:“小弟此刻满腹疑惑,茫然,姊姊快些说吧!”   岳小钗沉吟了一阵,道:“中州二贾想来已经告诉你了……”   萧翎接道:“不错,他们把姊姊囚禁在一座密室之中,被姊姊逃了去,为了此事,他们一直衷心难安。……”   岳小钗淡淡一笑接道:“不用替他们求情,我如要杀中州二贾,就算他们有十条命,也难再活在世上了,我本无记恨他们之心,他们认你作了龙头大哥之后,这笔小小的怨恨,早已在我的心中一笔勾去了……”   萧翎道:“姊姊纵然大量包容;不再怪罪他们,但小弟也要他们到姊姊面前来负荆请罪。”   岳小钗道:“不用了,他们并不是很坏的人……”   长长叹息一声,接道:“那时姊姊的武功,自顾不暇,自然无能再顾到兄弟你了。唉!我带你离家出走,使你这宦门公子,卷入江湖的恩怨之中,午夜梦回,扪心自问,心中这一份不安,定非你能了然。”   萧翎笑道:“我现在不是很好么?如不是姊姊带我离家,小弟岂有今日这点成就,何况,当时是我缠住姊姊不放,要随姊姊离家,姊姊何咎之有,小弟此刻,急欲知道的,是关于姊姊的事。”   岳小钗道:“姊姊被中州二贾关入那座密室之后,不久就被人救了出来……”   萧翎心中一动,接道:“可是那玉箫郎君救了你?”   岳小钗点点头道:“不错,其人武功绝世,只是生性孤傲,目空四海、眼中无人,唯独对我,爱护有加,一往情深……”   萧翎自言自语地接道:“我有些明白了。”   岳小钗凄凉一笑,继续说道:“他救了姊姊之后,带我去洗心茅舍……”   萧翎突然想到岳云姑的尸体,五年前一幕旧事,突然间展现脑际:那衡山脚下,修竹丛中的洗心茅舍,那骨瘦如柴,冷漠不近人情的白发老妪,岳小钗孤身一人,拒挡强敌的恶斗……当下说道:“云姨的尸体,还在那洗心茅舍之中,姊姊可曾见到么?”   岳小钗点点头,道:“故人情深,那洗心茅舍主人,虽然当初只允我等候七日,但我却过了期限甚久,原想七日限满之后,以她冷僻的性格,再也不会照顾家母的尸体,那知她竟照顾的十分周到,家母尸体丝毫无损。”   萧翎想到昔年云姨对自己呵护惜爱,情意如海,想不到短短数月相处,一别竟成永诀,不禁黯然流下泪来,说道:“云姨的尸体现在何处?小弟该去拜奠一番才是。”   岳小钗道:“我和玉箫郎君,赶去洗心茅舍,见家母遗体完好如初,才放下心来,本想遵照家母遗书,把她尸体送往沉燕谷,但却为洗心茅舍主人所阻……”   萧翎接道:“现在呢?云姨尸体存放何处?”   岳小钗道:“仍在洗心茅舍之中。”   萧翎道:“姊姊,为什么不把云姨尸体安葬起来?”   岳小钗道:“那时姊姊处境仍危,天下武林人物,仍在追捕于我,随时会遇上强敌动手,担心损伤到家母尸体,那洗心茅舍主人,既然无心逼我搬迁,也乐得留在那里了。”   萧翎道:“以后呢?”   岳小钗道:“姊姊又被几批江湖人物发觉追踪,但都为玉箫郎君所伤。”   萧翎道:“那玉箫郎君对姊姊很好了。”   岳小钗叹息一声,道:“平心而论,他对我呵护爱惜,无微不至,姊姊得他数度相救,如非有他保护,今日只怕难再见到萧兄弟了。”   萧翎望了岳小钗一眼,欲言又止,缓缓垂下头去。   岳小钗接道:“那玉箫郎君发觉姊姊武功不高,在江湖之上走动,随时有性命之危,就带姊姊去求见一位息隐多年的老前辈,费尽了心机,苦求数日,才得到了那位老前辈的答允,把我收留门下……”   萧翎接道:“这就奇怪了,玉箫郎君那时武功强过姊姊甚多。为什么不肯自行传授姊姊的武功,却要跑去求人?”   岳小钗道:“因他的武功路数,和我所学不同,学起来事倍功半,纵有所成,也有限度,他为我筹算,才去求那位老前辈收留于我……”   萧翎道:“姊姊此刻的武功,似是尤在那玉箫郎君之上,想来传授姊姊武功的那位高人,定然是超凡入圣的人物了。”   岳小钗道:“这个,恕姊姊不能告诉你了。”   萧翎奇道:“为什么呢?”   岳小钗道:“那人收留姊姊之时,曾经约法三章,第一是她只能传我武功,但却不准正式拜师,也不承认我是她门下弟子。”   萧翎道:“这人很怪,第二件又是何约法?”   岳小钗道:“第二件是不许我说姓名、住址。第三件是我不能把她传授于我的几种绝技,转授给别人。”   萧翎道:“江湖之上,各大门派,都望他本门武功,发扬光大,吸收人才,传授绝技,那人不肯让姊姊把她的绝技传诸后人,当真使人费解。”   岳小钗道:“姊姊在初学之时,也是作此想法,但后来才知道不能怪她。”   萧翎道:“那是为了何故?”   岳小钗道:“因为有几种武功,手法太过恶毒,不能流传于世,如是艺传非人,流害极大,因此,那位老前辈才决心绝传于世,不愿它流毒于武林之中。”   萧翎想到岳小钗惩制南海五凶的金针定脑手法,果是恶毒无比,从未听闻,心中暗道:人心多变,那位老前辈的顾虑,倒也是不能算错。当下说道:“如若那位老前辈能够用番心思,把那些大恶毒的手法废去,余下一些……”   岳小钗接道:“每一门的武功,都有它特殊之处,如是去其精奇,还有什么流传的价值呢?”   萧翎道:“姊姊说的是。”   岳小钗长长吁一口气,道:“我在那里留住了四年不到,日夜苦求进境,幸有小成之际,那位老前辈突然逼我离开,不准我再留住那里。”   萧翎奇道:“这又是为了什么呢?”   岳小钗道:“至今仍然是一个隐秘,姊姊想了数日夜,用尽心机,也是猜它不透……”   举手理一下垂鬓秀发,接道:“姊姊重入江湖,第一件事,就是打听你的下落,得知你落江而死,心中痛苦万分,找到了你落江之处,设灵奠拜,痛哭三日夜,流尽血泪,如非想到,要替母亲和你报仇,只怕早已投江而死……”   萧翎叹息一声,道:“姊姊如此情意,真使小弟不知如何报答才好。”   岳小钗接道:“半年之后,突然又听你出现江湖的讯息,姊姊惊喜若狂,天涯追踪,那知竟然是蓝玉棠假冒兄弟之名,一腔狂喜,又变得昙花一现……”   长长叹息一声,接道:“我见那假冒你名的蓝王棠,心中十分气怒,曾经狠狠教训了他一顿,却不料因此又招来一些麻烦。”   萧翎道:“可是那蓝玉棠为姊姊……”   他本想说,可是那蓝玉棠为姊姊的容色所迷,苦苦追求于你,但下面之言,难于出口,只好住口不言。   只听岳小钗接着说道:“姊姊稍微平静的心情,又激起了一阵波澜,既觉愧对母亲遗言,又觉难向你那父母交代,心中痛恨。愧咎,实非言语能够形容,那夜,我独自宿住在一座荒庙之中,悲痛过来,耳目也失去了灵敏,竟然依在壁上睡去,醒来时,发觉已为人点了穴道……”   萧翎怒道:“什么人敢对姐姐如此无礼?”   岳小钗望了萧翎一眼,看他激愤之情,形诸神色之间,好像亲眼看到了自己被人捆起一般,当下接道:“百花山庄中人,两个獐头鼠目的小喽啰,他们见我醒来,竟然敢出言戏污,姐姐心中虽然急怒无比,但因穴道被点,一时竟是无能反抗,只好闭目不理他们……”突然垂下凤目,住口不言。   萧翎正听得心中忧急,问道:“以后呢?”   岳小钗缓缓说道:“以后,两人竟然对我无礼,当时情形,姊姊求生难得,求死不能,但那玉箫郎君却及时赶到,出手击毙两人。”   萧翎道:“这么说来,玉箫郎君,又救了姐姐一次。”   岳小钗道:“不错,正因他数番救了我,又带我投入名师之门,学得绝技,对我可算得仁至义尽,恩如山高……”   她突然住口不言,抬起双目,在萧翎的脸上打量了一阵。道:“兄弟,你已经长大了,懂了很多的事,姊姊也不用对你保留,我要有一句,说一句了。”   萧翎道:“小弟洗耳恭听。”   岳小钗仍然犹豫了一阵,接道:“玉箫郎君救了我之后,又发觉我心中忧苦甚重,怕我再遇危险,不肯离开我,陪我遨游名山胜水,他一支玉箫,早已吹得出神入化,姊姊我从小,就得母亲授与弹琴之技,后来,投入那位隐名老前辈的门下,又得她指点弹琴之术……”   一顿语声,回顾了萧翎一眼,接道:“那时,玉箫郎君,对我虽然体贴入微,但他一直是发于情,止于礼,视我如手足妹妹。”   萧翎道:“他终日陪姊姊游山玩水,吹奏玉箫,为姊姊解闷,又无其它用心,也算得一位君子人物了。”   岳小钗道:“兄弟,你可记得一句名言么?”   萧翎道:“什么名言?”   岳小钗道:“日久情生,那玉箫郎君,终日里陪着我游山玩水,姊姊不觉之间,亦对他生出情愫,只是当时未曾想到罢了。”   萧翎长长吁一口气,欲言又止。   岳小钗接道:“在一个月华似水的晚上,玉箫郎君带我在九华山顶赏月,他早已知晓,姊姊弹琴之技,不知何时,竟为我备了一张瑶琴,他对月吹箫,意兴豪放,大有傲视九州岛,惟我独尊之概;姊姊技痒,不自觉的取过瑶琴,弹奏起来,琴萧和奏,引动了百鸟夜鸣。”   萧翎道:“看来那玉箫郎君颇有心机,他为姊姊备了瑶琴,却永远不求姊姊弹给他听,用玉箫勾引起姊姊的雅兴,使姊姊情难自禁。”   岳小钗道:“唉!你当真是长大多了,知道了很多事……”   语声微顿,接道:“不知何时,那玉箫郎君的箫声,突然折转,缕缕柔情,由那箫声之中扬起,情如小桥流水、烟村人家,姊姊在他箫声导引之下,琴音也为之一变,浑然忘我,浸沉在一片似水柔情之中。”   萧翎道:“诗情画意,阳春白雪,那境界的确是动人的很。”   岳小钗道:“以后……”以后了半天,竟是接不下去。   萧翎道:“以后怎么了?”   岳小钗一咬牙,接道:“以后么?那琴音、箫声,不知何时停下,姊姊清醒时,发觉偎依在玉箫郎君的怀中而坐。”   萧翎突觉一股莫名的感伤,直泛心头,头重脚轻,几乎一跤栽倒。   他举手轻轻在脑袋上拍了一掌。   岳小钗道:“兄弟,你怎么了?”   萧翎一提气道:“我很好啊!那玉箫郎君可曾……”   岳小钗道:“他握着姊姊的手,求姊姊答允,终身和他为侣,他自豪的说道,普天之下,只有他玉箫郎君一人,才配娶姊姊为妻,也只有姊姊一人,才配嫁给他玉箫郎君。”   萧翎道:“口气很大,姊姊可曾答应了他?”   岳小钗道:“好像是答应了,不过,我曾经提了两个条件。”   萧翎道:“什么条件?”   岳小钗道:“第一件,我要他助我复仇。”   萧翎道:“他答应了没有?”   岳小钗道:“自然是答应了。”   萧翎道:“第二件呢?”   岳小钗双目凝注在萧翎的脸上,一字一句地说道:“这第二件么?我要他等三年,如若三年中,仍然没有兄弟你的讯息,姊姊即将在玉箫郎君相助之下,仗剑复仇报了大仇之后,再答允他的婚事。”   萧翎道:“现在呢?我还好好的活在世上啊!”   岳小钗道:“只怪姊姊当时少说了两句,如今很难辩说的清楚了。”   萧翎道:“那不是说的很清楚么?你要他等三年,探我生死,可是现在还未满一年期限,已证实了我还活在世上,姊姊要是不喜欢他,自然是前约不算了。”   岳小钗道:“当时,我只说要他等候三年,找寻兄弟,但我却没有说明,找到了兄弟之后,又该如何……”   萧翎道:“自然是前约毁弃。”   岳小钗道:“姊姊正是作如是想,但那玉箫郎君,并不这样啊!”   萧翎道:“想不到玉箫郎君那等人物,也会赖皮!”   岳小钗道:“不能怪他,他对姊姊施恩甚深……”   语声微微一顿,接道:“兄弟,有一件事,放在我心中很久了,姊姊一直没有给你说过,唉!那时你年纪大小,姊姊就算说给你听了,你也不懂。”   萧翎道:“什么事啊?”   岳小钗道:“你那云姨遗书之中,曾经指明了姊姊终身大事,要姊姊……”突然泛起了两颊羞红,垂首不言。   萧翎道:“云姨对我爱护备至,在我心目中早已敬他如娘。”   岳小钗缓缓抬起头来,闭上双目,说道:“那遗书中说明了,要我嫁你为妻。”   萧翎怔了一怔,道:“有这等事?”   岳小钗脸上的红晕更见鲜明,但她仍然接着说道:“那遗书上不但限定姊姊要嫁你为妻,而且还指明了姊姊该如何去做……”   停了一停,接道:“这些话,姊姊虽羞于出口,但事到如今,我也只好直对你说了,但愿兄弟不要笑姊姊语无伦次才好。”   萧翎道:“在小弟心目之中,视姊姊有如天人一般,怎敢有丝毫轻藐姊姊之心。”   岳小钗轻叹一声又道:“反正这件事,不论早晚都得告诉你,此刻再不对你说明,也许以后就没有机会了……”   这最后一句话,似是预藏凶机,只听得萧翎呆了一呆,正待追问,岳小钗又接口道:“家母在遗书中,说的很明白,她说兄弟你,生具绝脉,纵然习练上乘内功,也未必就能把绝脉打通,能否过得二十岁,很难预料,因此,遗书中指明,要姊姊把她遗体送走之后,重返长碧湖畔丹桂村,暂不为她报仇,先和你结成夫妇……”   萧翎只觉脸上一热,垂下头去,不敢再看岳小钗。   岳小钗长长叹息一声,接道:“家母要我为你们萧家,生上一对儿女、续了你萧家的香火,然后,再给她报仇,她信中详细的说明了为她报仇的方法。那知事情变化迅快,完全出了家母的预料,唉!兄弟,如是没有家母这一封遗书,姊姊是死也不敢带你出来的。”   萧翎抬起头来,星目中满含泪水,轻轻叹息一声,道:“这中间,还有着如许内情,小弟如何能够想到……”   岳小钗脸色一整,缓缓接道:“如今情势已有转变,姊姊处境,已非昔比,兄弟你已经冲破了死亡之关,学得一身绝技,以兄弟潇洒才貌,正是深闺中梦里情人,家母遗命,已成往事,姊姊也不用恪守遗命了。”   萧翎只觉心中一片紊乱,说不出是一股什么样的滋味,沉吟了一阵,道:“姊姊之命,小弟无不遵从。”   岳小钗抬起头,望望天色,道:“兄弟,那玉箫郎君的武功如何?”   萧翎初尝滋味,正感觉心中惶惶,茫然无措,却不料岳小钗突然间问了这么一句,怔了一怔,道:“武功高强,世所罕见。”   岳小钗道:“你自信比他如何?”   萧翎道:“很难料鹿死谁手!”   岳小钗道:“他待我情深似海,恩重如山,兄弟之见,姊姊应该如何?”   萧翎呆了一呆,道:“这个,这个……”   岳小钗道:“事到如今,你还有什么顾虑,照实说出来吧!”   萧翎星目中神光闪动,凝注在岳小钗的脸上,肃然说道:“那要看姊姊对他如何了,姊姊如是心中喜爱于他,自然可委侍终身,如是不爱他,小弟未死,自是可毁弃前约。”   岳小钗秀眉轻颦,缓缓说道:“还有一件事,姊姊未说明白。”   萧翎道:“什么事?”   岳小钗道:“如是毁弃前约,他对我也许不敢如何,但他一腔怨恨,定然会迁怒到你的身上,定会找你拼命。”   萧翎一挺胸道:“他武功虽然高强,但小弟并不怕他。”   岳小钗道:“我知道,但二虎相斗,必有一伤……”   萧翎接道:“为了姊姊,小弟死而无憾。”   岳小钗道:“你此刻已经是名满江湖,武林道上,都把你视作夜暗中的明灯,也把你看作了唯一能够抗那沈木风的人物,兄弟,大丈夫要作千秋世业,怎能为一个女子拼命……”   萧翎只觉胸中沸腾,沉声接道:“如若小弟内心中,有一位红粉知己,那人就是姊姊你了,但我对姊妹不只是依恋情深,而且也敬若天人,小弟年幼,少不更事,这些年来,只感到姊姊的音容笑貌,经常现我脑际,今日姊姊如不说明,小弟只觉着对姊姊有着一种依恋之心,一时间,还想不到情愫早生,就算小弟知道,也不敢说出口来,冒渎姊姊。”   岳小钗道:“这些年来,午夜梦回,我何尝不是也在想念着你,我对你有一份深深的愧咎;也有着一份怜惜,在我的心目中,一直觉着你应该跟在我身边,我要照顾你吃食穿衣,五年来,你在我的心目中,一直是分手时孩童模样,直到目前我在暗中瞧到了你,才发觉你已经长大成人。”   萧翎道:“难道小弟完全没有了昔年的模样么?”   岳小钗道:“昔年你娇弱多病,令人惜怜,如今若临风玉树,英气逼人。”   萧翎缓缓垂下头,道:“小弟仍然是昔年的萧翎。”   岳小钗道:“不错,神情间依稀可见儿时样……”   长叹一声接道:“一个沈木风,已够你对付了,如是再加个玉箫郎君,你怎能应付得了,解铃还是系铃人,姊姊自己的事。只有自己去办了。”   萧翎道:“姊姊昔年,对我呵护爱惜,无微不至,如今我已经长大了,为什么不让我保护姊姊一次呢?”   岳小钗突然展开愁容,换上了一副笑脸,道:“兄弟你过来。”   萧翎缓步走了过去,恭恭敬敬地说道:“姊姊有什么吩咐么?”   岳小钗突然转入室内,片刻之后,手中捧着一个三寸长,两寸宽半寸厚的檀木盒子,脸色严肃地说道:“兄弟,好好的收存这只木盒。”   萧翎伸手接过,说道:“姊姊,这木盒之中,放的什么?”   岳小钗道:“天下武林人物,人人醉心的禁宫之钥!”   萧翎吃了一惊,道:“禁宫之钥?”   岳小钗道:“不错,姊姊今日交给你,希望你能入禁宫一行。”   萧翎摇摇头,道:“这等珍贵之物,小弟如何有能力存盘,还是姊姊收存着吧!”   岳小钗苦笑一下,道:“你记得我已和那玉箫郎君订下之约么?”   萧翎道:“言犹在耳,怎会忘记。”   岳小钗道:“这就是了,三个月的期限,弹指即届,断魂崖下之约,生死难以预卜,如若在三月之后,仍得不到讯息,这禁宫之钥就算兄弟你所有,设法到禁宫中一行吧!你如想胜那沈木风,只怕是非得进入禁宫一趟不可。”   萧翎神色肃然地说道:“姊姊,告诉我一件事,不要骗我。”   岳小钗道:“什么事?”   萧翎道:“你和那玉箫郎君,定下三月后断魂崖底相会之约,用心何在?”   岳小钗道:“这个姊姊不能决定,全要看那玉箫郎君了。”   萧翎道:“如若他逼姊姊过甚,姊姊可要和他动手?”   岳小钗摇摇头,道:“我不知道,那要看那时情形如何了!”   萧翎道:“我瞧他心地狭窄,对姊姊用情甚深,如是姊姊不允他的婚约,他决然不会放过姊姊,除非姊姊愿意束手就缚,只怕是难免要有一场恶战。”   岳小钗望了萧翎一眼,沉吟不语。   萧翎道:“姊姊答应让小弟同去好么?”   岳小钗道:“不成,你不能和玉箫郎君作对。”   萧翎道:“为什么?”   岳小钗叹息道:“在玉箫郎君身后,还有一股庞大的实力,那人包括了传我武功的师父,如果你杀了玉箫郎君,这些人决然不会和你善罢罢休,如是玉箫郎君伤了你,兄弟,那未免太不值得了。”   萧翎道:“为了姊姊,粉身碎骨在所不惜。”   岳小钗秀眉一皱道:“兄弟别忘了一件事。”   萧翎道:“又是什么事?”   岳小钗道:“我已答应过了那玉箫郎君求婚,为什么不可以当真的嫁给他呢?”   萧翎怔了一怔,半晌说不出话来。   岳小钗道:“兄弟,还有什么事,要对我说么?”   萧翎道:“心中有千言万语,但却不知从何说起。”   岳小钗道:“既然如此,那就不用说了……”   脸色一变,冷冷接道:“姊姊已把心中的话全部说完,你又无话可说,也该告别了。”   萧翎万万没有想到,岳小钗突然下起了逐客令,呆了一呆,道:“姊姊要我走么?”   岳小钗道:“嗯!兄弟你已经大了,男女有别,不宜在此多留。”   萧翎道:“既是如此,兄弟就此别过了。”言罢,抱拳一揖。   岳小钗欠身一礼,道:“恕姊姊不送了。”转身直行入内室。   萧翎看她突然间这般决定,心中既是奇怪,又是悲痛,胸中热血沸腾,双目中泪水涌出。   悲苦茫然中,不知过了多少时光。   只听一个柔和的声音,传了过来,道:“相公。”   萧翎如梦初醒一般,举手拂拭一下脸上的泪痕,转目望去,只见素文倚门而立,脸上亦是一片黯然的神色。   他镇静了一下精神,回顾了那分割大厅和内室的竹帘一眼,自言自语地说道:“我该走了。”举步向外行去。   他心中充满了悲伤,昔年的款款深情,如今都化作了伤心之泪!竟是止不住那泉涌泪水,夺眶而出。   茫然中信步而行,也不知行向何方。   但闻水声潺潺,一溪清流,桥阻眼前。   他心中充塞着感伤痛苦,竟然不知不觉的走错了方向。   萧翎行近了溪边,茫然在一块大石上坐了下来,一手支颐,呆呆地望着一片遥远的云彩出神。   忽然间,云彩随风化去,蓝天间,未留下一点痕迹。   那变幻无常的云彩,似给了萧翎一种感触的启示,突然把他从黯然的迷惘中,拉回了现实。   他摇摇头,镇静了一下心神,举步行到溪边,蹲下身子,撩起了一把泉水。   冰冷的水,使他恢复了不少清醒,想到那巨大的宅院之中,还有着孙不邪,无为道长等,正在等待自己归去。   他振作了一下精神,流目四顾,辨认了一下方向,举步行去。   那高大的宅院,仍然屹立在环绕的竹林之中,但在萧翎的心目中,却似有着物是人非,不胜沧桑之感,短短几个时辰中,一切事物,都变得那般陌生。   孙不邪背着双手,正站在宅院之前,一见萧翎踽踽行来,立时大步迎了上去,叫道:“兄弟,你回来了。”   萧翎抬起头来,望了孙不邪一眼,茫然一笑,道:“回来了。”   孙不邪只觉萧翎神色沧然,形貌也似有了很大的变化,短短几个时辰的分别,竟有如过了几年一般。   只见他一向开朗的眉宇间,却被一种愁雾笼罩,清澈的双目中,布满了红色的血丝,似是经过了一场激烈绝伦的恶战之后,有着极度的困倦,平日流现于神色间的坚强,和那威武不屈的气度,此刻也完全消失,似乎是一种莫可言喻的神秘力量,在极短的时光中,把萧翎完全改变。   孙不邪轻轻咳了一声,道:“兄弟,你可是遇上了从未遇过的强敌,展开过一场恶战?”   萧翎摇摇头,默然不语。   孙不邪一皱眉头,道:“兄弟,你很疲累,是么?”   萧翎点点头,凄苦一笑,道:“嗯!我很疲累。”   孙不邪目光转动,突然发觉萧翎衣袋之中,装着一个檀木盒子,已然露出一半,西斜的阳光照射之下,可见那木盒上精致的花纹。心中一动道:一向未见过这只木盒,此盒定然是刚刚收得之物了,当下说道:“兄弟,你袋中那木盒,盛装何物?”   萧翎低头取过木盒,瞧了一眼,道:“这个么?我没有见过啊!怎么会放在我衣袋之中。”   原来,岳小钗下令逐客之时,萧翎心头大震,神智迷惘,竟然不知何时,岳小钗把木盒放入了衣袋之中。   孙不邪见闻是何等广博,目光是何等锐利,看萧翎颓废的神情,再看他这等神不守舍之状,心中已然明白,他在精神上受了巨大的刺激,使一个身负绝世武功的人物,在极短时间内,变了一个人般。   这时无为道长、展叶青。司马干等,都围拢了过来。   群豪似是已发觉了萧翎的情形不对,一个个茫然无措。无为道长低声说道:“孙老前辈,萧大侠似是有些不对。”   孙不邪道:“不错……”   司马干道:“据在下所知,武林中有一种迷魂大法,莫要是受了迷魂暗算!”   孙不邪道:“老叫化的看法,他是精神上受了极大的刺激。”   只听萧翎缓缓说道:“我要送还给她。”转身行去。   孙不邪低声说道:“情形确有些不对。”纵身一跃,抢在萧翎前面,拦住了萧翎的去路,道:“兄弟,你要到那里去?”   萧翎道:“我要送还这只木盒。”   孙不邪道:“你要还给何人?”   萧翎道:“岳小钗,唉!这盒中之物,太过珍贵,我萧翎如何能够承受呢?”   孙不邪道:“盒中放的何物?”   萧翎道:“放的是禁宫之钥。”他情怀怅惘,若有所失,但神志仍是十分清醒。   “禁宫之钥”四个字,字字如巨雷下击一般,只听的孙不邪、无为道长等一齐呆在当地,半晌说不出一句话来! 第九章 幽幽情怀向谁诉   禁宫之钥它关系着武林的命运,也是千万武林人物视作重逾性命的奇宝。   不知有多少武林高人,为它洒了热血,每一次传说那禁宫之钥出现江湖时,就引起一连串的纷争、惨杀!   萧翎那双失去神采的目光,缓缓的扫掠了群豪一眼,道:“诸位等我片刻,我去交还了这只木盒就来。”   孙不邪一伸手,拦住了萧翎,道:“兄弟,岳姑娘给你这木盒之时,可曾说过什么话么?”   萧翎仰起脸来,轻轻叹息一声,道:“不错,好像说了很多话。”   无为道长低声向孙不邪道:“老前辈,萧大侠的神志,好像有些错乱,咱们要阻止他。”   孙不邪微微颔首,道:“那岳姑娘讲些什么?兄弟,请说给我们听听如何?”   萧翎黯然一笑,道:“她说了很多话,好像这禁宫之钥对武林关系很大……”   孙不邪道:“何止是很大,简直是主宰武林命运之钥。”   萧翎道:“似乎是又告诉我说,我想胜那沈木风,必须进入禁宫一行。”   孙不邪肃然说道:“不错……”   萧翎轻轻叹息一声,道:“可是这禁宫之钥,并非我所有啊!”   无为道长接道:“那岳姑娘既然把禁宫之钥交给了你,自然是希望你萧大侠能够进入禁宫一行了,你如再把此钥交还给岳姑娘,岂不是有负了岳姑娘的用心么?”   萧翎望着手中木盒,长长叹息一声,道:“这木盒也许和那岳姑娘的性命有关。”   孙不邪道:“和那岳姑娘性命有关?”   萧翎道:“不错,她把这禁宫之钥交给我手,心中再无牵挂,自然轻淡生死了。”   孙不邪心中暗道:兹事重大,关系着那岳姑娘的生死,倒叫老叫化不便插嘴了。   无为道长等,亦作如是之想,是以,谁也不便再多言接口。   萧翎又是长叹道:“你们在此等候一会,我要去送还这木盒了。”   无为道长低声对孙不邪道:“老前辈,萧大侠实在有些不对,最好你能陪他一行。”   孙不邪点点头,大行一步,道:“兄弟,老叫化陪你一行如何?”   萧翎沉吟了一阵,道:“怎敢有劳。”   孙不邪哈哈一笑,道:“兄弟,可是不愿老叫化子去么?”   萧翎道:“老前辈如愿同行,那就一起去吧!”举步向前行去。   孙不邪虽然明知那萧翎心中不愿自己同往,但为了照顾萧翎,只好硬着头皮追在带翎身后行去。见萧翎放腿奔走,一口气赶到那茅舍所在。   只见素文身上背着简单行李,背插长剑,站在茅舍门外。   萧翎目睹素文那身装束,立时为之一呆。   他心中虽然确想送还木盒,但潜意识中,却是更想见那岳小钗一面。   只听素文娇若银铃的声音说道:“萧相公,小姐已经走了。”   萧翎道:“她走了多少时间,去向何处?”   孙不邪遥遥站在数丈之外,不再逼近。   素文叹道:“相公不用去追小姐了,她去时已经交代小婢,无论如何要劝阻相公不要追她。”   萧翎黯然叹息一声,道:“姑娘,告诉我她的去向吧!我要追上她,还给她这只木盒,这盒中,放着主宰武林命运的禁宫之钥。”   素文道:“我知道,小姐已告诉了我,她要我奉告相公,好好保管这只木盒,木盒中,除了禁宫之钥以外,还有那禁宫所在的形势图,那是我们姑娘母亲的手笔。”   萧翎只觉一股莫可名状的哀伤泛上了心头,两行泪水,夺眶而出。   素文道:“姑娘交代小婢讲的话,小婢已经完全说完了,现在,小婢有几句话要告诉相公。”   萧翎道:“姑娘尽管请说,我萧翎洗耳恭听。”   素文道:“小婢自追随小姐之后,从来未见她落过一滴泪水,这次,送走你相公之后,小姐却放声而哭……”   萧翎道:“当真么?”   素文冷冷说道:“我为什么要骗你!”   萧翎道:“姑娘责备的是,以后呢?”   素文道:“那一哭;直如山洪怒泻,莫可遏止,小婢们跪地苦求,要姑娘保重身体,她才缓缓的收住了哭声。”   萧翎仰天长叹一声,道:“以后岳姑娘就离开了这座茅舍?”   素文道:“此刻,我家姑娘早已在数十里外,相公不用再等下去了,小婢决不会告诉你她的去向,还是早些回去吧!”   萧翎黯然说道:“你家小姐临去之际,可曾交代过什么?”   素文道:“没有……”   萧翎把手中木盒递了过去,道:“这木盒有劳姑娘转给那岳小姐!”   素文摇摇头,道:“这一切都在我家小姐的预料之中。”   萧翎道:“为什么?”   素文道:“我家姑娘临去之际,交代小婢在此等候相公,如是太阳下山时候还不见相公,小婢才能离去,等人要等大半天之久,那是料定相公一定来了、相公果然如约而至……”   萧翎道:“我那岳姊姊一向料事如神。”   素文道:“她不是神,是人,而且是有情有义的人,相公。我家姑娘这数月来,所受的煎熬痛苦,只怕要多你十倍。”   萧翎长叹一声,默然不语。   素文两道清澈的星目齐注在萧翎脸上,道:“相公,我家小姐说你为人间君子,定然要把禁宫之钥送回,果然被她料中了。”   继之神色一变,严肃地说道:“萧相公,你可知我家姑娘把禁宫之钥交到你手,用心是何等深刻,她不连累你,却把命运托付于你……”   萧翎呆了一呆,道:“姑娘可否说清楚些?”   素文道:“你这人看上去聪明,怎么会这样胡涂呢?”   萧翎道:“我那里胡涂了?”   素文道:“你如是很聪明,为什么听不懂我的话中含义?”   萧翎道:“岳姊姊武功强我甚多,那玉箫郎君武功,却和我在伯仲之间,如若是她两人动手相搏,岳姊姊决不致败在那玉箫郎君手中,除非是岳姊姊心甘情愿的束手就缚。”   素文道:“不错,如若单以武功而论,我家姑娘确在那玉箫郎君之上,百合之内,也许就能取他之命,可是你别忘了那玉箫郎君乃是我家姑娘的救命恩人啊!”   萧翎轻轻叹息一声,道:“因此,我那岳姊姊才甘愿忍辱负重,受他欺凌。”   素文嗤的一笑道:“你又错了。”   萧翎道:“怎么?”   素文道:“那玉箫郎君对我家姑娘,敬重无比,从来不敢冒犯……”沉吟了一阵,接道:“唉!说起来,这都是为了你啦。”   萧翎道:“为了我么?”   素文道:“不错啊!你未出现江湖之前,我家姑娘和那玉箫郎君常常相见,携手遨游于山水之间,那时,我家姑娘虽然也常常愁锁眉头,但亦有展颜欢笑之时……”   萧翎接道:“听到我出现江湖以后呢?”   素文道:“自从听到你出现江湖的消息,情势立刻大变,从你出现江湖之时起,再也看不到我家姑娘脸上有过笑容,而且,也再三再四的拒绝了玉箫郎君的邀约,难道这不是为了你么?”   萧翎皱起剑眉。沉吟了一阵,道:“看来,这其间是有些误会了!”   素文奇道:“误会?那一个误会了?”   萧翎道:“一时间也无法说得清楚,不说也罢……”语声微顿,接道:“姑娘适才曾经说过,岳姑娘把她的命运托付给我,不知从何说起?”   素文道:“不止是我家姑娘了,就是小婢我,也把命运托讨给你了。”   萧翎道:“请教姑娘?”   素文道:“玉箫郎君已经证实了我家姑娘不肯再理会他是为了你萧翎,心中对你,自然是视若眼中之钉,如是你们拼起命来,我家姑娘岂不是两面为难吗,一个是他幼小相处,至情的兄弟,此刻的心中情郎,一个是数番救过她性命的恩人,一度很亲密的好友……”   萧翎道:“姑娘不知,我那岳姊姊曾经答应过那玉箫郎君的婚约。”   素文冷冷说道:“谁说我不知道了,我家姑娘答允其事时,曾经先提了两个条件,你可知道么?”   萧翎道:“岳姊姊已经对我说过。”   素文道:“这就是了,只要你萧翎未死,还活在人世之上,这婚约自然无效了。”   萧翎道:“既是如此,岳姊姊无愧于他,为什么要怕那玉箫郎君。”   素文道:“一则是有数度救命之恩,难以忘怀,不能遽尔反脸无情,二则也是为了你萧翎的生死安危。”   萧翎道:“我不怕玉箫郎君。”   素文接道:“你虽然不怕他,可也未必一定能胜得他,二虎相斗,必有一伤,伤的如若是你萧翎,岂不要我家姑娘痛断肝肠,终生难安!如若是伤的玉箫郎君,立时将掀起一场滔天的风波,他的家人,决不会看着玉箫郎君伤死在你的手中而置之不理,如若他的家人对你报复,不但你个人无法抗拒,整个的武林都将掀起一场血雨腥风的恶战……”   萧翎接道:“在下听岳姊姊说,连岳姊姊那授业的恩师,也将卷入这一场恩怨,不知为了何故?”   素文道:“因我家姑娘那授业恩师和玉箫郎君有着很亲近的关系。”   萧翎道:“原来如此。”   素文道:“你,现在应该明白了吧!我家姑娘为什么把命运托付于你,玉箫郎君一家,都避居在一处人迹罕至,山明水秀的所在,除了几家至亲之外,永远不和外人来往,除了玉箫郎君和蓝玉棠,以及那位张姑娘,在江湖走动之外,其它的人,很少离开那居住之地。”   萧翎点点头道:“多承姑娘指教。”   素文道:“好!你了然我家姑娘的处境,自然知道怎么做了,但愿你一路顺风,小婢和我家姑娘都将为相公馨香祈祷。”   萧翎道:“是啦!岳姊姊交给我禁宫之钥,是要我进入禁宫中去。”   素文接道:“不错,进入禁宫,虽然未必就能学得绝技胜过玉箫郎君的家人,但这是你唯一能够胜过玉箫郎君家人的机会。”   萧翎一抱拳,道:“在下明白了,有劳姑娘转告我那岳姊姊,就说我萧翎将全力以赴。”   素文一躲娇躯,欠身还了一礼,忙道:“小婢如何能受相公之礼……”   语声微顿,又道:“还有一件事,忘记告诉相公了。”   萧翎道:“姑娘请说,萧翎洗耳恭听。”   素文道:“令尊,令堂,和那两位姑娘,都已为我家姑娘安排在一处隐秘安全之地,相公但请安放宽心。”   萧翎想到父母,年迈苍苍,为自己所牵累,受尽了风霜之苦,心中大是不安,黯然说道:“姑娘是否能够告诉我,我那双亲现在的居住之处?”   素文沉吟了一阵,道:“现在不能告诉你,我家姑娘早已有了安排,等你该见之时,自会有人引你去见,相公放心就是。”   萧翎道:“好!我萧翎就此别过了。”   素文道:“相公记着,那玉箫郎君的祖父,名叫箫王张放。”   萧翎道:“怎么?那箫王张放,也在禁宫之中么?”   素文道:“不错,相公去吧!小婢也该赶路了。”转身快步而去。   萧翎望着素文的背影消失之后,才长长叹息一声,转身而行。   孙不邪隐身在数丈之外,看两人谈起来没有个完,早已等得不耐,好不容易等到那素文转身而去,萧翎走了回来,立时急急迎了过去,道:“萧兄弟,那小丫头说些什么?”   萧翎道:“她告诉我很多事,也使我萧翎心灵上增加了很多额外负担。”   孙不邪道:“什么事?可否告诉老叫化子?”   萧翎道:“关于我那岳姊姊的事。”   孙不邪道:“小娃儿们心事?老叫化是永远想不明白了,这些事,不用和老叫化子商量。”   萧翎叹息一声,道:“老前辈可知箫王张放其人么?”   孙不邪哈哈笑道:“自然是知道了,陷入禁宫的十大奇人之一。”   萧翎道:“那箫王张放的武功如何?”   孙不邪道:“陷入禁宫的十大奇人,武功各有专长,如若他们能分出高低,那巧手神工包一天也不会设下那座禁宫,困住那十大高手了。”   萧翎若有所思的沉吟了一阵,道:“老前辈,如若咱们放下沈木风的事情不管,江湖上是否立刻就有大变?”   孙不邪道:“沈木风原想收罗兄弟为他所用,事与愿违,反而暴现了他谋霸武林的野心,因此,他不得不提前发动……”   话至此处,突然停下,似是在思索措词一般,想了一阵,接道:“但他出师不利,连受大挫,而且每一次都和你有关,因此他早已把你视如眼中之钉,以他为人的深沉,必将是谋定而后动,如若未杀你萧翎之前,当不会立时间全面发动。”   萧翎道:“这就好了。”   孙不邪道:“什么事好了?”   萧翎道:“我那岳姊姊曾经说过,我如想在武功上胜过那沈木风,必得入禁宫一行,因此,在下要先放下江湖中事,进入禁宫一行。”   孙不邪道:“这个么?老叫化也是难作主意,目下武林之中,已把你萧翎看作了抗拒那沈木风的标帜,一旦你销声匿迹,失踪江湖,必将使武林中刚刚萌起抗拒那沈木风的一股情绪随着消失,但那禁宫一行,也是极大的盛事,孰重孰轻,老叫化也难分辨了。”   谈话之间,已然走回到宅院之中。   无为道长等一见两人,立时迎了上来、说道:“萧大侠见过那岳姑娘了么?”   萧翎摇摇头道:“未曾见到……”   孙不邪接道:“那岳姑娘留下一个丫头,说服了萧兄弟,要他收了禁宫之钥,要他立刻到禁宫一行。”   无为道长叹道:“天下武林同道,人人都知有个禁宫。但也只知那禁宫在武夷山中,可是武夷山连绵千里,禁宫究在何处,那就无人知晓了。”   萧翎道:“不要紧,这木盒之中,绘有那禁宫所在之地。”   孙不邪道:“老叫化担心的一件事,是萧翎如若突然消失江湖,必将使江湖上刚刚萌生抗拒沈木风的一股气氛也随之消失。”   无为道长点头,道:“不错,沈木风连受大挫,武林中,已然萌生出一股抗拒他的气氛,如若萧大侠遽尔失踪,必将是大有影响,必得想一个安全之策才行。”   孙不邪道:“萧翎只有一个,既入禁宫,那里还能在江湖之上出现。”   无为道长道:“对待敌人,讲究运谋行略……”   展叶青接道:“大师兄说的是,既然有一个蓝玉棠可假借萧翎之名,我们为什么不能再扮出一个萧翎来。”   孙不邪道:“不错,假扮一个萧翎,经常在江湖之上出现。既可保住那抗拒沈木风的气氛,亦可免去那沈木风的疑心,此乃一举两得之计。”   这时,杜九扶着商八,举步行了过来。   萧翎望了商八一眼,道:“商兄弟好一些么?”   商八道:“蛇头追魂箭剧毒虽烈,但那解毒药物,却也是效验如神,此刻,小弟已觉着大好了。”   萧翎道:“那很好……”目光突然转到展叶青的脸上,接道:“展兄,请扮装兄弟如何?”   展叶青道:“只怕心余力绌。”   萧翎道:“由孙老前辈和令师兄相随保护,不用和那沈木风正面交锋,可保无失。”   无为道长道:“如依贫道之见,萧大侠不必用人假扮。”   孙不邪接道:“这个倒得请教了。”   无为道长道:“听来有些玄虚,实则并非难事,咱们计划周详一些,蒙混几月,尚无问题。”   孙不邪道:“愿闻其详。”   无为道长望了萧翎一眼,道:“贫道主此,理由有二……”   语声微微一顿,环顾了四周一眼,道:“萧大侠每次遇上的困难,险恶,都是他自己渡过,咱们有谁帮过了他,全靠他本身的才智、武功。”   孙不邪点点头道:“嗯!”   无为道长道:“如若换上一个别人来假扮萧翎,咱们还得要保护他的安危,岂不是由主动转作被动了么?”   孙不邪道:“亦有道理。”   无为道长道:“找一个人,假充萧翎之名,一切都背道而驰,岂不是疲于奔命了。那理由之二,咱们也无法找出一个真正能够冒充萧翎的人物。”   孙不邪道:“如是那萧翎只是一个空幻人,咱们又如何保护于他。”   无为道长道:“此事容易,贫道举一个例子说吧,如若咱们护住一顶小轿,那轿中坐的萧翎,有人图谋行刺,把最为恶毒的暗器,全都打入了那顶小轿之中,如若那轿中,真的坐了一个假冒萧翎的人、咱们救他无能,不是害了他么?”   孙不邪道:“道长高见,老叫化明白了。”   无为道长目光又转到那萧翎脸上,道:“萧大侠准备几时动身?”   萧翎道:“在下自然是希望愈早愈好。”   无为道长道:“萧大侠,可要准备带人同行么?”   萧翎道:“在下想带两人同往。”   无为道长回顾了中州二贾一眼,道:“可是要带他们两人?”   萧翎道:“不错。”   无为道长沉吟一阵,道:“那也只有这个办法了。”   商八道:“道长有何良策?”   无为道长目光凝注在杜九的脸上,打量了一阵,道:“我们只要找一人假扮成杜九就成,好在杜兄一向是帽沿低垂,从来不让人瞧出面目、只要那人能学得出杜大侠的味道就行了。”   东海神卜突然接口道:“道长,如若由在下来假扮杜九,不知像是不像。”   无为道长道:“那是最好不过,固所愿也,不敢请尔。”   萧翎道:“道长的智谋,孙老前辈的豪勇,再加上司马兄、展兄相助,必然可使那个沈木风难测高深。”   无为道长道:“此乃无可奈何之事,还望萧大侠早入禁宫,早日重现江湖。”   萧翎目光转到商八脸上,道:“兄弟能够赶路么?”   商八一挺胸,道:“大致已经复元,大哥不用担心。”   萧翎一抱拳,道:“在下就此别过。”   孙不邪道:“禁宫中定多凶险,兄弟你要多小心。”   萧翎道:“在下当尽我之力,多谢老前辈的关怀了。”言罢,带着中州二贾,转身而去。   孙不邪望着萧翎逐渐远去的背影,叹息一声,道:“道长,萧翎武功虽然高强,但他已成了万矢之的,沈木风千方百计的谋害他,那是防不胜防,老叫化暗中送他们三人一程如何?”   无为道氏沉吟了一阵,道:“那商八极工心计,如是贫道猜得不错,他们一律改装而行,咱们如若浩浩荡荡的暗中护送,只怕反招人注意到他们行踪……”语声微微一顿,又道:“也许那岳小钗,会在暗中保护他们。”   孙不邪点点头,道:“道长高见,此刻咱们又该如何?”   无为道长道:“暂留此地,隐秘行踪,会过武林四大贤人之后,才定行止。”   孙不邪道:“不错,如非道长提起,老叫化几乎忘了那四大贤人之约。”   无为道长叹道:“罗氏宗祠之会,还得一场舌剑之战,但愿能说服那四大贤人。”   且说萧翎带着中州二贾,一口气行出了十余里路,商八突然停下脚步,说道:“大哥,咱们休息一下如何?”   萧翎抬头看去,只见左面一片杂林,举步行入林中,道:“怎么,兄弟走不动了么?”   商八摇摇头,道:“此行武夷山,迢迢数百里,难免要遇上那沈木风的耳目,如若咱们能够改装而行,岂不可减少很多麻烦。”   萧翎道:“不错,此行最好能风平浪静,别遇麻烦。”   商八沉吟了一阵,道:“大哥装上一点假须,扮作一位账房先生,兄弟扮作一位驴夫,杜兄弟扮一位挑行李的汉子。”   杜九突然叹息一声,道:“咱们忘了一件事了。”   萧翎道:“什么事?”   杜九道:“那两只虎獒未带。”   数年来,两只虎獒追随中州二贾,不但两只虎獒已具灵性,中州二贾和两只虎獒亦在不觉间,生出了情感。   商八道:“无为道长心细如发,想他定会安排两只虎獒。”   杜九道:“但愿如二哥所料。”   三人动手改扮,掩去本来面目,兼程而进,直奔武夷山。   萧翎一心惦记着岳小钗和那玉箫郎君三月之约,虽然明知三月之期,决难出入禁宫赶往衡山,但心中又念念难忘此事,只有全力以赴。   这日中午时分,到了闽赣交界的武夷山下。   武夷山绵连千里,峰峦无数,三人带了干粮,深入山区。   翻越过几座山岭,天色已然入夜。   商八找了一处避风的山崖停下,说道:“大哥,咱们要瞧瞧那盒中图案了,就小弟听得传闻,那禁宫虽在武夷山中,但却不在主峰附近。”   原来,三人沿途上,为了谨慎,一直未开启过那木盒瞧看。   萧翎取出怀中木盒,开启盒盖,只见一柄三寸长短的金色钥匙,斜放在木盒之中。   在那金色的钥匙之下,有一付折迭整齐的白绢。   萧翎取出密钥,拿出白绢,展开一看,只见绢上画着一只飞鹰,钢嘴铁爪,形象十分威猛。   在那飞鹰之下,有一条昂起头的巨蛇,口中蛇信,吐出了半尺多长。   这幅鹰蛇相搏画得虽好,但却和禁宫毫无关系。   萧翎一皱眉头,斜眼望去,只见商八、杜九,也是瞠目结舌,望着那图画出神。   只听杜九轻轻咳了一声,道:“也许这是一柄假钥。”   萧翎道:“我那岳姊姊早已瞧过,岂有把假钥给我之理,只怪咱们见识不够,无法解得这画中之意罢了。”   他心中对那岳小钗崇敬无比,不愿任何人在言语上伤害了她。   商八轻轻咳了一声,道:“大哥说的是,这幅图画,寓意深刻,咱们慢慢的求解就是。”   萧翎闭上双目说道:“那禁宫之钥,乃主宰天下命运之物,这图案自然不是容易解得之物了。”   商八望了杜九一眼,低声说道:“这幅白绢,已呈黄色,显然是年代甚久,只可惜咱们智慧无法解得其中之秘。”   杜九道:“二哥鉴别珠宝之能,天下无人及得……”   商八微微一笑,接道:“可惜没有分别书画之能。”   忽见萧翎睁开双目道:“是了,这一幅图画,定然代表着一种山势形态,咱们只要看到这图画一般的山势,那就是禁宫所在了。”   商八道:“不错,大哥这推断十分有理,咱们安心找这等山势形态就是。”   萧翎道:“除此之外,为兄的实在想不出这幅图画和禁宫有何关系?”   杜九心中暗道:如果和禁宫无关,这密钥图画,自然都是假的了。   他心中虽有此感,但因适才失言,触怒了萧翎,此刻虽然心有所思,却是不敢说出口来。   商八道:“大哥,小弟有几句不当之言,说出口来,还望大哥不要见怪才好。”   萧翎道:“好!你说吧!”   商八道:“这武夷山连绵千里,纵然确有一处所在和这图上一股,但咱们也不能找遍整个的武夷山脉啊!”   萧翎呆了一呆,忖道:这话倒是不错,就算这武夷山中,确有这么一处所在,我们也不能走遍整个的武夷山脉。   商八道:“小弟倒有一个主张,虽非上上之策,但却比这等大海捞针的找法要好得多了。”   萧翎道:“兄弟有何高见?”   商八道:“咱们找个樵子,猎户,查问这样一处山势形态,或可问出一些内情。”   萧翎想了一阵,道:“眼下既然想不出别的办法,那也只好如此了。”   商八道:“大哥在此休息,小弟在左近找几个樵子,猎户问问。”   萧翎道:“好吧!早去早回,免我挂虑。”   商八道:“至多一个时辰,即可赶回复命。”   言罢,起身而去,片刻间,走的踪影不见。   杜九站起身子,悄然行到三丈外一块突立的大岩之上,四下打量了一阵,又悄然溜下大石,守在一处要道口上。   原来,他久历江湖的险诈,生怕有人追踪而来,故而处处留心。   萧翎呆呆的望着那飞鹰出神,心中一直在暗暗低念:岳姊姊如若未证实这密钥确是可以启开禁宫之门的真钥,决然不会把密钥给我,她相信我的才智,定然能够解开这图画之秘,我如不能解开此秘,不但难以进入禁宫,也无法娶得岳姊姊了。   想到烦恼之处,抓起图画,随手摔在地上。   只见那飞鹰垂下的一条鹰爪,突然离了原位。   萧翎心中一动,伸手抓起图画,用力向那鹰爪推去。   一推之下,陡然出现了奇迹,那一只鹰爪,竟然离开了原位。   敢情那下垂的鹰爪,竟然突出在白绢之上,可以移动。   只见那鹰爪之下写道:“鹰扬峰,盘蛇谷”六个细微的字。   这突然的发现,使萧翎有些惊喜若狂,抱着那鹰蛇图高声叫道:“我发现了,我发现了。”   杜九眼看萧翎突然间有如疯狂一般,不禁大吃一惊,急急奔了过来,说道:“大哥,你怎么了?”   萧翎停下身子,说道:“我发现了禁宫所在了。”   杜九道:“在那里?”   萧翎道:“就在这图案之上。”   杜九奔了过来,凝目望去,只见那飞鹰如故,盘蛇扬首,瞧不出有任何特殊之处。当下说道:“大哥,小弟怎么瞧不出来呢?”   萧翎微微一笑,道:“这图画之上,设有机关。”伸手推开鹰爪。   杜九低声念道:“鹰扬峰,盘蛇谷。”   萧翎道:“不错,咱们只需要打听出那鹰扬峰盘蛇谷所在之地,那就找到禁宫了。”   杜九道:“大哥才智过人,一举之间,竟然找出了这画中之秘。”   萧翎道:“那里是我找出来的,我无意之中,一摔图画,这鹰爪就活动起来,推开鹰爪,就见了这六个小字。”   杜九轻轻说道:“这是天助大哥,进入禁宫了。”   萧翎一皱眉头,道:“但那鹰扬峰现在何处呢?”   杜九道:“这就容易多了,只要知晓地名,那就不难打听到了。”   说话之间,只见商八背着一个老人,急步奔了过来。   他来势甚快,片刻之间,已到了萧翎停身之地。   原来,商八找到了一个老樵子,又觉他跑的太慢,只好把他背着赶来。   商八放下那老樵子,说道:“这老人在这武夷山中,住了数十年,对山中形势,极为熟悉,小弟特地带他来此,让他瞧瞧那鹰蛇图。”   萧翎望了那老人一眼,只见他白髯垂胸,脸上皱纹迭累,看样子大约有七十以上的年纪,当下说道:“老伯伯在这武夷山中,住了很久么?”   那老人点点头道:“老朽从小就在这武夷山中长大,算起来,住了七十多年了。”   萧翎道:“这么说来,老伯伯对这武夷山中形势,十分熟悉了。”   那老樵子道:“方圆百里之内,一草一木,老朽是无不熟悉。”   萧翎道:“请问老伯伯,那鹰扬峰在什么地方?”   那老樵子口中低声诵道:“鹰扬峰,鹰扬峰……”口中诵念了半晌,仍是答不出来。   杜九冷冷说道:“盘蛇谷呢?”   那老樵子又复诵了两声盘蛇谷,突然抬头说道:“老朽知道一处万蛇谷,却未听过盘蛇谷。”   萧翎道:“万蛇谷?”   那老樵子道:“不错,那是一个十分幽深的山谷,深谷中生满了各色各样的蛇,入谷之后,万蛇爬动,使人有着落足无地之感,纵然是世间第一流捕蛇能手,也不敢擅入那万蛇谷中。”   萧翎心中暗道,那鹰扬峰下,写的明明白白,是盘蛇谷三个字,自然不是万蛇谷了。   杜九冷冷接道:“老丈,咱们问的盘蛇谷,是盘坐的盘。”   他的声音,一向冷漠难听,那老樵子听得怔了一怔,回目望了杜九一眼,摇摇头,道:“不知道,老夫在此长大,从未听说过有一处叫盘蛇谷的地方。”   萧翎道:“鹰扬峰,盘蛇谷,应在一处,老丈不知鹰扬峰,自然是也不知道盘蛇谷了。”   那老人道:“老朽不知道的地方,只怕是很少有人知道了。”   萧翎正待喝令商八送那老人回去,突见那老人一掌拍在大腿之上,道:“你说的什么峰啊?”   萧翎道:“鹰扬峰,飞鹰的鹰……”   那老樵子摇摇头道:“音同字不同,老朽又听错了。”   萧翎泛起心中的一抹喜悦,又被浇下了一盆冷水,缓缓说道:“你说的什么峰呢?”   那老樵子道:“姻缘峰,那峰名由来,是一对男女苦苦相恋,但却不为双方家长所允许,生生把他们拆散,但两人情爱坚贞,至死不渝,暗中相约出走,却又为家人发觉,随后紧追,两人逃到了那绝峰顶上……”   萧翎接道:“青年男女,双方相悦,家人又为什么非要从中作梗不可呢?”   那老樵子道:“那两姓族人,原是世仇,代代相传,仇恨愈结愈深,常闹械斗,一场械斗下来,双方都将有很大伤亡,因此,双方族人,残废者特多,大都是伤于械斗,那一对男女,又是双方族长之子女,自然为双方家长所不允了。”   萧翎轻轻叹息一声,道:“以后呢?那山峰怎会改称姻缘峰呢?”   老樵子道:“那对青年男女,在双方族人苦追之下,无路可走,只好携手跳下悬崖,那面峰壁,耸立如削,下临绝壑,深达百丈,两人携手跳入悬崖,自然是非死不可,双方族人,眼看这等情形,大都受了感动,分路奔入深谷之中,希望能找到两人尸体安葬,那知寻了半日,不但找不到两人尸体,而且连一点痕迹也找不到,但双方族人受了感动,把数代相传仇恨一笔勾销,合葬在那山峰之上,建筑一座庙宇,命名姻缘庙,此事传出之后,庙中香火,十分鼎盛,凡是想求一个如意伴侣的少年男女,大都到那庙中去祈祷求助,据闻十分灵验,那峰名也随着那姻缘庙,改称作姻缘峰。”   杜九冷冷说道:“老丈,咱们问的是鹰扬峰。盘蛇谷现在何处,并无意听老丈谈你们这武夷山中的掌故。”   他虽然尽量想使自己声音变的平和,但那语气之中,总是带着一股冷冰冰的味道,使人自然生出一种畏惧之感。   那老丈急道:“老朽并非是有意多口,但诸位问了起来,老朽不能不说了。”   萧翎心中暗道:鹰扬峰,姻缘峰,盘蛇谷,万蛇谷,虽然字音有些相同,但却不会错得如此厉害,这老人讲的,自然是和这图画上的记载不同的地方了。   商八似是已瞧出了萧翎的心意,不等萧翎开口,自行接道:“想那武夷山连绵千里,这位老丈虽然在此住了数十年,但也未必就知千里山势,小弟完把他送回去吧!”背起那老人,急步而去。   萧翎望了杜九一眼,道:“那图画之上,写的明明白白,自然是不会错了。”   杜九道:“巧的是既有鹰扬峰,亦有姻缘峰,有了盘蛇谷,又有万蛇谷,字音相同,如若不是那图案上写的明白,听起来。真有些混淆不清了!”   萧翎道:“唉!这么看来,咱们如想找到那鹰扬峰,只怕不是易事了。”   杜九道:“大哥不用焦虑,咱们细心查访,决无找不到的道理,看图画,构意,想那鹰扬峰、定是一座十分雄奇的山势,只要有人见过一眼,决然不会忘记,咱们一路察看探问,是不难找到的。”   谈话之间,商八已匆匆返回,望了萧翎一眼,欲言又止。   萧翎知他心中所疑,当下把发现画中之秘的内情说了一遍。   商八道:“大哥,小弟有几句话,说出口来,不知当是不当。”   萧翎道:“你我兄弟,情同手足,自然应该,不知什么事,只管说吧!”   商八道:“那遗留禁宫之钥的武林前辈,定然是一位极工心计的人,数十年来,不知有多少武林高手,苦苦寻找那禁宫之钥,都无所获,单是那禁钥,就用了不少心血。”   萧翎点点头道:“兄弟说的不错。”   商八道:“如若岳姑娘交给大哥这把禁宫之钥不是伪制之品,这其间,就得大费思量了!”   萧翎道:“为什么?”   商八道:“那遗下禁宫之钥的人,不肯坦然的说明那禁宫的所在之地,画了这样一幅图画以作暗示,这其间,自然是别有用心了。”   萧翎点点头,道:“他用心何在呢?”   商八道:“考验那取得禁宫之钥人的才智,如若那人才智不够,纵然取得禁宫之钥,亦是无法入得禁宫。”   萧翎道:“不错啊!”   商八道:“大哥才智,本是常人难及,但此刻,却似心有所思,得失之心很重,而且心急如焚,恨不得一步就踏入禁宫。”   萧翎心中暗道:我担心岳姊姊的安危,确实存有着很重的得失之心……   但闻商八接道:“一个人,如若得失之心太重,那将会失去了判事的智慧,所谓贪念一动,灵智立封,大哥如若稍减得失之心,保持冷静,以大哥的才慧,求解图中含意,就不难踏入禁宫之门了。”   萧翎突然肃容而立,抱拳一揖,道:“多谢兄弟良言指教。”   商八急急拜伏于地道:“兄弟一得之愚,还是大哥所赐。”   萧翎扶起商八说道:“萧某何能何德,得两位兄弟这般的爱顾。”   商八站起身子叹息一声,道:“昔年的中州二贾,利诱熏心,敛聚了富可敌国的金银珠宝,如说吃喝玩乐之用,千百年也是难用到百分之一,但我们仍然是贪心不足,似是非要把世间的财富全部集于手中不成。自从认识大哥之后,陡然觉悟到昔年之错。纵然天下之财宝尽为我们中州二贾所有,将又该如何?百年之后,还不是一丘黄土,掩去骸骨,带不走片瓦寸金。”   萧翎心中暗道:听他口气,这两人确已敛集了不少财富,当下说道:“兄弟,你们究竟聚敛了多少财宝?”   商八微微一笑,道:“连城千里,无法计算,大哥击败沈木风后,兄弟将倾尽所有,由大哥主持,做几件有益天下苍生的事。”   萧翎点点头,道:“固小兄之愿也!不敢请尔。”   商八笑道:“大哥但有所命,兄弟是无所不从……”   语声微微一顿,又道:“此刻,最为要紧之事,先要设法找到禁宫。”   萧翎徒然间感觉到自己的经验阅历,实难和中州二贾相比,如若想入禁宫,必得借重两位兄弟之力,心念一转,又把那幅飞鹰戏蛇图摊在地面,说道:“两位过来,咱们仔细的研商一下。”   商八仔细瞧了一阵,安然举起手中图画,映着日光瞧了一阵,道:“小弟之见,决不会如此简单,如若那鹰爪之下写的地名,就是禁宫所在,那未免太简单了。”   萧翎道:“兄弟之意呢?”   商八道:“小弟的看法,不是这图画之中另行藏有隐秘,就是那六字之中,别有含意。”   萧翎凝目思索一阵,道:“兄弟,再去把那老樵夫请来。”   商八道:“请他作甚?”   萧翎道:“咱们先到姻缘峰上瞧瞧。”   商八道:“姻缘峰两面都是绝壑。一面临万蛇谷、一面就是那年轻男女葬身悬崖了。”   萧翎道:“怎么?那万蛇谷,就在姻缘峰下么?”   商八道:“不错,兄弟已经问过了。”   萧翎道:“不知距此有多远行程?”   商八道:“不足百里。”   萧翎道:“好!兄弟去请来那老丈带路。”   商八道:“不用了,小弟已然问的十分明白,牢记于胸中。”   萧翎心中暗道:不论那姻缘峰,是否就是那鹰扬峰,去瞧瞧总是无妨。   心念一转,缓缓说道:“咱们急赶一阵,也许在天色入夜之前,可以赶到。”   商八道:“小弟带路。”转身向前奔去。   萧翎杜九紧随商八身后而行。   商八似是已从那老樵子处问得了极为详尽的道路,一路上奔行如飞。   三人轻功,都是武林中第一流的身手、虽然山道崎岖,但三人行来,却如奔马流矢一般。   半日急奔,到太阳下山时分,已到了一座高峰之下。   萧翎误服千年石菌,内力充沛,还不觉着什么,商八、杜九,一连几个时辰的奔走,翻山越岭,一直未得片刻休息,赶到那高峰之下,顶门上已见汗水。   商八指着那矗立在眼前的高峰说:“如若我没有记错,这就是姻缘峰了。”   这时,正是夕阳下山时分,西方天际,幻起了一片晚霞。   一抹落日余辉照射在峰顶之上。   萧翎凝聚目力望去,隐隐可见那峰顶之上,金碧辉映,似是一座建筑得极为豪华的庙宇。   商八道:“那座庙就是姻缘庙了,据那老樵子说这姻缘庙筑成之日,男方家长,为了哀悼惨死的儿子,把一块家传的宝石,装在那姻缘庙上,所以每当日月光华照射到那宝石上时,常常会现出七彩的霞光。很多人不知底细,说是两人阴魂显圣,以讹传讹,这姻缘庙香烟因而大盛,每届初一、十五之日,有人不辞千里,来此进香,热闹非凡。就是平常之日,也有不少香客。流连徘徊庙外。”   萧翎忽然想到了那玉箫郎君和蓝玉棠苦恋岳小钗的心情,如若这姻缘庙真的有灵。也许两人也会跑到这武夷山姻缘庙中,求问终身大事了。   商八看萧翎一直沉吟不语,若有所思,接口说道:“据老樵子说,这姻缘庙的香火;愈来愈是兴盛,常有人在庙前徘徊终宵,不肯离去,因而,有人在那姻缘庙的周围,搭盖起了几座雅室,以备留恋于姻缘庙周围之人留宿之用。”   萧翎道:“咱们上去瞧瞧吧!”   商八道:“咱们连日奔走,如果能在那姻缘峰上好休息一夜,也好养养精神……”他似乎是言未尽意,但却突然住口不言,举步向山峰之上奔去。   萧翎,杜九,紧随在商八身后,登上峰顶。 第十章 姻缘峰巧逢倩女   这是突起孤立的山峰,三面都临着深不可测的绝壑,只有来路一条通上此峰。   这时,落日已沉,余辉未尽,萧翎环顾了四周一眼,心中暗暗忖道:如若这座高峰前有去路,那一对青年男女也不会跳入深谷殉情而死,自然也不会有这一座姻缘庙了。   回头望去,只见姻缘庙中烛光辉煌,四只红色的火烛,照得大殿中一片通明。   这座庙规模很小,除了一座大殿之外,两侧各有一间厢房,一个六十左右的香火道人,站在大殿神像一侧。供桌前拜垫上,跪伏着一个黑衣人。   整个的姻缘峰顶,也不过亩许大小,除了姻缘庙矗立在峰顶正中之外,在那山峰的四周,果然另有着两座青石为壁,茅草作顶的房舍,酒招高挑,灯火高烧,看起来比这姻缘庙还要大上许多。   萧翎打量四周峰面景物后,缓缓说道:“咱们既然来到这姻缘峰上,也该进去瞧瞧。”   也不待商八、杜九等答话,举步向姻缘庙中行去。   商八挺着便便大腹,当先而入。 八_ 零_电 _子_书_ w _ w_ w_.t _x _t _ 0_ 2. c_o_m   那香火道人望了商八一眼,迎了上来,笑道:“大老板,这姻缘二神,不止是男女姻缘之事,诸凡求福求寿,无不灵验。”   商八伸手从怀中摸出一片金叶子丢在供箱中,也不理那香火道人,抬头打量那两个神像。   这姻缘庙的神像,大异于普通的庙院,只有一男一女,两座塑像。   那男的一身短装,赤着双足,面目英俊,女的身着绿色短衫,腰系绿色长裙。   萧翎点点头赞道:“这神像不知何人所塑,竟然保存了山村间纯朴面目,倒是难得的很。”   那香火道人眼看商八,出手就是一片金叶子,大方至极,急急赔笑,说道:“姻缘庙扬名千里,抽签,卜卦,无不灵验,三位只要暗中把心事说出,姻缘二神定会保佑三位。”   那跪在拜垫上的黑衣人,听得几人谈话之声,悄然站起,目光一掠萧翎和商八,侧身向外行去。   她如能从容而去,萧翎不留心瞧她,也许她还可神不知鬼不觉的退出庙外,但她这慌张举动,立时引起萧翎的注意,也使中州二贾动了疑心。   杜九忽然一个踉跄,向前一探身躯,正巧拦住了黑衣人的去路。   那黑衣人动作极快,陡然收住脚步。横跨三尺,绕过了杜九向庙外行去。   那知商八早已有了戒备,看她绕过杜九的快速身法,立时右臂一伸,堵住了那黑衣人的去路。   这座庙门虽然很宽,但杜九挡了一半,商八挺着个大肚子,加上那伸出的右臂,又堵住另一半,那黑衣女子、除了出手逼开商八之外,只有停下脚步。   只见她右手一抬,食中二指骈点而出,直指向商八脉门。   商八右腕一挫,避开一击,五指一翻,疾向那千黑衣女子右腕上反扣过去。   萧翎低声喝道:“快让开路!”   原来,他已经瞧出来人,正是当初在归州城中看到的那位面目严肃的少女,此女一直追随在八手神龙端木正的身侧,寸步不离,想她决然不会一人在此,此女既然在此出现,想那八手神龙端木正定然也在这姻缘峰上了。   商八听得萧翎呼叫之言,立时纵身让避开去。   那黑衣女子行动矫健,借势一侧娇躯、快速无伦的冲出了庙门。   这时,姻缘庙外,已为夜色笼罩,只见她纵身两个飞跃,人已消失不见。   商八站在庙门口处,四下瞧看、竟然未瞧到她奔向何处。   但闻萧翎低声说道:“不要瞧了!”   商八回过头来,说道:“大哥认识她么?”   萧翎道:“似是常和八手神龙端木正在一起的那位姑娘。”   商八一拍大腿,道:“不错,正是那位姑娘!小弟亦觉着面孔很熟,就是想不起来在那里见过。”   杜九道:“那丫头一向穿着青衣,今日怎会换了黑色衣服?”   商八道:“也许是为了避人耳目。”   萧翎道:“我看她双目中尤有泪痕,也许在神前许愿。”   商八道:“那丫头既然会在此地出现,也许那八手神龙端木正也在这里。咱们去找那八手神龙说话去。”   杜九道:“昔年,他们对大哥有所误会,认你已投靠百花山庄,此刻,大哥和沈木风作对,天下有谁不知,这丫头对大哥毫不敬重,必得问那端木正一个教子不严之罪。”   萧翎向杜九道:“算了,人家和咱们素无渊源,为什么要敬重咱们呢?”   杜九还待争辩,却被商八以目示意,阻止他再说下去。   那香火道人,似是见惯了争吵打架的事,又似深知明哲保身之道,连望也不望三人一眼。   商八低声说道:“咱们今宵可要留住在姻缘峰上?”   萧翎正待答话,突闻一个清冷的声音应道:“留下最好。”   这话来的太过突然,萧翎,中州二贾,全都听得一怔。   杜九冷冷喝道:“什么人?”   只听那清冷的声音应道:“我!”   一个面目姣好的矮瘦青衣少年缓步走了进来。   商八瞧了来人一眼,只觉他秀逸有余,英挺不足,缺乏男子气概。   当下说道:“咱们兄弟谈话,和阁下无关,阁下为何接口?”   那青衣少年不理商八的问话,两道清澈的眼神,盯住在萧翎脸上,说道:“你跑到这姻缘峰来,为了什么?”   这口气俨如老友重逢,责问中充满着关怀之意。   萧翎打量了那青衣书生一眼,怎么也想不起来,在那里见过这样一位人物,当下说道:“阁下是谁?”   那青衣少年,神情凄然,缓缓说道:“你当真不认识我了?”   萧翎道:“看起来有些面善,但却想不起何处见过。”   那青衣少年道:“那是你太健忘了,我为什么会认识你呢?”   萧翎心中暗自奇道,这人不知是何许人物,怎的非要逼我和他相识?   心念转动之间,忽见那青衣少年举手一推,脱下了头上的包头青巾,露出了一头秀发。   萧翎凝目望去,突然失声叫道:“你是百里姑娘!”   来人突然用手掩面,低声说道:“找得我好苦啊!”   商八、杜九相互望了一眼,悄然行出庙外。   那位者于世故的香火老人,突然一敲铜钟,低声吟道:“有缘千里来相见,无缘对面不相逢,心诚则灵。”   萧翎急步行了过去,道:“姑娘怎会到了此地?”   来人正是北天尊者之女,北海公主百里冰。   百里冰缓缓取下蒙在脸上的纱巾,道:“我千里追踪,寻你到此。”   萧翎心中奇道:我到姻缘峰来,只是偶生动机,到了此地,你怎会料断得如此正确?   心中念转,口里却说道:“姑娘几时到了此地?”   百里冰道:“正午时分……”   语声微微一顿,接道:“我心中有很多事要问你。”   萧翎道:“此地不是谈话之处,咱们先找一处可容身之地。”   百里冰接道:“我已在这姻缘峰顶订了一处客舍。”   萧翎道:“咱们还有两位兄弟同来。”   百里冰道:“不要紧,那店中还有空房,我替你带路了。”转过身去,戴上了包头方巾。   百里冰已然举步出庙,向前行去。   萧翎紧随出庙,流目四顾,那里还有中州二贾的影子,心中奇道:这两人跑到那里去了,待要出口呼叫,话到口边,又突然咽了下去。   百里冰步履快速,直行向正南方一座茅舍中去。   萧翎只好加快脚步,随她行入店中。   这等客店,目的只在供客人一个可避风雨的所在,自然是谈不上什么良好招待,萧翎行入店中,也无人过来招待,随着百里冰,直入店后一间客屋之中。   室中早已燃起了一支火烛,那面目严肃,难得一现笑容的黑衣女子,竟然已先在室中。   萧翎心中大奇,忖道:好啊!这两人怎会走在一起了。   百里冰回顾萧翎一眼,道:“你们早认识了?”   萧翎忖道:见是见过几次,却是未曾交谈。拱手一礼,说道:“端木老前辈没有同来么?”   那黑衣女子低垂螓首,应道:“家师么?受了人的暗算,多亏这位百里姑娘搭救,得免于难。”   萧翎忖道:原来,二人是这样相识,口中应道:“端木老前辈的伤势如何?”   那黑衣女子仍是垂首,应道:“多谢萧大侠的关怀,家师在百里姑娘的灵丹神效之下,已然不妨事了。”   她两番和萧翎对话,始终未曾抬头。   百里冰突然接口说道:“那端木老前辈伤势虽已无碍,但仍需静养,他见我一人孤苦伶仃,奔走江湖,特地遣了端木姑娘陪我。”   萧翎心中暗道:她口口声声称那端木正为家师,怎么自己也姓端木呢?   心中虽然怀疑,但却没有追问。   百里冰说完了几句话之后,双目一直望着萧翎等他开口,那知萧翎只顾想心事,忘记开口,百里冰久久不闻萧翎回答之言,忍不住冷哼一声,道:“你怎么不说话呀?”   萧翎如梦初醒一般,口中啊了一声,说道:“姑娘可是跟我说话么?”   百里冰道:“这室中只有咱们三个人,我没有和端木姑娘说话,自然是和你说了!”   萧翎道:“姑娘要我说些什么呢?”   百里冰道:“你也该问问我,这些日子是怎么过的!”   萧翎轻轻叹息一声道:“姑娘为了相救在下,不能见容于门规,但令尊为姑娘,悲恸万分,目下正在苦苦追寻姑娘下落……”   百里冰望了黑衣女子一眼,欲语还休。缓缓坐了下去。   那黑衣女子十分聪慧,低声说道:“两位谈谈,我去替两位准备点吃喝之物。”   萧翎道:“吩咐店家就是,如何敢劳动姑娘。”   这黑衣女字话出口,人已出室而去,萧翎接言时,她已经走的踪影不见。   这时,室中只余下百里冰和萧翎两个人。   百里冰两道明亮的眼睛,一直盯住在萧翎脸上,似是想在萧翎的脸上,找寻些什么出来。   萧翎被她看的有些不安,正待出言相询,突见那百里冰双手蒙脸,扑倒木榻上,呜呜咽咽的哭了起来。   萧翎呆了一呆,缓步走近木榻,沉声说道:“姑娘,你为我萧翎出走,在下并非不知……”   百里冰哭道:“我从小在冰宫之中长大,一呼百诺,从人无数,如今一个人在江湖之上奔走,孤苦伶仃,连一个照顾我的人也没有了。”   她自小娇生惯养,受尽宠爱,想到为追寻萧翎,离开那仆从如云,养尊处优的生活,孤骑千里,跋涉风尘,日日夜夜想见萧翎,那知见到了,也不过如此而已,只觉一阵伤心之情泛上心头,不禁悲从中来。   萧翎道:“姑娘所受之苦,在下亦曾想到,不过在下……”   百里冰突然坐了起来,一拭脸上泪痕,说道:“你到此地作什么来?”   她稚气未除,想哭就哭,要笑就笑,脸上泪痕未干,嘴角间已见笑容。   萧翎正想回答,那百里冰又抢先接道:“你到这姻缘峰来,可是找我么?”   萧翎心中暗道:我怎会知道你在此地。但见她脸上满是渴望之色,只好硬着头皮说道:“不错,正是来找姑娘。”   百里冰嗤的一笑,道:“这么说来,你是很想念我了?”   语声微微一顿,又道:“我虽然吃了很多苦头,但一个人在江湖上行走,为所欲为,也有快乐。”   萧翎心中暗道:她误认我找她而来,才会这般快乐,看来,是不能揭穿内情了。   心中念转,口里却问道:“姑娘跑到此地作甚?”   百里冰笑道:“我听人说这姻缘峰顶姻缘庙专管人间姻缘大事,特地赶来,许个心愿,果然在这里遇上了你……”   她似是自知说的太过露骨,粉颊一红,垂下头去。   萧翎心中一凛,暗道:我一句慰藉之言,能使她欢颜顿展,一句冷漠之言,能使她哭哭啼啼,这么看来,她对我的情意,实是很深了,这将如何是好?   只觉一股烦恼泛上心头,剑眉愁锁,沉思不语。   百里冰缓步下榻,倒了一碗香茗,送了过来,柔声说道:“我未见你之前,常常想见你之后,一定要嘘寒问暖,陵你感觉到,只有和我在一起才有快乐,唉!想不到见你面后,竟然会和你赌起气来,连茶也忘记给你倒了。”   说完,双手捧碗,递向萧翎。   这一番话,天真未凿,童心犹存,没有娇柔做作,是那么坦白真诚,动人心弦。   萧翎只觉似被人在前胸之上,重重击了一拳般,心神皆震,心中暗道:此女说话,如此露骨,毫无保留,日后要怎样对她才好……   但闻百里冰娇脆的声音说道:“你越山翻岭,跋涉千里而来,口中定然很渴了。”   萧翎接过香茗,喝了一口,笑道:“姑娘……”   百里冰眨动了一下圆圆的眼睛,接道:“你叫我姑娘,那我也叫你萧相公了。”   萧翎道:“是啊!咱们理该这般相称才是。”   百里冰道:“这样不好!”   萧翎道:“为什么?”   百里冰道:“这等称呼,岂不是越叫越远了么?”   百里冰凝目思索片刻,道:“我在北海之时,父王、母后,部唤我冰儿,你也这般叫我好么?”   萧翎暗暗叹息一声,忖道:我要设法劝她回去才好。   心中暗打主意,口里却叫道:“冰儿。”   百里冰道:“这样叫起来,好听多了,唉!我母后说的不错,过去我一直不肯听她的话,现在想来,她说的话,当真是字字金玉,叫人受用不尽。”   萧翎道:“令堂说的什么?”   百里冰道:“家母说,柔能克刚,一个女孩子一定要温婉娴静,才能使情郎欢心,倾心相爱。”   萧翎心中暗道:她在冰宫之中,定然是十分顽皮,她母亲管不胜管、才说出这番话来,要她学乖一些,想不到她竟就当了真来……   心念一转,又想到此去禁宫是何等重大庄严的事,凶险际遇,更是不在话下,岂能带着她们两位姑娘同行,怎生想个法儿,让她回到北天尊者的身边才好……   忖思之间;突闻百里冰道:“唉!你叫我冰儿,那我要如何称呼你呢?”   萧翎道:“你随便叫吧!”   百里冰嫣然一笑,道:“你比我大两岁,那我就叫你大哥吧!”   萧翎道:“好吧!你叫我大哥就是。”   百里冰笑道:“好!那我就叫你大哥了。”突然手舞足蹈。就在烛火下跳起舞来。   萧翎看她高兴之情,已入浑然忘我之境,不禁为之一呆。   百里冰跳了一阵后,突然停了下来,说道:“大哥!我想到一件事了!”   萧翎道:“什么事?”   百里冰道:“咱们去那姻缘庙中还个愿吧!”   萧翎道:“还什么愿?”   百里冰道:“我在那姻缘庙中许下了心愿,能够见到大哥之面,就再去庙中还愿。”   萧翎心中暗道:她许下的心愿,难道要我一起去还么?   心中虽有此想,但却不忍说出口来。   百里冰伸出纤纤玉手,拉着萧翎,说道:“大哥陪我去吧!那姻缘庙中的神果然是灵验得很。”   萧翎不忍拒绝。只好站起身子,说道:“现在就去么?”   百里冰道:“早还心愿,早了心愿,大哥陪我去吧!”   萧翎无可奈何,道:“好。”举步向外行去。   百里冰满脸欢笑,紧随在萧翎身后,向外行去。   两人行到庙门之前,只见那香火道人,已然准备跨出庙外,眼看两人并肩行来,又缓缓退了回去。   百里冰首先奔到那神垫之上,双膝跪了下去,口中喃喃自语,也不知她说些什么?   萧翎呆呆的站在一侧,望着那一对村男,村女的神像出神。   百里冰祈祷已毕,回头看去,只见萧翎仍然站着不动。伸手拉了一下,道:“大哥呀,你怎么不跪下来谢谢这姻缘神呢?”   萧翎本来不想跪下,但见那百里冰满脸渴望之色,只好缓缓跪了下去。   百里冰满脸欢喜,叩拜过神像,站起身来,道:“咱们回去吧!”   萧翎一心想着如何能把她劝说回去,对眼前发生的,情势一直浑如不觉。   百里冰伸手拉了萧翎一把,道:“大哥,咱们回去啦。”   萧翎如梦初醒般,缓缓站起了身子,道:“咱们要回去么?”   百里冰脸上的欢愉之容突然间敛失不见,缓缓说道:“大哥,你好像有着很沉重的心事?”   萧翎摇摇头,道:“没有啊!”   百里冰叹息一声,道:“大哥,不要骗我,我瞧得出来,你眉宇间,忧苦重重,如不是有着很沉重的心事,那就是不喜欢见到我了……”   她举手理一下散乱的长发,轻松的叹息一声,接道:“大哥!你可知道我刚在神前许下的是什么心愿么?”   萧翎道:“不知道。”   百里冰道:“我在神前,许下心愿,今后要追随大哥身侧,永不离开。”   萧翎吃了一惊,道:“令尊尽出冰宫高手,追寻你的行踪,你如和我常在一起,岂不叫令尊焦虑、挂念么?”   百里冰虽然稚气犹存,但为人却十分聪慧,略一沉吟,道:“你可是怕我跟着你拖累了你?”   萧翎心中暗道:那北天尊者武功高强,手下高手甚多,现在,他已移恨于我,如若被他查出你和我走在一起,那当真是跳入黄河洗不清了。   他心里一直惦念着那岳小钗的安危,念念想入禁宫,对百里冰那柔情蜜意,竟然是浑如不觉。   百里冰看萧翎一直沉吟不语,娇媚一笑,道:“我明白了!”   萧翎道:“你明白什么?”   百里冰道:“你惮忌我爹爹知晓我和你走在一起,引起误会,是么?”   萧翎沉吟了一阵,道:“这虽是原因之一,但最重要的还是令尊。令堂,久不见你归去,定然怀念甚切,姑娘岂不是不孝之人了么?”   百里冰道:“那不要紧,我修书一封,遣人送往北海,告诉我母亲我在中原游玩,要她不要挂念就是。”   萧翎轻轻叹息一声,道:“北海冰宫,遥遥万里,而且僻处在冰雪封冻之中,岂是常人找得到么?”   百里冰一颦柳眉儿道:“大哥好像很厌我,千方百计的要把我赶走,是么?”   萧翎摇摇头叹道:“除了令尊、令堂怀念于你之外,为兄此次来这武夷山中另有所图,实不便带你同行。”   百里冰道:“什么事,能讲给我听听么?”   萧翎看她神情凄伤,泫然欲泣,心中大感不忍,望了那香火道人一眼,低声说道:“冰儿,咱们出去谈吧!”举步向外行去。   百里冰随在萧翎身后,出了姻缘庙,信步向前行去。   百里冰四下瞧了一阵,说道:“大哥可以说了,此地四外无人。”   萧翎道:“冰儿,你听到过禁宫的故事么?”   百里冰道:“好像听我爹爹说过。”   萧翎道:“这就是了,我不能带你同行,是因为我要到禁宫中去。”   百里冰道:“那禁宫之中可是不准女孩子去么?”   萧翎不善谎言,说道:“那倒没有限制。”   百里冰笑道:“既然没有限制,带我去又有何妨?”   萧翎道:“中原武林中人,大都向往禁宫之秘,如果听到此讯,必将群相来袭,未进禁宫之前,已然步步杀机,何况那禁宫之中又机关处处,凶险万分,一个失错,就有性命之忧,小兄此去生死难卜,如何能带你同去。”   百里冰神色严肃,一字一句地说道:“这么说来,我更不能离开你了!”   萧翎道:“为什么?”   百里冰道:“那禁宫之中,既是凶险百出,岂能让你一人涉险,我要在身边……”   萧翎道:“不行……”   百里冰严肃地接道:“为什么?我既然认你做了大哥,那就要患难相扶,生死与共。”   萧翎道:“冰儿,这事与你无干无涉,你为什么要淌这次混水。”   百里冰道:“可是大哥和我有关啊!”   萧翎心头一凛,停下了脚步,道:“冰儿……”   百里冰清澈的双目中满含泪光,接道:“大哥让我先说吧!”   萧翎无可奈何地说道:“好!你说吧!”   百里冰道:“我一个单身女孩,孤骑千里,天涯奔走,那是为了什么?”   萧翎道:“为了追寻于我。”   百里冰道:“嗯!你知道。”   萧翎道:“你已经说的很清楚了,就是再笨的人,也听得懂的。”   百里冰道:“那不是啦,我好不容易找到了你,你却要撵我回去,我还有何颜见人,有何颜立足人世。”   萧翎道:“这个……这个……”   百里冰接道:“我虽然生长在冰天雪地之中,但却读过很多中原经书,大哥一定要把我看成低三下四的女子,瞧我不起……”   萧翎还未来得及接口,百里冰突然放腿向前奔去。   萧翎随后急追,片刻间到了悬崖边缘。   萧翎看她奔行之势,大有直扑下绝壑之概!不禁心中大惊,急道:“冰儿,不要胡闹。”   百里冰叫道:“你先站住。”   萧翎不敢再追,依言停下脚步。   百里冰站在悬崖边缘,缓缓说道:“大哥,你可知道这姻缘庙的故事么?”   萧翎道:“听一位樵子谈过。”   百里冰道:“这条绝谷,就是那一对情侣跃落葬身之地,我如扑入此谷一死,那姻缘庙中,也许加上我一座塑像,只不过没有大哥在一旁相陪罢了。”   萧翎心中大急,暗道:此女稚气未除,羞急之下,也许会真的跳下悬崖,那可真是一桩终生大憾的事,此事万万大意不得,当下说道:“冰儿,快回来,不要胡闹了。”   百里冰摇摇头道:“我不是胡闹,我对大哥讲的话,每一句每一字都很认真,我已在神前许下了心愿,如是大哥不肯带我同行,我只有跳下悬崖以明心迹。”   声音凄楚,听得人黯然神伤。   萧翎看她一脚悬空,夜风中衣袂飘飘,心中不禁大急,不假思索地说道:“快回来,我带着你去就是。”   百里冰一跃而起,扑到萧翎身前,破涕为笑,道:“当真么?”   她忽啼忽笑,变化迅快,一派天真无邪之态。   萧翎话已出口,无法更改,只好点头说道:“自然是当真了,不过……”   百里冰接道:“不过什么了?”   萧翎道:“我要和你约法三章,不许无故闹事,处处要听我之命,要是犯了约法,我就不再带你同行。”   在萧翎想来,她自幼在父母娇宠之下长大,一呼百诺,平日里颐指气使惯了,这等约法,决是难以接受。   那知事情竟然大出了萧翎意料之外,百里冰竟是满脸笑容的说道:“我自然要听大哥的话了。”   语声微微一顿,又道:“大哥要几时动身?”   萧翎道:“至迟明日清晨。”   百里冰道:“大哥随我回到店中,坐息一下如何?”   萧翎道:“不用了,我带有两位同来的兄弟。”   百里冰笑道:“商八,杜九,是么?”   萧翎道:“不错,你怎么知道?”   百里冰道:“我逢人都打听大哥的事,自然是都知道了……”嫣然一笑,接道:“我先去整理行装,大哥几时动身,招呼我一声就是。”   萧翎道:“我既然答应了,自然不会丢下你,放心去吧!”   百里冰不再多言,转身直奔店中。   萧翎目注百里冰背影消失之后,心中泛升起一股莫名的烦恼,仰天长叹一声,信步行向悬崖边缘,在一块大石上坐了下来。   此时,夜色已深,绝峰上山风凛冽,探首一望,只见绝壑中一片黑暗,深不见底,心中暗暗忖道:这绝壑深不可测,纵然一身上乘轻功的人,跌了下去,也要粉身碎骨,何况那一对村男、村女了,两人生前虽然不能结为夫妇,死后为人奉作神明,筑庙塑像,香火不绝,且有人不辞千里来此进香,那也算死的值得了。   忖思之间,忽见那黑暗的深谷之中闪起一点绿光,在谷底移动,足足有一盏热茶工夫之久,才消失不见。   如是平常,看到那浮动的绿光,一定以为自己看花了眼,或是认作山魅鬼火,但萧翎目力过人,心中算计那绿光移动的速度,颇似一个人手执着灯笼,在谷底行走……   忖思之间,忽听一阵轻微的步履之声,由身后传了过来。   萧翎心中警觉,故作不知,暗中提聚真气,疾快的转过身子。   只见商八,杜九,并肩行了过来。   商八微微一笑道:“大哥好灵敏的耳目。咱们不敢惊扰,慢步行来……”   萧翎接道:“你们来的正好,我发现这峰下绝壑中有一桩十分可疑的事。”   商八,杜九急急行了过来,探首向下望去,但见峰下绝壑一片黑暗,瞧不见一点可疑之处。   杜九暗里一皱眉头,道:“大哥,瞧到了什么可疑的事,小弟眼拙,怎么一点也瞧不出来。”   萧翎道:“一点绿光,隐失不见了。”   商八道:“什么绿光?”   萧翎正待答话,那谷底绿光,又再出现,缓缓移动,急急说道:“两位兄弟快些看吧!”   商八、杜九凝目望去,果见一点绿光在谷底移动,良久才消失不见。   萧翎道:“瞧到了么?”   商八道:“瞧到了。”   萧翎道:“两位兄弟见多识广,可知那是什么缘故么?”   商八沉吟了一阵,道:“小弟一向不信神鬼之说,因而不信那谷底绿光就是传说中的鬼火。”   萧翎道:“小兄的恩师,胸罗奇博,曾经和小兄解说过磷火,不过,就那绿光稳定,和移动情形而论,决然不是磷火。”   商八道:“大哥之意,可是说那谷底绿光是人力所为么?”   萧翎道:“如是一个人,执着绿绫糊制的灯笼在谷底行走,咱们站在百丈高峰之上,遥遥望去,也只能瞧到一点绿光。”   商八点点头,道:“不错,大哥卓见。”   杜九接着道:“也许那谷底住的有人。”   萧翎道:“关键也就在此了,如若那绝壑住的有人,此事就不足为奇,如是未曾任人,其间就大有文章了。”   杜九道:“什么文章呢?”   萧翎道:“这面悬崖,就是那村男、村女携手殉情的绝壑,两位兄弟,如若还记得那老樵子的话,当时曾有多人下谷,寻找两人的尸体,不但尸骨不见,而且连一点痕迹也未瞧到。”   商八道:“不错,如说两人摔得粉身碎骨,那也不会找不出一点痕迹。”   杜九道:“会不会在两人摔谷之时,为悬崖中的软藤突树所拦,未跌入谷底?”   萧翎道:“兄弟之见,自有可能,不过,小兄所思,却是另一件事。”   商八道:“什么事?”   萧翎道:“那谷中就算住的有人,为何要执着绿色的灯笼呢?是否因为那绿色灯火,易为人误为磷火,不致引起人的疑心。”   商八道:“大哥推论有理,有如剥茧抽丝,这确实是桩可疑事。”   杜九心中暗道:咱们此刻此时,要找鹰扬峰、盘蛇谷最为要紧,怎的会为这不相干的事,大费心机起来?   但闻商八说道:“大哥之意,可是要查明谷底内情么?”   杜九接道:“如以小弟之见,似不必多费这次手脚,咱们此刻寸阴如金,急于要找寻那禁宫何在,最好不要节外生枝。”   萧翎道:“杜兄弟话虽不错,但此事既然叫咱们遇上了,又岂能置诸不理……”   杜九奇道:“如若和咱们无涉,不用管它也罢。”   他对萧翎,一向奉若神明,从来是不愿稍有违拗,但今日却气势滔滔,大有英雄气概。   忽然间心中一动,想到这两个人很想下那深谷瞧瞧,如若不让他们下去见识一番,也许日后要大大的抱怨于我。   心念一动,缓缓说道:“就小弟看法,那谷底之下,不论是不是人,都和咱们无关……”   不过忽见那小谷之中绿光重现,登时住口不言。   这次,谷底的绿光,同时出现了两个,分向两个地点行去。   萧翎自言自语道:“事情很奇怪……”   商八道:“先去找个人来问问如何?”   萧翎道:“找什么人?”   商八道:“对此地景物最为熟悉的自然是那香火道人,我去带他来此。”言罢转身而去。   萧翎本想阻止于他,但商八去如飘风,话出口,人已消失在夜色之中不见,萧翎不便放声大叫,只好由他去了。   凝目望去,只见那谷底绿光突然停了下来,一刻工夫之后,又消失不见。   萧翎低声向杜九说道:“杜兄弟,像不像一个人,提着绿色的灯笼,在一座房舍前面停了下来,叫开了房门,走了进去?”   杜九道:“有些像。”   萧翎道:“如若咱们今夜之中,能够下入谷中瞧瞧,那就不耽误明天赶路了。”   谈话之间,商八已拖着那香火道人一齐赶来。   那香火道人,大约是在梦中被商八拖了起来,仍然是睡眼蒙眬。   商八一直把他拖到萧翎身前,停了下来。   那香火道人虽是被商八拖着赶路,但仍然是累得张着嘴巴直喘气。   萧翎望了那香火道人一眼,缓缓说道:“兄台在这里住了很久么?”   香火道人应道:“修这姻缘庙时,小的就在此地了。”   萧翎道:“这么说来,你对此地的一切事物,都很熟悉了。”   香火道人道:“一草一木,无不熟悉。”   萧翎道:“那很好,我要请教兄台几件事。”   那香火道人揉揉眼睛,道:“什么事?”   萧翎探首望着悬崖,道:“这山谷之中,住的有人么?”   这人微微一怔,道:“诸位到这姻缘庙来,可曾听到这姻缘庙的故事么?”   杜九冷冷说道:“咱们大哥问这山谷中是否住的有人,并没有问你这姻缘庙的做事。”   那香火道人听到杜九冰冷的声音,心中就有点发毛,当下说道:“这绝壑深达百丈,别说血肉之躯,就是一块坚石,摔下深谷,也要跌成石粉……”   杜九冷漠地接道:“你长了耳朵没有,咱们大哥是问这谷底是否住的有人。”   那香火道人道:“这谷底之中,阴湿酷寒,毒物出没,自然是没有人住了。”   萧翎拱拱手,道:“多谢指教,惊扰兄台清梦,在下这里谢罪了。”   那香火道人听到杜九的声音,全身就直打颤,萧翎放他回去,那是如获大赦一般,来不及对萧翎道谢还礼,转身而去。   萧翎眼看那香火道人去远,低声对商八、杜九道:“两位兄弟听到了?”   商八道:“听到了,大哥有何准备?”   萧翎道:“我想入谷底瞧瞧,也许咱们会有意外的发现。”   商八道:“好!待天亮之后,咱们就下谷底看看。”   萧翎道:“小兄想现在就下去看看!”   商八道:“现在么?”   萧翎道:“不错,就是现在,也许这谷底没有什么可疑事物,那闪动的绿光,是堆积的兽骨生出的磷火……”   他抬头望望天色,接道:“如若咱们此刻下入谷底,天亮之前,当可重回峰顶,那就不耽误咱们的时间了。”   商八道:“大哥,不是小弟持重,这座深谷,十分险恶,咱们路径不熟,深谷之中,要下去只怕不大方便。”   萧翎道:“我知道,两位兄弟可是觉得无法找到下山之路么?”   商八道:“正是如此。”   萧翎微微一笑道:“不要紧,小兄已想到了一个下谷之法。”   商八道:“大哥想如何下去?”   萧翎道:“适才小兄随那百里姑娘进入一座客栈,看那客栈,堆积了甚多草绳,两位兄弟请在峰上执绳,小兄垂索而下,那就不用找下山之路了。”   商八怔了一怔,道:“这个,太冒险了!”   萧翎道:“小兄心意已决,两位兄弟不用劝了,我去取草绳。”说完便转身而去。   中州二贾看萧翎神色坚定,知他心意已定,万难修改,只好默然不语。   萧翎动作迅快,不大工夫,抱了两大捆草绳行来,放下绳索,目光一掠中州二贾,道:“小兄的看法,这两捆草绳的长度,足以探到谷底。”   商八接道:“大哥乃目前江湖正义的标帜,岂可涉险,不如由小弟代大哥一行如何?”   萧翎摇摇头,笑道:“兄弟太胖了,只怕这绳索额外负担不了。”   杜九道:“我去如何?”   萧翎道:“不用了,还是小兄下去瞧瞧。”   一面说话,一面抖开草绳。   商八望了杜九一眼,道:“既是大哥决定了,小弟也不便多劝啦。”   萧翎似是心中很急,把索绳系在腰中,说道:“空谷传音,如是小兄需要两位兄弟下谷相助,那就长啸三声为号。”也不待商八、杜九再行答话,纵身向谷底落去。   商八抓住绳索,缓缓向下放去,一面仔细检视绳索间有不牢之处,就重新接过,小心翼翼,谨慎无比。   且说萧翎提聚真气,双手都戴上了千年蛟皮手套,沿着峭壁而下,只见石壁光滑,大都已长满了苔绿,心中暗暗惊骇道:这峭壁如此光滑陡峭,纵有第一流的轻功,也是无法施展。   忖思之间,右足突然触到了一个轻柔之物。   他此时江湖经验大增,一触之下,立时警觉到不是树叶、草丛,当下双手疾握绳索,疾快的上升三尺。   那商八更是经验老到,觉出手中绳索突然一紧,心知萧翎遇上了变故,不再下放绳索。   萧翎升高数尺,探首向下望去,只见一个突出的大石之上,盘坐着一个人。   这意外的发现,使萧翎心头大震,呆了一呆,问道:“什么人?”   那知一连喝问了数声,竟然不闻响应之言。   萧翎心中感觉奇怪,暗道:难道这人死了么?但看他盘坐姿态,又不像死去。当下接道:“阁下是死人还是活人?”   果然,这句话发生了很大的效用,只听一个微带怒意的声音应道:“老夫如是死人,那里还会坐在这里。”   萧翎心中想道:你既是活人,怎么我一连问你数声,就不闻相应之言,口中却应道:“阁下在此作甚?”   那人说了一句话后,竟是不再接口。   萧翎一皱眉头,暗道:此人跑到这等上不靠天,下不着地的峭壁之间,盘膝坐在一块突石之上,如无上乘武功,决难及此,这一份过人胆气,也足以使人敬佩了。轻轻咳了一声,又道:“在下想借兄台盘坐的突石之上,停息一下,不知兄台是否应允?”   那人应道:“这山石又非我所有,愿否停息,是你自己的事,与区区何干?”   萧翎心中暗道:这人答复到是干脆得很。一面暗中运气,防人施袭,一面缓缓向下落去。   这块突岩,不过四尺宽窄,突出在峭壁之间,那人盘坐中间,占去二尺大小,左右两侧,各余一尺左右,如若他突起施袭,极是难防,是以萧翎落足十分小心,直待双足在石上站稳之后,才松开手中索绳。   凝目望去,只见那人紧闭双目,胸前起伏甚烈,似是在运气疗伤一般,心中奇道:这人怎会跑到这等所在,坐息疗伤?当下说道:“朋友可是在疗伤么?”   这时,天上星光闪烁,可清晰的瞧见那人面貌。   只见他头包青巾,方面大耳,颔下留着短须,根根见肉,神态极是威猛。   他疗伤似是正值紧要关头,萧翎落上突岩,他一直未睁眼望过萧翎一次。   突然间,那大汉全身开始剧烈的颤动,脸上汗水滚滚而下。   萧翎一看,已知他面临重要关头,一股真气无法冲过受伤的经脉,当下伸出右手,说道:“在下不知兄台在此疗伤,出言惊扰,理该相助一臂之力以便谢罪。”右掌轻轻按在那大汉前胸之上。   他内功精深,掌势一和那人前胸相触,内力泉涌而出,一股热流,攻入那人内腑,助他打通伤穴,只见那大汉颤动的身躯,逐渐停了下来,汗水也逐渐消去。   萧翎知他伤穴已通,险关已过,缓缓拿开右手。   那大汉缓缓睁开眼睛,瞧了萧翎一眼,道:“多谢相助。”   萧翎微微一笑,道:“不用了,如非在下惊扰,也许兄台早已疗好伤势,用不到在下相助了。”   他这段江湖历练,虽然时日不长,但增长见闻甚多,心知武林中人,大都好名之心甚强,是以,不但不自居功,而且言来委婉至极。   那大汉双目一瞪,上下打量了萧翎一阵,缓缓说道:“你来此作甚?”   萧翎暗道:我还未问他,他倒先行问起我来了。只好应道:“在下么?发觉谷底中有些可疑事物,动了好奇之心,因此想入谷底瞧瞧。”   那大汉抬头看了萧翎垂下的绳索一眼,道:“朋友垂索而下,峰上还有同伴了?”   萧翎道:“不错,阁下只有一个人么?”   那大汉道:“两个,不过,现在只有一个了。”   萧翎道:“贵友呢?”   那大汉道:“死了!”   萧翎道:“尸体呢?”   那大汉道:“弃在谷底,如是他们知道我还有活命之望,决然不会放过在下了!”   萧翎心中暗道:看起来,这谷底之中,确实潜伏有武林高人,看样子这人似是知晓不少内情,得想法子问出一些才成。当下说道:“兄台贵姓啊?”   那大汉沉吟了一阵,道:“在下段文升。”   萧翎一抱拳,道:“原来是段兄。”   段文升还了一礼,道:“请教兄台?”   萧翎道:“在下萧翎。”   段文升揉揉眼,道:“阁下就是那名扬武林的萧大侠么?”   萧翎道:“不敢当,区区萧翎。”   段文升道:“萧大侠降尊纡贵,来此荒山,定是为找寻禁宫?”   萧翎听得心中一动,道:“不错,段兄怎知区区来意?”   段文升道:“萧大侠血战百花山庄,大破五龙阵,抵拒那沈木风,江湖正义,赖以为继,天下武林同道,人人尊慕敬仰,武林中波谲云诡,变化正大,如若不是为寻找禁宫这等大事,萧大侠怎能抽暇到此!”   萧翎心中暗道:话虽是说的不错,不过,你一开口,就猜到了我要寻禁宫,而且语气肯定,毫无试探之意,岂是凭借猜想作此断言。   但觉脑际间灵光连闪,立时微笑说道:“段兄不错啊!竟然比兄弟早到了一步。”   段文升摇摇头,道:“可是有人比在下早到了数月之久。”   萧翎吃了一惊,道:“什么?”   段文升道:“有人比我们先数月到了此地。”   萧翎心中忖道:难道那鹰扬峰、盘蛇谷都在这附近,难道那姻缘二字,就是这鹰扬的谐音不成。   心中念转,口里却说道:“据在下所知,那禁宫之钥,尚未出现江湖,怎么会有人知道那禁宫在此呢?”   段文升笑道:“萧大侠又怎知禁宫在此呢?”   萧翎忖道:此人的话语,倒是犀利得很。   略一沉吟,应道:“在下受一位名人指教而来。”   段文升道:“这就是了,那人既然可指教萧大侠来此寻找禁宫,自然是也可以指示别人来此了,兄弟就是受人指教而来。”   萧翎暗道:好啊!我不过是随口编造一个理由,想不到竟然确有其事。于是轻轻咳了一声,接道:“段兄,可否告诉兄弟,受何人指教到此?”   段文升道:“如是别人问,在下决然不言,但你萧大侠相问,在下是不能不说了……”   仰脸望天,思索了一阵,说道:“在下和一位义结金兰的兄弟,三日前在十里外一道山涧旁,救了一个受伤的人,那时,伤者已经是奄奄待毙,在下和那位兄弟倾尽所带灵丹,仍然没救活他的性命,但他却一度清醒……”   萧翎道:“那人告诉了你们,禁宫在此么?”   段文升道:“不错,他伤势太重,只说了一句话,就气绝而逝……”   萧翎道:“说的什么?”   段文升双目圆睁,盯注在萧翎脸上,道:“你真是萧大侠么?”   萧翎道:“大丈夫行不更名,在下确是萧翎。”   段文升道:“你真是萧大侠,在下自然是可以直言奉告了,那人说,姻缘峰下是禁宫。”   萧翎道:“那人还说什么?”   段文升道:“说完这一句话,人就气绝而逝。”   萧翎略一沉吟,道:“两位可曾听得清楚么?须知差之毫厘,谬之千里,譬如那人说鹰扬峰,两位听成了姻缘峰,音同字不同。”   段文升摇摇头,道:“错不了,在下和那义弟听得清清楚楚,当时我们还有些不信,埋葬了那人尸体之后,突然想到,无论如何,赶来姻缘峰上瞧瞧,总是不会有错。”   萧翎又道:“又怎知是在这山谷之中呢?”   段文升道:“我们赶来此地,四下检视,始终觉不出有何可疑之处,直到天色入夜之后,发觉这谷底中有绿光闪动,如若没有那人之言,在下兄弟,也不会想到可疑,听了那人之话,心中早有准备,见到那绿色光焰,就引起心中之疑,天亮之后,就寻路下入谷底。”   萧翎道:“两位入谷之后,就被人暗施毒手打伤?”   段文升道:“不是,这绝谷连绵长达数十里,那下谷之路,亦远在数十里外,我们费了近一日的工夫,才找到下谷之路,沿山谷行到这姻缘峰下,已经是暮色苍茫时分,幽谷早暗,已然无法瞧清谷中景物了。”   萧翎道:“那就是今天晚上了。”   段文升道:“不错,就是今天晚上。”   萧翎心中暗道:和他谈了半天,还未谈入主题,此刻时光,寸阴如金,不能和他多作闲言了。   心念转动,缓缓问道:“段兄那位同来的兄弟怎么死的?”   段文升道:“大概是死在一种淬毒的暗器之下,我只听到了他一声惨叫,赶过去,他已经是气绝身亡!”   萧翎道:“段兄没有见到敌人么?”   段文升道:“那时谷中已暗,视线含糊不清,兄弟正在照看那位兄弟的尸体时,后背中了一击,幸得在下练的童子混元气功,又在运气戒备之下,虽然受了一击,还能承受得住,一跃避开,回头却不见敌踪何在。”   萧翎道:“他们在暗处藏着?”   段文升道:“大概是吧!但那一击奇重,在下已自知难有再战之能,既然不见敌人现身,最好是借机逃命。”   萧翎探首下视,只见那突岩下,壁如刀削,纵然是第一流的轻身功夫,也是难上此突岩,何况这段文升已经身受重伤。   段文升似是已经瞧出了萧翎之疑心,不待他开口询问,立时接道:“人不该死总有救,在下急欲逃命,只有冒险向峰上攀登,当时一鼓作气,全力攀登,竟然攀上了四五丈高,已然力气用尽,而且峰壁更见陡削,别说区区了,就算是强我十倍的轻功,也无法向上登峰,幸得在下停身之处,生有一丛青草,只好暂时隐身那草丛之中,在下刚藏好身子,两道强烈的灯光,已照上峭壁,大约有一盏热茶工夫之久,那灯光才消失不见……”   萧翎接道:“段兄怎生上此悬崖?”   段文升道:“在下心想纵能避过一时,终是难逃大限,那知一伸手,无意触摸到一个铁环,那环上本有一个铁锁,大约是年月过久,铁锁早已锈坏,我稍运内力一拉,铁锁脱落,石壁掀起了一片,原来竟然是一座石门。”   萧翎道:“一座石门,那是人工修筑而成的了?”   段文升道:“自然是了!石壁之上,决然不会长出铁环铁锁来。”   萧翎道:“石门之内呢?”   段文升道:“一道石梯直通这突岩所在,在下走到此处,无法再向上攀登,只好先行坐息疗养伤势了。”   萧翎道:“这石岩后也有一道活门?”   段文升点点头道:“萧大侠用手向后一推,就可以进入石道中了。”   萧翎道:“你此刻伤势如何?”   段文升道:“经这一阵调息,虽未好转,亦未恶化。”   萧翎道:“段兄请借这绳索之助,登上峰顶,见着我峰上两位兄弟,据实告诉他们内情。”   段文升道:“萧大侠呢,还用不用这绳索?”   萧领道:“不用了。”当下把绳索系在段文升的腰间,接道:“到峰上见着我那兄弟时,千万不可虚言相欺。”   萧翎抖动绳子,果然那绳索向上升去。   段文升腰系绳索,以双手作辅,登上峰顶。   且说萧翎眼看那段文升离开突岩之后,立时挥手向岩后一堆。   果然,那突岩后面一块石壁,应手而开。   这些日子中,萧翎在江湖之上走动,经验大增,推开石壁之后,并未立刻进入,抬起头来,仔细看那敞开的石门。   他目光过人,虽在暗夜之中,亦看得十分仔细。   这是天然石洞,又加上人工修筑而成,那垂下石门,十分坚厚,原有铁环紧扣的痕迹,但却因年代久远,铁环锈坏,若非如此,这座垂下的石门,决然无法开启。   但觉脑际中灵光闪动,重重疑问涌上心头,暗道:这虽是一座天然石洞,但却分明是加了巨大的人工修筑,那为什么要动用如此浩大人力财力,在这等荒凉的山谷中,修筑这样一个石道呢?   其间,自然是有着用心了,也许在这方面和禁宫有关。   心中忖思,人却沿级而下。只觉这条石道修筑的十分宽大,行来十分的顺畅,显见这工程的确是浩大。   突然,向下延伸的石级,成了平道。   萧翎心知已到了出口之处,伸手一推,果然应手启开了一片石壁,星光隐隐透了进来。   他已听那段文升说的十分详细,知这石门之外,有一片乱草掩蔽。轻轻推开石门,纵身而出。   石门外草深及腰,陡削的山势,在这片青草处,大为减缓。   萧翎心中暗暗赞道:那人选择了这样一处斜度大减之地,开了石门,外面种上青草,以便遮掩,处处利用这天然的形势,大见匠心。   轻轻合上石门,隐身草中,向下望去。   这时,星河耿耿,以萧翎的目力,已隐隐可见谷底景物。   萧翎顾盼良久,不见动静,正待纵身下谷,突闻人声传来,道:“咱们不用等了,谅他无法爬上峭壁,也许此刻,早已死去多时了。”   另一个声音应道:“说的是啊!咱们已然向那乱草之中射出了甚多的暗器,如若他是藏身在乱草之中,也该伤在那淬毒暗器之下了。”   萧翎心中暗道:这两人一定在说那段文升,我如冒冒失失的奔入谷中,定然要被他们发觉,这山谷之中,怎么住着这许多武林人物呢?   但闻步履声传入耳际,逐渐远去,想是两人等得不耐,已然撤走。   萧翎又等了片刻,才施展壁虎功,背贴在山壁间,缓缓向下游去。   那草丛距石壁,只不过四丈多远,片刻间已落谷底。 第十一章 碧波潭中现奇景   萧翎既知这谷中有着很多武林人物,行动自然十分小心,这谷底之中,怪石嵯峨,行动虽然受制,但隐身却是甚感方便。   他一路小心而行,眼观四路,耳听八方,行约数十丈,竟仍然不见人踪,适才峰上见到的那绿色的灯光,此刻竟也不再出现。似是那些人突然间消失不见。   深夜幽谷,使人油然生出一种荒凉孤独之感。   他沿谷搜寻,又行数十丈,仍是不见敌踪。耳际却听得泉水淙淙,如鸣佩环。   原来,行到了一处水潭旁边。这座水潭,纵横十尺,紧靠山壁之下,壁间一道山泉,泻入潭中,奇的是那泉水虽急,但却十分细小,一线激射,直入潭心。   萧翎抬头打量那激射的泉水一眼。心中暗道:看这股激泉的力道,有如高山重瀑,当是一泻千里,如雷轰发之势才对,何以竟然是细流如丝。难道这一股奔腾的泉水,被天然形势所阻,只能喷出这一线泉水不成……   正推想间,忽闻一个清冷的声音传了过来,道:“这山谷之中,处处皆好,只是流泉太少,每次汲水,都要跑到这小潭中来。”   萧翎一闪身,躲入了一块大石之后。   凝目望去,只见两个身着劲装的大汉,一先一后的行了过来。   那当先一人年纪较大,只听他应道:“据兄弟听得之言,这深谷中原有一股强大的激流,但却被一位名匠,把那股激流逼在山腹之中,不让它汹涌而出,特地开出这个一线喷泉出来……”   只听后面一入应道:“这事当真么?”   前面一人应道:“是真是假,在下也不敢断言,不过,照那一线喷泉的激射之力,倒也确实有可信之处。”   说话之间,两人已行近那小潭。   这两人手中各自提着一个木桶,近潭之后,蹲下身子,各自汲了一桶水,重又站起身子。   萧翎隐身在大石之后,看得十分明白,心中暗打主意道:这谷中住有很多武林人物,奇怪的是竟然不知他们居住何地,眼下如果突然出手,当可一举间制住两人,但两人夜半来此取水,必是用水甚急。如是两人久出不归,势必使敌人产生疑窦不可。   心念转动之间,两个黑衣大汉已然提着水桶去远。   萧翎运足目力,希望能看清楚两人的去处,但因夜色幽深,两人行到了四丈之外,已然含糊难见。   他出道虽然不久,但经历的凶险之事,却是人所难及,是以遇事的镇静,沉着,大大的超越了他的年龄。   经过一阵沉思,决定在石后坐息,待天色大亮之后,先检视一下谷中形势,然后再作主意。   天色渐明,金黄色的阳光,逐走了暗夜,爬越过峰头,照射在水潭中。一线激射而下的喷泉,在碧绿的潭水中,激起了绵连不绝的涟漪。   萧翎缓缓站起身子,目光转动,回顾了一眼。   只见山谷中一片寂静,不见人影。   突然间,目光转注到潭水之中,只见水中反映出一个昂首张翅的飞鹰和一条仰首盘卧的怪蛇。   水波荡漾,那潭水中的盘蛇亦似在蠕蠕而动,那张着双翼的飞鹰,亦似在凌空飞行。   这陡然的发现,顿使萧翎有着一股强烈的兴奋,和莫名的紧张,不自觉的低声吟道:鹰扬峰,盘蛇谷,原来是潭中的映像啊!   他忘记了置身险地,杀机四伏,快步奔到那水潭旁边。   仔细看去,只见水潭中,两团含糊的黑影,即那飞鹰,盘蛇,陡然间消失不见。   抬头望去,只见阳光耀目,远处峰顶上,隐身一大一小两块突岩。   萧翎心中奇道:这是怎么回事呢,明明看见潭水中飞鹰、盘蛇,何以会突然间消失不见?   正想退回那大石之后,再仔细瞧上一阵,突然左后肩上微微一痛,有如被人用针刺了一下。   经验告诉他,自己已受了暗算,而且中的似是奇毒暗器,当下暗自运气,闭住了左肩上的穴道,冷冷说道:“阁下什么人?为何暗算在下?”   如论萧翎此刻的武功,纵然是极为细小的暗器,也不易击中于他,只因刚才水潭中反映出的飞鹰,盘蛇,心中惊奇过甚,耳目失去了灵敏。   但闻一个冷厉的声音应道:“你是谁,何以独自闯入这死亡之谷?”   萧翎凭借传来声音的方向,判断那人停身之处,陡然转过身子。   凝目望去,只见一个发髯皆白的矮瘦老者,肃立在一丈开外。   不待萧翎开口,那老者已抢先说道:“你已经中了我子午透骨针,针上剧毒强烈,你如妄自行动,那只有促使毒性早发,提前死亡。”   萧翎双目神光闪动,仔细的打量了那老者一眼,只觉从未见过,素不相识,当即说道:“这区区毒针,只怕未必能真的要在下之命。”   矮瘦白髯老者冷笑一声,道:“老夫那毒针,经过了六种剧毒淬炼,不论武功何等高强之人,也无法解得针上之毒,除非服用老夫的独门解药,而且必须中针后一个时辰之内服用,如是过了一个时辰。纵然老夫肯赐灵药,那也无能解得针上之毒,老夫这毒针,虽名子午透骨针,子不见午一十二个时辰必死无疑,其实生死的决定,却在一个时辰之内。”   萧翎心中暗道:萧翎啊!萧翎,岳姊姊把生死托付于你,此时此刻,你不能死。   他豪气如云,轻淡生死,只因心有所念,竟是豪气大减。   但眼下的情势,只有两策可循,一个是突然出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击毙那老者,一个是求那老者赐赠解药……   矮瘦白髯老者心机似极敏,转眼看萧翎不动,立时冷冷说道:“阁下如是不畏死亡,不妨出手试试有几分生机。”   萧翎看那老者双目中神光极是充足,两面太阳穴高高突起,分明是一位内外兼修的高手,心中暗想道:看此人武功,决非平庸之辈,如若我一击不中,只怕不易有下手杀他的机会了,看来是不得不用些心机对付他了。   心念一转,缓缓说道:“阁下和在下素昧平生,自然是谈不到恩怨二字,不知何以要对在下暗下毒手?”   白髯老者冷然一笑,道:“那要问你何以来此谷了。”   萧翎目光转动,除了这老人之外,不见他人,心中稍宽,缓行一步,道:“这山峰。深谷,乃人人可来之地,在下何以不能来此呢!”   那老人冷冷说道:“你从何处而来,到此作甚?”   萧翎缓缓向前行了一步,道:“在下久慕那姻缘峰之名,来此观赏……”   白髯老人接道:“为何进入这深谷之中?”   萧翎道:“好奇而来,别无用心。”   白髯老人道:“阁下能够在神不知鬼不觉下进入这座山谷之中,老夫倒也不能不佩服你了!”   话声微微一顿,又道:“在这绝壑两端,我都已经埋伏下人手,纵是飞鸟,也难瞒过我等耳目,但阁下却能悄然入谷,行近禁地。”   萧翎心中一动,暗道:看来这小潭附近,就是他们的中心枢纽,口中缓缓应道:“在下漫步行来,无意到此……”   白髯老人愕然接道:“你混入谷中,也就罢了,难道沿途之上,就没有拦阻你的人么?”   萧翎心知此刻,只有趁他精神分散之时,才能突然施袭,一举成功,当下说道:“在下有幸,信步至此,在下不幸,竟然未遇到拦阻之人。”   白髯老人道:“这话怎么说了?”   萧翎道:“如若在下遇上拦路之人就不能进入此谷一饱谷中景色,那是无幸,但如有人阻拦在下,我不能进入此谷,此时,以不会中你暗算了,说来岂不是大大的不幸么!”   他借着说话的工夫缓缓向前欺进,已然快近那老者身侧。   那白髯老者似已警觉,一吸气,陡然退出八尺,道:“站住!”   萧翎淡淡一笑道:“老丈很怕么?”   那白髯人冷冷说道:“怕到未必,但老夫却不愿冒着受你暗算之险。”   萧翎淡淡一笑道:“老丈既然不怕,那又为什么如此畏惧在下呢?”   白髯老人道:“你能在我们森严的戒备之下,混入此谷,那是足见高明了,垂死之人的反击之力,乃是他本身功力之所聚,老夫纵然不怕你,那也用不着和你硬拼一场。”   萧翎心中暗暗叫苦,忖道:这老人武功既然高强,为人又十分机智,如是我那商兄弟能够同来,当可和他一较心机,此刻自己一人,只怕是无能对付他了。   白髯老人突然一皱眉头,道:“那针之毒,即将发作,阁下感觉如何?”   原来,他看到萧翎中针很久,仍然不见毒性发作,心中大为震骇。   他那里知晓,萧翎眼过千年石菌,体内抗毒之力已然强过常人很多,又习的独门上乘内功,干清罡气,运气封穴,严密异常,左肩后的剧毒,被他真气逼住,延展很慢。   但那子午透骨针毒性,强烈无比,萧翎虽有着上乘内功,但也只能逼使毒性发作稍缓,此刻,已然感觉剧毒在缓缓蔓延。   他心中明白,此时此刻,万不会有援手赶来,只有凭仗自己的镇静机智,设法制服那老人,迫他交出解药。这是唯一的生机。   但那白髯老人的狡猾,多疑,处处设防,使萧翎感到很少有制服他的机会,但觉毒性发作已无法再拖下去,正待奋身而起,孤注一掷,忽见那白髯老人身子一颤,脸色大变,似是陡然间,受了致命一击。   白髯老人亦有过人的镇静,举手一拂长髯,道:“什么人?”   一个低微清脆的声音道:“我。”   白髯老人道:“用的什么暗器?”   那声音应道:“北海冰魄针。”   萧翎已然听出了来人的声音,道:“冰儿。”   只见人影一闪,两丈外,大石之后,站起一身蓝色劲装的百里冰。   百里冰迅快的行了过来,微微一笑,道:“大哥好么?”   萧翎道:“我中了他子午透骨针。”   百里冰已然行到那老人身后,低声说道:“我知道你这谷中有很多人,但你如敢招呼同伴,我就立刻取你之命。”   萧翎道:“冰儿,你怎么来了?”   百里冰嫣然笑道:“我先替大哥讨过解药,再细谈不迟。”   目光转注那老人脸上,接道:“你如是用毒能手,当已感觉到我那冰魄针上的剧毒之烈了。”   白髯老人缓缓说道:“老夫纵然毒发死去,你们也难逃得性命!”   百里冰陡然伸出手去,一把扣住了那老人右腕脉穴,低声说道:“你可以不死啊,咱们去那石头后谈谈吧!”   白髯老人骤不及防,被她一把扣着脉穴,拖入一块大石之后。   萧翎流目四顾一眼。不见人踪,举步跟了过去。   百里冰右手暗加功力,那老人登时感觉到半身麻木,纵有舍命反击之心,亦是力所不能。   萧翎想到岳小钗和那玉箫郎君断魂崖底之约转眼即届,时日无多,此刻正是寸阴寸金,便即说道:“冰儿,迫他取出解药。”   百里冰笑道:“这位老前辈大概是不见棺材不掉泪。”左手探入袋中,取出一粒药丸,接道:“大哥,你先把这一粒丹丸吞下。”   萧翎道:“这是什么?”   百里冰道:“冰魄针的解药,就算药不对路,吃了也是无害,大哥快服下去。”   萧翎不再多问,张口吞下药丸。   百里冰道:“大哥快坐下运气调息,我迫他拿出解药。”   萧翎依言盘膝坐下,运气调息。   百里冰又从袋中摸出一枚冰魄针来,在那白髯老人手臂上刺了两针,道:“你身上有毒针,当有解药,就算你不愿拿出来。我也能搜得。”   白髯老人道:“老夫如交出解药呢?”   百里冰道:“彼此置换,你如救治了我大哥毒伤,我也给你解药,放你而去。”   白髯老人道:“别说老夫难信姑娘之言,就是三岁孩童,也不信姑娘。”   百里冰道:“为什么?”   白髯老人道:“老夫如脱险而去,定然会传出警讯,两位还想生离此谷么?”   百里冰道:“我说放了你,决不食言,只要你交出解药。”   白髯老人道:“妇女之言,岂能全信。”   百里冰淡淡一笑道:“好!你如不肯信我,让大哥作保如何?他是大英雄、大豪杰,自然是一言九鼎了。”   白髯老人道:“他是谁?”   百里冰道:“江湖上人人敬重的萧翎,萧大侠。”   白髯老人沉吟一阵,道:“好像在近日之中听人说过这个名字。”   百里冰怒道:“我大哥鼎鼎大名,江湖有谁不知,你这老不死的怎会没有听过!”   萧翎道:“冰儿,让他取出解药,不用和他多费唇舌了。”   白髯老人缓缓移动左手,取出一个小小玉瓶,道:“解药在此。”   百里冰正待伸手去接,那老人突然把玉瓶投入口中,道:“姑娘如再相迫,在下咬碎玉瓶,和药吞下……”目光一掠萧翎,接道:“老朽年过花甲,换你大哥一条命,那也是死而无憾了。”   百里冰呆了一呆,道:“你要如何才肯交出解药?”   白髯老人道:“姑娘已经说过,咱们一命换一命。”   百里冰道:“好!我先给你解药。”左手取过一粒解药,送入那老人口中。   白髯老人正待吞下,百里冰突然一掌拍在那老人背心之上。   这一掌攻势奇重,只打得那老人张嘴喷出一口鲜血。连口中玉瓶也吐了出来。   那白髯老人正又待放声唤叫,百里冰已快速绝伦的点了他的穴道,冷哼一声道:“敬酒不吃吃罚酒!”放倒白髯老人,伏身捡起玉瓶。   萧翎已感觉到子午透骨针的毒性在缓缓发作,只好全神运气,和剧毒抗拒,看她取得解药之后,心中暗道:此女虽在娇生惯养之中长大,倒是极富心机。   百里冰拔开瓶塞,倒出了两粒白色的药丸,送入萧翎口中。   萧翎吞下解药,轻轻叹息一声,道:“冰儿,如非你及时赶到,小兄只怕要葬身在绝壑中了。”   百里冰微微一笑,道:“你那两位兄弟阻止不让我来,气得我和他们打了一架,他们打我不过,只好让我来了。”   萧翎道:“你伤了他们?”   百里冰道:“没有,我打了他们每人一掌,不过落掌很轻,点到就收……”缓步行到萧翎身前,柔声问道:“大哥伤在何处?”   萧翎道:“左后肩头上。”   百里冰道:“脱下衣服,我替你取下身上毒针。”   萧翎心中暗道:男女有别,岂能脱下衣服,说道:“不成,你用宝剑,挑开我肩后衣服。”   百里冰亦有所觉,嫣然一笑,伸出纤纤玉指,暗运功力,扯开萧翎左边肩上的衣服,果见一枚蓝色毒针,深入肌肤。   萧翎低声说道:“冰儿,当心针上之毒。”   百里冰道:“不要紧。”用右手大拇指和中指指甲箝住针尾、拔了出来,日光下,只见针上一片深蓝,显是淬毒甚重。   百里冰箝住毒针,却不弃去,望着萧翎说道:“大哥,这人施用这等毒物,决非好人,要他作法自毙,用他淬炼的毒针,刺他一下如何?”   那白髯老人只听得脸色大变,顶门上汗珠儿滚滚而下,但固穴道被点,虽有求饶之心,却是说不出话来。   萧翎望了那老人一眼,缓缓说道:“不用了,快把毒针丢去。”   百里冰倒是听话的很,弃去毒针,笑道:“大哥好好养息,疗好毒伤,咱们再慢慢的收拾他。”   萧翎虽然服下解药,但却不知毒伤是否已愈,闭上双目,运气调息。   对症下药,功效奇速,运气相试,果觉毒性已退。   百里冰突然间,变得十分娴静,从怀中拿出针线,小心翼翼把萧翎身上撕破的衣服缝好。   萧翎运息完毕,回首说道:“冰儿,你怎会带着针线?”   百里冰道:“我改扮男子,而且又常变身份,买来衣服不合身,只好自己改了。”   萧翎微微一笑道:“原来如此。”   起身行到那白髯老人身侧,冷冷说道:“你如不想死,那就不要呼叫。”右手挥动,拍活了他两处穴道。   那老人极工心计,暗中运气相试,竟然毫无中毒之征,心中大感奇怪,暗道:这女娃儿明明告诉我中了北海冰魄针,怎的竟然是毫无感觉。   萧翎解开他两处穴道之后,迅快的又点了他一处穴道,缓缓说道:“看来这山谷中,只有阁下一个人了?”   那白髯老人心知此刻自己如大声言语,必将招致杀身之祸,只好低声说道:“何以见得?”   萧翎心中暗道:如是正面问他,决然不肯吐露实言,迫他过紧,又怕他随口捏造,只有别走蹊径旁敲侧击,问得一点是一点了,当下冷笑一声,道:“如是这山谷中如你所言,守卫森严,高手甚多,我等混入此地,竟然未遇阻拦,如若这谷中高手很多,何以这久时间,还无人赶来救你?”   白髯老人一皱眉头,道:“两位如何混入谷中,老夫是百思不解,如论这两面谷口处防守的森严,那确实飞鸟难渡,两位已入谷中,我等就该接到讯息。”   萧翎冷然说道:“老丈满口胡言……”   白髯老人接道:“阁下如是不信,那也是无法的事。”   百里冰道:“大哥,不用和他多费唇舌了,用他的毒针刺他一针,看他还敢胡言乱语不敢!”伸手往那老人袋中,找出毒针,疾向左臂刺下。   任那老人阅历丰富,见闻广博,遇上这位刁蛮的姑娘,也是胆战心惊,无计可施,急急说道:“姑娘且慢。”   萧翎道:“冰儿住手。”心中暗自好笑道:我在费尽心机,想骗他说一点内情,看来还不如她这直截了当的法子有效。   百里冰手中毒针轻轻在那老人脸上划过,道:“说一句虚言,我就刺你一针,说两句刺两针,不折不扣。”   白髯老人无可奈何地说道:“姑娘要问什么?”   百里冰怔了一怔,道:“大哥,咱们要问他什么?你快些问吧。”   萧翎心中暗道:这位姑娘有时聪明得玲珑剔透,有时却胡涂得可笑。当下说道:“老丈如肯据实相告谷中详情,在下当可不计你暗算之仇,放你一条生路。”   白髯老人道:“老夫中了北海冰魄针,自是死定了。”   萧翎抬头问道:“冰儿,有解药么?”   百里冰摇头笑道:“我那冰魄针上如是有毒,他那里还能活到现在。”   白髯老人虽然早已觉到针上无毒,但心中却想拖延时间,说道:“北海冰魄针,乃北海冰宫中绝毒暗器,天下有谁不知……”   百里冰接道:“北海冰魄针,分有毒无毒两种,你这糟老头子,那用得着施展毒针打你!”   萧翎道:“老丈留心听了,这谷中荒凉异常,老丈等在此谷中,有何用心?”   白髯老人沉吟不答,显然,萧翎这一问,问得他大费思考。   百里冰右手一沉,在那老人手背刺了一针,道:“说啊!”   这子午透骨针,毒性奇重,中毒处立时一片紫红。   白髯老人脸色大变,双目圆睁,望着百里冰,双目充满仇恨怨忿。   萧翎迅速的拔开瓶塞,倒出一粒解药,投入那老人口中。   百里冰道:“大哥,那瓶中还有几粒解药?”   萧翎道:“尚余三粒。”   百里冰道:“刺他第四针,那就没有救了。”   白髯老人被毒针刺中之后,心知自己穴道被点,无法运气和剧毒抗拒,立刻之间,即将毒发身死,油生拼命之心,但服下解药之后,保住了性命,登时又生出惜命之心。   但闻百里冰接道:“快说啊!”又扬起手中毒针。   娇艳如花的百里冰,在那老人的眼中,比蛇蝎更为可怖,看她扬起毒针,急急说道:“在下来此寻找一处宝藏。”   萧翎道:“什么宝藏?”   百里冰笑道:“他如再不回答,我就在他嘴上刺它一针。”   白髯老人急道:“说起来,也不算什么宝藏,只是几件武林前辈的遗物。”   萧翎暗道:此人果然狡猾,说的既非虚言,也非实话,冷笑一声,道:“几件武林前辈的遗物,那是寻找禁宫了。”   白髯老人怔了一怔,道:“不错。”   萧翎自见那水中飞鹰,盘蛇的映像之后,已知此地正是自己苦苦寻找的禁宫,但那禁宫之钥和图案都在自己身上,何人竟然有此能耐,不用图案,寻到此地?   心中念转,口中却缓缓问道:“老丈在这谷中,留住了很久么?”   白髯老人道:“五年左右。”   萧翎吃了一惊,道:“五年时光,定然已寻到了禁宫所在。”   白髯老人道:“只知在这纵横数十里的山谷之中,却不知位置何在。”   萧翎道:“那是说,禁宫还未找着了?”   白髯老人道:“如是早日找得禁宫,我等也不会留在此地了。”   萧翎道:“听老丈之言,好像说这山谷之中,住了很多人?”   白髯老人道:“正是如此,阁下如是不肯相信,那也是没有法子的事了!”   萧翎道:“老丈能用暗器无声无息的击中在下,足见其手法高明了……”   白髯老人道:“过奖了。”   萧翎道:“可惜你这般身手,却是甘心为人所用,充作奴仆。”   白髯老人似想出言反驳,但却又强自忍了下去。   萧翎淡然一笑,接道:“老丈在这山谷之中,只怕也非首领人物。”   白髯老人道:“老夫乃四大监工之一……”他似是自知说漏了嘴,突然住口不言。   百里冰冷冷接道:“你在这山谷中,监的什么工?”   对这位花枝样的俏姑娘,他却有着一种深深的畏惧,听她问话,竟然是不敢不答,当下应道:“咱们在这山谷之中,寻找一处宝藏。”   百里冰道:“你是四个监工之一,雇用多少工人呢?”   白髯老人道:“山谷之中,有两百余人,但此刻,只余一百余人了。”   萧翎看那百里冰单刀直入的相问,那白髯老人,就一件一件的详答,心中暗自好笑道:这人老于世故,狡猾无比,但遇上这位刁蛮的小姑娘,反而无法应付,问一句应一句,竟是不敢隐瞒,只因他知道她胸无城府,不计后果,手执毒针,说扎就扎,看将起来,多智者未必是智,拙者也未必就拙了。   但闻百里冰问道:“那些人呢?”   白髯老人道:“死了。”   萧翎暗施传音之术,道:“问问他的姓名。”   百里冰望着萧翎嫣然一笑,目光转到那白髯老人脸上,冷冷说道:“你叫什么名字,在江湖之上,有何绰号?”   白髯老人想到自己亦是成名江湖多年人物,如今在小姑娘逼迫之下,竟是无所不言,如是日后传扬出去,那可是留人笑柄。   只觉脸上一麻,竟又挨了一针。   百里冰开启玉瓶倒出解药,捏在手中说道:“你如想留下美名,那就不用说了,但此处除了大哥和我,再无别人,你死后再是英雄,也是无人知晓。”   那白髯老人急道:“老夫潘龙,江湖上称号子午判。”   百里冰把手中一粒解药,投入了潘龙口中,却把另外两粒,随手抛去,说道:“这太麻烦了,你最好别再挨最后一针……”语声一变,冷漠地接道:“谷中既有一百余人,何以不见人踪:你们在此动工有多少日子;挖出了什么宝藏,如有一句虚言,那就别想活了。”   潘龙看她手中毒汁,在日光下蓝芒闪动,急急应道:“在此动工,已四年有余,凡是入谷做工之人,除非死亡之外,别想再离开此地,为避人耳目,所有之人,白日进入山洞之中休息,晚间工作。”   百里冰道:“另外三大监工的武功如何?”   潘龙道:“个个武功高强。”   百里冰道:“主脑人物是谁?”   潘龙道:“沈木风。”   萧翎只听得心头一凛。暗道:那沈木风果然厉害,竟然被他寻得禁宫,此人机智绝伦,心狠手辣,而且眼线遍布,各大门派中,都有他的眼线,实是一代枭雄人物!   百里冰望望萧翎,道:“大哥,还问什么呢?”   萧翎道:“问问他这谷中之人,住在何处?三个监工现在那里。”   潘龙道:“不用叫她转问了,在下说出就是……”语声微微一顿,接道:“这两侧山壁,已被我等打了甚多山洞,白昼之间,全都隐住山洞之中了!”   萧翎道:“就事而论,贵谷中防守不够森严,我等擒得阁下甚久,何以不见有人来救?”   潘龙道:“四五年来,谷中从未发生过事故,故而戒备方面,松懈了不少,但两侧谷口,戒备却是森严无比,两位如从谷口行来,决不能逃过他们的监视。”   萧翎道:“可是咱们却平平安安的行入了你们核心之地。”   潘龙突然抬起头来,道:“除非你们从两侧削壁间下来,但那是不可能的事啊!”   百里冰道:“大哥,咱们还要问他什么事?”   萧翎道:“问问他,那三大监工居住之处,还有那些工人,都从何处请来?”   百里冰扬扬手中毒针,说道:“你都听到了,也不用我再重复了。”   潘龙道:“因这山谷中的工程,十分艰巨,不是普通人能够额外负担得了,所以,在此谷中的工人,大都是武林中的人物,必得有些武功基础,才能应付,所以死亡之后,很难补充。至于另外三位监工,都住在三号石洞之中。”   萧翎道:“用什么方法,才能混入工人群中,不会让人发觉?”   潘龙道:“这个很难了……”   百里冰道:“大哥,他既然不知道,那也不用留下这个祸患,宰了算啦。”   潘龙知她说宰就宰,决不虚言恐吓,急急说道:“办法只有一个,但说出来,只怕两位不肯相信。”   萧翎道:“你先说来听听?”   潘龙道:“这谷中工人共分为四组工作,四大监工各带一组。每组五十二人,数年来,多有死伤,现只余下一百余人了,老夫名下还有三十一人,这三十一人,老夫一眼之间,就可以认出他们,如想鱼目混珠,决不可能,其它三大监工,和老夫情形相同,属下之人,个个都熟悉异常,但对别组中人,因接触很少,印象模糊。两位如想在谷中停留不为发觉,只有混入老夫这组工人群中,此刻,放了老夫,由老夫去取两套旧衣,两位易容改扮,在老夫默许之下,就不会被人发觉了。”   萧翎道:“我们如何能够信得过你?”   潘龙道:“这是唯一能使你们在谷中停留不为人发觉之策,除此之外,再无良法。”望望天色,接道:“四大监工轮流巡视全谷,内防工人逃走,外防敌人入侵,在下轮值时间已将过去,届时,由另一监工接我当值,如若不见在下,心中自然动疑,势必传出警讯,那时,两位决难隐藏得住。”   百里冰道:“如若我们此刻放了你,由你传出讯息,不用再发警号,我和大哥一样要被你们搜寻出来,那就不如此时先杀了你。”   潘龙道:“老夫一诺千金,既然答应了,决不会再生阴谋陷害你们。”   百里冰低声对萧翎说道:“大哥,我有一个办法,如若他要陷害我们,他也不能再活。”   萧翎道:“什么办法?”   百里冰道:“爹爹传我一种武功,近乎点穴,但和点穴却大不相同,如若点他一处穴道,必须要推开另一处穴道才能解救,爹爹曾经告诉我,这是我们北海独门手法,江湖上决无一派人知晓,但如那点伤的穴道在十二个时辰内不经解救,伤穴的积血就凝结成伤,七日后溃烂而死,虽然死得很慢,但却死得很痛苦。”   潘龙道:“如若要诚心出卖你们,我就忍受一十二个时辰,等你解开我的穴道之后,我再出卖你们不迟。”   百里冰道:“你没有机会的,我解救你伤穴之前,再点你另外一处穴道。”   萧翎心想为了要早日查出禁宫所在,只好行险求成了,当下便说道:“冰儿,就依你之见,放了他吧!”   百里冰出手施展独门手法,暗伤了潘龙一处穴道,又拍活他两处被点穴道,道:“我们在此等你,半个时辰不来,你就算自食诺言不会来了。”   潘龙站起身子,一语不发的举步而去。   百里冰望着那潘龙临去的激愤之情,摇摇头道:“我瞧他不会来了。”   萧翎道:“咱们准备应敌。”   百里冰微微一笑,道:“我很久没有打架,今日可以打个痛快。”   萧翎一心惦念着岳小钗的安危,心中愁苦,静坐不言。   大约过有半柱香的工夫,潘龙果然如约而至,拿着两套破烂的衣服和半碗炭灰,说道:“两位换过衣服之后,最好把身上的皮肤涂黑,这位姑娘还得盘起头发,易作男装。”   萧翎拿起衣服换过,百里冰却躲入大石之后,易钗而弁。   百里冰身材娇小,但衣服却很大,穿在身上,十分难看,再加脸上、手上,涂上炭灰,看上去像极了一个小叫化子。   萧翎瞧得心中不忍,轻轻叹息一声,道:“冰儿委屈妳了!”   百里冰启唇一笑道:“只要大哥心中快活,不论什么苦事,我也不觉其苦。”   这几句话,说的情意深重,只听得萧翎心中大为感动,正想说几句感谢之言。潘龙已冷冷接道:“姑娘牙齿太白了,以后最好别笑……”   百里冰怒道:“我和大哥并非是为你所俘,说话要客气一些。”   潘龙道:“两位如不想暴露身份,非要听在下之言不可。”   百里冰要待发作,却为萧翎劝阻,道:“冰儿,他说的不错。”   潘龙道:“还是男子汉,大丈夫通情达理……”   语声微微一顿,又道:“两位跟我来吧!”转身向外行去。   萧翎暗中戴上千年蛟皮手套,以备紧急应变,快行两步,紧追在那潘龙的身后而行。   如是一觉出情势不对,立时将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出手制服潘龙。   潘龙带着两人,行约十余丈,到了一处崖壁之下,伸手在壁间一推,一扇石门应手而开。   一股浓重的汗臭气,随着那开启的石门冲了出来。   萧翎江湖阅历大增,并未立时冲入室内,目光转动,四顾一眼,只见那石室地上,铺着棉被,上面横躺着几十条大汉,鼾声交作,此落彼起,不禁一皱眉头,暗道:我萧某堂堂男子汉,和这些人混在一起也还罢了,但那百里冰姑娘,乃是千金之躯,岂可和这些人杂居一起。   潘龙已瞧出萧翎面有为难之色,缓缓说道:“此地就是这样,唉,数年来,我们都一直住在这深谷之中,除了死亡之外,每天都有着很沉重的工作,直累到精疲力竭才得休息,一躺下去,个个都和死人一般……”   萧翎油生同情之心,轻轻叹息一声,道:“这些人何苦如斯!”   潘龙道:“因为他们没有选择的余地,除了工作之外,只有死亡一途;不愿死亡,就只有不停的工作下去。”   萧翎心中暗暗想道:那沈木风既然未得到那禁宫之钥,何以竟知这禁宫在此,派遣这么多人前来寻找禁宫,而且连续数年之久,大有寻不到禁宫,就永不休止的用心,此人的恶毒、坚毅,确非常人能及。   但闻百里冰柔声说道:“和大哥在一起,就是再苦一些,我也不怕,大哥不用为我愁苦。”   萧翎道:“冰儿,委屈你了。”   百里冰伸出手去,拉起萧翎左腕,行到一面靠壁之处,坐了下去,脸上笑容隐隐,果是不见愁苦之色。   潘龙道:“两位好坐,老朽去了。”转身而去,随手带上室门。   那石地之上,虽然铺着棉被,但年日甚久,早已腐朽,百里冰一伸腿,唰的一声,棉被撕破了一个大洞。   萧翎低声说道:“冰儿,咱们应该想个法子,救救这些人。”   百里冰道:“咱们去把四大监工杀了,他们不就可以自由了么?”   萧翎道:“咱们先忍受一日,了然全盘内情再说。”   百里冰微微一笑不再多言,闭上双目,依壁而坐。不知道过去了多少时间,石门突然被人推开,一阵凉风吹了进来。   萧翎微启一目望去,只见潘龙手执着一盏绿色灯,带着两个人行了进来。   左面一人身着天蓝长衫,黑髯及腹,脸色红润,有如童子,手中提着一个三尺长、两尺宽的描金箱子,正是璇玑书庐主人,宇文寒涛。   右面一人身着华服,竟是百花山庄二庄主周兆龙。   萧翎一拉百里冰,暗施传音之术,道:“冰儿,慢慢躺下。”   百里冰倒是听话的很,依言躺了下去。   宇文寒涛和周兆龙缓步而入,一面低声交谈,也未留心到两人。   萧翎凝神听去,但闻那周兆龙说道:“宇文兄,大庄主对此事寄望甚深,且经过他再三考证之后,证明那禁宫确然就在此地,大庄主亦曾亲自到此勘查数次,但始终无法找出一点线索。”   宇文寒涛微微一笑,接道:“沈大庄主遣来数百武林中人,在这山谷挖掘数年,难道就没有找出一点眉目么?”   周兆龙道:“遣来此谷之人,虽非一流高手,但都具有武功基础,而且又是年轻力壮之人,其耐苦和工作能力,都非常人能及,但工作数年,死亡逾半,竟然是丝毫未能找出头绪。”   宇文寒涛道:“在下虽只匆匆一瞥,但已瞧出这几座山峰,都是极为坚牢的花岗岩,别说区区数百人力,就是积聚上万儿八千劳工,也难在数年之中把这山势改变,个中机巧,学问甚大。”   周兆龙接道:“不错,大庄主请宇文兄来此,就是要借仗大力,找出那禁宫所在。”   宇文寒涛目光转动,望了横卧石室中数十大汉一眼,目光转注潘龙的脸上,问道:“目下这山谷之中,还有多少工人?”   潘龙道:“总计四组、大约一百二十余人。”   宇文寒涛道:“你手下还有多少?”   潘龙道:“三十三个。”   原来三十一人,加上萧翎和百里冰,合为三十三个。   宇文寒涛道:“你就他们之中选出两个武功较好之人,我要带他们同去勘查四周山势。”   萧翎心中暗道:那宇文寒涛与我虽然见过儿面,但印象很浅,我再经过这番化装,不难瞒得过他,但那周兆龙却是相处甚久,只怕记忆深刻,一不小心,就要被他瞧出破绽,千万不要被他选上才好。   只见潘龙就地上横卧之中,推醒两人。   宇文寒涛一皱眉道:“可否找两个清秀一点的人。”   原来,那两个入选之人,都是生的身躯高大,呆头呆脑。   周兆龙目光一转,望着萧翎和百里冰道:“这两人衣服比较干净,叫他们起来瞧瞧。”   萧翎和百里冰,虽然也是穿的旧衣,但两人衣服,乃余下旧衣,收存很久,看将起来,自是较其它之人的衣着新洁多了。   潘龙无可奈何的行到萧翎身侧,推了两人一把,道:“起来。”   原来,他不知两人姓名,无法呼叫两人。   萧翎硬着头皮,拉起了百里冰。   周兆龙做梦也想不到,萧翎会混在这工人群中,望了两人一眼,笑道:“这两个人生的倒还灵巧,只是脏了一些,洗去脸上污灰,换上新衣,大概还可使唤。”   宇文寒涛道:“也只好将就一些了。”   百里冰心中暗自骂道:你这长胡子,本公主何等身份,听你支使已是委屈之极,你还要将就一些,日后犯我手中,非要你执鞭随镫,作奴为仆不可。   萧翎担心被那周兆龙看出身份,虽不畏惧,但却尽弃前功,木然而立,不敢和那周兆龙目光相触。   潘龙心中也和萧翎一般,大为担心,怕那周兆龙问起两人来历,无言可答。   那知周兆龙并未注意两人,低声对宇文寒涛道:“宇文兄,大庄主于启开禁宫之心,焦急如焚,面告兄弟,三日之后亲自赶来,希望宇文兄,能在三日之中,勘查出一些眉目,大庄主到此之后,也好有个交代。”   宇文寒涛道:“此刻天色入夜,明日天亮,才能工作……”目光一掠潘龙接道:“你传周二庄主之令,今宵工作暂停。”   潘龙欠身应道:“属下遵命。”   宇文寒涛望了萧翎和百里冰一眼,接道:“你要他们洗去脸上油污,再换过一身衣服,好好休息一夜,明晨带他们去见我。”   言罢,和周兆龙联袂退出石室。   潘龙送两人到石门口,目睹两人去远,返身对萧翎道:“两位跟我来。”   萧翎、百里冰出得石室,抬头看去,但见满天星斗,已然是深夜时分。   潘龙执灯带路引两人进入了另一座石室之中,举灯四下照射了一阵,不见有人,才缓缓关上室门,低声说道:“适才两位见到那手提箱子的长髯人,乃江湖中大有名望的璇玑书庐主人……”   萧翎道:“宇文寒涛。”   潘龙道:“你认识?”   萧翎道:“那身着华服的少年,是百花山庄二庄主周兆龙,对么?”   潘龙脸色一变,道:“阁下是何身份?”   萧翎道:“你在这深谷之中,居住甚久,不知江湖情势正有着剧烈的转变,天下英雄都已奋起和百花山庄为敌,沈木风急于要开启禁宫,也是为了此事,至于在下的姓名,说了潘兄也未必知晓,不说也罢。”   潘龙道:“阁下既不愿以姓名见告,不知可否说明,阁下和百花山庄,是敌是友?”   萧翎道:“是敌,如若在下和那沈木风是朋友,那也不用自行潜入这山谷中来了。”   潘龙道:“这么说来,你也是为禁宫来了?”   萧翎道:“不错。”   潘龙缓缓说道:“你既然认识那周二庄主和宇文寒涛,想来两人也认识你了。”   萧翎道:“正是如此。”   潘龙道:“明日两位洗去脸上遮掩本来面目的炭灰,见那周二庄主和宇文寒涛,岂不要当面拆穿内情么?”   萧翎道:“这要潘兄设法了。”   潘龙沉吟了一阵,道:“两位如被发觉是混入这山谷中别有所图,不但两位要被立刻处死,就是在下亦要身受牵累……”   萧翎道:“处死!只怕那周兆龙还无此能耐,但在下此刻,还不愿暴露身份。”   潘龙道:“唯一之策就是两位要设法隐去本来面目,小心应付,不让他们发觉。”   百里冰道:“只要你不暗中告诉他们,他们怎会知晓。”   潘龙道:“在下为两位设法,也要为自身生死打算。”   萧翎道:“潘兄如能相助,在下日后必有一报。”   潘龙口齿启动,欲言又止,良久之后,才缓缓接道:“两位可有易容药物?”   萧翎道:“没有,看来只好就地取材,借用炭灰了。”   潘龙道:“两位混在工人群中,炭灰涂面,或可瞒过那周二庄主和宇文寒涛的双目,单独和两人走在一起,决难瞒过。”   百里冰道:“谁要你找我们出来呢?”   潘龙道:“周二庄主指明两位,在下何能拒绝……”   语声微微一顿,接道:“在下昔年在江湖上走动时,为了隐秘行踪,有一副人皮面具,进入此谷之后,面具尚未弃去,可惜只有一副,无法分配两人……”   萧翎接道:“有得一副,已够用了,在下这位妹妹,他们从未见过,只要能掩去女儿面目,那就成了。”   潘龙探手从贴身内衣中,取出一副人皮面具交给萧翎,道:“这面具戴上之后,面色青黄,若有病容,戴上之后,就不可轻易取下,在下已经尽力相助,两位能否逃过他们的观察,要看你们的机智,时光不早,在下送两位回去休息。”   百里冰微微一笑,道:“大哥,你现在戴上如何?先给我瞧瞧是何模样?”   萧翎忙带上了人皮面具,百里冰看了后微笑道:“果似有病一般,也似老了很多。”   萧翎道:“那很好。”   潘龙拿起灯笼,道:“此地不宜久留,咱们走吧!”当先向前行去。   萧翎突然说道:“潘兄止步,在下忘了一件事。”   潘龙手已触及石门,闻声止步,回头说道:“什么事?”   萧翎回顾百里冰一眼,道:“冰儿,解了他的穴道。”   百里冰怔了一怔,但仍依言而行,走近潘龙,解了他身上穴道,问道:“可要再点他一处?”   萧翎摇头说道:“不用了……”   目注潘龙一抱拳,道:“潘兄盛情,兄弟领受,彼此以诚相待,用不着再动用手段了。”   潘龙轻轻叹息一声,道:“阁下果然是君子人物。”   萧翎微微一笑,道:“江湖之上,道义当先,潘兄既然把在下看作朋友,在下敢不以诚相见。”   百里冰道:“大哥呀!怎能这样信他……”   萧翎接道:“冰儿,潘兄是位血性朋友,他在此担当监工,必有苦衷。”   潘龙不再多言,开启室门,送回两人。   一夜匆匆,次日天色一亮,潘龙就赶来石室,并且替那百里冰带来了易容之物。   百里冰一面动手易容,一面低声对萧翎说道:“大哥,咱们当真去听那人使唤么?”   萧翎点点头应道:“不错。”   潘龙眼看很多任务人醒来,这时重重咳了一声,道:“快些走了,周二庄主已在等候两位。”   萧翎、百里冰齐齐站起,随在潘龙身后,行出石室。   这时,天色已亮,东方天际泛现出一片金色的云彩。   潘龙低声说道:“两位如能从容应付,当不致露出马脚。”   萧翎道:“多承指教。”   抬头看去,只见两个身着劲装,年约五旬左右的大汉,和另一个身着青色长袍,缺少一耳的白髯老者,并肩站在路中等候。   潘龙一抱拳,道:“有劳三位等候。”   那缺去一耳的老者打量了萧翎和百里冰两眼,道:“这一位么?看上去病得很重。”   潘龙微微一笑,道:“邓兄说的也是,此人病了很久,刚刚才好些,想不到二庄主一眼就瞧上了他们。”   那姓邓的缺耳老者,目光转到百里冰脸上,笑道:“这小子倒是生得轮廓清秀……”   潘龙道:“可惜二庄主选上了他,否则兄弟就把他奉赐邓兄。”   缺耳老者道:“君子不夺人爱,兄弟喜他清秀可爱,潘兄想必亦甚喜爱了……”语声微微一顿,又道:“这两位兄弟似很少见过。”   潘龙心中暗道:连我还不知晓他俩的姓名,你自然是不知道了。口中却应道:“兄弟这两位属下,一个多病,休工多日,一个经常留在石室中做些杂事。”   缺耳老者道:“原来如此。”   两个身着劲装的大汉,突然齐声说道:“两位不用谈这些无关紧要的事了,那周二庄主恐已候驾甚久,等的不耐了!”当先转身行去。   萧翎心中暗道:这三人衣着整齐,大约是另三大监工了。   潘龙和缺耳老者,果然不再多言,齐齐举步而行,紧追在两个劲装大汉之后。   萧翎回顾了百里冰一眼,低声说道:“冰儿,要多多忍耐,不可轻易出手。”   百里冰点点头,道:“我瞧着大哥举动就是。”   萧翎暗中留神打量着谷中形势,尽其所能的记忆着各处草丛和岩石,他心中明白,此刻的处境,险恶无比,如能多熟记着一处地形山势,就可能多一分生存的机会。 第十二章 敲石取沙求明证   忽闻得水声潺潺,又到了小潭旁边。   抬眼望去,那一线喷泉,仍然是激射而出,清澈的潭水中,荡起了波波涟漪。   宇文寒涛站在小潭旁边一块丈余高的巨岩上,手中拿着笔纸,不知画些什么。   周兆龙背着双手,呆呆的望着潭水出神。   萧翎突然想起,那水底中泛现的飞鹰和盘蛇,莫非被周兆龙发觉了不成?   他误服千年石菌,目力的敏锐,超越常人甚多,凝目望去,只见那周兆龙凝注潭水中,似有一片红色的影子,在碧绿的潭水中微微晃动,因为相距过远,萧翎无法清晰的看出那红色影子是何物聚于水中。   潘龙等四大监工,似是对周兆龙和宇文寒涛有着无比的敬畏,竟然不敢出言惊扰,一排横立,站立巨岩之后。   足足等了有半个时辰之久,宇文寒涛收了纸笔,跃下石岩,潘龙等才齐齐抱拳作揖,道:“见过宇文先生。”   宇文寒涛微微一笑,道:“四位来了很久么?”   潘龙应道:“来了很久,不敢惊扰宇文先生的工作。”   这时,周兆龙也回过头来,望了潘龙等四人一眼道:“大庄主一两天内就要赶来,尔等可要小心布置,别让敌人混入谷中。”   那缺耳老者道:“二庄主但请放心,谷中防守,森严无比,别说人了,就是一只飞鸟,飞入谷中,也难逃我等布下的耳目监视。”   周兆龙神色严肃地说道:“此刻的形势和往昔不同,近日江湖出现了一个人,专门和咱们作对,而且武林中亦有很多高手,任他驱使……”   那缺耳老者接道:“什么人这么大胆子,竟敢和咱们百花山庄为敌?”   周兆龙道:“尔等久居幽谷,不知江湖中事,那人姓萧名翎,年事很轻,但武功却是高的出奇,连大庄主都对他有些忌惮。”   四大监工同时听得一呆,齐声接道:“大庄主和他动过手么?”   在四人心目之中。那沈木风的武功、才智,无一不是当世第一,陡然间,听到有一个人,能使沈木风心生忌惮,实是非同小可。   但闻周兆龙说道:“大庄主虽未正式和他一决胜负,但却有着数度的暂短交手,那人确是一位很少遇见的劲敌……”   大约周兆龙心知再说下去,难免有伤沈木风的尊严,话风一转,接道:“据得本庄的眼线传报,那萧翎也进入了武夷山中,尔等要特别小心就是。”   四大监工齐齐抱拳作礼,应道:“属下遵命。”   潘龙心中一动,转脸望了萧翎一眼。   周兆龙举手一挥,道:“你们不用留在此地,小心防守入谷之路。”   潘龙欠身一礼,道:“二庄主选得两位听差之人已经带到了。”   周兆龙目光一惊萧翎和百里冰,道:“那人有病么?”   潘龙道:“大病初愈不久。”   周兆龙。点点头道:“好!你们去吧!”   四大监工应了一声,转身而去。   潘龙刚刚转身行了两步,突又闻周兆龙道:“潘龙,你留下来。”   潘龙应了一声,又转身行了回来。   周兆龙不再理会几人,却转脸望着宇文寒涛,道:“宇文兄,可曾找出一点眉目么?”   宇文寒涛道:“这道幽谷虽然很长,但讲雄奇幽深却在小潭附近,沈大庄主能够找出重心所在,足见才智过人。”   周兆龙道:“可是两百多个健壮工人持续了数年之久,仍然是找不到一点头绪。”   宇文寒涛道:“此刻,在下亦难确定,必得勘查过全谷之后。才能作出断论,不过……”   周兆龙道:“不过什么?”   宇文寒涛道:“不过这一线喷泉,有些奇怪。”   周兆龙道:“那里奇怪?”   宇文寒涛道:“如论这水势的强大,这喷泉应该是一个大瀑才是,这山地水脉,似是在此汇聚,何以只有一线喷出?”   周兆龙道:“宇文兄之意,可是说这一线泉水,是被人工限制么?”   宇文寒涛道:“目下只能说有此可能,难作断论!”   语声微顿,接道:“在下有一事不解,要请教二庄主。”   周兆龙道:“在下知无不言。”   宇文寒涛道:“沈大庄主是否已得到禁宫之钥?”   周兆龙微微一沉吟,道:“如若大庄主已得到禁宫之钥,那也不用在这山谷中摸索数年了。”   宇文寒涛道:“如若沈大庄主,未得到禁宫之钥,何以能知禁宫在此?”   周兆龙道:“详细内情,在下亦不清楚,好像是大庄主从一个人的口中听到一点内情,说那禁宫就在此地,那时大庄主还在练功期间,但却亲自赶来勘查两次……”   宇文寒涛接道:“大庄主一向稳健持重,如若未找出什么证明,决不会派遣这么多任务人连续工作数年之久了。”   周兆龙微微一笑,道:“大庄主第二度来过之后,就决心遣人来此,想必是找到什么可信之征,但两百多健壮工人,在此工作数年之久,竟然是毫无一点眉目,因此不得不劳请宇文兄的大驾了。”   宇文寒涛点点头,道:“这深谷形势,表面看去,并无什么奇怪之处,但却雄奇暗藏,龙脉隐伏,如非行家,却是不易瞧出,大庄主派遣工人来此,足见已看出此谷形势了。”   周兆龙四顾了一眼,道:“在下怎的瞧不出来呢?”   宇文寒涛微微一笑,道:“如若区区能指说一两点特异之处,二庄主就不难觉其怪异了。”   萧翎站在一侧,凝神倾听两人谈话,心中暗道:这宇文寒涛自号璇玑书庐主人,看来倒非是不学无术的人,只可惜文人无行,竟然和沈木风等为伍自甘沦入魔道。   心中念转,双目却瞧着那宇文寒涛举动。   只见宇文寒涛扬起右手,指着那一线喷泉上面的崖壁,道:“二庄主请仔细看,那泉山崖壁有何奇异之处?”   萧翎顺宇文寒涛的右手望去,只见上面一片光滑的崖壁,色呈暗红,极是悦目,除此之外,再也瞧不出有何不同之点。   但闻周兆龙说道:“宇文兄,那崖壁除了色泽悦目之外,在下实在看不出有何可疑之处?”   萧翎心中暗道:好啊!原来他也瞧不出来。   宇文寒涛道:“二庄主稍微留心一些,当可瞧出那一片山壁,和这深谷中其它的石壁都不相同,是么?”   萧翎心中一动,暗道:我怎生这样无用,这样简单的事,竟然是瞧不出来。   周兆龙嗯了一声,道:“除此之外呢?”   言下之意,显是对宇文寒涛的解说不大满意。   萧翎暗暗忖道:那周兆龙和我一般,明明是未能看出,但却偏要故作姿态……   只听宇文寒涛接道:“这事看来简单,事实上却是重要的很,在下虽还未登上石壁细看,但大致不会错,那片崖壁的外层,有着巨大的变化……”   周兆龙道:“什么变化呢?”   宇文寒涛道:“这又是学问了,这谷中石岩,多属花岗,虽然坚硬如铁,但如能找出纹脉,却又极易采取,只可惜辨认纹脉不是易事,非此能手,很难找得出来……”   语声微微一顿,道:“如若在下的料断不错,若干年前,那一片断崖,并非是如此光滑,而是巨岩突立,和其它之处的崖壁一般……”   周兆龙自作聪明地接道:“是了,宇文兄之意,可是说那壁上突出巨岩被人工铲去,是么?”   宇文寒涛沉吟了一阵,道:“如若那崖壁上有两处突岩断去,稍有阅历之人,就不难瞧出,但如把那一片崖壁上的突崖用人工铲去,反不易被人发觉了……”   语声微微一顿,伸手指着那耸崖下一片巨石,接道:“如若那壁上突岩是人工铲落,那被铲落的一片突岩,就会落在岩下小潭旁边,不过,在下无法断言铲落突岩之人,是有意还是无意,也无法料定那人铲下突岩的用心何在。”   周兆龙喜道:“照宇文兄这么说来,那禁宫就在这附近了。”   宇文寒涛道:“这个,在下就不敢断言了,这深谷之中,如若真有禁宫,在下自信在十天半月之内可能找出建筑之处,如若此地并无禁宫,在下纵然能指点几个可疑之处,又有何用?”   周兆龙点点头道:“宇文兄说的是。”显然,周兆龙已为宇文寒涛胸中所罗博广学问折服。   宇文寒涛突然回顾了百里冰一眼,举手一招,道:“你过来!”   百里冰依言行了过去,闭口不言。   萧翎一提真气,暗作戒备,生恐百里冰一开口,露出马脚。   那知百里冰直行到宇文寒涛身前数尺,竟是不发一言。   宇文寒涛伸手指着那一线喷泉,道:“你到那喷泉旁侧,敲一块石头下来。”   百里冰神色木然的转身向崖壁行去。   萧翎暗暗吁一口气,道:这冰儿果然聪明,她心中知晓很难学得男子口音,索性就不说话。   周兆龙突然把目光转注到萧翎身上,道:“这人怎的像木头一样,连话也不会说么?”   潘龙欠身应道:“他们在谷中工作甚久,平日很少说话,早已养成习性了。”   周兆龙道:“这两人以后不用做工了,听候宇文先生差遣。”   潘龙欠身应道:“属下遵命。”   那一线喷泉,距地虽有四丈多高,但其间岩石突立,攀登并非难事,以百里冰轻功而言,不需两个飞跃即可登上,但她却手足并用,缓缓攀登而上。   萧翎心中大悦,暗道:看来,冰儿应变的智慧,实不在我之下。   留神看去,只见宇文寒涛双目神凝,一直瞧着百里冰,不禁心中一动,暗道:宇文寒涛已对冰儿动了怀疑不成?此人果非是不好对付的人物。   百里冰爬到那一线喷泉旁侧,就地取了一块山石,敲下一片突岩,又缓缓爬了下来。   她举动沉着,始终是不慌不忙,宇文寒涛虽然全神全意的检视,也是瞧不出一点可疑。   百里冰手执一片岩石,回到宇文寒涛身侧,恭恭敬敬的递了过去。   宇文寒涛伸手接过,把在掌心之上,在日光下仔细瞧着。   小小一片岩石,但那宇文寒涛却如鉴赏明珠、珍画,翻来覆去的看,足足有顿饭工夫之后,才转眼望着周兆龙道:“沈大庄主一定会来么?”   周兆龙道:“一定会来,而且就在一两天内。”   宇文寒涛道:“在下心中还有几点可疑,如若能够求证明白,或可不负周兄和大庄主的厚望了,兄弟此刻在山谷走动一阵。”   萧翎心中暗道:听他口气,似是已成竹在胸了。   周兆龙道:“在下奉陪宇文兄走走!”   宇文寒涛道:“不用了,有一个带路之人就行。”   语声微微一顿,又道:“周兄请下令要他们暂时休息,暂不用作工了,待大庄主来了之后,再动手不迟。”   周兆龙道:“这个,这个……”   宇文寒涛道:“如若那大庄主责备怪罪,二庄主把它推到兄弟身上就是。”   周兆龙道:“好!兄弟这就照办。”   宇文寒涛目光一掠萧翎,道:“你能行动么?”   萧翎道:“在下病势已愈,早可以行动自如了。”   宇文寒涛道:“好!你们两位跟我来吧!”   潘龙突然一横身,拦住去路,道:“谷中埋伏甚多,宇文先生一人行动,只怕有很多不便之处。”   宇文寒涛望了萧翎和百里冰一眼,道:“我带他们两位同行。”   潘龙接道:“这两人在谷中都是工人身份,那守护谷口之人,不会认识他们,同时他们也不知道联络的暗号。”   宇文寒涛道:“这么说来,那是非你带路不可了?”   潘龙道:“不错,如若二庄主不和先生同行,只有从四大监工之中选出一人替先生带路了。”   宇文寒涛笑道:“你就留这里吧!”   潘龙目注周兆龙,不敢做主接言。   周兆龙微微一笑,道:“宇文先生是咱们百花山庄的贵宾,此番深入荒谷,亦是为了咱们百花山庄的事,你们要好好的侍候。”   潘龙一抱拳,道:“属下遵命。”   周兆龙微微一笑,道:“宇文兄勘查谷中形势,兄弟不奉陪了。”   宇文寒涛道:“周兄请便。”   目光转注到潘龙的脸上,接道:“我们由东面入谷,已经大约的瞧过了来路形势,你现在先带我瞧瞧西面情形。”   潘龙道:“在下带路。”   当先向前行去。   宇文寒涛提起描金箱子,紧随在潘龙身后而行。   萧翎以目示意,让百里冰走在宇文寒涛的身后,自己却落后一丈随行。   他一脸病容,别人只道他身体不适,落后而行,自是不会引起他人的疑心。   萧翎心中最担心之事,就是怕那潘龙中途变卦,毁去承诺,暗中把内情告诉周兆龙和宇文寒涛,是以,时时刻刻留心着潘龙的举动。   那知潘龙在举动、言词之间,竟是有意的替自己遮掩。   潘龙带路而行,走约数十丈,沿山谷折向北去。   转过一个弯子,谷底形势,忽然一变。   极目荒草,深及腰际,连绵数十丈,又折向西面转去。   萧翎心中一动,暗道:好一处隐身之地,今宵设法招来中州二贾,隐身在此荒草之中,也好多两个应变的人。   但闻潘龙说道:“宇文先生,这山谷地质很是奇怪。似是每一段都不相同,转过前面那处小弯,谷底成了一片沙石之地,寸草不生。”   宇文寒涛放下手中的描金箱子,道:“好地方啊!看来是不会错了。”   他有感而发,自言自语,但萧翎却听出他言中之意,心中暗道:看来这人果然是读书不少,尤其对地质方面胸罗甚博。   但这座幽谷,确也是怪异得很,似是每一段都有着不同的地质,那巧手神工包一天选择此地,建筑禁宫实非无目的了。   只见宇文寒涛放下手中木箱,盘膝坐了下来,开启箱子,取出了纸笔,以箱作案画了起来。   萧翎很想瞧瞧他画的什么,但恐怕行的过近,引起他的疑心,祇得远远站着望去。   隐约可见,宇文寒涛在那纸上,画了一个小峰,下面是很多数字。   足足过了一个时辰之久,宇文寒涛才站起身子,把纸笔放入箱中,道:“这深草之中,有路可以通行么?”   潘龙道:“这乱草虽深,但却不生虫蛇,毫无危险。”   宇文寒涛道:“好,你走在前面带路。”   穿过了数丈深草,景物果又一变。   但见黄沙一片,蔓延开去。   这情景,有如大漠景色,只是具体而微。   萧翎心中暗道:想不到,这座山谷之中,景物如此多变。   但见宇文寒涛取出一个布袋,抓起两把黄沙,放入袋中,道:“过去这黄沙路,是何景物?”   潘龙道:“走完黄沙,是一片白色卵石。”   宇文寒涛道:“走完那卵石呢?”   潘龙道:“又是一番景色、绿草如茵,山花芬芳。”   宇文寒涛道:“再往前走呢?”   潘龙道:“草色渐枯,直达尽处。”   宇文寒涛道:“那尽处又是何等景物?”   潘龙道:“一道绝壁拦路,把山谷截作两断,那一面就是武夷山中有名的万蛇谷了。”   宇文寒涛道:“何谓万蛇谷?”   潘龙道:“那谷中万蛇群集,种类繁多,各种怪形,奇毒之蛇,无所不有,故有万蛇谷之称。”   宇文寒涛沉吟了一阵,道:“你去替我取两块白卵石来,再替我采一些小花、枯草。”   潘龙道:“宇文先生不去了么?”   宇文寒涛道:“明日我再去看看。”   言罢,放下木箱,盘膝闭目而坐。   他似是十分疲累,片刻间,已然进入禅定之境。   潘龙回顾萧翎和百里冰一眼,道:“两位好好的侍候宇文先生。”转身急奔而去。   萧翎缓步行到宇文寒涛身后,心中暗暗忖道:此时我如要杀他,只要举手之劳,制服于他,迫他相合,也非难事,此人贪生怕死,决不会不要性命,周兆龙虽然在此,量亦无能阻止,难的是那沈木风要亲自赶来,其人的智谋、见识,均非小可,必将瞧出内情……   他心中念转如轮,片刻间,想起了数种办法,但都觉有不妥之处。   忖思之间,瞥见百里冰举起右手,缓缓向宇文寒涛背上点去。   原来,她想到了制服那潘龙的手段其灵,想以同样手段,制服这宇文寒涛,反为己用。   萧翎心中大惊,喝止亦自不及,也不能大声喝叫,右手疾伸而出,发出内力,一股暗劲逼去,挡开百里冰的右手。   百里冰感觉到一股暗劲涌来,力量十分强大,震开自己右手,但她已瞧出是为萧翎所发的强力,是以,未曾呼出声。   萧翎回顾了一眼,暗施传音之术,道:“冰儿,不能伤他。”   百里冰微微一笑,向后退去。她心中本有一套计划,只是处境不同,无法解说。   宇文寒涛万万没有想到,这幽谷之中,两个工人,竟是萧翎等所扮,这片刻的入定,已经历了一次大劫。   等候了半个时辰之久,潘龙才急急奔回,手中分执着山花、枯草,和一块白色山石。   萧翎见他停下身子之后,仍然喘息不停,显然是这一段路,并非很近。   潘龙看那宇文寒涛,闭目而坐,也不敢出言惊扰,只好在一旁等候。   又过了半个时辰左右,宇文寒涛才缓缓睁开双目,望了潘龙一眼,道:“辛苦了。”   伸手接过白石、山花,枯草,放入木箱之中。   百里冰心中暗道:这人什么东西都放在那木箱之中,如是想法子把他木箱偷走,那就是猢狲没有棒子耍了。   她心里打主意想偷那宇文寒涛的箱子,想到高兴之处,不禁望着萧翎微微一笑,双唇启动,露出一口整齐细小的贝齿。   萧翎一皱眉头,暗用传音之术,道:“冰儿,别忘了自己的身份。”   只听宇文寒涛说道:“潘兄,在下有数事请教,不知潘兄是否愿意相告。”   潘龙有些受宠若惊,急急欠身说道:“不敢当,宇文先生下问,在下是知无不言。”   宇文寒涛道:“诸位在这谷中数年之久,一半工人累死,那工程定然很艰巨了。”   他问的十分技巧,意图难明,不露痕迹。   潘龙道:“我等一切遵照大庄主的指示施工。”   宇文寒涛道:“大庄主如何指示?”   潘龙道:“大庄主的意向,选择四处山壁,分头动工,进入山腹,而且不许外人瞧到。”   宇文寒涛道:“各位工程进度如何?”   潘龙道:“动工时,尚称顺利,但山壁越来越是坚硬,有如铜浇铁铸一般,铁锤铜挫,击在岩石上,火花乱冒,击落的不过是拳头大小一块……”   宇文寒涛微微一笑,接道:“这几座山峰,都是坚硬无比的花岗岩石,如是不谙地质自是不易击破坚岩。”   潘龙道:“所以,我等工作了数年之久,仍是无大进展。”   宇文寒涛缓缓站起了身子,道:“好,咱们今日就谈到此处为止,以后在下想到什么,再行请教潘兄。”   潘龙道:“不敢当,宇文先生相询,在下是知无不言。”   宇文寒涛提起木箱,转身向来路行去。   潘龙紧跟在宇文寒涛身后,萧翎和百里冰却故意落后了一丈多远。   行入草丛中时,萧翎利用传音入密之术,低声对百里冰道:“冰儿,那中州二贾现在何处?”   百里冰道:“在我住的店房之中。”   萧翎道:“今夜之中,你仍从密道登上峰顶,要他们改着工作装束,潜入谷中,藏入这片草地之中。”   百里冰道:“那位段文升呢?”   萧翎道:“处理那人,倒是有点困难,咱们不能杀他灭口,但留在姻缘峰上,只怕要被沈木风的属下抓去,他如受刑不过招出咱们行踪,那就坏事了。”   百里冰道:“我瞧那人也不是什么好人,干脆把他宰了算啦。”   萧翎道:“如若咱们把他杀死灭口,那和沈木风所作所为有何不同?”   百里冰微微一笑道:“我忘了,大哥是大仁大义的英雄。”   萧翎正待接口,突然一阵尖厉哨声传了过来。   宇文寒涛突然停下脚步,道:“这是什么声音?”   潘龙道:“传警哨声。”   宇文寒涛道:“传警哨,这谷中来了敌人?”   潘龙道:“不错。”   这片荒草甚深,长及到胸前,彼此望去,只露出一个头来,那百里冰生的娇小,全身被陷在草中,只能瞧到她一对眼睛在不停的转动。   但闻那哨声长鸣三声之后,突然停了下来。   潘龙低声说道:“三声哨声,是紧急传警,来人已经进入了山谷之中。”   宇文寒涛略一沉吟,道:“但愿来的不是萧翎。”   突然放开脚步,向外行去。   潘龙回顾了萧翎等一眼,紧随宇文寒涛身后向前行去。   百里冰暗施传音之术,道:“大哥,他们似是都很怕你,希望来人不是你,如若他们知道,萧翎就随在他身后而行,必然要吓得惊魂离体不可。”   萧翎心中正在忧虑来人如是中州二贾,万一被人生擒,自己势必要出手相救,那可是前功尽弃,坏了大局。   听得百里冰传音之言,心中一动,万一情势迫人,我们两人之中,只有一人留在此地,一人出手。   心中念转,口中却说道:“冰儿,那宇文寒涛警觉之心甚高,不可大意暴露了身份。”   说话之时,人已穿过了及胸草丛。   宇文寒涛陡然停下脚步,凝神倾听了一阵,目注潘龙问道:“哨音已住,情势如何?”   潘龙道:“大约强敌已被制服。”   宇文寒涛道:“这么看来,这座幽谷,已然称不上隐秘了!”   潘龙道:“数年来,从未发生过事故,近日却连连出事……”   宇文寒涛接口问道:“怎么?已经有人混来谷中了么?”   萧翎心中大为紧张,暗中运集功力戒备,如若潘龙为势所迫,说出自己身份,只好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制服两人。   但闻潘龙说道:“前夜二更,混入谷中两人,但自入谷之后,一直在我们监视之下,已全被我们击毙。”   宇文寒涛道:“来的什么人?”   潘龙道:“两个名不见经传的江湖盗匪。”   宇文寒涛道:“只要来人不是萧翎,那就不难对付了。”   潘龙口齿启动似想问话,但话到口边,忽然想到了自己身份,轻轻咳了一声,忍下未言。   宇文寒涛道:“你有话说?”   潘龙道:“只不知当不当问了!”   宇文寒涛道:“不妨事!”   潘龙道:“听宇文先生的口气,似是那萧翎是一位很难缠的人物?”   宇文寒涛微微一笑,道:“何止是难缠,简直是厉害得很,沈大庄主,是何等英雄人物,但遇上萧翎,亦不禁有些心头发毛,百花山庄,在江湖上所建立的威望、分舵,大都被那萧翎挑去,目下武林中各方豪雄,敢与百花山庄为敌,大都是受了萧翎的行动鼓励,斯人也,已成了武林中反抗百花山庄的主帅人物。”   潘龙道:“宇文先生可曾见过那萧翎本人么?”   宇文寒涛道:“自然见过。”   潘龙道:“宇文先生可否说出那萧翎形貌,模样,在下日后见过,也好小心一些。”   宇文寒涛道:“说了,你也不信……”   语声微微一顿,接道:“不止是你了,就是区区,如非亲见亲历那诸般事迹,别人说来,在下亦是不信。”   潘龙奇道:“为什么呢?宇文先生一言九鼎,出自先生之口,在下岂有不信之理?”   宇文寒涛道:“好!咱们不用早回去了,索性在这里聊聊吧!”   放下木箱坐了上去,接道:“那萧翎今年尚不足二十岁,但其武功之高,连那大庄主也对他有些头疼……”   潘龙道:“不可能啊!”   宇文寒涛脸色一沉,道:“如是可能的事,那也算不得奇迹了。”   潘龙欠身应道:“先生说的是。”   宇文寒涛道:“两年之前,江湖出现了第一个萧翎,剑术奇高,出剑之快,简直如雷奔电闪一般,很多和他对阵的武林高手,兵刃还未拔出,已被他拔剑杀死,因而声名很大……”   目光一掠潘龙,看他听得十分入神,接着说道:“但一年前,江湖上出现了第二个萧翎,此人武功之高,尤在那第一次出现的萧翎数倍。”   潘龙道:“有这等事?这两人之中,自然有一个是假的了,大约是,那后来之人,想借前人之名,以增身价了。”   宇文寒涛道:“那就好了,第一次出现江湖的萧翎,剑术虽然高强,但却不致能和沈大庄主颉颃,而且他也没有和百花山庄为敌之心;但第二次出现的就不同了,不但剑术精绝,而且武功博杂,拳掌、轻功、暗器、指风,无不卓绝,最奇的是,他先和百花山庄为友,一度当了百花山庄的三庄主,但很快的却变成百花山庄的对头,沈大庄主搜罗江湖高手,编成黑衣卫队,十八金刚,不但困他不住,反被他打得七零八落,短短半年间,百花山庄的威名大受挫折,也由于那萧翎的出现,激起了江湖上抗拒百花山庄的风潮。”   潘龙道:“这等厉害么?”   宇文寒涛微微一笑,道:“如非这样厉害,那沈大庄主也不会要在下到此隐秘之地,助他早开禁宫了。”   潘龙道:“说了半天,先生还未说出那萧翎模样?”   宇文寒涛淡淡一笑,道:“年不过弱冠,儒雅俊美,风度翩翩,论形貌,为当今深闺少女梦寐以求的情郎化身,不识他的人,决然想不到,那样一位俊雅少年,竟然是身怀绝技,名动江湖的人物。”   潘龙听得心中怦怦乱跳,不自觉地望了萧翎一眼。   百里冰听人大赞萧翎,心中欢愉,不禁启唇微笑。   幸好,那宇文寒涛未曾留心,百里冰亦很快警觉,闭上嘴巴。   但闻宇文寒涛说道:“潘兄,这些事,你如问那周二庄主,他决然不会给你说了。”   潘龙道:“先生折节下交,潘某人不胜荣宠之至。”   宇文寒涛道:“区区早已把潘兄看成一位朋友了。”   萧翎心中一动,暗道:此人一向阴险,最擅心机,这番大费口舌,笼络潘龙,必有用意。   潘龙欠身说道:“潘某得宇文先生垂青,何幸如之。”   宇文寒涛道:“言重了,咱们平行平坐,道义论交……”   语声一停,接道:“兄弟也有一件事;想请教潘兄。”   潘龙道:“在下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宇文寒涛道:“那很好,关于这禁宫的事,潘兄知晓多少?”   潘龙略一沉吟,道:“这个么?沈大庄主从未和在下等谈过。”   宇文寒涛道:“区区之意,是请教播兄在这谷中数年之久,有些什么发现?”   潘龙道:“这倒是有几桩可疑的奇事。”   宇文寒涛道:“潘兄请说,兄弟洗耳恭听。”   潘龙道:“大约是一年前吧,在下等在一座小洞之中,发现了一柄形式很古怪的短剑……”   宇文寒涛接道:“那短剑现在何处?”   潘龙道:“已由沈大庄主取回。”   宇文寒涛无可奈何地说道:“好吧……你说那短剑的形式吧!”   潘龙闭目沉思,似在搜寻记忆中那短剑的形式,良久之后才睁开眼睛说道:“一年多了,在下已然记忆不清,约略而言那短剑大约有一尺二寸左右,三指宽窄,剑鞘色呈深紫,不知是何物铸成,坚硬无比。”   宇文寒涛低声诵吟,道:“紫色剑鞘,天下名剑中……”   抬头望了潘龙一眼,自转话题,接道:“那鞘中之剑,是何形式?”   潘龙道:“在下只瞧到那带鞘的短剑,未见过鞘内剑式。”   宇文寒涛道:“莫非你们捡得此剑时,那沈大庄主就在身侧所以未及抽出剑来,已被那沈大庄主取去?”   潘龙摇摇头,道:“不是,我等捡得那紫色短剑,旬日之后大庄主才到此地。”   宇文寒涛笑道:“十天之久,潘兄还未抽出剑来瞧瞧,这份耐性,实叫区区佩服得很。”   潘龙道:“不是在下有那样大的耐性,而是那剑身和剑鞘结连得坚牢无比,在下无法开启。”   宇文寒涛道:“那剑柄之处,可有机簧?”   潘龙道:“在下找得很仔细,整个的短剑,都已找过,但却找不到那开启剑鞘的机簧,生似那剑鞘和剑身连铸在一起般。”   宇文寒涛道:“那也许是一块紫色的铜牌,潘兄何以能肯定它是一把短剑呢?”   潘龙道:“在下以数十年的经验观察,那定是一把短剑。”   宇文寒涛道:“何以见得呢?”   潘龙道:“那把手的剑柄,和剑身的宽度,极不相称,剑柄上护手和剑身的颜色,亦是大不相同,因此,在下确定那是一柄短剑。”   萧翎心中暗自奇怪道:一柄短剑,有何出奇之处,这宇文寒涛何以会苦苦追问呢?   但闻宇文寒涛说道:“潘兄可曾在那剑鞘之上发现什么,诸如字迹与花纹。”   潘龙道:“如非这一问,在下真还忘了,那剑鞘之上,刻着一个似龙非龙的图画,在下孤陋寡闻,也不知那花纹代表什么。”   宇文寒涛眉目间闪掠过一抹惊异之色,道:“在那似龙非龙的图画之中,可刻有一人像么?”   潘龙沉吟了一阵道:“似是个人首形状……”   宇文寒涛接道:“可惜啊!可惜!”   潘龙奇道:“可惜什么?”   宇文寒涛似是自知失言,急急说道:“听潘兄所言,那好像是一柄名剑,只是区区未见原物,很难速作论断之语。”   语声微微一顿,又道:“沈大庄主看到那短剑之后,说些什么?”   潘龙道:“把玩一阵之后,就收入怀中。”   宇文寒涛不再多问,流目四顾了一眼,道:“久久不闻传警哨声,想是那入谷之人已经为我们所伤了。”   潘龙摇摇头道:“没有。”   宇文寒涛已然站起身子,举步欲行,闻言突又停了下来,道:“潘兄怎知来人尚未授首呢?”   潘龙道:“咱们这谷中订有讯号,如是那人早已授首,或是被擒,另有讯号传出,免得谷中之人,仍在到处找觅。”   宇文寒涛道:“目前的情况呢?”   潘龙道:“敌踪虽已发现,却又为他兔脱,仍未搜寻出来。”   宇文寒涛道:“这道山谷,虽然遥长,但就在下入谷所见,形势并非复杂,何以竟搜寻不出敌踪来呢?”   潘龙道:“不论来人武功如何高强,但也无法逃过我们精密的搜查,大约再过片刻,定会有讯息传来。”   宇文寒涛突然回望了萧翎和百里冰一眼,道:“如若来人混入那些工人群中,岂不是很难搜查出来么?”   萧翎吃了一惊,暗道:这人果然厉害,此后要对他留心一些才是。   潘龙似是心中甚为不安,轻轻咳了一声,道:“咱们到前面看看如何?必要时,也好帮他们搜查人谷之人的行踪。”   宇文寒涛心中本无意进入谷中相助搜寻强敌,但潘龙这么直截了当的说、自是不好再行推托,只好提起箱子,道:“潘兄说的不错。”大步向前行去。   潘龙抢前一步,道:“在下给先生带路。”   萧翎快行两步,追随在百里冰身后,施展传音之术道:“冰儿,不知何人进入了谷中,如是被咱们碰上,你要沉得住气才行。”   百里冰回眸一笑,点点头,快步向前行去。   几人行不过六七丈远,突然锵铿二声金铁相击之声传来。   宇文寒涛一皱眉头,道:“这是什么讯号?”   潘龙道:“紧急应变之讯,来人十分扎手,已然伤了谷中之人,已有三人受伤或是死亡。”   但闻金铁相击之声,声声相接,传了开去。   宇文寒涛道:“那金铁相击之声,就由左近传出,那是说伤者或尸体,就在左近发现了。”   潘龙道:“不错,就在二十丈内。”说着话,人已放腿向前奔去。   转过一个山弯,果见三个黑衣劲装大汉,手中执着兵刃,环绕着三具尸体而立。   潘龙、宇文寒涛,加快脚步,奔了过去。   萧翎不敢过于逼近,遥站在七八尺远,凝目望去,想瞧出三人死伤在什么兵刃之下。   那知宇文寒涛所站的位置,正好挡住了萧翎的视线,竟无法瞧到。   但闻宇文寒涛问道:“发现了敌踪么?”   三个黑衣大汉中,有一个欠身应道:“敌人入谷时,被我们埋伏的暗桩发现,传出警讯,我等立刻追赶,但敌踪已失,大约已被这三位兄弟发现,来人才使下毒手伤了三人。”   宇文寒涛蹲下身子,仔细的瞧过三具尸体一眼,道:“两个伤在暗器之下,一个伤在内家重手法之下……”   目光转到那答话的黑衣大汉脸上,道:“你瞧到了来人没有?”   那大汉神情尴尬地说道:“在下闻警追赶,但却晚了一步,只瞧到两点人影,未能瞧出面貌。”   宇文寒涛道:“那周二庄主呢?”   那黑衣大汉应道:“带着三大监工追查敌踪去了。”   宇文寒涛不再多问,举步向前行去。   潘龙低声说道:“三位请把三具尸体埋了。”   这潘龙在谷中身份,似是高过那三个黑衣大汉甚多,三个黑衣大汉竟是齐齐的作礼受命,一人挟起一具尸体,直向谷边行去。   潘龙不再理会三人,举步追上宇文寒涛,紧随身后而行。   萧翎、百里冰,他两人始终保持着六尺以上的距离随行。   宇文寒涛道:“潘兄,那些黑衣大汉,是何身份?”   潘龙道:“谷中的巡山武士共有三十六人,三人为一个小组,每组三人。”   宇文寒涛道:“这就是了,所以,他们不伤则已,要遭毒手,三人就一齐伤亡。”   潘龙道:“正是如此。”   宇文寒涛突然加快脚步,直向来路奔去。   不大工夫,已到那一线喷泉潭的侧旁。   萧翎一路上流目四顾,竟然未再见到一个人影。   小潭旁侧,出奇的寂静,毫无搜寻敌人混乱情景。   萧翎有些迷惘地暗道:难道那混入谷中之人已经被制服生擒了么?   只听宇文寒涛说道:“潘兄,那混入谷中的强敌还在么?”   潘龙道:“在下一直未听到强敌离谷的讯号。”   宇文寒涛目光转动,四顾一眼,道:“如若那敌人还在谷中,自是躲起来了,咱们由西方而来,一路未见敌踪,却见自己人的死亡尸体,看来,这谷中的布置,十分马虎,根本谈不上严密二字。”   潘龙道:“数年以来,亦有人误入谷中,但都在我们的预计之中,或是杀死,或是留在谷中,以补充工人的损失,从未有过错失,近日中……”   宇文寒涛突然接口说道:“你是说近日中,已有人混入谷中来过。”   潘龙目光一掠萧翎和百里冰,镇静的同答道:“不错,不错,那两人都已经被搜寻出来,当场击毙。”   宇文寒涛道:“原来如此……”   长长吁一口气,道:“潘兄,在下有一点过虑之处,不知潘兄是否同意?”   潘龙道:“宇文先生尽管吩咐。”   宇文寒涛道:“你们四大监工,对属下的工人,是否能一一认识呢?”   潘龙道:“谷中四组工人,各设监工一人,各组监工,应该认识各组中人。”   宇文寒涛道:“这就成了……”   宇文寒涛谈话之间,瞥见周兆龙急步奔了过来。   宇文寒涛缓缓站起身子,道:“二庄主,找到混入谷中的人了么?”   周兆龙摇摇头,道:“仍在搜寻之中……”   语声微微一顿,道:“看来,山中隐秘,已然外泄,唉!但望大庄主能够早些赶到。”   萧翎心中暗道:沈木风才智武功,无不过人,反使属下一个个都显得怯弱无能。   但闻周兆龙接道:“宇文兄,可曾找出一些头绪么?”   宇文寒涛道:“在下已然算出了点眉目,这山谷中的形势、地质、十分奇怪,坚岩、黄沙、肥土、水脉,无一不备。”   周兆龙道:“和其它山谷,有何不同呢?”   宇文寒涛道:“大大的不同了,综观这数十里山谷地质,如同行千万里路、绝无仅有的奇迹,在这片山谷之中出现,短短数十里中,却有着千万里般的地质变化。”   周兆龙目光转动,一触水潭,失声而叫道:“那是什么?”   宇文寒涛凝目望去,只见那小潭中,碧绿的水波内,有一点晃动的红影,载沉载浮。   萧翎远站在七八尺外,无法瞧见水潭中的情形,听到周兆龙呼叫之声,心中大为焦急,但却不便行上前去瞧;只有从他们谈话中,听出一点眉目了。   但闻宇文寒涛道:“似条久年的鲤鱼。”   周兆龙目光转注到潘龙的身上,道:“平常之日可见过潭中的红影么?”   潘龙道:“属下从未见过……”   抬头望望天色,道:“平常之日,属下也很少在白昼之中,站在潭边观赏,大庄主规令森严,曾经告诫我等,如非情势必需,不许白昼在谷中走动。”   周兆龙点点头,道:“宇文兄……”   只见宇文寒涛双目凝神,注视着潭中红影,竟未听到自己之言。   突然向,碧波中翻起一个水花,那晃动的红影,随着消失不见。   宇文寒涛忽的双手着地,伏下身子,左耳着地,闭上双目,很用心的听着。   足足过了一盏热茶工夫之久,才站起身子,双手拍下一拍,道:“这小潭有些奇怪。”   周兆龙道:“奇怪什么?”   宇文寒涛道:“这潭前地下,似是有一股地下水脉,那是应该和这潭中之水关连一起,但听起来,却是漠不相关……”   只听一阵沉重的步履之声,传了过来。   回头望去,只见那缺了一耳的老者,步履缓慢的行了过来。   任何人一眼间,都可瞧出情形不对,那老者似是受了很重的内伤。   周兆龙一挥手,道:“潘龙快去扶他过来。” ㈧_ ○_電_芓 _書_W_ w_ ω_.Τ_ Χ _t_零 _ 2 .c_o _m   潘龙应声奔了过去,抱起那白髯老人,奔回到周兆龙的身侧。   宇文寒涛沉声说道:“不要说话。”   右手挥动,连点了那老者身上两处穴道,才伸手开启了描金箱子,取出两粒药物,让那老者服下,道:“待药行开,稳住伤势之后,再说话不迟。”   那白髯老者瞪了宇文寒涛一眼,闭上双目。   萧翎暗道:不知是否是中州二贾,这一来,恐怕要坏了事了。   但闻周兆龙低声说道:“宇文兄,他能够撑得过么?”   言下之意,大有不用顾惜其人的生死,先问明内情要紧。   宇文寒涛神情肃然地说道:“他强运内力,支持着行到此处,已经是将要力尽气竭,如不早把他伤势稳住,他很难支持着说明经过。”   周兆龙道:“兄弟倒忘了宇文兄极擅医理,借仗灵丹,定可保下他的性命。”   宇文寒涛道:“能否保下他的性命,在下是没有把握,但药力行开之后,至少可稳住他的伤势,不再恶化,延长他一两个时辰的性命。”   萧翎暗中观察,发觉那周兆龙神色十分惶急,但却尽力矜持,保持着镇静。   约等一顿饭工夫之久,宇文寒涛才伸手拍活了那老者身上两处穴道,道:“二庄主可以问话了。”   周兆龙早已等的不耐,急急接道:“你遇了敌人么?”   那白髯老人应道:“来人是一男一女……”   周兆龙怔了一怔,道:“一男一女,那八成是萧翎了。”   宇文寒涛对萧翎亦是有着根深的畏惧,脸色一变,道:“那男子是何模样?”   白髯老人道:“二十左右,身着蓝色劲装,身插宝剑,武功奇高……”   他一连说了几句,累的喘息不停。   宇文寒涛待他喘过气,才接着问道:“那女的呢?”   白髯老者道:“绿衫、绿裤、绿中包头,生的十分美艳,也是用一柄长剑。”   宇文寒涛望了周兆龙一眼,欲言又止。   周兆龙轻轻咳了一声,松弛一下紧张的神情,道:“另外两位监工呢?”   白髯老者道:“都已死在那女子的剑下,那女子剑招恶毒,似是尤胜那蓝衣少年。”   周兆龙抬头望了宇文寒涛一眼,道:“萧翎一向不着蓝色劲服。”   宇文寒涛道:“这很难说……”   目光转注那白髯老者的脸,道:“你们在何处和他相遇?”   白髯老者道:“距此不过数十丈。”   宇文寒涛和周兆龙都不觉的流目四顾了一眼,周兆龙才重重咳了一声,道:“怎不闻你们动手和求救呼叫之声。”   白髯老者道:“可以算没有动手……”   周兆龙接道:“没有动手,你怎会受了如此重伤?”   白髯老者道:“两人出手太快了,那女的长剑一闪,王,颜二位监工,已然双双死在剑下,在下抽出兵刃,还未及出手,却被那男的拍中一掌。”   周兆龙道:“他为什么不杀你?”   白髯老者道:“属下中掌之后,倒卧地上,大约他已认为我死了,就未再管我。”   周兆龙道:“你瞧到他们行向何处?”   白髯老者道:“似向西方行去,属下重伤后,双目昏花,已瞧不清楚。”   周兆龙长长吁一口气,道:“这么看将起来,果然是萧翎了!”   宇文寒涛道:“他怎会知晓此地呢?”   周兆龙打了一个寒凛说道:“也许是追踪咱们而来。”   宇文寒涛道:“女的呢?能在拔剑一击之下,杀死两大监工,绝不是随那萧翎私奔的金兰、玉兰两个丫头了。”   百里冰听他说萧翎和两个丫头私奔,不禁白了萧翎一眼。   萧翎看她神态不对,生恐露出了马脚,急施传音之术,道:“冰儿,咱们身处敌群之中,不可有丝毫大意。”   但闻周兆龙道:“不错,不是那个丫头会是谁呢,四大监工,都非弱手,她能在拔剑一击之下,伤了两大监工,那是第一流高手了。”   宇文寒涛道:“嗯!这么看来来人又不像萧翎了。”   周兆龙道:“但望宇文兄料断不错……”   目光转注到潘龙脸上,道:“这谷中还有好手么?”   潘龙道:“如论武功,谷中以四大监工最好,属下等四人中,又属这位邓兄最好了。”   那白髯老人道:“潘兄过奖了,咱们四人中,不但是潘兄武功最好,而且潘兄的毒针暗器,也是人所难及。”   周兆龙道:“潘龙,可否速速再招集来几位高手。咱们向西面搜查……”   潘龙道:“谷中的高手,除了四大监工之外,只有那些分守在各地的卫队了、他们各有专司,如若下令调动,有强敌入侵谷内,可能要逃过监视。”   周兆龙道:“这么说来,不能轻易调动人手了?”   潘龙道:“此地伏卡暗桩,都是由大庄主亲自安排的,二庄主如要调动,属下立刻传下二庄主的令谕。”   周兆龙道:“如此说来,不用调动了……”   目光转注到潘龙的脸上,道:“你在这谷中,时日甚久,对谷中布置,十分了然……”   潘龙急急接道:“属下只知份内之事,至于谷中拒敌的布置,属下却是丝毫不知。”   周兆龙冷冷说道:“总该比我清楚些吧!”   潘龙看他脸泛不悦之色,那里还敢顶口,急急说道:“二庄主说的是。”   周兆龙道:“以你之见,咱们是否该追去搜寻?”   他虽然觉着来人不是萧翎,但心中仍是有些害怕,担心那人万一是萧翎时,绝不会放过自己,是以急于自找台阶,也好和宇文寒涛守在一起,萧翎找上来时,也多个帮手。   要知那宇文寒涛乃客卿身份,周兆龙自是不便下令他同去追寻萧翎。   潘龙乃久年在江湖上走动之人,稍一思索,已知晓周兆龙的用心,当下说道:“属下之意,不可扰乱全局,暂时不用搜寻两人。”   宇文寒涛轻轻咳了一声,道:“区区亦有同感,搜寻两人,势必要调动暗桩和伏卡中高手,那是自乱章法了,这谷中既无珍贵之物,也不怕他们偷走什么。”   周兆龙道:“宇文兄说的是,咱们镇静下来,反使来人心中动疑,不敢擅自行动,大庄主即将率领高手赶到,那时走可生擒那两人了。”   宇文寒涛道:“兄弟已然绘制了山中几处重要所在的形势,采集了部分沙石,尚得仔细研究一下,才能向沈大庄主复命,二庄主既不调集谷中高手,立时追索混入谷中之人,兄弟也好借这些时刻,仔细检视一下搜得之物。”   周兆龙道:“那很好……”   目光转到潘龙脸上,道:“替宇文先生选一处门户坚牢的石室。”   潘龙道:“二庄主住宿之室,最为坚牢,室中还有大庄主设计的几处机关。”   周兆龙点点头,目光转到那姓邓的老人身上,接道:“你的伤势如何了?”   白髯者者道:“得宇文先生灵丹妙手疗治,已然大见好转。”   周兆龙道:“你去休息吧!”   那老者应了一声,转身自去。   周兆龙目光又转到潘龙的脸上,说道:“你就现有工人群中,选出一些武功较高之人,守住谷中要地。”   潘龙欠身应道:“属下遵命。”   周兆龙道:“宇文兄,咱们去吧!”   两人并肩而行,进入周兆龙住宿的石洞之中。   萧翎流目四顾,日光下,只见整个的山谷,寂静之中、除了自己和百里冰、潘龙之外,再也不见人影。   潘龙目注周兆龙,宇文寒涛的背影消失之后,才缓缓说道:“两位跟我来吧。”   百里冰想到工人居住石室中那股汗臭之气,不禁作呕,一皱眉头,道:“怎么?又要回到那工人室中去么?”   潘龙低声应道:“不用了,停工之后,部分武功较佳的工人,立刻将恢复神志,两位都是新面孔,必然要受到同道的询问,一个不好,只怕要露出破绽。”   萧翎道:“那要如何才好?”   潘龙道:“两位暂请到在下的住宿之地坐息。那就可减少甚多露出破绽的机会了。”   百里冰道:“你带路吧!我们随后跟着。”   潘龙与两人,行入了一座石洞之中,回手关上了石门,低声说道:“两位之中,可有一位是萧翎大侠么?”   萧翎回顾了那石门一眼,只见石门关闭甚严,不见一点日光透入,外边纵然站的有人,也是不易听到。   心念一转,缓缓说道:“阁下自己想吧!你想就是萧翎也好,不是萧翎也好,但阁下只要不出卖我等,在下等绝不会伤到阁下。”   这座石洞,不过三丈多深,说了两句,已到尽处。   只见这座石洞中放着一张竹榻,壁间挂着两柄长剑,和两把单刀。   潘龙伸手由壁上取过一把长剑道:“两位请在此室小息一会,在下要去安排一下,至多一个时辰,就可以回来了。”说完举步而去。   百里冰低声问道:“可要防他一着么?”   萧翎摇摇头道:“不用了。”   只见潘龙开启石门,出了石洞。   百里冰低声向道:“那周庄主和宇文寒涛都很怕你,是么?”   萧翎微微一笑道:“两人贪生畏死,凡是武功胜过他们之人,他们都怕。”   百里冰道:“嗯!大哥说的不错……”   语声微微一顿,又道:“这谷中形势、地质,和别的山谷,确是大不相同,那周兆龙说禁宫在此,不知是真是假?”   萧翎点点头,道:“大概不会惜了。”   百里冰道:“大哥怎生知道?”   萧翎道:“我有寻找禁宫的图案,只要再行求证,就可确定禁宫是否在此,不过,还得设法找到入宫之门,才能进入禁宫。”   百里冰道:“那禁宫有什么宝贝,为什么武林中人、都想进入禁宫瞧瞧呢?”   萧翎道:“详细的情形我也不很了然,大约的传说是。数十年前,中原武林道上,人才济济。有十个武功最为高强的人。彼此比武,争那武功第一之誉,但交锋数千手后仍然无法分出胜负,各人所学武功虽然不同,但都到了登峰造极之顶,刚则蕴柔,柔亦蕴刚,而且每人,都已面临体能极限。也无法超越这一境界,因此。都别走蹊径,希望能有一技之长,胜过群豪,其中有一人,名叫巧手神工包一天,擅长建筑之学,不知他花费了多少时间建筑了一座禁宫,天下十大才子,相约在禁宫比武,但入宫之后,全数被困‘禁宫’之中,无一人再在武林中出现过……”   百里冰道:“这巧手神工包一天呢?他自己建筑的禁宫,为什么自己也出不来呢?”   萧翎道:“也许他做的死门,在里面无法开启,也许十大高手被困之后,一齐迁怒于他、合力把他搏杀于禁宫之中……”   长长吁一口气,接道:“这只是我的推测,未入禁宫之前,谁也无法知晓真正的原因。”   百里冰听得大为神往,幽幽说道:“他们困入禁宫中很多年了,不知是否还活在世上?”   萧翎道:“这就是要探测的隐秘,如论那十大高人的内功成就,活到现在,并非难事,但禁宫深在山腹,能否适人生存,很难预料。”   百里冰道:“那沈木风纠集了数百工人,工作了数年之久,都无法找到那禁宫之门,你又怎能找到呢?”   萧翎道:“我想那图案上必有暗示,只怕我的才慧无法了解。”   百里冰接道:“就算找到了那禁宫之门,我们又怎能进去呢?”   萧翎道:“那巧手神工包一天,在把十大才子,转载入禁宫之前,似是早有预感,此入禁宫,难再生还,故而留下了一枚禁宫之钥,只要咱们能够找到那禁宫之门,了解那禁宫之钥的使用方式,那就不难进入禁宫了。”   百里冰道:“那禁宫之钥现在何处?”   萧翎正待答话,突闻石门呀然,那关闭的石门大开。   潘龙神色紧张地急急奔了进来。   百里冰一皱眉头,低声说道:“他这么快就回来,只怕事情有了意外的变化。”   潘龙似是很急,连那石门也忘记关上。   萧翎转眼望去,只见潘龙右臂上鲜血淋漓;湿了半个衣油,右手中的宝剑,早已不见,奔入石门,伸手又从壁上取下一把单刀。   这不过是一瞬间的工夫,潘龙刚刚取下壁上单刀,一条人影已挟着衣袂飘风之声而至。 第十三章 来奇客秘谷传警   萧翎转目望去,只见室门口,站着一个手执长剑的蓝衫少年。   来人面目英俊、潇洒、正是那假冒自己姓名的蓝玉棠。   蓝玉棠目光一掠萧翎和百里冰,转注到潘龙的脸上,冷冷说道:“你没有机会拔出鞘中单刀,我如要杀你,就算你手中有刀,也难接我一剑。”   潘龙手握刀柄,冷冷说道:“你是萧翎?”   蓝玉棠冷漠地说道:“你不用管我是谁,想活命,就要据实回答我的问话!”   潘龙口齿启动,欲言又止。   但闻蓝玉棠冷冷地说道:“此地可是‘禁宫’所在么?”   潘龙点点头,没有答话。   蓝玉棠接道:“你们是百花山庄派来的人?”   潘龙又是点点头,仍未说话。   蓝玉棠道:“你们找到了‘禁宫’没有?”   潘龙摇摇头道:“没有。阁下究是何人?”   蓝玉棠仰天打个哈哈,道:“你认为我是萧翎,那就叫我萧翎也是一样。”   百里冰暗暗骂道:这人好不要脸,当着我和大哥之面,竟然还要假冒大哥之名。   这本是她心中之言,但到最后几个字时,却不小心发出声来。   蓝玉棠耳目是何等灵敏,百里冰说话的声音虽小、但蓝玉棠已经听得声息、冷冷的回头瞧了百里冰一眼,道:“你说什么?”   百里冰心中大怒,暗道:好啊!你耀武扬威的欺侮到我的头上来了。当下说道:“说你这人不要脸,为什么要冒用萧翎之名?”   蓝玉棠脸色一变,冷冷说道:“你认识萧翎么?”   百里冰暗道:他就在我身侧啊!   口中却应道:“认不认识,与你何关?”   蓝王棠道:“自然与我有关了。”突然一挥长剑,寒光一闪,人已欺入室中,剑尖寒芒,分刺向百里冰前胸两处穴道。   他出手剑势奇快,尤如惊雷闪电一般。   百里冰就地一个翻身,借势一跃,避开了两剑。   蓝玉棠一见那百里冰闪避剑势的身法,已知遇上了劲敌,手腕一挫,收回剑势,冷冷说道:“阁下武功不弱,决非工人身份,请教真实姓名?”   百里冰被他一剑逼的连退了两三步远,心中有气,当下说道:“你不用管我是谁,但我知道你是冒牌萧翎。”   蓝玉棠听他声音清脆,分明是女子口音,不禁一皱眉头,道:“在下确非萧翎。姑娘是何来历,女扮男装,混入这工人群中?”   百里冰伸手入怀;摸出了一把匕首,冷冷说道:“你不用管我是男是女,咱们还是从武功上分胜负吧!”   萧翎心知那蓝玉棠的武功,非同小可,手中剑招变化万端。百里冰真要和他动起手来,未必是那蓝玉棠的敌手,自己如若下手干预,恐将暴露身份,惊动了周兆龙等,更是大为不安,当下急施展传音之术,说道:“冰儿,不要和他动手,最好能想个法子和他订个暂时互不相犯之约,此时此刻,咱们不能暴露身份。”   百里冰已准备出手还击,听得萧翎之言,只好忍耐下去,眨动了两下眼睛,道:“你想知道我是谁么?”   蓝王棠道:“不错,在下想来、你可能是那岳姑娘属下?”   百里冰心中暗道:岳姑娘是谁啊!但他既然提起那岳姑娘,自然对那岳姑娘十分敬畏了,只好暂时冒充一下了。   心念一转,当下说道:“你猜的不错啊……”   蓝玉棠突然抱拳一揖,道:“在下开罪姑娘,还望姑娘原谅。”   百里冰忖道:好厉害的岳姑娘啊!连她的属下,都这般受了尊重。   欠身还了一礼,道:“不用客气了。”   蓝王棠道:“姑娘追随那岳姑娘很久了么?”   百里冰暗道:我见也没见过那岳姑娘啊!   口中却应这,“我跟那岳姑娘一年有余了。”   蓝玉棠闻言,轻轻咳了一声,当下问道:“姑娘经常追随那岳姑娘身侧,可曾听那岳姑娘提过在下么?”   百里冰道:“你叫什么名字?”   蓝玉棠道:“在下蓝王棠。”   百里冰道:“蓝玉棠?”   蓝玉棠道:“不错,区区叫蓝玉棠。”   百里冰道:“好像听那岳姑娘谈过。”   蓝玉棠道:“唉!那岳姑娘对在下的评断如何?”   百里冰心中暗道:他问这些话,我一点也不知晓,怎生回答他才是?   正在为难之间,突然耳边响起了萧翎低低的声音,说道:“冰儿,告诉他,就说对他的评断还算不坏。”   百里冰微微一呆,道:“我想起来了,我家姑娘对你的评断不算很坏。”   蓝玉棠正待接言。突闻一阵长啸之声,传了过来。急急说道:“姑娘到此定是奉那岳姑娘之命而来的了。”   百里冰一面点头,心中却暗道:谁要听她之命。   蓝玉棠忙道:“在下有位同伴随来,最好别让她知晓了你的身份……”   目光一掠潘龙,道:“这人是百花山庄中人,可是要把他杀了?”   百里冰摇摇头,道:“不用了,此时,他已和我们合作,掩护我的身份。”   蓝玉棠道:“那岳姑娘一共派来几个人?”   百里冰一望萧翎,道:“只有我们两个。”   蓝玉棠道:“好!在下问清楚了,也好免去甚多误会……”   语声微微一顿,接道:“在下去拦住那位同伴,不让她冲入此地,两位姑娘多多保重了,如有需在下效劳之处,但请吩咐一声。”   他不待百里冰和萧翎的答话,转身一跃,飞奔出石洞而去。   百里冰眼看那蓝玉棠奔出石门后,忍不住“噗哧”的一笑,道:“大哥啊!他竟然把你当成女孩子了。”   萧翎不理会那百里冰的问话,却转眼望着潘龙,道:“那石门可以关起来么?”   潘龙点点头道:“可以关起。”   萧翎道:“好,那就有劳潘兄先把石门关起,在下有几句话,想和潘兄坦然一谈了!”   潘龙略一沉吟,行到那石洞处,关上石门,又加上铁栓,才大步行了回来,望着萧翎道:“阁下究竟是何人?”   萧翎微微一笑,道:“在下姓名,暂时还不能相告,不过,总有一日会奉告潘兄,此刻,在下先想问潘兄几件事。”   萧翎道:“那沈木风待你如何?”   播龙道:“很难说,但百花山主中人,提起大庄主来,都无不敬畏。”   萧翎道:“如若此刻,要你背叛于他,你是否有此豪气?”   潘龙略一沉吟,道:“在下救助两位,已然是违犯了百花山庄的规戒。”   萧翎道:“此事该当何罪?”   潘龙道:“如若被大庄主知晓,罪将乱剑分尸。”   萧翎道:“这么严重么?”   潘龙点点头,道:“不错,必死不赦的大罪。”   萧翎道:“这么说来,阁下已经算背叛了百花山庄。”   潘龙道:“正是如此,两位身份如被发觉,在下随时将被处死。”   萧翎道:“既是如此,潘兄何不弃暗投明,索性背弃百花山庄呢?”   潘龙道:“在下想不出何处有明可投。”   萧翎微微一笑,道:“只要潘兄有此心,那就行了……”   只听蓬蓬两声大震,传了过来,紧接着传入周兆龙的声音,道:“有人在么?”   萧翎着急说道:“不可以说出我们帮肋你的事。”   潘龙一面点头,答应萧翎,一面放腿奔了过去,开启石门。   只见周兆龙和宇文寒涛,联袂行了进来。   宇文寒涛目光一掠潘龙的伤势,道:“伤的很重么?”   潘龙道:“有劳宇文先生下问,在下还可支持。”   周兆龙随手关上石门,加了铁栓,道:“你见过来人了?”   潘龙道:“见过了,属下和他动手,被他长剑所伤。”   周兆龙道:“那人是何模样?”   其人小心异常,潘龙虽然受伤甚重,但他仍不放心。   潘龙道:“那人年纪甚轻,面目英俊,但手中剑势却是凌厉无匹,属下和他动手,不过两合,已伤在了他的剑下。”   周兆龙对潘龙的答复,似甚满意,神情严肃地说道:“一年之前,那人曾冒萧翎之名,在江湖上闯荡,在不足一年的时光中,扬名武林、以后,不知何故,突然失踪,很少再在江湖之上出现,直待那真的萧翎出现,江湖很少再见到他。”   说话之间,已然行入石室。   这时,萧翎和百里冰。早已退在一处壁角,席地而坐。   但闻潘龙说道:“属下无能,污了百花山庄的声誉,恭候二庄主赐罚。”   周兆龙道:“不能怪你,此人武功过高,就是我和宇文先生一齐出手,也未必是此人之敌。”   潘龙道:“多谢二庄主。”伸手拉过两张木椅。   周兆龙和宇文寒涛,也不客气,大剌剌的对面坐下,似是有事相商。   但闻周兆龙道:“宇文兄已经算出来了么?”   宇文寒涛道:“兄弟已经算出一个大概,不过,困难的是那一股地下水脉,如是一个不好,触动水脉,洪流涌出,必着排山倒海一般,谷中之人,只怕很难逃出那洪流没顶之厄。”   周兆龙道:“难道没有克制的办法么?”   宇文寒涛沉吟了一阵,道:“也许那巧手神工包一天把禁宫修建于此,就是为了那道水脉,不解地质奇门之人,很难找到重要所在,了然地质的人,看到那一道水脉之后,不敢别生妄念,生怕触动了水脉之后,遭洪流没顶之厄,遂不敢随便动手,启探禁宫之秘。”   目光转到潘龙脸上,道:“谷中工人之中,可有武功高强之人么?”   潘龙应道:“初入此谷之时,工人之中,的确有几位身手不凡的人物,如今连做了数年苦工,纵然是真有武功,那也被折磨的不成样子了。”   周兆龙道:“这些工人连做了数年苦工、个个都已经筋疲力竭,启开禁宫之门,那是必得新找工人才行。”   萧翎心中暗道:这周兆龙的武功不高,但生性的残忍,倒是不在沈木风之下了。   但闻宇文寒涛说道:“据兄弟分析所得,启开那禁宫之门,并不要很多人力、这其间,必有着重要的机关,如是凭仗人多力大,一味蛮干,势必破坏水脉不可,如若那水脉遭受破坏,整个的山谷,都将为洪流淹没,那时,将永无启开禁宫之法了。”   周兆龙道:“照宇文兄之言,那是说,必得寻得那禁宫之钥,才有开启禁宫之望么?”   宇文寒涛道:“如若能寻得禁宫之钥那是最好不过,无法弄得禁宫之钥、亦必得有巧工探测,兄弟之意,是说这开启禁宫之事,是一件十分细巧的工作,凭仗蛮力,绝难有成。”   周兆龙点点头,道:“好在大庄主即可赶到,宇文兄如若有把握开启禁宫之门,大庄主必将会全力防守此谷。”   宇文寒涛道:“把握倒谈不上,不过,未得到‘禁宫之钥’以前,兄弟只有一个办法,可以进入禁宫了。”   只听蓬蓬三声大震,传了进来。   宇文寒涛道:“什么人?”   潘龙起身说道:“自己人。”大步行去,开启石门。   只见一个身着黑衣,背插单刀的黑衣大汉,行了进来。   正是谷中的守卫之人。   那黑衣大汉快步行到周兆龙的身侧,欠身一礼,道:“见过二庄主。”   周兆龙哼了一声,道:“强敌怎么样了?”   黑衣大汉道:“一男一女,武功高强,纵横全谷,无人能够抵拒,谷中守卫之人,已被他们杀伤了十分之八。”   周兆龙道:“现在呢?”   黑衣大汉道:“两人突然停止了杀伐,自行退出了谷去。”   周兆龙道:“走了么?”   黑衣人道:“此刻已然出谷去了。”   周兆龙道:“那好!你去吧!小心防守,防他们卷土重来。”   那黑衣大汉应了一声,出室而去。   宇文寒涛目注那大汉背影出室之后,才回顾了周兆龙一眼,道:“二庄主,那假冒萧翎之人,可是叫蓝王棠?”   周兆龙道:“不错。”   宇文寒涛道:“那人的武功如何?”   周兆龙道:“拔剑奇快,武功高强。”   宇文寒涛道:“比那真的萧翎武功如何?”   周兆龙沉吟了一阵,道:“很难说,也许在伯仲之间。”   百里冰心中暗道:哼,那人连我也未必能打得过,如何会是大哥的敌手。   但闻宇文寒涛说道:“这么说来,那蓝玉棠也是一位极难应付的人物了。”   周兆龙道:“宇文兄不是外人,在下也不必隐瞒了,就今日情势而言,咱们绝无抗拒来人之能,一个蓝玉棠,咱们就未必能够对付得了,何况他还带有一位帮手到此,奇怪的是他们何以会突然由此撤走,这倒使在下有些思解不透了。”   宇文寒涛道:“这等重要之地,沈大庄主何以不派高手来守卫此地?”   周兆龙道:“这数年来、一直未有任何新奇进展,大庄主对此已然有些灰心,故而未再派遣高手来此!”   语声微微一顿、接道:“此番请宇文兄来此,大庄主用心,也不过想一尽人事,如是宇文兄此番未能查出内情,大庄主亦不再费心血,准备弃置此谷,不再存发掘禁宫之想,却不料宇文兄此番来到后,竟然是大有收获,大庄主到此之后,自会审度情势,再遣高手来守卫此谷。”   宇文寒涛道:“原来如此。”   周兆龙似是突然想到了件重大之事,回顾了潘龙一眼,道:“此地有几条入谷之路?”   潘龙道:“就在下所知,只有一条。”   周兆龙道:“如若堵死了那一条路,就无人能再冲入谷中来了?”   潘龙道:“是的,两面削壁千寻,光滑异常,当世第一流的轻功高手,也是不敢涉险而下。”   周兆龙点点头,道:“好!你传令下去,要那些没有死的卫士全部集中在谷口之处,拒挡强敌入谷。”   潘龙应了一声,转身向个行去。   但闻周兆龙接道:“就工人之中,选一些武功较高之人,去谷口相助他们。”   潘龙停下脚步,直待周兆龙说完之后,才欠身一礼、道:“属下领命。”回身而去。   周兆龙目注潘龙出了石门,才回顾宇文寒涛一眼,道:“宇文兄,如若事情顺利,几时可以进入‘禁宫’?”   宇文寒涛道:“这很难说,也许要三个月,也许碰巧了只要片刻时光。”   萧翎坐在石屋的一角,心中暗暗忖思,想道:此刻我和冰儿突然出手施袭,那是不难一举把两人击毙,或是点中他们穴道,予以生擒,迫那宇文寒涛助我开启“禁宫”,但怕的是那沈木风及时率领高手赶到……。   心念及此,暗暗后悔。此番如若有孙不邪和无为道长等偕行来此、以几人的武功,守卫入谷要隘,足可抵抗沈木风等,凭仗禁宫之钥,或可很快的开启禁宫之门,但此刻却是不便冒险了。   一时间,心中念头回转:既觉良机不再,却又感不能冒险,又无法启齿和那百里冰商量,只好一个人闷在心中。   只听周兆龙叹息一声,道:“如是大庄主能够早日请宇文兄来,也许此刻,早已揭穿‘禁宫’之秘了!”   宇文寒涛微微一笑,道:“就在下观察山状形势所得,这道山谷,确已经过人工改变,不过,那是鬼斧神工的巧妙手段,不谙地质之人,也很难看得出来。”   周兆龙道:“唉!大庄主正早该想到宇文兄才是。”   宇文寒涛道:“也许大庄主,把此事看的太过容易,也许他根本未曾重视,此番在下到来,不过是顺便瞧瞧。”   周兆龙道:“强敌随时可能重返谷中,大庄主未到之前,宇文兄也无法实地试验,何不借此时光坐息一会……”   宇文寒涛接道:“二庄主请便,在下还要仔细研究一下谷中地质。”说完,开启描金箱子,取出些石块,青草、黄土、细沙、花岗岩,排列面前,一面用手敲打,一面用笔记载,全神贯注,极是用心。   百里冰忍了又忍,仍是忍不住说道:“大哥,难道咱们就这样低三下四的侍候他们?”   萧翎道:“小不忍则乱大谋,那‘禁宫’关系着正邪消长,咱们必得设法进入禁宫,此刻谷中虽无强敌,但咱们只有两人,势难兼顾,待今夜去召来中州二贾,咱们就立时动手。”   百里冰正待答话,突见宇文寒涛抬起头来,举手一招道:“你过来。”   百里冰心中一震,暗道:他能听得我和大哥谈话不成。   心中念转,人却站了起来,暗中运功戒备,直对宇文寒涛行去。   宇文寒涛举起手中一块花岗岩,说道:“到那小潭附近,再去取一块花岗岩来。”   说完重又低下头去,挥笔在纸上写着。   百里冰接过花岗岩,借势瞧去,只见那宇文寒涛手中一张白纸上,写满了数字,一眼间竟是无法看明白。   回目望萧翎,只见他垂首闭目坐着,只好转身向外行去,心中暗暗骂道:哼!现在由你威风,呼来唤去,明天就有得你好看的。   萧翎目睹百里冰拿了花岗岩出室而去,暗暗呼一口气。   大约过了一顿饭的时光,百里冰和潘龙双双回入石室。   宇文寒涛抬头望了两人一眼,道:“取来了。”   百里冰粗着嗓子道:“取来了。”双手递了过去。   宇文寒涛看也未看的伸手接过,放在身前,百里冰不待吩咐,就退到萧翎身旁坐下。   萧翎知她心中满是激愤,生恐她忍耐不住,爆发出来。低声说道:“冰儿,委屈你了。”   百里冰启唇一笑,一腔怒气,顿然消去。   只听潘龙说道:“属下适才得报,有十余人,似奔此谷而来,不知是何许人物?”   周兆龙本正在闭目而坐,闻声一跃而起,道:“可是大庄主么?”   潘龙道:“这个属下不知。”   周兆龙道:“快去探过,如若来人是敌人,全力把他们阻挡在谷口要隘处,不准他们进入谷中。”   潘龙应了一声,正待转身而去,忽见宇文寒涛掷笔于地,纵声大笑起来。   这突然的变化,全室中人,都骇了一跳,潘龙也愕然停下脚步。   周兆龙轻轻咳了一声,道:“宇文兄。”   宇文寒涛大笑不止,似乎未听到周兆龙呼叫之言。   周兆龙横跨一步,一掌拍在宇文寒涛的肩头之上,道:“宇文兄,那里不对了?”   宇文寒涛停下大笑之声,道:“多谢二庄主。”   周兆龙呆了一呆,道:“谢我什么?”蕴藏劲力的右掌掌心。仍然按在那宇文寒涛的背心“命门”穴上。   只要一吐内劲,立时可以震断宇文寒涛的心脉。   宇文寒涛淡淡一笑,道:“兄弟心中太过高兴,真气逆行,岔了穴道,如非周二庄主这一掌,只怕兄弟很难停下大笑之声了。”   说话之间,趁着周兆龙心神微分之际,突然一侧身子,避开了命门要穴。   周兆龙哈哈一笑,道:“宇文兄想到了什么高兴之事,竟能会高兴得气岔了穴道?”   萧翎心中暗道:这两人口中称兄道弟,心中却是各怀鬼胎。   宇文寒涛脸色一寒,神情严肃地说道:“兄弟就这几块岩石之中,瞧出了几点可疑之处。”   周兆龙道:“可是和禁宫有关么?”   宇文寒涛道:“不错,大有关系。”   周兆龙道:“不知可否先说给兄弟听了?”   萧翎心中一动,暗道:我身怀“禁宫”之钥,只要知晓那开启“禁宫”之法,自然是可以先他们而入禁宫了。   但闻宇文寒涛答非所问地说道:“沈大庄主最近可以赶来此地么?”   周兆龙道:“据大庄主告诉兄弟,他将尽快赶来此地。”   宇文寒涛道:“这很好。等大庄主来了之后,在下面谈不迟。”   周兆龙微一皱眉,道:“兄弟就不可以先听听么?”   宇文寒涛冷然一笑,道:“二庄主适才如若发出掌中内力,震断了兄弟的心脉,此刻兄弟恐怕是早已气绝而死了。”   周兆龙咳了两声,道:“宇文兄误会了,兄弟……”   宇文寒涛淡淡一笑,接道:“二庄主,不用多费唇舌了,兄弟一向是说了就算……”   一阵急促的敲门之声,打断了两人未完之言。   潘龙开启石门,一个黑衣大汉奔了进来,欠身对周兆龙道:“启禀二庄主,大庄主驾到。”   周兆龙道:“现在何处?”   那黑衣大汉道:“已近谷口。”   周兆龙急道:“带我迎驾。”举步向外行去。行到石室门外,停了下来,回头望了宇文寒涛一眼,道:“宇文兄不去么?”   原来宇文寒涛仍然坐在原地不动。   宇文寒涛抬起头来,冷漠一笑,答道:“兄弟想休息一下,二庄主见着大庄主,请代兄弟致意一声。”   周兆龙微微一笑,道:“宇文兄尽管休息,兄弟去了。”带着潘龙,行出石室。   萧翎只看的大为奇怪,暗道:这宇文寒涛似是有恃无恐,对那沈木风竟也敢不予理会。   心中念转,口中却低声说道:“冰儿,那沈木风阴沉、机警,又非周兆龙和宇文寒涛可比,咱们多多小心一些才行。”   百里冰虽然连连点头,心中却是大不服气,暗道:日后非得和他打上一架不可。   这时,石室中只余下萧翎、百里冰和宇文寒涛。   只见宇文寒涛开启描金箱子,取出了几张写满了字的白纸,藏入怀中。   萧翎瞧的十分清楚,暗道:原来,他们彼此之间,也在暗用心机。   宇文寒涛藏好了几张图案之后,突然回过脸来,两道炯炯眼神,盯注在萧翎和百里冰的身上。   萧翎的心中暗打主意道:给他个不理不睬,以不变应他万变。   当下紧闭双目而坐,装作不见。   宇文寒涛缓缓站起身子,直对两人行了过去,脸上杀机闪动,显然想对两人下手。   萧翎暗作戒备,表面上仍是不动声色。   百里冰艺高胆大,亦是视如无睹。   宇文寒涛直行两人身旁,看两人仍然坐在原地,动也未动一下,突然又改变了心意,说道:“两位在这谷中的生活如何?”   萧翎道:“生活很好。”   宇文寒涛轻轻咳了一声道:“这么说来,两位都不想离开此地了?”   萧翎心道:必得装出一些傻气,才能使他心中平静一些。   当下说道:“小人等早已不作出谷之想了。”   宇文寒涛仰天打个哈哈,道:“也许在下有能,早日使两位离开此谷!”   萧翎道:“但得如此,全谷中人,大都将为先生馨香祷告。”   宇文寒涛道:“好!不论如何,在下为你们一尽绵力就是。”   说完,又缓缓退了回去。   萧翎暗暗忖道:这人原想杀我和冰儿以灭口,不知何故改变了心意?   只见宇文寒涛,提起那描金箱子,行到石室中一角、倚壁坐了下去。   石室中突然静了下来,静的呼吸可闻。   大约过了有半柱香的时光,石室外响起了一阵步履之声。   萧翎目光微转,悄然望去,只见沈木风那高大微驼的身子,当先而入。   他身后紧随着周兆龙和大弟子单宏章。   尚有很多随行之人,都已留在室外。   沈木风两道冷森的目光,投注在宇文寒涛的身上,低声说道:“宇文兄,可是身体不适么?”   宇文寒涛缓缓睁开双目,道:“此番在下受命、幸未辱命。”   沈木风点点头,道:“不世大功,宇文兄将一举成名,传扬于江湖之上。”   宇文寒涛轻轻咳了一声,道:“兄弟已近花甲,名心淡泊,早已不作扬名之想了。”   沈木风略一沉吟,道:“宇文兄既不喜名,不知喜爱何物,只要宇文兄说得出口,兄弟一定答应。”   宇文寒涛道:“区区这几日来,检视谷中形势,分析谷中地质,找出了几处极为可疑的地方,料断此谷,八成就是大庄主心中的禁宫所在……”   语声微微一顿,道:“兄弟想先取得安全保障。”   沈木风先是一呆,继而淡淡一笑,道:“宇文兄说笑了,数年以来,兄弟对宇文兄敬重有加,日后借重正多,宇文兄怎会生此奇想?”   宇文寒涛道:“大庄主言重了,俗语道防患未然,未雨绸缪,大庄主虽然是一片诚心,但兄弟不能不作准备。”   沈木风脸色一整,肃然问道:“宇文兄此言从何说起?”   宇文寒涛望了周兆龙一眼,缓缓道:“飞鸟尽良弓藏,千古以来,其理不易,兄弟如若幸而开启‘禁宫’,对沈大庄主而言,那也是一桩很大的功勋了。”   沈木风道:“沈某人自知感激,绝不会有负宇文兄。”   宇文寒涛道:“禁宫启开之后,兄弟在大庄主的眼中,是一位才能过人的不凡之人,其凶险也将随着兄弟在大庄主心目中分量日增……”   沈木风接道:“宇文兄既是有此一虑,此刻,兄弟纵然千言万语,也是无法解说的清楚,宇文兄有什么条件,尽管提出来,但得兄弟力所能及,无不全力以赴……”   语声微微一顿,又道:“不过,兄弟有几句话,要告诉宇文兄。”   宇文寒涛道:“大庄主的吩咐,兄弟洗耳恭听。”   沈木风道:“沈某人如若心有别念,不论宇文兄提出什么条件,在下都可以答应,但我事后变脸,拒绝认账,宇文兄又将如何呢?”   宇文寒涛哈哈一笑,道:“如若在下思念不及,那也不会对沈大庄主提出此事了。”   沈木风严肃的神色,突然轻松了下来,哈哈一笑,道:“原来宇文兄早已有打算了,但不知有何高见。沈某人洗耳恭听。”   宇文寒涛淡淡一笑,道:“兄弟如若幸而能开启禁宫,大庄主必须答应在下,由那禁宫之中,选取两件东西。”   沈木风道:“什么东西?”   宇文寒涛垣:“此刻,在下还不知晓,不过,只取两件,余下的尽为沈大庄主所有。”   沈木风沉吟了一阵,接道:“好!这个在下答应。”   宇文寒涛道:“大庄主此刻已应允,但到时难免变卦,而且兄弟言已出口,无法收回,大庄主纵然原本未存杀死在下之心,此刻也将生出此心了。”   沈木风微微一笑,道:“彼此相交,全凭信义二字,宇文兄如是不相信沈某,沈某就大感为难了,如照宇文兄所言,沈某实也想不出宇文兄有何防止之法。”   宇文寒涛道:“有!但不知大庄主是否答应?”   沈木风道:“你说吧!”   宇文寒涛接着道:“兄弟收藏有一颗奇物,只要沈大庄主肯吞下它……”   沈木风脸色一变,道:“要我沈某服毒?”   宇文寒涛摇摇头,道:“那不是毒药,天下用毒之人,无人能超过毒手药王,大庄主和毒手药王相交莫逆,在下如在沈大庄主面前用毒,岂不是班门弄斧了么?”   沈木风淡淡一笑,道:“不是毒药,那是何物?”   宇文寒涛道:“天山幽谷中生长的无心果。”   沈木风轻轻咳了一声,道:“不知那无心果服下之后,有何妙用?”   宇文寒涛道:“服下之后,慢慢的就会忘记过去。”   沈木风冷笑一声,道:“那是比致命的毒药更加恶毒了!”   宇文寒涛道:“但它不足致命。”   沈木风脸上神色冷肃,但片刻之后,重又恢复了淡然的笑容,道:“可有解救之法?”   宇文寒涛道:“天生一物,必有相克之道,自然有解救之法了,兄弟收藏另一种奇果,服下之后,二十四个时辰之内,就可恢复了神智。”   沈木风缓缓说道:“在下服用那无心果后,变的浑浑噩噩,那就任凭宇文兄处理那‘禁宫’中的事物了。”   宇文寒涛道:“那也不是,那无心果药性甚微,服用之后,要七日之后,才会逐渐的发作,那时,在下已然离开禁宫了。”   萧翎听得两人对答之言,心中大感奇怪,暗道:如说人工调制的药物,可以使一个人失去了记忆之能,忘记了过去未来,那还有得可说,天生之物,竟有此用,当真是不可思议了!   沈木风仰起脸来,打了一个哈哈,道:“世间真有这等天生的奇毒,实是叫人难信……”   语声微微一顿,接道:“那无心果现在何处?”   宇文寒涛道:“在下随身收藏。”   沈木风道:“不知可否先取来给在下见识一番。”   宇文寒涛道:“大庄主先请想好,答应了,在下自然取出;不答应,那也不用瞧了。”   沈木风道:“我如不答应你,只怕你难再生离此谷了。”   宇文寒涛道:“不过,在下相信大庄主定会答应。”   沈木风道:“为什么我定会答应?”   宇文寒涛道:“因为,大庄主非要进入禁宫不可。”   沈木风道:“沈某想不透的是,宇文兄怎会动此奇想?”   宇文寒涛目光一掠周兆龙,道:“那就要怪周二庄主太过沉不住气,使在下瞧出了破绽,才知沈大庄主早已存下了要杀死在下之心……”   周兆龙吃了一惊,接道:“宇文兄不可血口喷人,周某那里对你不住了?又有何破绽可言?”   宇文寒涛冷冷说道:“适才区区想到了一个开启‘禁宫’之法,一时喜悦过度,纵声而笑,周兄想必误认兄弟有了异心,举掌按在我心脉之上,如非在下沉着应付,此刻,也许早已死在周兄的手下了。”   周兆龙急道:“宇文兄误会了,兄弟见宇文兄笑得失常,想到宇文兄可能是真气岔道,故而出手相助,却不料反招来宇文兄的一场误会。”   宇文寒涛冷冷说道:“在下笑声停下之后呢?周兄掌心仍按在区区的背心之上……”   目光一掠沈木风,接道:“如若大庄主没有交代,在下料那周二庄主,也没有这个胆子。”   沈木风两道森寒的目光,一扫周兆龙,很快又转到了宇文寒涛的脸上,虽未问一句话,但萧翎已瞧出周兆龙全身在微微颤抖,显然心中正有着无比的惊惧。   但见宇文寒涛接道:“区区如不能开启禁宫,大庄主胸中一股怒气,无法发泄,势必要迁怒到在下的身上,说不定也会要在下之命,如若开启了禁宫,在下已无利用价值,大庄主亦不会放过在下,是以算来算去,都是一个死字,如其坐待开启禁宫之后,再被大庄主所杀,自不如此刻,和你大庄主讲讲斤两了。”   沈木风淡然一笑,道:“宇文兄,别忘了一件事,此刻,我沈某人可以生擒活捉于你,用世间最残酷的手段惩你!”   宇文寒涛道:“此刻在下口中含有一种奇毒药丸,只要咬碎吞入腹中,立刻之间,即将毒发身死,但大庄主却失去进入‘禁宫’的机会,至低限度,大庄主要延迟进入‘禁宫’数年。”   沈木风突然哈哈大笑道:“宇文兄当真是多疑的很,沈某也不用多费口舌解释了,宇文兄请拿出来无心果吧!”   萧翎耳闻目睹两人争执之情,心中暗暗忖道:沈木风是何等人物,岂肯受这宇文寒涛的威胁,看来今日之事,难免一场生死火并了……   那知事情变化,竟然是大出人意料之外,沈木风竟然是甘心吞下毒果。   宇文寒涛开启描金箱子,取出一个铜盒,开启盒盖,里面果然放了一个形如桃核,色呈桔黄之物。   沈木风伸出食,中二指,夹起说道:“就是此物么?”   宇文寒涛道:“正是此物,其香可口,其中无核,只因在下身上放的太久,已然干枯……”   沈木风淡淡一笑,道:“宇文兄食用过么?”   宇文寒涛道:“没有。”   沈木风道:“宇文兄未曾食用过,怎知它香味可口呢?”   宇文寒涛道:“昔年兄弟取得此果之时,其香味之浓,可闻数十丈,故而在下知晓其必为清香可口。”   沈木风掂了掂手中的无心毒果,道:“宇文兄,除此之外,难道没有别的变通之法么?”   宇文寒涛道:“兄弟在未提出办法之前,自然是可以变通了,此刻,既然说出了口,势难再行改口了。”   沈木风微微一笑,道:“好吧!我沈某人一生中,从未屈膝在人的威迫之下,此番倒叫宇文兄趁了心愿……”   宇文寒涛接道:“小不忍,则乱大谋,大庄主为了实作称霸武林的心愿,受些许委屈,又算得了什么?”   沈木风哈哈一笑,道:“说的好。”举手把毒果投入口中。   周兆龙吃了一惊,道:“大庄主!”   沈木风怒声喝道:“都是你坏了事!”突然一抬步,伸手抓住周兆龙的腕脉。   周兆龙道:“大庄主……”   沈木风右手一扬,点向周兆龙的前胸,将近前胸时突然翻手向后点出。   一缕疾劲的指风、暗劲,直击向宇文寒涛的“命府”要穴。   两人相距,不过数尺,宇文寒涛虽然老奸巨猾,也未料到那沈木风点向周兆龙的一指,突然反腕点出,想闪避已自不及,一缕强劲的指风,正中“命府”要穴。   沈木风动作奇快,右手指风点中了宇文寒涛,左手放开周兆龙,回手一抄,已然抓住了宇文寒涛的左腕,右手一扬,又点向宇文寒涛的迎人要穴,冷笑一声,说道:“宇文兄敬酒不吃吃罚酒,那也是没有法子的事了……”   目光一掠周兆龙道:“二弟,找出他口中含的毒药!”   周兆龙伸手捏开了宇文寒涛的牙关,果然在宇文寒涛口中,找出一粒黑色的丹丸。   沈木风望了那药丸一眼,道:“此人狡猾,阴沉,不可稍有大意之心,你再仔细找找,看看他口中是否还有毒九。”   周兆龙应了一声,仔细寻找,果然又从舌下,找出一粒黑色的丹丸。   此刻,宇文寒涛两处要穴被点,既不能言,又不能动,只有任凭那周兆龙摆布了。   萧翎目睹沈木风和宇文寒涛这场自相残杀的斗智,心中暗暗叹息道:江湖上机诈险恶,看来是果然不错!   但见沈木风右手挥动,拍活了宇文寒涛身上的两处要穴,微微一笑,道:“宇文兄,此刻还有何办法,能使我沈某屈服?”   宇文寒涛长长吁一口气,道:“大庄主可把在下碎尸万段,但却无决迫使我替你启开禁宫。”   沈木风冷冷说道:“事已如此,宇文兄还要嘴强么?”   宇文寒涛道:“在下横竖是死定了,已不再存求生之念。”   沈木风淡然一笑,道:“你和我相距数尺,在下自信你没有自绝的机会。”   宇文寒涛道:“杀一刀,也是死,千百也是一死,其死有何不同。”   沈木风摇摇道:“宇文兄想的太如意了,如若你当真的不肯和兄弟合作,沈某自有迫你屈服的手段……”   语声微微一顿,又道:“不过,沈某人不愿如此。”   宇文寒涛为势所迫,只有认命受死,眼见情势有了转机,又动求生之念,当下说道:“区区如若启开禁宫,大庄主要如何对待在下?”   沈木风道:“宇文兄博学多智,沈某人,日后还要借重,我杀你,何如用你,就算你不愿和我沈木风携手合作,想你也不致和我作对,只要你退出江湖,不助萧翎和我为敌,回你的玄玑书庐去,读书自娱,安享余年就是。”   宇文寒涛沉吟了一阵,道:“话是说的不错,但在下仍然难信。”   沈木风道:“如何才肯相信?”   宇文寒涛道:“除非你立下誓言。”   沈木风凝目思索了片刻,道:“你如果真能为我沈木风启开禁宫,使我尽得禁宫存物,我如再杀害你,那就不得好死。”   宇文寒涛道:“好!在下相信沈大庄主一次就是。”   沈木风淡淡一笑,道:“沈某对宇文兄,确无半点恶意,只因宇文兄太过多疑,所以才引起这场误会……”   沉吟了一阵道:“宇文兄准备几时开启禁宫。”   宇文寒涛道:“多则七日,少则四天。”沈木风一提真气,张口吐出无心果,道:“就依宇文兄所定限期,仍不能开启禁宫那将又该如何了?”   宇文寒涛道:“除非‘禁宫’不在此。”   沈木风缓缓说道:“就在下所知‘禁宫’确在此处。”   宇文寒涛道:“那时我任凭你沈大庄主处置就是。”   沈木风突然伸出右手在宇文寒涛肩头上拍了一掌,微微一笑,道:“宇文兄但请放心,就算宇文兄无法开启禁宫,只要你尽了心力,兄弟仍然对宇文兄感激不尽。”   缓缓把左手中的无心果交还给宇文寒涛,道:“此果乃世间极为少见的奇物,宇文兄要好好收存才是。”   宇文寒涛伸手接过,存放入描金箱中,缓缓闭上双目,盘膝坐下。   沈木风目光转到周兆龙的脸上,冷冷说道:“二庄主!”   周兆龙登时脸色一变,欠身说道:“大庄主有何吩咐?”   沈木风道:“因你处事不当,引起了宇文兄一番误会,你自己讲,该当如何?”   周兆龙道:“小弟知错,任凭大庄主处置。”   沈木风沉吟了一阵,道:“记罚一次,下次再有错误,二罚并一执行。”   周兆龙欠身说道:“多谢大庄主的格外施恩。”   沈木风目光一抬,转到了萧翎和百里冰的身上,道:“他两人在此作甚?”   周兆龙道:“这两人都是宇文兄就工人群中,选出的两个听遣之人!”   沈木风道:“要他换去工人衣服,仍然留此听命……”   语音微微一顿,接道:“此室为何人所住?”   潘龙欠身应道:“属下所住。”   沈木风道:“让给宇文先生。”   潘龙欠身应道:“属下遵命。”   沈木风目光又转向宇文寒涛的脸上,道:“宇文兄,兄弟适才听得讯息,除了那假冒萧翎的蓝玉棠率领着几个武功高强之人在此谷附近之外,还有几批人手,分头赶来此地,在下要先勘查一下形势,以便早作部署。”   宇文寒涛睁开眼睛,缓缓说道:“大庄主请便。”   沈木风道:“宇文兄多多保重。”大步出室而去。   周兆龙等随后退出石室。 第十四章 探奥秘筹谌脱困   室中突然间沉寂下来,静的听得彼此呼吸之声。   这时,石室中除了萧翎、百里冰等两人之外,只有潘龙还留在房中。   但闻潘龙说道:“宇文先生,需要在下效劳么?”   宇文寒涛道:“不用了……”   目光一转萧翎和百里冰接道:“去替两人取衣服来,让他们换上新装,洗去脸上的尘土。”   潘龙道:“好!在下带他们出去换过。”   宇文寒涛摇摇头道:“不要他们出去了,有劳潘兄去把衣服取来就是。”   潘龙应了一声,大步行了出去。   宇文寒涛目注那潘龙背景消失之后,才举手对萧翎等一招,道:“你们过来。”   萧翎略一沉吟,起身行了过去。   宇文寒涛目光投注在两人身上,缓缓说道:“你们在此做工很久了么?”   萧翎道:“很久了。”   宇文寒涛道:“跟随在下听差和做工生活比较,可有不同之处?”   萧翎心中暗道:他此刻孤立无援,想拉我为他助臂,以他身份,竟肯和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做工之人论交,处境可也算得悲哀了。   心中念转,口中却应道:“追随先生和身为苦工的比较,那是天壤之别了。”   宇文寒涛微微一笑,道:“此刻,这座山谷之中,两位可算宇文寒涛仅有的知己……”   语声微微一顿,道:“其实你们如想离开此地,唯一的办法,也就是听我之命,和我合作。”   萧翎欠身说道:“全仗先生提携。”   宇文寒涛点点头,道:“好!你们换过衣服之后,就留我身侧,只要忠实对我,我必可助你们离开此谷。”   萧翎道:“多谢先生。”   抱拳一礼,退回屋角。   百里冰一言未发,一直紧随在萧翎的身后。   宇文寒涛抬头望天,轻轻叹息一声,重又闭上双目。   萧翎一直暗中留心着宇文寒涛的一举一动,看他脸上神色,充满着懊恼和痛苦,心中突然一动,暗忖道:沈木风恶毒的手段,显然已经使他心生寒意,我如此刻表明身份,或可得他合作,只有他答允合作、掩护,才能遣冰儿登上山峰,去招来中州二贾相助。   心念一转,突又站起身子直对宇文寒涛行了过去。   宇文寒涛警觉之心甚高,忽闻得脚步之声,突然睁开了双目,神光暴射,盯注在萧翎的脸上,喝问道:“有事么?”   萧翎本想说明身份和他合作,但见他双目满是阴沉之气,不禁又心头一凉,暗道:此人天生阴森,只怕不是易于合作之人,心意陡然转变,轻轻咳了一声,道:“在下想到一件事,想禀告先生。”   宇文寒涛道:“什么事?”神色却大见缓和。   萧翎这句话本是情急之下,随口说了出来,宇文寒涛一追问,只好硬着头皮说道:“在下是说这谷中的事,不知先生是否愿听?”   宇文寒涛道:“好,你说吧!知晓好多就说好多,说的是愈多愈好。”   萧翎道:“在下在此谷身份微卑,知晓的事情有限,也许在下想说的事先生早已知道了。”   一面用话搪塞,一面却用心思索,该说些什么才对。   宇文寒涛神色和霭的说道:“不要紧,你不要管我知晓与否,尽管说出就是。”   萧翎道:“关于那禁宫的事。”   宇文寒涛接道:“低声些,怎么样?”   萧翎心中暗道:他这般急迫追问,只好给他胡扯一通了。   心中念转,口中却说道:“在下曾经瞧到一位工人在悬崖之下的水潭之畔,捡得一枚金环。”   宇文寒涛道:“那金环现在何处?”   萧翎道:“那人是否交给了监工,在下就不得而知了。”   宇文寒涛道:“你识得那人么?”   萧翎点点头,道:“识得。”宇文寒涛道:“那很好,快去找他取来,给我瞧瞧,也许那金环对开启禁宫的事会大有帮助。”   萧翎心中一动,暗忖道:何不借此机会派遣冰儿去知会中州二贾一声,要他们混入这山谷中来。当下说道:“在下和他虽然相识,但并不熟悉,不过,那位百里兄和他相处得甚久,在下去就不如派他去了。”   宇文寒涛道:“那很好,能偷就好,偷不到,再向他明取就是。”   萧翎道:“我去转告百里兄,要他暂回工人群中才行……”   语声微顿,又道:“等一会,那监工或周二庄主问将起来,如何是好?”   宇文寒涛道:“不要紧,我有应付之法,要他快去快回就是。”   萧翎应了一声,回到屋角,暗施传音之术,道:“冰儿,你设法从原路到山峰上去,告诉中州二贾,要他们从那密道进入此谷,躲入那草丛之中。”   语声微顿,故出声音道:“百里兄,取得金环之后要尽快回来,最好是窃取到手。”   百里冰点点头,举步向外行去。   这时,潘龙亦正好取得衣服回来,眼见百里冰出室而去,不禁愕然一呆。   宇文寒涛轻轻咳了一声,抢先说道:“我要他取些东西回来,暂时不用换衣服了。”   潘龙放下衣服,道:“在下奉大庄主之命,留在先生身旁听差,先生有事,尽管吩咐……”   宇文寒涛冷笑一声,道:“是听差呢?还是要监视我?”   潘龙欠身应道:“这个在下怎敢。”   宇文寒涛冷冷说道:“你奉命行事,身不由己,纵然是监视于我,也怪不到你的头上。”   潘龙道:“大庄主的吩咐确然是要在下来此侍候先生。”   宇文寒涛道:“既是如此,你就代我回复那大庄主,在下要推算开启‘禁宫’之法,有了两个听用之人,已经够了,用不到劳动你潘大监工。”   但见潘龙呆了一呆,欠身应道:“在下告退。”缓缓向外行去。   宇文寒涛心中暗道:这人被我撵了回去,必然会在沈木风面前说长道短,目下形势迫人,还是不要开罪于他算了。   想要开口呼叫,但又强自忍了下去。   时光匆匆,昼去夜来,沈木风也未再派人来惊扰那宇文寒涛,只是适时的送上来两餐美味可口的酒饭和一盏绿绫糊成的纱灯。   那宇文寒涛对萧翎似是早已经十分信任,竟然召他来和自己对坐而食。   萧翎心中惦记那百里冰的安危,食难下咽,吃了一碗饭就放下碗筷。   宇文寒涛心中亦是愁绪百结,轻轻叹息一声,道:“你武功如何?”   萧翎道:“在下的武功么?只能算是普普通通,略胜常人一筹而已。”   宇文寒涛道:“以后,我可以指点你的武功。”   萧翎道:“多谢宇文先生了。”   宇文寒涛抬头看了屋顶一眼,道:“你那百里兄弟去了多久了?”   萧翎心中亦在惦念着百里冰,当下说道:“去了八九个时辰了,也该回来了。”   宇文寒涛道:“那金环很重要,希望他能够取到。”   萧翎暗道:纵然他回来了,也没有金环给你。   他心中明白,沈木风的才智、武功,都非小可,警觉之心,也非常人能及,百里冰只要被发觉了身份,定然是凶多吉少了。   一念动心,忽然站起。   宇文寒涛吓了一跳,道:“你要干什么?”   萧翎道:“在下想去接应一下百里兄弟。”   宇文寒涛道:“好,早些回来。”   萧翎点点头,转身行出石洞。   这时,天色正夜,洞中更见黑暗,萧翎运足目力,照路而行,出了石洞。   两扇石门,仍然紧紧的关闭着。   打开石门,抬头望去,只见星星满天,弯月西斜,且已躲入了西山之后,估计天色,大约已三更后时分。   萧翎望着那一钩弯月,心中暗道:如若冰儿和中州二贾未被生擒,大约仍然躲在洞内,这弯月入山后,才是他们最佳的行动时机,我该在此等候片刻才是。   心念转动,瞥见两条人影,疾如离弦流矢一般,挟风奔来。   萧翎欲待迈入洞中,已自不及。   两条人影冲到萧翎身前五步,才停下脚步,四道眼神,一齐投注萧翎身上打量。   萧翎凝目望去,只见左面一人,修躯黑髯,背插长剑,右面一人,白脸无须,背上也插着长剑,两人一般穿着,全都是浅灰色的劲装,正是剑门双英,追风剑裴百里和无影剑谭侗。   裴百里打量了萧翎一阵,冷冷问道:“阁下什么人?”   萧翎缓缓应道:“小可姓岳……”   谭侗道:“你是这谷中的工人?”   原来,萧翎的身上仍然穿着工人衣着。   萧翎应道:“不错,小可原是潘大监工手下,现在已被调出工队,侍候宇文先生。”   裴百里沉吟了一阵,道:“宇文先生好么?”   萧翎道:“宇文先生很好,现还在运功坐息。”   裴百里回顾了谭侗一眼,道:“兄弟,咱们去看看宇文先生如何?”   谭侗道:“好啊!小心一些,总是没错。”   裴百里举手一挥,道:“你带我们去见宇文先生。”   萧翎心中暗道:剑门双英对那沈木风早已不满,此刻看来,似是对他仍甚忠心。   他心中明白此刻若暴露出身份,孤掌难鸣,绝无法抗拒沈木风和他带来的高手,只好忍气吞声的转身向洞中行去。   剑门双英十分小心,和萧翎始终保持三步以上的距离。   行到石室外,萧翎停下脚步,说道:“宇文先生,有人看你来了。”   以宇文寒涛的武功而言,这些人的脚步之声,他早已听到,但他故作不闻,听得萧翎之言,才抬头问道:“什么人?”   裴百里当先而入,道:“剑门双英,拜见宇文先生。”   宇文寒涛目光一转,望了裴百里和谭侗一眼,道:“原来是裴兄、谭兄……”   语声微微一顿,道:“两位有何见教?”   裴百里一抱拳,道:“惊扰宇文先生了。”   宇文寒涛冷冷说道:“在下奉了沈大庄主之命,筹思开启禁宫之法,如若两位没有什么要事,那就请便了。”   他一见面就下逐客令,实是大出了剑门双英的意料之外,不禁一呆。   无影剑谭侗轻轻咳了一声,道:“无事不敢惊扰,咱们想请教宇文先生一件事。”   宇文寒涛道:“什么事?”   谭侗目光转到萧翎的脸上,道:“这位工人,可是在宇文先生手下听差么?”   宇文寒涛道:“不错,此乃周二庄主,替在下选的一个仆从,两位有何高见?”   裴百里道:“咱们看他行动鬼祟,又穿着工人衣服,故而来问宇文先生一声。”   宇文寒涛道:“现在,你们问过了。”   裴百里道:“打扰先生,还望多多包涵。”一拉谭侗衣袖,双双退出石室。   宇文寒涛待两人退出了良久,才低声对萧翎说道:“他们走了么?”   萧翎道:“走了。”   宇文寒涛道:“你在何处被他们抓住?”   萧翎道:“小可在石洞口处,他们巡视经过,问起了宇文先生,要小可带他们来。”   宇文寒涛低声说道:“看到你那位百里兄弟了么?”   萧翎摇摇头,道:“没有看到。”   宇文寒涛一皱眉头,道:“这久时间,不见归来,那是凶多吉少了。”   只见人影一闪,百里冰突然出现在石室之中。   宇文寒涛怔了一怔,道:“好快速的身法。”   萧翎吃了一惊,暗道:要糟,这一下引起了宇文寒涛的怀疑,定然要露出马脚了。   百里冰亦警觉,故意喘了两口气,道:“那收藏金环的工人不在了。”   宇文寒涛道:“那里去了?”   百里冰摇摇头道:“不知道。”   宇文寒涛两道冷电一般的眼神,投在百里冰的脸上,缓缓问道:“你的轻功不错。”   百里冰道:“室外戒备森严,巡视之人,穿梭不绝,小可藏在一块大岩之后,随在两人身后,来到石室,藏在室外,幸得他们只顾和先生谈话,未曾留心到我……”   宇文寒涛道:“你刚才从何处跃入室中?”   百里冰道:“小可就在石门之外。”   宇文寒涛望望室外幽暗甬道,道:“这有八尺距离。”   百里冰道:“小可因出了全身气力,飞跃入室。”   宇文寒涛沉吟了一阵,道:“你有很好的轻功基础,如若下番工夫,定有大成。”   百里冰道:“尚望先生多多指点,小可随师学艺之时,家师亦曾称赞过小可,最适练习轻功。”   宇文寒涛道:“身材瘦小,那是习练上乘轻功绝佳身型。”   语声微微一顿,接道:“你们去换过衣服!”   百里冰欠身一礼,和萧翎退到石室一角。   宇文寒涛举手熄去火烛,闭目而坐。   萧翎侧耳静听,直等宇文寒涛呼吸之声,愈来愈小,才施展传音之术,道:“冰儿,找到了中州二贾么?”   百里冰应道:“找到了,他们已经进入山谷,我照大哥吩咐,要他们藏入草丛之中,听候召唤,但他们却要扮成工人,混入那工人群中。”   萧翎一皱眉道:“以后呢?”   百里冰道:“以后,我说大哥之命非要你们藏在草丛之中不可,他们才无可奈何的躲入那草丛中去。”   萧翎道:“那很好,你可和他们约定了会面的讯号?”   百里冰道:“约定了……”   语声微微一顿,接道:“小妹失慎,飞跃太快,恐已引起那宇文寒涛的怀疑,如是因此坏了大事,小妹死也难以安心了。”   萧翎略一沉吟,道:“不要紧,他心中虽已动疑,但看他神色,确似别有所图,也许他是想利用我们,不会对那沈木风提起此事,只要他不肯对沈木风说,那就不用担心了。”   百里冰缓缓把娇躯靠近萧翎道:“大哥不生气,我就安心了。”闭上双目,偎入了萧翎怀中。   萧翎想到君子不欺暗室,很想推开她的身子,但闻她鼻息均匀,似是已睡熟过去,想到她一日半夜来的辛劳,实不忍惊扰于她,只好任她睡在怀中。   时光匆匆,夜去昼来,宇文寒涛一连在这石室中静坐了三日三夜。   沈木风在这三日之中,除了派人按时送来酒饭之外,自己亦未来过一次。   萧翎和百里冰,尽了最大的耐性,忍受了三日三夜。两人相依壁角,坐了三日夜。   第四日中午时分,萧翎默观那宇文寒涛,仍不见有何动静。再也忍受不住,心中暗暗忖道:今日如是仍不见他行动,只好下手点了他的穴道,和冰儿离开此地了……。   忖思之间,突闻一阵零乱的步履之声,传了过来。   抬头看去,只见沈木风带着周兆龙、单宏章、金花夫人和白发如银、青色衣裤、手执凤头杖的唐老太太进来。   金花夫人在此出现,也还罢了,以暗器驰名江湖的四川唐家门的唐老太太,陡然在此谷现身,而且跟随在沈木风的身后,实使人大感意外!   但见沈木风满脸笑容,直行到宇文寒涛的身前,低声说道:“宇文兄。”   宇文寒涛缓缓启开双目,道:“沈大庄主,有何见教?”   沈木风神态和蔼的笑道:“今日已经是第四日了,不知宇文兄是否已想出一点眉目?”   宇文寒涛点点头,道:“想出来了。”   这答复不但大出了那沈木风的意料之外,而且也出了萧翎的意料之外!   沈木风呆了一呆,道:“兄弟是说宇文兄是否已想出了开启禁宫之法?”   宇文寒涛说道:“如是‘禁宫’确在此谷……兄弟必可找到那个‘禁宫’的门户所在,但是能否开启,必得先看了门户之后,才能决定。”   沈木风道:“宇文兄果然是智慧过人的大才之士,咱们在场之人,无一人能够及得了……”   目光一掠萧翎和百里冰,道:“这两个工人,笨手笨脚,如何能够照顾好宇文兄的生活起居,兄弟已为宇文兄选得两个美婢,听候使唤……”   回首一顾石门,道:“你们进来,拜见宇文先生。”   但闻莲步细碎,两个身着水绿衫裙的女婢,款款行了过来,欠身对沈木风一礼,道:“婢子见过大庄主。”   沈木风道:“去见过宇文先生。”   两个绿衣女婢,都在十八九岁左右,柳眉凤目,生的十分娇俏,双双转过娇躯,手提绿罗裙,盈盈拜倒,道:“见过宇文先生。”   一向喜爱美色的宇文寒涛,此刻却是面色冷肃,抬头望了两个女婢一眼,冷冷说道:“两位姑娘请起……”   目光转注到沈木风的脸上,道:“兄弟无此艳福,大庄主留着自己用吧!兄弟有那两个工人听候差遣,心愿已足了。”   沈木风料不到嗜色如命的宇文寒涛,竟然会断然拒绝,不禁一呆,但随即微微一笑,道:“想是两个丫头,生的丑怪,难讨宇文兄的欢心?”   宇文寒涛答非所问地说道:“现在,什么时候了?”   沈木风道:“快近午时。”   宇文寒涛道:“事不宜迟,一个时辰之后,兄弟就动手找那禁宫门户。”   沈木风心中大喜,脸上却不见喜色,淡淡一笑,道:“不用急,明天动手,也是一样。”   宇文寒涛道:“早日动手找出禁宫,兄弟也好早些安心。”语声微微一顿,又道:“劳请大庄主选派二十名健壮大汉听用。”   沈木风点点头,道:“好!宇文兄还有什么需要,但请吩咐兄弟。”   宇文寒涛摆摆手,道:“不用了,兄弟还要计算一件事情,大庄主如若没有其它的事,也该请去休息了。”   沈木风道:“既是如此,兄弟就不打扰了。”缓步行到萧翎和百里冰身前,冷冷地说道:“你们两个能得宇文先生垂青,实是难得的很。好好的侍候宇文先生,日后有得你们好处。”   萧翎、百里冰齐齐欠身领命,神态十分恭敬。   沈木风又回顾了宇文寒涛一眼,带着周兆龙等退出石室。   宇文寒涛缓缓站起身子,向外望了一眼,举手对萧翎一招,道:“你过来。”   萧翎心中暗道:这人老谋深算,不知又动什么心机了,急步行了过去,道:“先生有何吩咐?”   宇文寒涛道:“那石门可以拴起来么?”   萧翎道:“里面有一道铁链,可以扣起来。”   宇文寒涛道:“进此石室的,是否只有这一条通路?”   萧翎道:“不错,只有这一条通路。”   宇文寒涛道:“那很好,你去把铁链拴起。”   萧翎回顾了百里冰一眼,大步上前,拴上铁链,重回石室,只见宇文寒涛坐在石室正中,神色肃然地说道:“你们都过来。”   百里冰缓步行了过来,和萧翎并肩而立。   宇文寒涛两道冷峻的目光,缓缓地向两人脸上扫过,道:“此刻,这室中没有外人,在下绝无伤害你们之心,但两位必须据实说出身份。”   萧翎心中暗道:此人心机难测,如若知晓我的真实身份,实难推想到他会作何处理,情势迫人,只好编几句谎言对付他了。   他心里想的不错,但因不善谎言,一时之间竟然不知该如何回答。   百里冰显然也不知如何应付,一直望着萧翎。   但闻宇文寒涛缓缓说道:“我已再三的留心检视,两位绝然不是此谷中的工人,如若在下料断的不错,两位混入此谷,时间已经很久了,那潘龙潘大监工如不是你的同党,就是被你们用什么手段制服,所以,才助你们掩护身份。”   萧翎正感无法回答,但听宇文寒涛一番话后,心中忽然一动,说道:“先生明察秋毫,在下等确实奉令混入此谷之中。”   宇文寒涛道:“奉何人之命?”   萧翎心中暗道,必得讲一个他既不很怕,又不敢招惹的人物才行。   心念一转,随口应道:“有一位蓝玉棠,不知先生是否知晓?”   宇文寒涛道:“可是一度假冒萧翎之人么?”   萧翎道:“不错,正是那位蓝公子。”   宇文寒涛低首沉吟了一阵,道:“他派遣你们两人到此,用心何在?”   萧翎近来江湖经验大增,心知如若事事都答复,反将招致他的怀疑,当下说道:“这个嘛,在下等实难奉告了,不过,我等对先生绝无恶意。”   宇文寒涛脸色一变,冷冷说道:“两位心中想必知晓,此刻只要在下说一句话,两位立时要埋骨此地。”   萧翎心中暗道:他如真需如此,只有用对潘龙的办法对付他了,先要把他制服才成。   回目望去,只见百里冰也瞪着一对眼睛,望着自己,目光中一片茫然。显是在向萧翎请示。   宇文寒涛虽然已见过那百里冰的身法,但他自恃艺高,怎会把两个名不见经传的人放在眼中,望也未望两人便接道:“如若两位想留下性命,并非全无办法。”   萧翎缓缓说道:“什么办法?”   宇文寒涛道:“从现在开始,全心全意的为我任务。”   萧翎一时间想不出适当的措词回答,沉吟不语。   只见宇文寒涛开启描金箱子,取出两粒黄豆大小的青色药丸,说道:“如若两位肯归顺老夫,那就把这两粒药丸,分食吞下,老夫自当保护你们的安全。”   萧翎心中大怒,暗道:这人和那沈木风用心一般的恶毒,想要凭借药物,控制人的神智,以为他所用,必得给他些苦头才是。强自按下怒火,缓缓说道:“刚才先生想迫那沈大庄主,服用药物,未曾得逞,但心中此念,却是仍然未息。”   宇文寒涛道:“江湖上人心奸诈,防不胜防,老夫要筹思开启‘禁宫’的事,不愿再多分心对付两位,只好让你们服下药丸了。”   萧翎伸手取过一粒药丸,道:“服用此药之后,人有些什么感觉?”   宇文寒涛道:“神志不清,忘记过去。”   萧翎道:“可有解药么?”   宇文寒涛道:“自然有了。”   萧翎左腕一翻,疾快绝伦的扣住了宇文寒涛右腕,右手一抬,手中捏着的一粒青色药丸,已投入了宇文寒涛的口中。   扣腕投药,几乎是一齐动作,快速无比、宇文寒涛警觉闭口时,已自不及。   百里冰乘势拍出一掌,击在宇文寒涛的咽喉上,迫得他不由自主的张口一吸,把萧翎投入口中的药物,生生给吞了下去。   萧翎放开了宇文寒涛的右腕,冷冷说道:“宇文先生自取解药服用吧!”   宇文寒涛双臂一分分别向两人抓去,冷然喝道:“乘老夫不备出手……”   萧翎身子微侧,右手一翻,奇妙异常的又扣住宇文寒涛的手腕,接道:“这一次宇文先生大概有备了。”   百里冰纤指轻弹,一缕指风,疾涌而出,正击在宇文寒涛的左腕之上。   宇文寒涛疼的闷哼一声,急急收紧双臂。   但他右腕为萧翎紧紧握牢,无法收回,这才知道身侧两个身着工人衣服的人,都是武林中第一流的高手。   宇文寒涛为人阴沉,心念一转,忍疼不言暗里一提真气,才缓缓说道:“两位的武功不弱,老夫失敬了。”   萧翎道:“宇文先生最好先取解药服用,免得毒发了没有救。”   宇文寒涛道:“不要紧,老夫自制的药丸,药性缓慢,自己知晓,一定要过足了两个时辰,才会发作。”   萧翎缓缓说道:“阁下敬酒不吃要吃罚酒,此刻在下要和先生谈谈合作的事了。”   宇文寒涛道:“好,两位尽管说吧!”   萧翎道:“咱们要宇文先生答应两件事。”   宇文寒涛道:“那两件事,两位得先行说明。”   萧翎道:“第一件,要宇文先生答应掩护咱们身份,不许泄露。”   宇文寒涛道:“第二件呢?”   萧翎道:“一直把我们带在身侧,直入禁宫……”   宇文寒涛道:“两位不过是工人身份,岂能进入禁宫……”   萧翎接道:“所以,咱们要宇文先生帮忙。”   宇文寒涛道:“就算在下答应了,那沈木风也不会答应。”   萧翎道:“未进入禁宫之前,沈木风对先生言听计从,只要先生坚持,沈木风自会屈从。”   宇文寒涛道:“你们太低估那沈木风了,在下如着坚持,两位即将有性命之忧,他纵然想不到两位是混入谷中的强敌,亦将怀疑到两位为我所用,必将杀之而后快。”   萧翎只觉他说的十分有理,一时间想不出适当的回答之言。   宇文寒涛淡淡一笑,道:“据老夫所知,当今武林之中,只有一人可和那沈木风为敌抗拒,使他心有所惧。”   萧翎道:“什么人有此能耐?”   宇文寒涛道:“萧翎,除了萧翎之外,武林再无第二个人,使他畏惧了。”   百里冰心中暗道:哼!他就是萧翎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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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翎心中暗道:这人果然是老奸巨猾,对付此等人物,需要用非常手段才成。心中一转,右手劲力暗加,左手一挥,疾向宇文寒涛前胸点去。   宇文寒涛是何等人物,早已有了戒备,身子一侧,避开前胸,左手一甩,想挣开萧翎紧扣的腕穴。但萧翎指力强劲,扣在宇文寒涛腕穴上的五指,加力一收,有如一道坚牢的铁箍,宇文寒涛一挣未脱,右脚随即飞起,踢向萧翎的丹田要穴。   萧翎左手一沉,并指如戟,反向宇文寒涛的脚上点去。   百里冰冷哼一声,右手疾出,连点了宇文寒涛数处穴道。   宇文寒涛虽然已知道这两人武功高强,但万万未曾料到,手脚如此快速,三处穴道被点,全无了抗拒之力。   萧翎动作奇快,左手一招,又点了宇文寒涛哑穴,低声说道:“委屈先生了。”盘起他的双腿,依壁放好,返身出室而去。   片刻之后,重回石室,拍活了宇文寒涛哑穴,道:“沈大庄主已准备好二十名健壮大汉,请问先生几时动身?”   宇文寒涛道:“什么人传达此令?”   萧翎道:“沈木风的大弟子单宏章。”   宇文寒涛轻轻叹息一声,道:“如是沈木风亲身来此,必可瞧出情形有异……”   语声微微一顿,接道:“阁下似是对百花山庄的人事十分熟悉。”   萧翎冷笑一声,道:“时间不多了,先生意下如何?也该早作决定才是。”   宇文寒涛道:“如是我不受威胁呢?”   萧翎道:“为势所迫,咱们只好先杀了宇文先生。”   宇文寒涛道:“我答应了又将如何?”   萧翎道:“在下点先生一处奇穴,十二时辰内不经解救,自动伤发而死。”   宇文寒涛道:“好吧!就依你们之见。”   萧翎点了宇文寒涛一处奇穴,拍活他身后三处穴道,冷冷说道:“咱们都下了生死的赌注,以宇文先生之命,换我们两个无名小卒的生死,那是未免有些委屈了。”   宇文寒涛不答萧翎的问话,开启描金箱子,取出一颗药丸,吞了下去,缓缓说道:“老夫奇穴被点之后,武功是否还在?”   萧翎道:“影响虽有,但并不很大。”   宇文寒涛道:“十二个时辰之后呢?老夫是何情形?”   萧翎道:“在下解了你被点之穴,再点你一处奇穴,又可再活上十二个时辰。”   宇文寒涛道:“如此轮换不息,老夫的性命,就永远控制在你们手中。”   萧翎道:“只要先生能够履行承诺,分手之时,在下自将使先生复元。”   宇文寒涛略一沉吟,道:“好!咱们走吧!”大步向室外行去。   宇文寒涛当先而行,开了石门,抬头看去,只见沈木风早已率领着周兆龙和唐老太太等,在洞外相候。   沈木风面带微笑,说道:“二十名健壮大汉已然集齐,恭候宇文兄大展才华了。”   宇文寒涛回顾了紧随身后的萧翎一眼,应道:“兄弟为势所迫,只好尽力一试了。”   他一语双关,沈木风那里知晓内情,只听得尴尬一笑,道:“宇文兄如真能带我进入禁宫,兄弟必有厚报。”   宇文寒涛不再多言,大步向前行去。   片刻工夫,又到了那激泉喷射的小潭旁边。   只见潘龙带着二十个健壮大汉,分执着铁锤、钢凿、巨斧、铁镐,列队候命。   宇文寒涛四顾了一下山态形势,缓步行到紧倚水潭旁侧的一处悬崖之下,开启描金箱子,取出一块白色的鹅卵石,随手在山壁之上,画了一个五尺见方的圈子,道:“用钢凿铁锤,照我图形,深挖三尺。”   二十名健壮的工人,在潘龙领导之下,立刻动手动作,剎那间铁锤击岩之声,震耳不绝。   沈木风似是对那宇文寒涛寄有很大的希望,背负双手站在场中观望。   萧翎借那铁锤击岩之声掩护,低声对百里冰道:“冰儿,那站在沈木风身后的老妇人,就是以善用毒药暗器,名震武林的四川唐门当代掌门人唐老太太,如是咱们万一身份暴露,动上手时,要特别小心她的暗器。”   百里冰虽然聪慧绝伦,但她童心未泯,自小又在父母余荫之下,娇生惯养,为所欲为,身处险境,却是毫无忧虑,看萧翎对自己关心之情,心花大开,不禁启齿一笑,露出整齐洁白的牙齿。   萧翎吃了一惊,赶忙转脸旁顾,不敢再瞧她一眼。   暗中提气戒备,幸好这一笑,还未曾被人发觉。   宇文寒涛全神贯注在那岩壁之上,突然间大声喝道:“住手!”   二十名健壮大汉,一齐停手不动。   看那岩壁,只不过凿挖有半尺左右。   沈木风轻轻咳了一声,道:“宇文兄有了发现么?”   宇文寒涛道:“大庄主可曾听出声音不对么?”   沈木风心中大喜,但外形却仍然保持平静之容,道:“那里不对了,兄弟实未听出。”   宇文寒涛伸手从一名大汉手中,取过一柄铁锤,行近石壁,重重击了一锤,道:“大庄主可曾听出么?”   他说的声音很大,似是有意让萧翎听到。   沈木风点点头,道:“果然有些不同,似是岩壁中空。”   宇文寒涛道:“不能想的太如意,也许连着地下水脉……”   抬头望向那激射的喷水泉,道:“这一道水脉,强大无比,如若咱们击破石壁,只怕无一人能够逃得洪水没顶之危。”   沈木风淡淡一笑,道:“那真得小心一些才是。”   宇文寒涛举起手中铁锤,先在石壁上重重敲了一锤,又附在石壁上听了一阵,连续了数次之后,放下铁锤,道:“好!诸位可以继续动手了。”   沈木风道:“宇文兄读书万卷,被武林目为大儒,今日兄弟算是佩服了……”   宇文寒涛接道:“大庄主过奖了,只怕在下的计算、判断,未必就对。”   沈木风道:“如若宇文兄亦无法开启禁宫,当今之世,只怕是再也无人能够开启了。”   宇文寒涛淡淡一笑,不再接言。   萧翎站在一侧,心中暗自忖道:看这宇文寒涛的神态,似是胸中已有了开启禁宫之法,果真如此,这禁宫之钥岂不是毫无价值了。   心中念动,看的更是详细。   只见那山壁愈来愈是坚硬,铁锤重击其上,火花迸飞,只不过零零散散,落下数块。   击打之间,突听宇文寒涛急急叫道:“住手,快些住手!”   十几名健壮大汉应声停手。   沈木风低声说道:“宇文兄,那里不对了?”   宇文寒涛摇摇头道:“巧手神工包一天,果是位非常的人物。”   沈木风沉吟了一阵,道:“在下不解,宇文兄可否说的清楚一些。”   宇文寒涛道:“如若是区区在山谷内修筑禁宫,那入宫之门,必开此处。”   沈木风道:“现在呢?”   宇文寒涛道:“那包一天,却未在此地开门。”   沈木风轻轻咳了一声,道:“如那禁宫在此,咱们可否破壁而入?”   宇文寒涛道:“除非咱们都不想活了。”   沈木风道:“这样严重么?”   宇文寒涛道:“不错,再打下去,应时有惨祸临头。”   沈木风低声说道:“可是破坏了山腹水脉?”   宇文寒涛摇摇头道:“那倒不是。”   沈木风道:“除此之外,还有什么惨祸?”   宇文寒涛道:“在下检视那铁锤击岩的波动形势,如果不及时收手,几个执钢锤击打山壁的人,立时将有杀身之祸。”   沈木风道:“只是如此么?”   宇文寒涛道:“在下的看法如此,大庄主可是不信么?”   沈木风低声说道:“宇文兄学有所专,兄弟岂有不信之理,如若几个执锤击壁人的死亡,能够证实宇文兄判断不错,何不让他们试试?”   言下之意,无疑是说,要以那些执锤击打山壁之人的死亡,来证实宇文寒涛的分析是否正确。   宇文寒涛是何等精明之人,岂会听不出沈木风弦外之音,当下说道:“大庄主想求证兄弟判言,那就不妨一试,最好由大庄主亲自下令。”   沈木风微微一笑,回顾了周兆龙一眼,道:“要他们继续动手。”   周兆龙应了一声,说道:“你们继续打石壁。”   十几个工人应声挥动铁锤,重又击打石壁。   萧翎恐沈木风瞧出了自己的身份,不敢太过逼近,沈木风和宇文寒涛谈话声音又低,后面几句话竟是未听清楚、但见沈木风双目神凝,望着那击打的工人,心知必有变故,立时留心观察。   只听那铁锤击岩之声,突然停了下来,十几个工人,无声无息的倒了下去!   这一着大出意外,不但沈木风大为震骇,连宇文寒涛也有些茫然无措。   距离稍远,和不留心的人,更是根本就不知道,这里已经发生重大惨事,十几个工人,未发出一声惨叫,未闻得一声呻吟,但却都不声不响的倒了下去。   沈木风心中虽然感到震骇,但神情间仍然保持了平静,淡淡一笑,道:“宇文兄,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宇文寒涛心中暗想:怎么回事,连我也不清楚,但如诚实而言,必然会为他轻视,当下说道:“在下已经说过了,大庄主不听在下奉劝之言……”   沈木风淡淡一笑,接道:“兄弟并无责备宇文兄的意思,只是想请教,他们怎会无声无息的倒了下去?”   宇文寒涛为势所迫,只好缓步向前行去,一面说道:“在那‘禁宫’四周,必然有着很恶毒的布置。”   沈木风道:“也许是一种毒烟……”   宇文寒涛距那倒卧的尸体,愈来愈近,但行动却是愈来愈慢。   他很想听得沈木风呼叫之声,也好借阶下台,那知沈木风却以未曾见到他行入险地一般。   情势所迫,宇文寒涛终于行近了一个工人身侧,伸出微微颤抖的手,翻过了那伏在地上的尸体。   凝目望去,只见四五枚细如牛毛的小针,刺在那大汉脸上,中针处脸色一片紫红,那小针已经过剧毒淬炼。   宇文寒涛站起身子,举手一招,道:“大庄主,请过来瞧瞧吧!”   沈木风四顾了一眼,缓步行了过去,道:“宇文兄可是发现了什么新奇的事?”   目光到处,瞥见那尸体脸上毒针,不禁一呆,道:“原来是一种强力弹簧发射的淬毒细针。”   宇文寒涛道:“山壁之内,岩石之中,那里来的毒针?”   沈木风淡淡一笑,道:“这证明了一件事,那禁宫确在此地。”   宇文寒涛道:“这说明了那禁宫四周,险恶重重,布下了很多恶毒机关。”   一抹狞笑,悄然闪掠过沈木风的脸上,但不过一闪而逝,说道:“宇文兄,是否已看出了那毒针如何射出?”   宇文寒涛道:“大庄主呢?可是瞧了出来?”   沈木风道:“兄弟如瞧得出来,也不会问宇文兄了。”   宇文寒涛道:“在下不用瞧,已知他装设这暗器的方法,这方法不但恶毒,而且也很容易把人转载入歧途,使人误以为找到重要之地,强如你沈大庄主者,也是难免如此。”   沈木风先是一怔,继而淡淡一笑,道:“这个,在下得向宇文兄请教了。”   宇文寒涛道:“先用钢钻,在这石壁上钻上了很多孔洞,再在玉筒中装上强力的弹簧,弹簧中放上淬毒细针……”   沈木风接道:“然后把玉筒放入孔洞之中,看来神妙,说穿了,倒也不足为奇。”   宇文寒涛道:“白玉极脆,一击即破,玉破针出,中人即亡。”   沈木风看那石壁,道:“巧手神工包一天,在这石壁间暗装毒针,其用心定然是保护那禁宫之门了。”   宇文寒涛道:“如存此想,那就中了他的诱敌之计。”   沈木风道:“为什么?”   宇文寒涛道:“如若那包一天把门户建在此地,绝无法再布置这种暗器。”   沈木风道:“照宇文兄这么说来,这门户不在此地了?”   宇文寒涛道:“不错。”   沈木风一扬双眉,淡淡笑道:“此地经过宇文兄计算甚久,是么?”   宇文寒涛道:“不错。”   沈木风道:“但宇文兄算来算去,竟然是没有把门户算对。”   宇文寒涛道:“那包一天建筑之学,胸罗之博,比在下高明很多,所以,我才没有算对。”   沈木风脸色一沉,似要发作,但他终于又忍了下去,淡淡一笑,道:“不要紧,宇文兄尽管再仔细想想,兄弟相信,以宇文兄的博学多才,必可找出禁宫门户。”   宇文寒涛道:“在下想起了一件事,不得不先对沈大庄主说明。”   沈木风道:“什么事?”   宇文寒涛道:“纵然找到了禁宫门户,但没有禁宫之钥,只怕也无法开得。”   沈木风道:“怎么?以前宇文兄就没有想到此事么?”   宇文寒涛道:“未见这毒针暗器之前,在下却是未曾想到,此刻,却不得不作此想了。”   沈木风道:“愿闻其详。”   宇文寒涛道:“如若巧手神工包一天,在禁宫门户之内,装上一种机关,咱们如没有禁宫之钥怎能开那机关门户!”   沈木风接道:“我们可以用人力凿开山石,破门而入。”   宇文寒涛道:“那机关必极精巧,人力撞击之下,机关损坏,也许会封起了整个石门。”   沈木风淡淡一笑,道:“如若在下有禁宫之钥,岂不早已开了禁宫,那也用不到烦请宇文兄,来此帮忙了。”   宇文寒涛道:“我见到壁间暗器,才知包一天不但精于建筑之学,而且为人亦十分恶毒,如是强力破门,可能使整个禁宫永远毁去。”   沈木风沉吟了一阵,道:“此刻宇文兄还找不到门户,等找到门户之后,咱们再从长计议如何?”   宇文寒涛不再多言,行到一块山石上坐了下来,开启描金箱子,取出纸笔,立时又开始计算起来。   沈木风探首看去,只见上面写的尽是数字,竟是无法看懂。   周兆龙缓步行到沈木风身侧,低声说道:“大庄主暂时请回休息,有你在此,只怕他们心有所惧,难以专心。”   沈木风沉吟了一阵,低声说道:“此人好色,见了女人,心情当会轻松一些,你去请那金花夫人来此,暗中监视于他。”   一面说话,一面缓步向前行去。   周兆龙回首一顾,已离那宇文寒涛数丈之遥,当下低声应道:“金花夫人满身都是毒物,武功也在那宇文寒涛之上,口齿伶俐,能言善道,由她来监视那宇文寒涛,最是恰当不过了。”   沈木风道:“告诉那金花夫人,最好能用一种毒物咬那宇文寒涛一口,然后再给他解药服用,使他心中有着一种不安的惶恐之感,但不能影响他的神智。”   周兆龙道:“这样一来,岂不是影响到他的工作情绪么?”   沈木风道:“宇文寒涛为人太过精明,又极贪生畏死,只要给他一线求生之机,他绝然不会选择死亡……”   语声微微一顿,又道:“不过,此事走要做的严密、谨慎,丝丝入扣,无论如何,不能让他觉出是我们授意。”   周兆龙道:“小弟立时嘱咐那金花夫人。”   沈木风点点头,放开大步而去。 第十五章 深谋熟虑探禁宫   且说萧翎坐在一侧,心中暗作盘算,道:岳姊姊和那玉箫郎君之约,转眼即届,我不能在这里等待下去,必须要设法尽快进入“禁宫”之中,我身上现有“禁宫之钥”,问题是先要找到那“禁宫门户”才成。   心念一动,有如山洪暴发,莫可遏止,再也无法忍耐,直对那宇文寒涛行了过去。   百里冰急急说道:“大哥要到那里去?”   萧翎道:“咱们必须早些进入禁宫,我这就去告诉那宇文寒涛,你在此地等我,免得引起他们的怀疑。”   一向任性的百里冰,此刻却柔顺得像一只小羊,微微一笑,又坐了下去。   萧翎大步行到宇文寒涛身侧,低声说道:“宇文先生。”   宇文寒涛抬头望了萧翎一眼,道:“什么事?”   萧翎道:“你是否已经找到了禁宫门户?”   宇文寒涛缓缓说道:“你很急么?”   萧翎道:“咱们在此,处境甚险,早入禁宫也好早离此地。”   宇文寒涛道:“咱们进入禁宫之后,难道还想生离此地么?”   萧翎心中暗道:好啊!原来他是有意拖延时间。   当下说道:“为什么不能生离此地?”   宇文寒涛冷笑一声,道:“进入禁宫之后,咱们就失去了利用价值,沈木风的为人,老夫知之甚深,那是绝然不会放过咱们。”   萧翎道:“他不是答应了不杀你么?”   宇文寒涛道:“如若他把我囚在一处石洞秘室,终生难得再见天日,那份痛苦,是尤过死亡了。”   萧翎低声说道:“这么说来,先生是有意拖延了。”   宇文寒涛道:“那也不是,我纵然能找出那禁宫门户,只怕也无能打开。”   萧翎道:“我助你开启宫门。”   宇文寒涛脸色一震,肃然说道:“如若这世上有一个人能够打开禁宫之门,那人就非我莫属了,除非那人……”   萧翎道:“怎么样?”   宇文寒涛道:“除非那人得到禁宫之钥。”   萧翎道:“先生何以知在下没有禁宫之钥呢?”   宇文寒涛怔了一怔,道:“老夫最不喜大言不惭的人……”   萧翎接道:“只要先生能找到门户,在下就拿出禁宫之钥。”   宇文寒涛冷笑一声,道:“你知道这世间有几把禁宫之钥?”   萧翎呆了一呆,答不出话。   原来他实不知道这世间有几把禁宫之钥。   宇文寒涛冷笑一声,缓缓道:“据老夫搜集考证所得,那巧手神工包一天共铸了两把禁宫之钥,一把随身所带,一把留在宫外,他随身带的一把,随他陷入禁宫,除非找到了他的人,或者是他的尸体,才能取得,这一把不能算了……”   萧翎道:“还有一把呢?”   宇文寒涛目光转动,四顾了一眼,只见八个劲装大汉,远在数丈之外,沈木风、周兆龙,唐老太太等,已是踪影不见,那躺在崖壁下的十几具尸体,也早已被移走不见。萧翎接道:“先生不用看了,他们早已离去。”   宇文寒涛轻轻咳了一声,道:“你一直留心着他们的一举一动。”   萧翎道:“宇文先生,咱们时间不多,还是谈正经事要紧。”   宇文寒涛道:“你绝不是那蓝玉棠的属下,如若老夫想的不错,你就是那蓝玉棠本人。”   萧翎道:“不管我是谁,快点答复在下的话。”   宇文寒涛道:“我不信你真有禁宫之钥。”   萧翎道:“咱们生死同命,难道我还寻你的开心不成。”   宇文寒涛正待答话,那金花夫人已疾风闪电而至,娇声笑道:“宇文先生,算出那‘禁宫’门户没有?”   萧翎转顾了金花夫人一眼,欠身说道:“先生如无吩咐,小的先行告退。”   宇文寒涛一挥手,道:“你去吧!”   目光转到金花夫人脸上,接道:“区区尚未算出。”   萧翎恐那金花夫人听出自己的声音,故意粗着嗓子。   那知精明的金花夫人,仍然动了怀疑,目光一掠萧翎,沉声喝道:“站住!”   萧翎缓缓转过身子欠身说道:“夫人有何吩咐?”   金花夫人柳眉耸动道:“你认识我?”   萧翎道:“小可适才见过夫人一次。”   金花夫人目光一掠宇文寒涛,道:“这人是宇文兄的从属?”   宇文寒涛道:“区区没有夫人那份威风,身边有仆婢护从,一向是独来独往。这人乃是周二庄主给兄弟的侍从……”   仰天打个哈哈道:“也许他别有用心,和夫人一般是来监视在下。”   他应对得宜,尽消金花夫人心中的疑虑,只见她一挥手,道:“好!你去吧!”   萧翎一面转身而行,心中却暗暗盘算道:这金花夫人对我很好,如我能对她说明身份,不知她是否会相助于我?此刻,人手甚少,如能得她相助,那是最好不过了。   心中念头转动,人已行到那百里冰身旁,缓缓坐了下去。   百里冰低声说道:“那女人是谁?”   萧翎道:“金花夫人,全身都是毒物,本是苗疆中的一方霸主,进入中原以后,原想和中原武林高手,一争长短,但却被沈木风收入百花山庄……”   轻轻叹息一声,接道:“那沈木风实有不可思议之能,只可惜生性太过于凶残阴毒,竟图谋独霸武林,如若他能遵循正路,开山创派,立下门户,必将是一代开山宗主。”   百里冰道:“哼!我瞧那金花夫人很不顺眼!”   萧翎心中暗道:好啊!我给她说了半天,她竟然未听一句,口中却问道:“为什么?”   百里冰道:“她那股娇媚之气,就不像一个正经女人,非得给她一点苦吃不可。”   萧翎吃了一惊,暗道:这金花夫人武功不弱冰儿,如若暗中下手惩她,定然会被她瞧出来,那时,必将闹出不可收拾之局。   心念轮转,急急说道:“冰儿,此时此刻,千万不可意气用事,咱们忍辱负重,旨在进入禁宫,不能争小气乱了大谋。”   百里冰溜了萧翎一眼,嫣然一笑,道:“大哥替她说情,暂时饶她就是。”   萧翎心中暗道:真要动起手来,你却未必是她之敌。生恐说出口来,激怒那百里冰,坏了大事,遂不敢轻率出口。   抬头看去,只见那宇文寒涛专心在纸笔之上,不再理会那金花夫人。   大概那金花夫人独自坐的无味,起身直向萧翎等行了过来。   百里冰一皱眉头,转目望着那清澈潭水。   金花夫人缓缓直趋到萧翎身前说道:“你在百花山庄中很久么?”   萧翎道:“小可一直在此谷中做工。”   金花夫人两道清澈的眼神,盯注在萧翎的脸上瞧了一阵,道:“你戴着人皮面具。”   萧翎暗道:好利的眼光,这女人的确不可轻视。口中却回应道:“小可天生一副病容,有劳夫人下问。”   金花夫人突然放低了声音,道:“适才,你和那宇文寒涛谈些什么?”   萧翎道:“谈他寻找禁宫门户的事……”   金花夫人接道:“他怎么说?”   萧翎答道:“他说只能尽其心力,却是没有把握。”   金花夫人道:“周二庄主指派你们两位为他侍从,暗中好监视于他,是么?”   萧翎只觉措词为难,无法回答,只好淡然一笑,默然不语。   金花夫人微微一笑,道:“你很好,守口如瓶。”突然一伸右手,疾如电光石火一般一直向萧翎的脸上抓去。   萧翎吃了一惊,身子一侧,避开一击,道:“夫人这是何意?”   金花夫人笑道:“能避开我这突然出手的一击,足可当中原武林道上第一流的高手。”左手一起,又向萧翎脸上抓去。   萧翎一吸气,退开两步,道:“夫人既知在下是百花山庄中人,何以还要这般相戏?”   他常和中州二贾同行,学得了不少临机应变之策。   果然,这两句话大见效用,金花夫人不再出手,淡淡一笑,道:“你是否肯承认戴着人皮面具?”   萧翎道:“夫人既然瞧出,也是不该多问。”   金花夫人道:“你未免大小看宇文寒涛了,我既能瞧得出来,他一样能够看出……”   忽听宇文寒涛啊呀一声,接道:“金花夫人,这是那沈木风叫你如此做的么?”   萧翎抬头看去,只见宇文寒涛手中抓着一条半尺长短的蜈蚣。   金花夫人淡淡一笑,缓步走了回去,道:“不要紧张,服我一粒解药就好,这蜈蚣毒性虽重,但你宇文先生的内功精深,想来至少也要半个时辰之后,才能发作。”   宇文寒涛松开右手五指,那蜈蚣寸寸断裂,撒落地上。   原来,他被蜈蚣咬了一口,才生警觉,回手一抓,捏碎了那满身奇毒的蜈蚣。   百里冰道:“这女人好生恶毒……”   萧翎横跨一步,挡在百里冰的身前,道:“冰儿,坐观其变,等待机会。”   宇文寒涛尽量保持着平静的神色,道:“夫人乃大有名望的人,想来不会谎言相欺……”语声较高接道:“可是沈木风授意夫人施放毒物,咬伤在下的么?”   金花夫人笑道:“不用扯上那沈大庄主,我的蜈蚣咬伤你,只有我能解救。”探手取出解药,托在掌心,缓缓递了过去。   宇文寒涛取过解药,吞了下去,冷冷说道:“夫人不让在下为那毒物咬死,岂不是留下了一个大患么?”   金花夫人摇头娇笑道:“你宇文寒涛和我为敌,还算不得大患。”   宇文寒涛嘿嘿冷笑数声,不再多言,盘膝闭目而坐。   金花夫人咯咯大笑一阵,道:“宇文兄,最好能暗中运气试试,也许那蜈蚣之毒,尚未除尽。”   宇文寒涛有似老僧入定一般,任那金花夫人冷嘲热讽,始终是一语不发。   双方对峙了半个时辰之久,宇文寒涛一直不言不语,金花夫人似是自觉无趣,突然起身而去。   宇文寒涛待那金花夫人背影消失,睁开双目,举手对萧翎一招。   萧翎缓步行了过来,道:“宇文先生,有何吩咐?”   宇文寒涛道:“不管你是何身份,在下已决定信任阁下,和你合作。”   萧翎道:“彼此生死同命,合则大增生机。”   宇文寒涛道:“我已找出那禁宫之门,但不知阁下是否真有禁宫之钥?”   萧翎道:“此时此情,在下为何还要欺骗先生。”   宇文寒涛道:“好!咱们等到天色入夜之后,开那禁宫之门。”   萧翎道:“先生有把握能够找到么?”   宇文寒涛道:“八成不会有错……”停了一停,又道:“咱们唯一的生机,就是借那禁宫机关对付沈木风等。”   萧翎道:“先生的毒伤如何?”   宇文寒涛道:“不要紧,禁宫未开之前,沈木风绝不会取我之命。”   萧翎道:“此刻先生的一举一动,恐都已在他们监视之中,在下也不便和先生交谈了。”缓步退回原位。   夕阳西下,西方天际间映起了绚烂的晚霞。   沈木风匆匆行来,直趋宇文寒涛身前,道:“宇文兄,兄弟适才打坐入定,醒来才闻金花夫人毒物伤了阁下,此刻伤势如何?”   宇文寒涛微微一笑,道:“金花夫人身上毒物溜出,咬了在下一口,想来必是无意,在下已服过解药,这一阵坐息,已经大觉好转,不妨事了。”   沈木风道:“天色已快要入夜了,宇文兄也该回到石室中去休息一下,等明晨再来推算那禁宫门户吧。”   宇文寒涛道:“不用休息了,兄弟身上还有一点蜈蚣余毒未除,必得再坐息一阵,也许夜对星辰,由静生悟,会找出禁宫门户。”   沈木风道:“宇文兄这等劳碌,倒叫沈某难安了。”   宇文寒涛道:“兄弟理当效劳……”轻轻咳了一声,接道:“大庄主最好能手谕下属,如是无甚要事,别来惊扰在下。”   沈木风道:“兄弟立刻遵办,宇文兄身体要紧,不可太过劳累。”   宇文寒涛淡淡一笑,道:“大庄主这等关心区区,在下是感激不尽。”   沈木风道:“好说,好说。”转身大步而去。   宇文寒涛微启双目,望着沈木风的背影消失之后,才真的闭上双目,运气调息。   天色逐渐的黑了下来,四周景物,都蒙上了一层黑雾。   萧翎心知此刻关系很大,必须以最大的忍耐力,等待机会,尽管心中焦急如焚,但却静坐不动。   百里冰在萧翎身侧,虽然露宿荒谷,心中却是充满着甜蜜、欢愉,脸上笑意时现。   直到初更过后,二更将至,宇文寒涛才缓缓站起身子,他经验广博,老谋深算,背起双手,若无其事一般,先在四周溜了一周,不见有监视之人,才绕到萧翎身侧,低声说道:“可以动手了。”   萧翎早已知他行来,故意装的如梦初醒一般,揉揉眼睛,道:“什么时候了?”   宇文寒涛道:“已近二更。”   萧翎四顾一眼,道:“先生可曾算出门户所在么?”   宇文寒涛答非所问的道:“那禁宫之钥现在何处?”   萧翎道:“现在区区身上。”   宇文寒涛伸出右手,道:“拿给我。”   萧翎抬起头看看天色,说道:“在下想起来了,应该先点先生一处奇穴,万一事情有变,顾不得时,再点先生奇穴,将大损先生身体。”右手扬动,点了宇文寒涛一处奇穴,再挥手拍活了他早先被点的穴道。   宇文寒涛肃立不动,直待萧翎停手之后,才缓缓说道:“阁下别忘,此刻你是和我合作。”   萧翎淡然说道:“进入禁宫之后,在下就解开先生的穴道。”   宇文寒涛道:“沈木风故示大方,未在四周安排下监视咱们之人,那并非无人监视,只要咱们有所行动,他一样立时可得报告。”   萧翎道:“因此,咱们才应该精诚合作,共渡难关,不可勾心斗角。”   宇文寒涛道:“咱们的时间已经不多了,如若你没有禁宫之钥,那是无疑告诉沈木风禁宫门户的位置所在了。”   萧翎道:“先生只要不找错所在,那就不会出错。”   宇文寒涛目光一掠百里冰,道:“这一位姑娘呢?”   萧翎心中暗道:此人果然厉害,早已瞧出了冰儿是女扮男装了。他既说的平淡,我也不用有何惊奇之感,当下平平淡淡一说道:“自然是一起去了。”   百里冰微微一笑,也不接言。   宇文寒涛一面举步而行,一面说道:“如若事情万一生变,被那沈木风擒住咱们,两位是必死无疑了。”   萧翎道:“你呢?沈木风难道会放了你?”   宇文寒涛道:“他不会放我,但也不会立刻杀我,那是比两位的生机大的多了。”   萧翎道:“先生有此想法,那该放心才是。”   谈话之间,已到小河旁侧的崖壁之下。   宇文寒涛道:“如若在下想的不错,那禁宫之门就在那一道喷泉之上。”   萧翎想到那水中映现出来的飞鹰,盘蛇,和日光照射的角度,似是甚有可能,说道:“但愿先生想的不错。”   宇文寒涛道:“应该是不会错了。”   萧翎道:“在下上去瞧瞧,两位在此地等我片刻。”   宇文寒涛道:“慢着。”   萧翎道:“宇文先生还有什么话说?”   宇文寒涛道:“咱们站在此地,纵然被沈木风发现,还有辩答余地,如若你向壁间游去,而被他发现,那就不好解答了。”   萧翎道:“先生一样有答辩余地,除非你不愿答辩……”   宇文寒涛接道:“但阁下上去亦无大用,找不到禁宫门户,岂不是白费了一番心血么?”   萧翎道:“先生之意呢?”   宇文寒涛道:“把禁宫之钥交给区区,由在下上去瞧瞧。”   萧翎道:“咱们一起上去如何?”   宇文寒涛道:“好!”施展壁虎功,向上游去。   百里冰低声问道:“大哥,我呢?”   萧翎道:“一起游上去吧!”   百里冰点点头,急向壁上游去,这一片石壁不但陡如刀削,而且雨打水淋,生了甚多青苔,除了施展壁虎功外,别无攀登之法。   游行约五丈左右,宇文寒涛已感不支,喘息之声,十分沉重。   萧翎暗运内力,游速突然加快,眨眼间越过了宇文寒涛。   原来,他想找到一块突岩,稳住自己,再助那宇文寒涛一臂之力,是以,双手四下伸动乱摸。   突然间,右手探空,似是崖壁之间,有一处突然向内凹入。当下五指向内一探,身子陡然升起,登入那凹入的壁间。   这时,宇文寒涛的喘息之声,愈来愈重,萧翎来不及仔细瞧看这凹入的山壁形势,双足倒挂在那凹壁的边缘之上,身子倒垂而下,右手抓住了宇文寒涛的衣领,用力一提,生生把宇文寒涛提了上来。   这时,百里冰也已游上凹壁。   宇文寒涛长长吁一口气,瞧了萧翎和百里冰两眼,心中暗道:这两人不知是何身份,武功似都在我之上,竟没有些微喘息之声。   萧翎低首下看,夜色中无法看清谷底景物,约略估计,距平地约在六丈左右。   但闻宇文寒涛低声说道:“果然如此。”   萧翎道:“什么事?”   宇文寒涛道:“在下亦曾想到,如若那禁宫门户,在这崖壁之上,那门户之处,应该有一个落足之处。”   萧翎道:“先生之意是说,那禁宫门户,就在这左近了。”   宇文寒涛道:“理该如此才是……”   伸手在壁间摸了一阵,接道:“这一片凹壁,深度不过一尺,高不过七尺,横宽也不过六尺左右,只可容三五个人在此停身,而且还得有着很好的武功才成,这形势,自非天成,那是人工开凿的了。”   萧翎道:“在这悬崖峭壁之间,开了这么一个凹壁,那人的用心何在?”   宇文寒涛道:“有一处停身所在,以便开启那禁宫之门。”   萧翎道:“先生之意,可是说那禁宫门户,就在左近了。”   宇文寒涛道:“不错……”   伸出右手接道:“拿来吧!”   萧翎道:“拿什么?”   宇文寒涛道:“禁宫之钥!”   萧翎缓缓从怀中摸出禁宫之钥,道:“先生可否告诉在下,那门户之处?”   宇文寒涛道:“暗夜之间,如何能够看到……”   语声微微一顿,接道:“如若在下见到那禁宫之钥,或可启示那启门之法,对寻找门户之事,大有帮助。”   萧翎心中暗道:他如是真肯启开门户,带我等行入禁宫,此钥交他,亦是无妨的,但如是他改了心意,将禁宫之钥交付于他,那可是太过冒险了,心中念转,淡然说道:“钥在我手,先生仔细瞧过就是了。”   宇文寒涛凝目瞧了一阵,道:“此刻此情,阁下还不相信在下么?”   萧翎道:“防人之心不可无,在下不得不防先生一着……”   话未说完,突闻沈木风那沙哑的声音,传了上来,道:“宇文兄,找到了禁宫门户么?”   语音清晰,就在几人停身的崖壁之下。   宇文寒涛冷冷的瞧了萧翎一眼,低声说道:“阁下究竟是何身份?”   萧翎道:“先应付沈木风吧,开了禁宫门户,在下立时以真实姓名见告。”   宇文寒涛高声说道:“尚未寻得,却叫沈大庄主关心了。”   沈木风道:“宇文兄要小心了,别要失足摔了下来。”   宇文寒涛道:“此地十分安全,不劳沈大庄主费心。”   沈木风道:“可要兄弟下令燃起火炬么?”   宇文寒涛道:“不用了,兄弟要勘查那禁宫门户所在,大庄主最好别再惊扰兄弟。”   言罢,双目凝神,果然在崖壁间找了起来。   但见火光一闪,那悬崖之下,突然亮了一支火炬。   那火炬乃是特制之物,点燃之后,火焰高达两尺多,照明之力,十分强烈,方圆数丈内竟然一片通明。   凝目望去,只见那崖壁之下,站着七八个人。   当先一人,正是那沈木风,身侧环随着四川唐门唐老太太、金花夫人、周兆龙、剑门双英,和谷中四大监工之一的潘龙。   在几人身旁六七尺处,站着一个高大的壮汉,举着特制的火炬。   沈木风运足目力,借火炬之光,瞧了一阵,说道:“三位停身凹入壁槽之中,毫无掩护,如若沈某下令施展暗器攻击,宇文兄只怕无能抵拒了。”   宇文寒涛心中吃了一惊,暗道:他说的不错,如若他用强弓施袭,在这身不能转动的凹壁中,确实难以抵拒,尽管他心中害怕,表面之上却不得不保持镇静,缓缓说道:“在下尚未寻得禁宫门户,大庄主稍安勿躁才好!”   这几句话很简单,也正因它简单,才使那阴沉多疑的沈木风,生出了怀疑之心,一时间竟然是难辨真假。   萧翎心中亦是大为担心,如是那唐老太太,发出毒药暗器施袭,此情此景之下,实是无法闪避。是以,凝神下注,留心那沈木风的一举一动。   只听宇文寒涛说:“拿给我。”声音急促,若有发现。   萧翎右手一抬,把手中禁宫之钥,交给了宇文寒涛。   这当儿,突然响起了一声惨叫,传入耳际。   凝目望去,只见那四大监工之一的潘龙,身子直飞而起,撞击在峭壁上,砰然大震声中,倒摔在地上,显是那沈木风已然怀疑到萧翎和百里冰的身份,问到潘龙,潘龙应对不当,被那沈木风一掌击毙。   沈木风一掌毙了潘龙之后,突然一抖双臂,纵身而起,直升起两丈多高,高大的身躯,一和峭壁相触便贴在了峭壁之上。   就在那沈木风跃起的同时,金花夫人和唐老太太亦同时施展壁虎功,直向峭壁之上游来。   要知萧翎等停身之处,距那实地足足有六丈以上,纵然是身负绝顶轻功之人,也无法一跃而上。   剎时间,局势大变,一场惊险的恶战,即将展开。   萧翎忖度形势,恐怕已难免动手,当下决然说道:“先生尽管去找那禁宫门户,由在下等对付来人……”   语声微微一顿,又道:“冰儿,当心那唐老太太的淬毒暗器,和那金花夫人的身上毒物。”   说话之间,金花夫人和那唐老太太,已然游上三丈多高,距离三人停身之处,只不过两丈多远的距离,明亮的火炬下,已然可瞧清彼此面目。   百里冰右手从怀中摸出了两枚寒冰银针,扣在掌中,暗中提聚真气,聚在左掌,蓄势待发。   这位自小在父母呵护之下长大的姑娘,似是已知此刻处境,险恶无比,停身在身难转动的凹壁中,面对着当世武林中第一流的高手强敌,是以丝毫不敢大意,全神贯注敌人。   宇文寒涛左手握着密钥,双目仔细检视峭壁,并未为逼近的敌人分心,只因他心中明白,此刻唯一的生机,就是寻得禁宫门户,早入禁宫。   金花夫人、唐老太太,分由左右逼近,但两人虽不知萧翎和百里冰的身份,但想能够登上这片峭壁之人,绝非平庸之辈,是以,亦不敢太过逼近。   只见那唐老太太游近三人一丈四五尺处,停下了身子,左手探入怀中,摸出一把寒光闪烁的匕首,啪的一声,刺入峭壁之中,左手握着刀柄,吊住了身子,才冷冷说道:“宇文先生,那两位假扮工人的人,是何身份?”   宇文寒涛一面检视峭壁,一面说道:“在下可能在片刻之中,找出那禁宫门户,老夫人最好不要分扰在下心神。”   萧翎心中了然此刻形势,能多拖一分时光,就多一分找出禁宫门户的机会,要不是逼得人非出手不可,最好是和他们拖延时间,当下低声说道:“能不出手,最好不要出手。”   百里冰回过脸来,微微一笑,露出一排整齐细小的玉齿,似是对生死之事,漠不关心,毫无惊惶之情。   萧翎心中暗暗赞道:这丫头年纪不大,胆气却是豪壮得很。转眼看去,只见那金花夫人左手贴在石壁之上,右手却取出了一个玉盒,盒子盖已然半开。   萧翎认出那玉盒之中,正是金花夫人最为心爱,也最为恶毒的毒蛇白线儿,大约她心知自己停身在峭壁之上,动起手来,太过凶险,准备施用白线儿对付敌人。   向下看去,只见沈木风缓缓游了上来,停在脚下丈余之处。这三人,因为未明萧翎和百里冰究竟是何人所扮,心中亦有所惧,不敢太过逼近。   这时,悬崖下,又燃起了一支火把,光亮更为强烈,六七个大汉如飞而来,肩上扛着木桩绳索,显然是想结扎木梯。   萧翎打量了一下形势,心中暗道:在未结成木梯之前,他们要施用壁虎功贴在峭壁上,如若动起手来,论处境对我有利,这凹壁虽有尺许深浅,总是双足落在实地上;但那唐老太太的暗器,和金花夫人的一身毒物,在这等险恶境遇,无法纵跃闪避,威势增强何止十倍,此时此境,只有先行设法稳住金花夫人,她如肯不放毒物,倒减去不少威胁。   心念一转,施展传音之术,对金花夫人说道:“姊姊别来无恙,小弟萧翎在此。”   明亮的火光之下,只见金花夫人,脸上闪掠过一抹惊异之色,微微一笑,抬头望了萧翎一眼。   萧翎看她笑容之中,充满着柔和,心知她旧情仍深,大半不会再施下毒手,心中轻松不少,亦可集中精神对付沈木风和唐老太太了。一面低声对宇文寒涛道:“宇文先生,在他们木梯未结好之前,局势对我有利,在下自信可以对付他们攻袭,如等他们结好木梯,双足有了踏实之物,那就很难对付,因此,先生最好能在他们木梯还未结好之前,找出那禁宫门户。”   宇文寒涛还未来得及答话,耳际间已响起那沈木风的声音,道:“宇文兄,找到了那‘禁宫’门户么?”   宇文寒涛回目望去,只见沈木风停身之处,距自己不过一丈多远,以他那沉厚的内功论,指风,掌力都可以及得,心中大为震骇,口中不自主地应道:“还找不到。”   沈木风突然一提真气,身子又向上升了数尺。   距三人停身石壁,不足一丈距离。   萧翎脑际灵光一闪,突然警觉到沈木风的用心,似是想借说话之机,逐渐接近,以便设法攀住凹壁,以他武功而论,如若被他掌指搭上这凹壁的边缘,再想逼他下去,那就不是易事了,当下暗中运足掌力,悄然发出一掌。   一股暗劲,掠壁而下。   一代枭雄沈木风,果然非同小可,眼观四路,耳听八方,看萧翎手掌轻轻一挥,已然心生警惕,急急向旁侧游去。   但他应变虽已够快,仍然被萧翎的掌风掠着衣服扫过,震得衣服波动,如非他早生警觉,势必被萧翎这一掌,击落峭壁不可。   沈木风避开一掌之后,高声说道:“阁下什么人?”   萧翎冷笑一声,默不作答。   沈木风目光一掠唐老太太和金花夫人道:“两位尽管施下毒手!”   唐老太太应声出手,右手一扬,三点寒星,疾向几人停身之处飞来。   萧翎右手一扬,遥发出一记劈空掌力,袭向那唐老太太,也同时横跨一小步,迎着唐老太太打来的三点寒星,一扬左掌,抓了过去。   武林中很多高手,自恃手法巧妙,伸手接人暗器,虽然不少,但大都限于长箭、钢镖之类的暗器,对细小暗器,很少有人敢接或敢伸手去拨,接四川唐家的淬毒暗器,那更是匪夷所思了。   但闻几声卜卜的轻响,那三枚激射而来的寒星,尽为萧翎的掌势击落。   唐老太太左手抓住匕首柄上,身子十分稳妥,看萧翎竟然用手掌拨打自己的暗器,心中暗自冷笑,高声说道:“老身那三枚三棱追命梭,棱角尖利,尾有须刺,上面剧毒,强烈异常,中毒之处,色呈紫红,一盅热茶之后,那毒性就开始发作,半个时辰内,全身瘫痪,消失了抗拒之力,三个时辰内毒攻内脏而亡,除了我们唐家的独门解药之外,当世再无人能够治疗。”   萧翎手上早已戴上了千年蛟皮手套,刀剑难伤,四川唐家毒药,虽然恶毒,但萧翎的心中,却是笃定的很,击落暗器之后,紧傍宇文寒涛而立。   沈木风高声喝道:“你是什么人?”   萧翎心知这等击落暗器之后,可能启动那沈木风的怀疑之心,但形势逼人,是无可奈何的事了。   他的心中明白,此刻如若多说一句,就多上一分暴露身份的可能,最好的办法,就是不理那沈木风的喝问,微闭双目装作运气抗毒的样子。   只听唐老太太说道:“他已为老身暗器上剧毒所伤,片刻之后,即将毒发身亡,此刻咱们不用冒险抢攻了。”   沈木风心中的怀疑,本来很重、听得唐老太太这么一说,再看萧翎那副模样,果然是中毒一般,心中怀疑,登时大减。   金花夫人星目圆睁望着萧翎,心中怀疑不定,不知他是否真的受伤。   百里冰情绪激动,低声说道:“大哥,伤的很重么?”   萧翎看她焦虑之情,心中大感不忍,只好暗施传音之术,道:“我未受伤,但此刻拖延时间,对我有利,能拖一刻是一刻了。”   沈木风双目神凝,注视着萧翎的一举一动,看他口齿启动,知他在施用传音之术谈话,心中疑念又起。   百里冰知萧翎并未受伤,芳心大慰,平和的望了唐老太太一眼,暗道:哼!早晚要你尝尝我寒冰银针的厉害。   突然间,峭壁中响起了一阵隆隆之声,整个的峭壁,都似在开始晃动。   萧翎回顾了宇文寒涛一眼,道:“先生……”   宇文寒涛忍不住心中狂喜和激动,纵声大笑道:“哈哈,哈哈,我开启了禁宫之门!”   这几句话,字字如巨雷贯耳一般,听得那沈木风全身一颤,几乎提不住真气而落下悬崖。   唐老太太抓住匕首柄的左手一加力,身子陡然直飞而起,直向几人停身之处抢来。   百里冰娇躯一侧,左手疾发一掌。   唐老太太年纪虽已老迈,满头白发,但武功实是不弱,加上她阅历丰富,临敌应变机智,又非年轻人能够及得,眼看百里冰一掌击来,立时一沉真气,身子陡然向下落去。   要知她身子悬空,全无着足借力之地,纵然武功强过对方,也不宜硬接对方掌势。   百里冰发出的掌力甚强,一股掌风,呼的一声从那唐老太太的头顶之上掠过。   这时,沈木风、金花夫人,都以极快的速度,直向三人停身凹壁之处游来。   萧翎担心那宇文寒涛自己进入禁宫之后,再关上禁宫门户,全神贯注在宇文寒涛身上,无暇分心旁顾。   百里冰一掌击退了唐老太太,正待再落掌力,拦击沈木风向上冲游之势,陡觉一股掌力,袭向了前胸。   目光一转,只见那发掌之人,正是唐老太太。   原来,那唐老太太身子向下沉落时,竟然借势一个大转身,双足足尖,勾住凹壁边缘,百里冰分心旁顾,未曾留心,被她挺身而起,先攻一掌。   在这尺许深浅悬崖凹壁之上动手,双方又都是武林中第一流的高手,先机之争,极为重要,唐老太太攻出的一招,势关她能否立足凹壁及生死存亡,自是凌厉恶毒异常。   百里冰正待发掌击向那沈木风,却不料唐老太太跃起攻来,匆忙之间,急急挥手拍出一掌,封挡攻势。   唐老太太是何等老辣人物,眼看百里冰掌势奇厉,守中蕴攻,招术之奇,竟是生平仅见,竟然把自己攻出的一掌封住,双方相处形势不同,唐老太太纵然有着深厚的内功,也不敢硬接百里冰这一掌。当下掌势突然一沉,右手并指如戟,点向百里冰京门要穴,左手却疾向萧翎抓去。   那京门大穴,乃人身要穴之一,如被点中,不死亦要重伤。   情势迫人,百里冰不得不转动娇躯,避开她这一击。   唐老太太一提真气,竟然藉势登上了凹壁。   萧翎及时警觉,回手拍出一掌。   唐老太太身子还未站稳,萧翎的掌势,已然逼到。   她来不及思索如何才能躲去萧翎侧袭而来的一掌,本能的伸手硬接一击。   萧翎取位有利,掌势是由内向外击出,唐老太太落足未稳,仓促出手,两掌接实,响起了一声如击败革的轻震。萧翎掌心内力涌出,直逼过来。   唐老太太虽然尽力想稳住身子,但却无法如愿,只觉双腿一软,直向峭壁下面摔去。   火炬照耀中,萧翎看到了唐老太太那满头萧萧的白发,脑际却浮现出唐三姑娘的形貌,陡然间转变心念,右手一伸,抓住了唐老太太的左臂,向内一带,竟然把直向峭壁之下坠落的唐老太太,生生给拉了起来。   这一下,大出那唐老太太的意料之外,不禁一呆。   萧翎一把带上了唐老太太,左手已紧随着疾落一掌,击向沈木风。   这时,沈木风已然游近凹壁数尺之处,举手就可搭在凹壁边缘之上,萧翎掌力,及时而至。   原来,那沈木风老奸巨猾,先让那金花夫人加速游上,百里冰眼看萧翎一掌,把唐老太太打下了峭壁,这时全神贯注金花夫人身上,疾发了一掌,击向金花夫人,沈木风却借势施出全力,直向三人停身之处游来。   这都是在眨眼之间发生的事情,几乎是同时发动,斗智斗力,波滴云诡。   沈木风疾提真气,左手疾快绝伦的一伸,抓住了凹壁边缘,右手一杨,接下了萧翎劈来的一掌。   只觉对方掌力强猛,几乎被震得松手落下悬崖,才知对手,武功高强如斯,一面暗运金刚指力,左手五指,紧入石壁之中,身子向一侧荡起,卸去了萧翎一部分掌力。   这当儿,金花夫人却被百里冰发出的一掌,震的内力松懈,直向峭壁下面落去。   萧翎目光一掠金花夫人,右手同时紧扣了唐老太太的脉穴,横跨一步,抬起一脚,直向沈木风左手之上踏去。   以萧翎的雄厚内力而言,这一脚如若踏中了沈木风的左手,势必把沈木风指骨踏碎不可。   但老谋深算的沈木风,接得了萧翎的掌力之后,已知遇上劲敌,决心冒险抢登凹壁,借这荡起的身子,左手再一加力道,身子突然向上飞起。   萧翎左脚踏下,那沈木风左手已然离开了石壁,也就不过是毫发之差,萧翎一脚踏空。   这时,山腹中传出的隆隆之声,已然停止,在几人停身的凹壁间,出现了一道高可及人,宽约三尺的门户。   宇文寒涛一低头,当先进入了石门之中。   萧翎心中大急,说道:“冰儿,快进入石门之中。”   百里冰和那石门之间,隔着了萧翎和唐老太太,在这不足一尺的停身之地,一时间,竟是想不出越渡之策。   其时萧翎话说出口,已当先向那石门之中奔去。   唐老太太被萧翎拖住腕脉,随后就进入了石门之中,萧翎救了唐老太太,又不便再把她推下悬崖,一时之间,想不出处行之法,也无暇多想,只好随手把唐老太太拖入了石门之中。   抬头看去,洞中一片幽暗,那宇文寒涛,早已走的不知去向。   只听百里冰的娇柔之音,恃了过来,道:“大哥啊!你在那里?”   其实两人相距不过丈余,只因洞中黑暗,百里冰瞧不到萧翎停身之地。   萧翎道:“冰儿,在这里,快些过来。”   百里冰放步奔了过来。   萧翎低声说道:“唐老夫人……”余音还未出口,突闻呼的一声,一条人影,冲了进来。   只看那高大的身躯,快速的身法,已知来人是沈木风。   萧翎举手点了唐老太太两处穴道,正待发掌击向那沈木风,百里冰已抢先出手,娇叱一声,扬手打出了两枚寒冰银针。   沈木风虽尚不知两人真正的身份,但却已知晓,两人武功高强,早已严作戒备,他内功深厚,百里冰一扬右手,已自警觉,右手一挥,寒光闪闪,两枚银针,尽为击落。   萧翎凝目望去,只见那沈木风手中,已多了一把寒光闪烁的短剑,当下疾发两掌。   两股暗劲,直涌过去。   沈木风右手挥动,接下萧翎两掌,冷冷说道:“阁下究竟是何身份?”   萧翎冷笑一声,应道:“在下不攀友,用不着通名报姓。”   但见人影一闪,又是一人冲入石门。   萧翎处在暗中,看的真切,来人正是金花夫人,心中暗道:这石门如不关闭,百花山庄中人,越来越多,那可是大大的麻烦事了。   原来,那金花夫人跌下峭壁,却被周兆龙及时接住未曾受伤,立时重又游上峭壁,此番无人出手阻挡,很快的游近石门,进入禁宫。   沈木风纵声大笑,有如伤禽怒啸,山洞中回音震耳,长鸣不绝。   萧翎附在百里冰耳边说道:“冰儿,这沈木风武功高强,不可硬接他的拳、掌攻势。”   他心知百里冰自幼在父母娇惯之下长大,以冰宫公主之尊,为所欲为,怕她任性出手,和那沈木风作生死之搏,先予相劝,防患未然。   百里冰只感到被萧翎紧握的玉手上,一股热力,直传内腑。心中又羞又喜,当下柔声说道:“我听大哥的话,不和他正面动手就是。”   语声甫落,突闻得一阵轧轧之声,那开启的禁宫之门,突然关了起来。   四面坚壁的甬道中,原有透入的微弱天光,至此全部消失,洞中更显得黑暗如漆。   但闻宇文寒涛的声音,由洞内传了出来,道:“昔年武林十大杰出高手,都被关入这禁宫之中,但却无人能破此洞门而出,这禁宫门户的坚牢不难想而知了……”   话至此处,突见火花一闪,亮起了一支火折子。   幽暗的石洞,更是火光强烈,明亮。   萧翎转眼望去,只见宇文寒涛停身之处,距自己不过两丈左右,是一处叉道所在。   原来,这条石洞,在宇文寒涛停身处,一分为二,分由左右转去。   沈木风停在距萧翎丈余左右处,金花夫人紧随在沈木风的身后。   萧翎放开了百里冰的玉手,心中暗作盘算,道:这宇文寒涛明知沈木风可以轻易杀死于他,也知非我和冰儿之敌,竟敢高举火折子,现出身来,想来必已心有所恃……。   只见沈木风望了那躺在地上的唐老太太一眼,冷冷说道:“宇文寒涛,你先背弃了咱们相约之言,那约言已无束缚的力量,我随时可以出手杀你!”   宇文寒涛哈哈一笑,道:“洞中黑暗,我宇丈寒涛尽可逃避,为何要现出身来呢?”   沈木风冷笑一声,道:“你可是料定了我沈某人不会杀你么?”   宇文寒涛摇头说道:“就算我宇文寒涛依照了约言而行,但你沈木风在禁宫事过之后,仍然会取我之命,飞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古有明训,以你沈大庄主的为人,烹走狗,藏良弓,自是当之无愧了。”   沈木风道:“但我此刻,随时可取你之命,不知你有何好法抗拒?”   宇文寒涛笑道:“在下相信你沈大庄主之命,比起我宇文寒涛来,自然重要的多了。”   沈木风冷笑一声,道:“我不解你言中之意。”   宇文寒涛道:“你沈大庄主虽然是一代枭雄,但比起昔年那十大杰出高手如何?以他们十人合力之能,尚无能出得禁宫,何况你沈木风一个人了?”   沈木风道:“你呢?”   宇文寒涛道:“在下么?自然是来去自如了,你如杀死我宇文寒涛,也难免饿死在这禁宫之中,其间不过是五十步和百步之别了。”   萧翎心中暗道:好啊!你骗去我禁宫之钥,开启了禁宫之门,只不过说是侥幸而已,竟然会吹起大牛来了。   心中忖思:口中却未点破,因此刻禁宫的形势,十分微妙,那宇文寒涛防备那沈木风的用心,尤过对己,留下他这个老奸巨猾的人,处处可和沈木风互斗智慧,彼此锋芒相对,自己获益不浅。   但闻沈木风冷冷说道:“难道你不怕出了禁宫之后,我再杀你?”   宇文寒涛道:“那是以后的事了,求人不如求己,届时,我也许已想出对付你沈大庄主的妙法了,此刻,在下想先和你沈大庄主谈谈眼前的事。”   沈木风道:“好!沈某人洗耳恭听。”口气之中,已无咄咄逼人味道。   宇文寒涛目光一掠萧翎和百里冰,道:“这两位是何许人?大庄主认识么?”   沈木风摇摇头,道:“这两个不是我百花山庄中人,但是何身份,在下还未了然。”   宇文寒涛道:“大庄主觉着他们的武功如何?”   沈木风道:“可当得高强二字。”   宇文寒涛淡淡一笑,道:“这么说来,大庄主已经和他们动过手了?”   沈木风道:“区区和他对过两掌。”   宇文寒涛道:“那很好,咱们目下该是个鼎足三分之局,不知几位高见如何?”   萧翎心中拿定主意,非不得已,绝不说话,也绝不有所承诺。   沈木风望了望萧翎,道:“宇文兄之意,可是把咱们六人分成三足分立?”   宇文寒涛道:“不错,唐老太太,金花夫人,和沈大庄主三人一派,他们两人一组,区区在下嘛,一个人一派了。”   沈木风冷笑一声,道:“我明白了,宇文兄一人一组,可得禁宫中遗物三分之一,我们五人分三分之二,宇文兄不觉太过贪婪一些么?”   宇文寒涛道:“那总比死在禁宫好些,在下绝不信那武林十大杰出高手,能在这幽暗的山腹中,活了几十年。”   萧翎心中暗道:不论何等高强的武功,也无法在这山腹中长住下去,何况我和小钗姊姊之约只有三个月的时间……。   只听宇文寒涛高声说道:“诸位如是不同意在下的意见,尽管另提高见。”   萧翎想到约期无多,实不能在禁宫多留,先行点头答允。   沈木风一看萧翎点头应允,冷笑一声,道:“就算我沈某人也答应了,不过,在下料你也无能保护取得之物。”   宇文寒涛道:“那是以后的事了,至低限度,在未离禁宫之前,咱们三人是一个平等之位。”   沈木风突然向前抓起唐老太太,拍活了她几处被点的穴道。   唐老太太睁开双口长长吁一口气,睁开眼睛望了萧翎一眼,欲言又止,缓缓退到了沈木风的身后去。   宇文寒涛举着火折子行了过来,一面高声说道:“眼下咱们三组之中,以你沈大庄主的实力最强,人数也最多,但如沈大庄主把在下逼向他人,那就是三对三的局面了。”   谈话之间,人已行到了萧翎的身前。   这时,一支火折子刚好烧完,火焰一闪而熄。   石洞中突然间黑了下来。 第十六章 现奇迹各得异宝   但闻拍拍两声轻响,一股强猛的旋转之力,飘起了宇文寒涛的衣袂。   宇文寒涛心中大急,急忙向后跃退了三步,重新晃燃了一支火折子。凝目望去,所有的人,都站在原地未动。   原来,沈木风气那宇文寒涛不过,希望先行把他生擒,再对付萧翎等两人,杀了两人之后,再迫使宇文寒涛就范,早已想好了办法,准备在宇文寒涛火折子熄去之后,陡然出手。是以,一直盯着宇文寒涛手中的火折子。   却不料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萧翎一直在留心着沈木风,看他神色,已知他要对那宇文寒涛施下毒手,随时暗中运气戒备。   果然,那火光一熄,沈木风立时以快速绝伦的身法,悄然欺来,伸手向宇文寒涛抓去。   但萧翎洞察先机,就在沈木风欺身而上的同时,横身拦住了去路。   因为火光熄去不久,两人目力都还无法适应洞中黑暗,全凭记忆和敏锐的耳力,听风辨位,对了两掌。   沈木风心中凛然,暗道:什么人武功如此高强。知己无法得逞,急急向后移动退回原位。   萧翎也随着悄然退回原位。   宇文寒涛晃然火折子时,两人都已经退回了原来的地方。   宇文寒涛打量沈木风和萧翎一眼,缓缓说道:“如若诸位都不想死,那就别再存伤害在下之心。”   轻轻咳了一声,道:“在下带路,诸位请随我身后。”大步向前行去。   萧翎、百里冰、沈木风、金花夫人等,依言而行,紧追在宇文寒涛身后。   行到那岔道所在,宇文寒涛突然向左面转去,萧翎等也只好随他折转入左面石道而行。   又行数十丈,景物突然一变。   只见数尺宽窄的石道,突呈开阔,成了四五丈方圆一片平地。   宇文寒涛从怀中摸出了一支火烛,燃了起来,光亮大增,以几人目力,已可见四面景物、形势。   萧翎心中暗道:这人果然老谋深算,竟然带有照明的火烛。   四面看去,只见那周围石壁上建凿有很多石室,暗中一数,竟有六间之多。   每一座石室都有一扇铁门,三座铁门紧闭,三座铁门半掩半启。   沈木风轻轻咳了一声,道:“宇文兄,这几间石室,想来定是那巧手神工包一天替那十大杰出高人安排的住宿之处了。”   宇文寒涛道:“在未进室中察看之前,兄弟也无法说出室内景物……”   语声顿了一顿,接道:“有一件事,兄弟不得不事先说明,包一天建筑这座禁宫,乃是他毕生心血的结晶,不是兄弟危言耸听,这座禁宫中每一处地方,只怕都有着巧妙的机关,一不小心,即将为那机关所困,诸位最好行动之前,让兄弟领先带路。”   沈木风道:“如果那室中有什么珍贵之物,宇文兄即可自行先取,余下宇文兄不要之物,再给我等分用。”   宇文寒涛冷冷道:“如若论武功,在下非你们双方之敌。”   沈木风接道:“但宇文兄却自恃精通机关、建筑,控制了禁宫出入之门,迫使咱们就范,听候宇文兄之命。”   宇文寒涛道:“在下决无此心,也不似你沈大庄主那般贪心,三足鼎立,各取所得,必求公平。”   沈木风道:“如若这禁宫之中,确有异物,但也未必能价值相等,一重一轻,又是如何一个公平之法?” 奇 书 网 w w w . 3 q i s h u . c o m   萧翎口虽不言,心中却是很赞同那沈木风的说法,暗道:这话倒是不错,物品价值既不相同,如何能公平分取呢?   宇文寒涛似是已然猜到萧翎心中所思,目光转动,缓缓由沈木风脸上转到了萧翎脸上,说道:“此刻阁下心中所思,只怕与那沈大庄主一般模样了,禁宫存物各不相同,如何使三人所得相等?”   萧翎点点头,却未多言。   沈木风道:“宇文兄如无高见,在下倒有一个办法。”   宇文寒涛道:“好!那就请沈大庄主先说。”   沈木风道:“咱们把取得之物,放置一处,宇文兄既与咱们分居三个组织,那就不妨各自派出一个人,在同一距离,同一号令之下,各自动手去抢,何人抢得,那物品就归何人所有。”   宇文寒涛仰天打个哈哈,道:“你沈大庄主的武功,强过在下,这位不肯暴露真正身份的兄台,武功也比咱们高强,何况,沈大庄主加上唐老太太、金花夫人,共有三人,这位兄台也是两位合伙,区区么?只有一人,势不均,力不敌,众寡不同,动手去抢,岂能算得公平么?”   沈木风冷笑一声,道:“不用兄弟之策,倒得请教宇文兄有何高见了?”   宇文寒涛道:“在下之意,是不斗智力,咱们各凭运气,取其所得。”   萧翎心中虽然想不通宇文寒涛心中所思,但却一直隐忍不言。   沈木风冷冷接口道:“宇文兄最好能说明白些,也好让在下一长见闻。”   宇文寒涛道:“和沈大庄主之见,大同小异,沈大庄主只是要收集禁宫中一切存物,在下却要先收集三件存物,然后,兄弟由袋中摸取制钱,多则三枚,少则一枚,两位轮番先猜,余下一数,算在下猜得之数,猜中之人,可以先由三件收集物品中选取一件……”   沈木风道:“还有两件,又应该那个先取呢?”   宇文寒涛道:“余下两人,猜拳分胜负,胜者先取。”   萧翎心中暗道:如是其中无弊,倒不失一个公平办法。   沈木风摇摇头,道:“这办法不好。”   宇文寒涛道:“那里不好了?”   沈木风道:“武林中斗智斗力,各逞豪勇,那有凭运气分取物品之理。”   宇文寒涛道:“有一件事在下必得再说明一遍,此刻,咱们的处境,是一个生死与共的局面,不论那一位暗算那一位,所有之人,都再难出这禁宫之门了,饿毙于斯,纵然得到禁宫之物,那又有何用呢!”   沈木风冷笑一声道:“如若你这法子不够公平,就是我沈某不杀你,别人也不会饶你。”   宇文寒涛道:“此刻,咱们三足鼎立之势,不但在下最为孤单,武功也最弱,不论你们那一方面出手,都可以置在下于死地,不过,除了在下之外,诸位却都无开启禁宫之能,这就是在下唯一的保障,除非诸位都想留下禁宫陪葬,那就另当别论了。”   金花夫人怒道:“宇文寒涛,我们不会笨得一下把你杀死。死亡虽不可怕,但活罪却是难受得很,我不信你是铁打金刚,铜浇罗汉。”   萧翎心中虽然很急,但却怕沈木风从声音之中听出自己的身份,只好默然不言。   沈木风望了萧翎和百里冰一眼,心中暗道:这两人不知是何许人物,好大忍性,竟然连一句话也不肯说。   心中念转,口中却说道:“好!沈某姑且答允。”   目光凝注在萧翎脸上,心中暗道:这一下,你总该说话了吧?   那知萧翎点点头,仍未言语。   宇文寒涛道:“好!既然诸位都答应了,那就各凭运气和胸罗的知识,各取所得了。”举步向一座半掩的铁门行去。   沈木风身子一侧,紧随在宇文寒涛的身后。   萧翎不甘示弱,急急举步,向前跨去。   沈木风暗动内力,膝盖一抬,疾向萧翎左腿风市穴上撞去。   他一直不闻萧翎开口,心中动疑,希望逼他讲话。   萧翎左手一沉,一缕指风点向沈木风右腿的血海穴,左腿踏出之势,依然不变。   沈木风如若不避伤害,固可一下撞中萧翎的风市穴,但萧翎这一指点中他血海穴,可能将使他右腿残废。   权衡利害之下,只有疾转右腿,避开一击。   萧翎行险求胜,迫得沈木风收腿相让,反而被萧翎占了先机,左腿先行落地,紧随在宇文寒涛的身后。   但那沈木风动作亦快,侧避过萧翎一指,立即又向前抢去,两人也就不过是一肩之差,同时紧随在宇文寒涛的身后。   宇文寒涛行近那半掩半闭的铁门前面,突然停了下来,道:“现在,咱们要选一人拉开铁门,进去瞧瞧。”   沈木风道:“宇文兄为何不肯出手?”   宇文寒涛哈哈一笑,道:“在下乃拥有禁宫存宝三分之一的人,万一门上有毒,使在下中毒而死,岂不是要便宜诸位么?”   沈木风道:“宇文兄之意呢?”   宇文寒涛道:“由你们两方中,派出一人,拉开铁门。”   沈木风道:“阁下看是那一方派?”   宇文寒涛道:“沈大庄主人数最多,自然应该由沈大庄主先派了!”   沈木风回顾唐老太太一眼,道:“有劳老太太拉开那半掩的铁门。”   唐老太太应了一声,缓步行到那铁门旁边,仔细瞧了一阵,突然探手入怀,取出一个皮手套,套在右手之上,拉开铁门。   沈木风低声问道:“门上有毒么?”   唐老太太道:“小心没大错,不论它是否有毒,老身带上防毒手套就是。”   宇文寒涛左手执着火烛,向里望去,只见一个身着锦袍,背插短剑的人,伏在一张石榻之上。   沈木风突然一侧身子,疾快的冲入石室,伸手一摸,那锦袍立时纷纷落下,露出一具白骨。那短剑深入骨架之中,火烛对映之下,可见那闪烁不定的寒光。   宇文寒涛道:“这人定是十大高手之一,被人由背后刺中一剑,逃入石室之中,伤势过重,伏向石榻而逝,那短剑历数十年不锈,定非寻常之物了。”   沈木风手握剑柄,拔下短剑,那一具人形的骨架,立时应手而散。   宇文寒涛重重咳了一声,道:“沈大庄主,这短剑也算咱们取得禁宫存物之一。”   沈木风冷冷说道:“可要交给你保管么?”   宇文寒涛道:“沈大庄主先拿着也是一样……”   语声微微一顿,高声接道:“咱们虽不知道此人是谁,但他是进入禁宫的十大高手之一,那是毫无疑问的了,见此一人,可知全豹,进入禁宫的十大高手,全都死在这禁宫之中了。”   沈木风举手挥动短剑,刺向铁门,寒芒过处,有如摧枯拉朽一般,直没及柄。   萧翎心中暗暗赞道:好剑啊!好剑,削铁如泥,断玉切金。   只听沈木风纵声大笑,道:“宇文兄,那禁宫之门,是铁打的还是钢铸,想它坚牢,也不过和这铁门一般,区区有此利器在手,那就不能再受宇文兄难出禁宫的威胁了。”   萧翎仔细看那短剑,大约一尺六寸,心中暗道:此剑不知是何名剑?埋入禁宫四十余年……   但闻宇文寒涛冷冷说道:“如若这一把利剑能够破开那禁宫之门,十大杰出高手,也不会困死于此了。”   唐老太太突然接口道:“据老身所知,当年十大高手,进入禁宫之时,共带有两把名剑,除了这把短剑之外,还有一把利剑。”   萧翎心中暗道:一个剑术精绝之人,如若再有一把削铁如泥的名剑相助,那真是如虎添翼了。   沈木风流目四顾了一眼,不见那短剑的剑鞘何在,纵声一阵大笑,道:“宇文兄如若你不逼我沈某过甚,沈木风还不愿冒险。”脸色突变森冷,缓缓接道:“如若宇文兄逼迫在下过甚,说不得,沈木风只好仗凭这支利剑,以试劈开禁宫之门了。”   言下之意,似是此剑已为他所有,刚才的约言,已若过耳边风。   宇文寒涛目光转注到萧翎脸上,道:“适才咱们相约之言,阁下是否准备遵守?”   萧翎点点头,仍然未说话。   沈木风一皱眉头,道:“这位兄台,可是不会说话么?”   萧翎瞪了沈木风一眼,仍不言语。   宇文寒涛道:“如若沈大庄主不肯遵守相约之言,那是逼迫在下倒向这位兄台,那就造成均势,成为三对三的局面了……”   目光一掠萧翎,接道:“只要这位兄台能够对付于你沈大庄主,动起手来,那就很难说鹿死谁手的了。”   萧翎心中暗道:此刻这沈木风十分狂妄,我如不设法震服他一下,只怕他心无所畏,当真要一意孤行了。   心中念转,耳际间却响起了沈木风的大笑之声,道:“这位兄台么?也许真是我沈某之敌,但未见这位兄台的真才实学之前,实叫在下难以甘心相信。”   萧翎突然行前两步,一掌拍在那铁门之上。   但闻砰然一声大震,那铁门之上,立时泛现出五个深陷的指痕。   萧翎手中戴着千年蛟皮手套,不畏受伤,这一掌,用足了全身气功,虽然那铁门上指痕深陷,但萧翎右臂却被震得一阵麻木,脸红气喘,好在他戴上了人皮面具,别人却无法瞧得出来,暗中运气调息了一阵,缓缓向后退了两步。   他一直不说话,但那沈木风知他不是哑巴,心中对他的忍耐工夫佩服至极,更有着一种莫测高深的感觉。   沈木风大步行了过去,仔细瞧了那铁门指痕一眼,道:“这位兄台的掌力很雄浑。”   宇文寒涛紧随着走了过去,瞧了一阵,道:“不错,不知沈大庄主是否有此能耐?”   沈木风仰天打个哈哈,道:“这指力深陷的分寸,不过千斤之力,我沈某人,自信能够做到。”   宇文寒涛道:“沈大庄主何不试试?”   沈木风摇摇头道:“这等气力,沈某人不愿无谓的消耗。”   宇文寒涛缓缓伸出手去,道:“大庄主,请把你取得短剑暂交在下保管,待收集三件宝物之后,咱们按约分配。”   沈木风沉吟了一阵,缓缓把手中宝剑递了过去,笑道:“先由宇文兄保管,也是一样。”   宇文寒涛接过短剑,道:“但愿沈大庄主能够遵守约言,使咱们能够平安退出禁宫。”   金花夫人望着那散去的骨架,道:“这人不知是何许人,看他身上的锦袍,生前一定是一位自负异常的人物。”   宇文寒涛道:“可惜,咱们无暇讨论这死者的来历身世。”右手执剑,左手掌烛,举步向另一处半掩的铁门行去。   群豪鱼贯随在他身后而行。   宇文寒涛行到那铁门之前停了下来,回顾萧翎一眼,道:“咱们机会均等,这一次由阁下开门,下一次就轮到区区在下了。”   萧翎心中暗道:纵然这座铁门上涂有剧毒,我也不畏惧。   大步行了过去,伸手拉开铁门。   在几人想象之中,第一座石室中既有尸体,这座石室之内,定有骷髅之类,那知这门内的石室中竟然一无所有。   宇文寒涛伸手把烛火探入石室中,瞧了一阵,仍然不见有何异状,突然自言自语地说道:“是啦!是啦……”   沈木风道:“宇文兄自言自语在说些什么?”   宇文寒涛道:“除了咱们适才见到那身着锦袍的一具尸体之外,也许咱们以后不会单独见到一具尸体了。”   沈木风道:“为什么?”   宇文寒涛道:“如若在下想的不错,进入这禁宫的十大高手将死之时,必然是群集一起,研究出宫之策……”   沈木风道:“那身着锦袍的人呢?为何单独死在一处?”   宇文寒涛道:“那人可能就是巧手神工包一天,他是群豪憎恨的对象,所以,单独死在一处。”   萧翎心中暗道:此人果然是聪明得很,如若能行入正道,不失为一代人杰。   只见沈木风微微点头,道:“宇文兄说得有理……”   仰天大笑三声,道:“我沈木风又发觉一个劲敌了。”   宇文寒涛道:“沈大庄主过奖了。”   沈木风轻轻咳了一声,道:“都是在下疏忽,忘了你宇文兄胸罗万有,博古通今……”   语声微微一顿,接道:“咱们可要再看看那一间半掩铁门的石室?”   宇文寒涛道:“沈大庄主尽管放心,兄弟出口之言,自然是铁案如山。”大步行向另一处半掩的铁门,伸出左脚一勾,铁门大开。   群豪凝目望去,石室果然是空无一物。   沈木风轻轻咳了一声,道:“现在,该设法开启那三处紧闭的铁门了。”   大步行到一处紧闭的铁门前面,举剑削去。   这短剑锋利无匹,一剑斩去,那门上铁锁立时应手而落。   沈木风道:“宇文兄小心了,万一室中有何埋伏,伤了你宇文兄,岂不是我们都要困死这禁宫之中么?”   宇文寒涛冷笑一声道:“如若我当真是不幸伤在那巧手神工包一天的埋伏之下,诸位生离此地的机会实是不大。”   说着话,伸脚一勾,开启铁门。   定神看去,只见那石室中一张石榻上,放着一支禅杖和一个檀木盒子。   沈木风突然一侧身子,快如掠波海燕一般跃入石室,右手一探,去抓那檀木盒子。   萧翎早已有备,捡了两枚石子,扣在手中,沈木风右手伸出,萧翎扬腕打出了一颗石子。   虽然一块山石,但在萧翎强劲的内力之下,那石子去若流星,带着一片呼啸之声。   沈木风及时警觉,右手一缩,那飞石袭打在石榻之上,啪的一声,碎成石粉,四下分飞落了一地。   萧翎打出石块之后,人也随着跃入石室,跟在沈木风的身前。   沈木风脸色杀气涌现,冷笑一声,击出一掌。   萧翎闪身避开,呼的还击一拳,拳风呼呼,威势猛恶。   沈木风右掌斜斜切出一掌,横斩腕脉。   萧翎右手一收,左掌拍出,仍用抢攻手法。   宇文寒涛大声喝道:“住手!”手执短剑,冲入室中。   他由室外奔入,萧翎已和沈木风对拆四招,双方势道,奇恶奇猛,变化快速诡异。宇文寒涛短剑摇挥,萧翎和沈木风齐齐向后退开。   沈木风似是已为萧翎迅快、凌厉的拳掌招数所惊,双目凝注在萧翎的脸上,道:“阁下究竟是什么人?”   萧翎冷笑一声,却不肯答话。   沈木风冷冷说道:“阁下好深的涵养功夫,但我沈某人,总有迫你说话之时。”   宇文寒涛抱起那檀木盒子和禅杖说道:“咱们未出禁宫之前,最好是同舟共济。”当先退出石室,把手中的木盒、禅杖和短剑齐齐放在地上,道:“现在,咱们已经取得三件物品了。”   沈木风一皱眉头,道:“怎么?这禅杖也能算一件赌物么?”   宇文寒涛道:“这是各凭运气的事,谁要分得禅杖,那只能怪自己的运气坏了。”   沈木风道:“看宇文兄的神情,似是很有把握赌胜……”   宇文寒涛接道:“沈大庄主可是不信在下么?”   沈木风道:“你如想暗中捣鬼,偷天换日,想来这位兄台也不会干涉我取你之命了。”   双目盯在萧翎脸上,似是等待萧翎的答复。   萧翎望了宇文寒涛一眼,缓缓点一下头。   这三方利害冲突,彼此忽敌忽友,彼时为敌,以命相搏,此时利害一致,却又站在一条阵线之上。   宇文寒涛哈哈一笑,从怀中取出三枚制钱,托在掌心,道:“两位如若不肯信任我宇文寒涛,随便那一位动手握钱。”   沈木风望了萧翎一眼,缓缓接过三枚制钱,道:“在下一点浅见,不知两位意下如何?”   宇文寒涛故不作声,一谈萧翎讲话,那知萧翎仍是闭口不言。   两人坚持了良久,宇文寒涛忍不住说道:“什么高见?”   沈木风道:“在下之意,何不寻得禁宫中所有之物,然后再赌分如何?”   宇文寒涛摇摇头,道:“当年十大高手进入禁宫之时,心中都明白这是一场生与死的赌斗,所以,都带了最应手的兵刃而来,在下只知晓在这禁宫之中,至少有两把名剑,其他有些什么?恐怕武林中,很少有人知晓。……”   伸手指着那檀木箱子,说道:“眼下,咱们面前,放有一柄削铁如泥的宝剑,自然是十分珍贵之物了,但它却不及那檀木箱子的神秘,如若你沈大庄主要从这三件物品中,选取一样,只怕也得大费一番思考才行,因为,被人带入这禁宫之物,都可当得珍贵二字,那支禅杖,应该是最不稀罕之物,武林中俯仰皆是,遍地可取,但它一旦进入了禁宫,情形就大不相同了,也许这三件物品中,要数它最为珍贵了!”   萧翎心中暗道:此人言中,似是充满着一种玄奥和微妙的道理,十分动人,使人无法分得出是真是假?   只见那宇文寒涛仰起脸来,大笑三声,说道:“也许诸位不肯相信在下之言,是么?……”   沈木风道:“宇文兄言中含蕴玄机,确是叫人听得不太明白,如若能够举例说明,那是最好不过的了。”   宇文寒涛略一沉吟,道:“咱们进入禁宫中来,难道真是想取得这些名剑遗物么?”   沈木风道:“除此之外,难道咱们是来凭吊这些高人不成?”   宇文寒涛微微一笑,道:“在下举一个最为浅显的道理说明,如若那檀木箱中,是天竺国最珍贵的一本经文,这价值,在佛门高僧的眼中,那是视若拱璧,价值连城了,但你沈大庄主,却未必肯喜爱它吧?”   沈木风道:“宇文兄博览群书,但却也未必会喜爱一本经文了?”   宇文寒涛微微一笑,道:“如若这支禅杖,是一位少林高僧所用,他自知难以生离禁宫之后,运起了绝世功力,在这上面写下了少林绝技,这支禅杖比起那箱佛经、宝剑,价值如何呢?”   沈木风道:“果真如此,在下要弃木箱,而取禅杖了。”   宇文寒涛冷冷说道:“可是那箱中未必就是经文、禅杖上,也未必会刻有绝世武功,这三物取舍,岂不要大费周折么?”   唐老太太突然叹息一声,道:“宇文先生果然是读书之人,老身极为佩服高见!”   宇文寒涛道:“不敢当唐老太太夸奖……”   目光一掠沈木风接道:“了然个中道理,当知胜者未必真胜,败者未必真败,这其间的微妙,大都要凭运气了。”   沈木风道:“听宇文兄之意,那是说此刻还要分这三件物品了?”   宇文寒涛道:“分了最好,免得咱们取得遗物愈来愈多,眼花缭乱,分起来,更为麻烦了。”   沈木风道:“这样也好!”双手背起片刻,右手握拳而出,道:“两位猜吧!”   宇文寒涛望了萧翎一眼,道:“阁下先猜。”   这次势难再保持沉默,只好一伸手,道:“两枚。”   他只说两个字,立时住口。   沈木风道:“我还以为阁下不会讲话呢,阁下猜对了!”伸出手去,果然在掌心中握了两枚制钱。   宇文寒涛道:“这位兄弟胜了,自然先行选取一物!”   沈木风道:“等他选过一物之后,咱们再来猜拳。”   宇文寒涛道:“不用了,在下让给沈大庄主先取就是。”   沈木风道:“这么说来,宇文兄岂不是吃亏了么?”   宇文寒涛道:“塞翁失马,焉知非福。”   转脸看去,只见萧翎伏下身去,右手伸向短剑。   显然,他要取那削铁如泥的利刃。   就在他手指将要触及剑柄时,突然百里冰大声叫道:“取那木箱!”   萧翎挺直身躯,回了百里冰一眼,百里冰沉声说道:“听我一次话好么?取那木箱。”   萧翎听她声音之中,充满着乞求,不忍使她失望,伸手取过木箱。   沈木风一面前行,一面说道:“宇文兄,当真不要猜拳了么?”   宇文寒涛道:“大丈夫一言,驷马难追,自然是当真了。”   沈木风行到那物品存放之处,说道:“宇文兄这般客气,兄弟只好替你留一件最好的东西了!”伸手取过了禅杖。   这禅杖乃佛门中极为普通的兵刃,又粗又大,沈木风取此兵刃,倒是大出了萧翎的意料之外。   宇文寒涛微微一笑,伏身捡起短剑,说道:“如若那木箱中真是经文,那禅杖之上,决不会刻有武功要诀,兄弟这把短剑,算是最为珍贵了!”   沈木风重重哼了一声,道:“宇文兄说的不错,这是各凭运气的事。”   语声微微一顿,又道:“东西既已分配妥当,下一步,咱们该当如何?”   宇文寒涛道:“据兄弟观察所得,咱们如若再要向里深入、可能就要遇上那巧手神工包一天设下的埋伏了!”   沈木风道:“宇文兄不是危言耸听吧!”   宇文寒涛道:“此时此情,沈大庄主最好是能够相信兄弟。”   沈木风哈哈一笑,道:“难道咱们坐在这里休息不成?”   宇文寒涛道:“不错,兄弟要用一点时间,检视一下四周情势,也许能找出一省时省力之策。”   沈木风心中虽仍是疑窦重重,但却未再多问,缓缓退了五步,低声对金花夫人和唐老太太道:“咱们借此时刻坐息一阵吧!”   且说萧翎取过木箱回到百里冰的身侧,低声说道:“冰儿,那短剑斩铁如泥不取,你要取这木箱作甚?”   百里冰微微一笑,道:“不错,那短剑削铁如泥十分珍贵,但这木盒中存放之物,也许更珍逾那短剑数倍,只看这木盒小巧精致,不难推想放的决不是普通之物。”   萧翎仔细瞧那木盒一眼,果然是精巧异常,当下说道:“咱们开启瞧瞧如何?”   百里冰待伸手开启木盒,萧翎却突然抢了过来,低声说道:“我来启动。”   原来他怕那盒内有毒,自己戴有千年蛟皮手套,不畏剧毒,故而抢来开启。   那木盒上有一个小巧的铜锁,萧翎暗运内力一扭,那铜锁应手而断。   启开盒盖望去,只见一本羊皮封面的书册,端端正正的放在盒中。   那书册封皮之上,未写字迹,也不知是什么书。   这时,沈木风和宇文寒涛都在暗中留心着萧翎的举动,希望知晓那盒中存放之物。   萧翎缓缓伸手,取出那羊皮封书,开启一瞧,只见里面文字区转回书,竟是看不懂写的什么,不禁一皱眉头,缓缓说道:“冰儿,你瞧这上面写的什么?”   百里冰瞧了一眼,摇摇头,道:“我也看不懂。”   萧翎合上书册,放入盒中,道:“看来,八成是什么经文之类了。”   这洞中本很黑暗,全仗宇文寒涛身侧一支火烛照明,好在这些人都是内功精湛人物,目力超异常人甚多,有那一点火儿,已然可以瞧的很清楚了。   沈木风突然冷笑一声,道:“宇文兄果然预料的很对,木盒之中,只怕放的果然是经文之类。”   宇文寒涛微微一笑,道:“也许是记载的武功呢?”   萧翎低声说道:“冰儿,不理他们,给他们一个莫测高深。”   百里冰轻轻叹息一声,道:“都是我害了大哥,唉!你应该取那短剑的!”   萧翎微微一笑,道:“不要紧。”   沈木风和宇文寒涛,虽然凝神倾听,但因两人谈话声音过低,无法全部听得。   一直很少讲话的金花夫人,突然开口说道:“大庄主,还有两座紧闭的铁门未开,也须开启瞧瞧才是,也许那两座石室中,也放有十大高手遗物!”   沈木风点点头,道:“夫人说的是……”提高声音,接道:“宇文兄,还有两座紧闭铁门的石屋,可以开启么?”   宇文寒涛缓缓站起身子,道:“在下分得这把削铁如泥的宝剑,只好代几位效劳了。”   沈木风紧随着站起身子,道:“可要在下给宇文兄帮忙么?”   宇文寒涛淡淡一笑,道:“在下已想到一个前行之法,但不知是否能行得通,开启这两座铁门瞧瞧之后,也该试试那法子了。”   大步行到第二座铁门所在,短剑一挥,斩断铁锁,拉开了铁门。   凝息望去,只见室中也有着一座石榻,和前面几座石室建筑的一般模样。   石榻上放着一个高大的玉瓶。   除那玉瓶之外,石室中无其它之物。   沈木风回顾了萧翎一眼,大步行入室中,伸手取过玉瓶,探头看去,只见那玉瓶之中,放着一个通体雪白,两眼鲜红,形若鲤鱼的玉鱼。   这次,沈木风不再藏私,竟然把玉鱼和玉瓶一齐取了出来,道:“宇文兄,这玉瓶中放有玉鱼算一件还是两件?”   宇文寒涛伸手从瓶中取出玉鱼瞧了一阵,神色突然一变,但一瞬间,重又恢复了镇静之容,说道:“玉瓶本是用来盛放玉鱼之用,自然是一件了。”   沈木风道:“这玉鱼可是很珍贵么?”   宇文寒涛摇摇头道:“这玉鱼来历,在下不知,沈大庄主见多识广,或许知晓这玉鱼来历出处。”   沈木风道:“在下虽然不知道玉鱼来历,但想它却是非常之物,十大高手不会带着古玩、玉器,进入禁宫中来。”   宇文寒涛道:“沈大庄主说的甚有道理,这玉鱼决不是平常之物……”   语声微微一顿,道:“但也不过是一件美玉雕刻饰物而已。”   萧翎冷眼旁观,把那宇文寒涛的一举一动,都看在眼中,看他初取玉鱼时的讶异,此刻的装作,分明是早已知晓了那玉鱼的来历,但却故意不肯说出,这其间,定然大有文章,如若这次自己侥幸再能赌胜,非拿这玉瓶、玉鱼不成。   但闻沈木风道:“这玉瓶和玉鱼,还是由你宇文兄保管吧!”   硬把玉瓶向宇文寒涛手中递去。   宇文寒涛道:“还有一座铁门。”   大步行向另外一座铁门。   金花夫人道:“大庄主既不愿拿这玉瓶,交给我拿如何?”   沈木风沉吟了一阵,道:“好。”伸手递了过去。   金花夫人接过玉瓶,宇文寒涛已挥剑斩落铁锁开启了另一座铁门。   群豪龊目望去,只见石室榻上,放着一座通体墨黑的小形古鼎,高约一尺,横宽不及五寸。   这次,沈木风不再抢先入室去取这古鼎。   宇文寒涛望了那古鼎一眼,只见鼎上加有一个金盖,不知鼎内存放何物,回头对萧翎说道:“这一座古鼎,由阁下带着了。”   萧翎略一沉吟,行入石室,伸手抱起了古鼎,只觉古鼎十分沉重,不知装的何物,沈木风右手一伸,去揭鼎盖,却被萧翎一闪避开。他虽然不肯去揭那鼎盖,但好奇之心、却是未减,想瞧瞧古鼎中装些什么?   宇文寒涛轻轻咳了一声,道:“如是这鼎中存放之物,可以当作一件独立之物分配,连同那玉瓶也好及早均分,各自保管,免得麻烦。”   萧翎知他言中之意,停下了脚步。   宇文寒涛伸出右手,揭开鼎盖,只见鼎内尽是白色细粉,一股淡香,扑入鼻中。   自负博学多才的宇文寒涛,看了半天,也瞧不出那鼎中白灰是何名堂,一皱眉头,合上鼎盖,说道:“这古鼎只能算作一物分配。”   沈木风、萧翎、宇文寒涛三人比起来,以他的武功最弱,但在萧翎和沈木风两大高手的均势中,宇文寒涛却凭着智慧,仲裁全局,俨然是群豪中的首脑人物。   沈木风冷冷的望了萧翎一眼,激怒之色,形诸于神色之间。   原来,萧翎不让他揭开鼎盖查看,却肯让宇文寒涛揭开查看,大大伤害了沈木风的尊严,恨不得立刻出手把萧翎碎尸万段。   但萧翎奇高的武功,和那掩去本来面目的人皮面具,使沈木风有些莫测高深,不敢轻率相犯。   宇文寒涛转注了沈木风一眼,道:“可惜的很,只有两件物品,如若再多上一件,咱们就可以分配了。”   沈木风强忍着心头怒火,淡淡一笑,道:“目下这六座石室已然看完,宇文兄也就不用再卖关子了,咱们应该再深入内部看看去。”   宇文寒涛道:“再要深入,即将揭开迷蒙江湖数十年的禁宫之秘,咱们的处境,也将比此刻更为险恶。”   沈木风道:“宇文兄如吝惜自己性命,那就不该进入禁宫中来了。”   宇文寒涛目光转注萧翎脸上,道:“阁下尊意如何,是就此而止呢?还是要继续深入?”   萧翎道:“自然继续深入。”   他说的句子很短,又故意改变了嗓音,使沈木风辨不出自己的身份。   宇文寒涛道:“兄台既是想继续深入,那是该兑现诺言了!”   萧翎先是一呆,继而嗯了一声,放下手中墨鼎,挥手在宇文寒涛身上拍了两掌。   沈木风哈哈一笑,道:“原来宇文兄是被人点了穴道,勿怪是只能对我沈某一个凶了。”   宇文寒涛冷冷说道:“这位兄台么?倒还是言而有信的人,如若兄弟被你沈大庄主点中穴道,只怕就不会轻易为兄弟解活了。”   沈木风冷笑一声,不再多言。   宇文寒涛奇穴被解,心理上顿感轻松,举步行到拦路的峭壁前面,挥手在壁上敲打。   原来行至此处,再无前进之路,横拦群豪面前的是一片石壁。   只听宇文寒涛哈哈一笑,道:“果然在此,不出兄弟之料。”挥动短剑,刺入石壁之中一搅,纵身向后跃退,伏身而卧。   沈木风、萧翎都对宇文寒涛怀有很大的戒心,见他伏身而卧,立时跟着伏下身子。   但闻一阵隆隆之声响过,石壁突然有一片倒塌下来,紧接一阵暗器破空之声,无数的弩箭,疾射而出。   好在几人全都有备,那弩箭掠着头顶而过。   宇文寒涛站起身子,道:“这石壁之上原有一道暗门,在这石壁之外,本有控制开启暗门的机关,只是那机关十分隐秘,不易寻找,兄弟釜底抽薪,借这宝剑之力,斩断它控制的铁索,这座石门,从此即失去效用了。”   沈木风和萧翎口中虽然不言,但心中却是对他十分敬佩,暗道:这人胸罗之能,果是常人难及。   宇文寒涛不闻两人接口,淡淡一笑,又道:“如今石室已开,不知诸位中那一个开道带路?”   沈木风道:“咱们不解机关布置,自然是由宇文兄带路了。”   宇文寒涛道:“这样未免劳役不均了。”   唐老太太突然接口说道:“老身带路如何?”举起手中禅杖,大步向前行去。   沈木风、金花夫人、萧翎、宇文寒涛等鱼贯相随。 第十七章 柳暗花明又一村   石门之内,是一条很狭窄的甬道,实宽不过两尺,最多可容两个人并肩而行。   宇文寒涛一面举步而行一面说道:“如若那巧手神工包一天,在这狭窄的甬道之内,布置下什么恶毒埋伏,咱们几人,只怕很难逃过这次大劫了。”   他说话的声音很高,听得群豪个个心中发毛。   甬道中十分黑暗,唐老太太运足目力,也只熊瞧到三尺以内的景物。   这甬道足足二十丈长,走完甬道,形势又呈开阔。   只觉冷气扑面,空气大为清新,不似适才那等闷人难过。   沈木风道:“原来此地和外面相通,早知如此,也不用寻找什么禁宫之门了。”   宇文寒涛冷冷接道:“这通风装置,已不知经过多少曲转,那包一天若留下一笔通孔,可见天日,那也不配称作巧手神工了。”   沈木风流目四顾,果然是不见天光,连四周的形象景物,也看不清楚。   宇文寒涛重重咳了一声,道:“兄弟共带有两支火烛,适才已经烧完了一支,现尚余一支,这一支火烛烧完,咱们即将在黑暗之中摸索了。”   说完话,摸出火折子,随手晃燃,点起了火烛。   烛光照射之下,可清晰的瞧见四周景物。   只见正东方位上一个双门大开的敞厅,三面都是石壁,停身处,是一个二丈见方,形如天井的院落。   沈木风道:“三面都是石壁绝地,只有行入那大厅之中了。”   宇文寒涛道:“不错,只有那敞厅一处可去,诸位要小心一些了。”左手执烛,右手仗剑,直向那敞厅之中行去。   沈木风大跨一步,抢随在宇文寒涛身后。   那厅门本是大开,但宇文寒涛等行近那大厅附近时,大开的厅门,突然关了起来。   沈木风陡然停住脚步,道:“这厅门外有着机关布设?”   宇文寒涛回头一笑道:“不错,沈大庄主早该想到才是。”   语声微微一顿,接道:“如若那巧手神工包一天,在咱们头顶石壁中,装下了埋伏机关,在这两丈方圆之地,咱们有几分逃生的机会?”   萧翎和沈木风都听得不自主地抬头望了石顶一眼。   沈木风却冷冷说道:“那要看包一天在石顶之上,装的是什么暗器了!”   宇文寒涛道:“算他是一种毒针吧!沈大庄主以为逃生机会如何?”   沈木风道:“如若在下无法逃得,相信诸位,无一人能够逃生。”   宇文寒涛淡淡一笑,道:“咱们死去,那还罢了,但你沈大庄主如何能死呢?”   沈木风虽知他语含讥讽,但却强自忍了下去,不再多言,但人却停下脚步不动,暗中提气戒备,监视着宇文寒涛的举动。   萧翎一直留心着沈木风的举动,此时此情中,他必得留心保护着宇文寒涛,因为宇文寒涛虽然亦敌非友,但他却在这险恶的局势中保持了一个微妙的平衡,他丰富的江湖经验,超异常人的机智,沈木风的阴谋均消失在他事先揭露防范之中。   宇文寒涛缓步行到大厅前面,高举起火烛,回头说道:“两位请和在下一起行入厅中,万一遇有变故,也好同心协力抗拒。”   沈木风回望了萧翎一眼,道:“阁下意见如何?”   萧翎点点头,把墨鼎交给了百里冰,便缓步向前行去,以行动表示,口却不言。   沈木风一皱眉头,低声对金花夫人和唐老太太道:“两位请守在这里。”大步行近厅门。   宇文寒涛举起手中短剑,在厅门上轻轻敲了一下,道:“巧手神工包一天,千算万算,少算了一件事情了。”   沈木风道:“少算了什么?”   宇文寒涛一扬手中短剑,道:“少算了这柄削铁如泥的短剑,他料不到自己会死在这柄短剑之下,如若在死亡之前,先把这柄短剑藏了起来,咱们没有这柄短剑相助,想这般轻易破去他布置的机关、坚壁,实是大不容易的事了。”   沈木风道:“最妙的是这柄短剑,又偏巧的分给你宇文兄了,如是此剑为兄弟所取,宇文兄无此利器相助,也势难如破竹的进入禁宫了……”   话至此处,似是突然想起了一件十分重要之事,改口说道:“区区想到了一件事,倒得要请教宇文兄。”   宇文寒涛道:“沈大庄主很客气,只怕兄弟之能,难解大庄主之疑。”   沈木风道:“禁宫中被围困的十大高手,既有这利器相助,何以不破壁而出,却被生生困死在这禁宫之中?”   萧翎心中暗道:不错啊,这倒是一件疑惑难解之事。   宇文寒涛微微一笑,道:“问的好!这利剑虽然无法挖穿百丈以上的山壁,但总可遵循来路,破门而出,何以会困死于此呢?”   沈木风道:“十大高手,个个都是才慧绝伦的人物,纵然不解机关筑建之学,也该如宇文兄所说,仗剑破门而出才是。”   宇文寒涛点点头,道:“沈大庄主倒把在下难住了,此刻我还无法同答,但其中必有原因,也许那巧手神工包一天,早已思虑及此早作预防了。”   沈木风冷笑一声,道:“区区还认为宇文兄无所不知,原来,宇文兄也不明白。”   宇文寒涛冷冷说道:“咱们进了大厅之后,兄弟也许就能找出答案。”举起手中火烛,仔细在那紧闭的大门上,瞧了一阵,放下火烛,突然向后退去。   沈木风和萧翎都不知他用心何在,看他急急而退,只好随着向后退去。   宇文寒涛退到了原来的停身之处,停下脚步,沈木风和萧翎也同时退回原处。   只听一阵轻微的轧轧之声,那关闭的两扇厅门,缓缓大开。   这时,沈木风和萧翎才了然了那宇文寒涛放下火烛的用心。   原来那火烛近门而放,借火烛之光,可瞧到厅中部分景物。   这座山腹大厅,幽深宏远,烛光所及处,只瞧到一座石案。石案上放着各种不同的兵刃,排列的十分整齐,显然、在放置兵刃时。群豪心中,都十分平静,毫无激愤慌忙之证。   萧翎一眼间,已瞧到了一支白玉箫,和一柄长剑,并列而放,心中暗道:那玉箫不知是不是箫王张放的遗物?   但闻沈木风说道:“我明白了,在咱们和这石门之间的地上,有着一道控制厅门的机关,那机关很灵敏,人要踏上机关,那两扇大开的厅门,就自动关了起来。”   宇文寒涛道:“这机关历经数十年,仍然这般灵巧,显然建筑的确神奇,巧手神工包一天,果然是一位才慧出众的人物。”   沈木风道:“此地距厅门,不过一丈有余,咱们飞身跃起,不难落入厅中,似是不用再费心机,查明这控制厅门的机关了。”   宇文寒涛道:“如若咱们进入大厅之后,那两扇厅门,就紧紧关闭起来,不再开启,那又如何是好呢?”   沈木风呆了一呆,道:“这个区区如若知晓,宇文兄恐早已伤亡在我沈某人的掌下了。”   宇文寒涛淡淡一笑道:“沈大庄主最好打消杀害在下之心。”   沈木风微微一笑道:“自然在未出禁宫之前,沈某人不会再动杀心了。”   宇文寒涛微微一笑,道:“诸位站着别动。”举步向前行去。   行约四五步,两扇厅门、突然又自动关了起来。   宇文寒涛伏下了身子,挥动短剑,似是想凭借利器,挖开一片石地,找出那控制厅门机关的枢纽所在。   那知刺了两剑之后,突然停手而退,跃回原位。   沈木风道:“可是石地坚硬,宇文兄怕伤了宝剑,是么?”   宇文寒涛脸色肃然,不理沈木风的讥讽,却摇摇头说道:“好厉害的手段……”   沈木风警觉到事非寻常,沉声问道:“宇文兄,那里不对了?”   宇文寒涛道:“那巧手神工包一天之能,兄弟是望尘莫及。”   金花夫人怒声接道:“究竟是怎么回事,可是在故弄玄虚么?”   沈木风道:“如果宇文兄和金花夫人,唐老太太,言语冲突,打了起来,那可不关在下的事。”   宇文寒涛道:“告诉你们之后,那也不过让几位知晓咱们处境险恶罢了,于事无补……”   语声微微一顿,接道:“在这石地之下,就是山腹激流,一个不好,洪水涌入,咱们都将淹死于禁宫之中。”   沈木风脸色一变,道:“当真么?”   宇文寒涛道:“阁下如若不信,不妨倾耳一听。”   沈木风凝神望去,果然由宇文寒涛那剑孔之中,隐隐可闻得洪流激荡之声,不禁心头骇然。   宇文寒涛回顾了一眼,道:“那巧手神工包一天,能在山腹激流之上建筑起这座禁宫,那计算的精密,实是叹为观止……”   语音微微一顿,接道:“如若在下料的不错,这禁宫之中,也许有通往水道的暗门,如若咱们行动太过放肆,触到那控制激流的暗门,激流涌入禁宫,那是必死无疑了。”   沈木风道:“照宇文兄这么说来,你手中虽然持有斩铁如泥的宝刃,恐怕也不能破坏这禁宫的建筑了。”   宇文寒涛道:“如若包一天为人,比在下预料的更为阴险,也许会在重要之处,布下触发控制的机关,只要咱们碰到那机关,说不定那水门就自动张开。”   金花夫人道:“你愈说愈恐怖了,似是这禁宫之中,步步都有陷阱,寸寸都有死亡,那还是退出此地算了。”   宇文寒涛道:“如若有人要现在退出禁宫,兄弟绝不挽留。”   沈木风道:“宇文兄呢?是否想退出此地?”   宇文寒涛道:“兄弟的想法是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既然进入了禁宫中来,只好碰碰运气,生死早已置之度外了。”   在此等情景之下,一向自视极高的沈木风,也不得不自行低头了,缓缓说道:“好!咱们追随宇文兄碰碰运气了。”   宇文寒涛哈哈一笑道:“大庄主怎的忽然客气了?”   沈木风道:“大丈夫能屈能伸这也算不得留人话柄的事!”   宇文寒涛道:“现在,咱们要先想进入这大厅的法子,兄弟原想破去这控制大厅的机关,但此刻却不得不放弃此一计划了。”   沈木风道:“在下试试。”一提气,缓步向前行去。   他内功精湛,施出草上飞的工夫,全身轻若飞燕柳絮,果然,那厅门未再关上。   沈木风行到大厅门口之处,探首向厅内看了一眼,不敢擅自行入,却站在大厅门口处,说道:“诸位可以过来了。”   群豪依言提聚真气,缓缓行了过去。   这几人都算得武林中第一流的身手,提气而行,落足甚轻。   行到厅门口处,宇文寒涛停身捡起了地上的火烛,道:“在下带路了。”当先举步入厅。   火光照耀之下,只见这大厅深约四丈,宽不过两丈四五,形势狭长,除了门口处一座长形石案,放着兵刃之外,再无其它陈设。   沈木风轻轻咳了一声,说道:“这是怎么回事啊!难道还有内厅复室不成?”   宇文寒涛口中不言,左手却高举火烛,沿着厅壁,希望能瞧出一点门道出来。   萧翎心中却想到玉箫郎君和岳小钗断魂崖底之约,那玉箫郎君既是箫王张放的后人,这番进入禁宫而来,那箫王张放和自己的关系就最为密切了。   心中念动,不自觉伸手抓起了那支白玉箫来。   沈木风右手一伸,突然向萧翎的右腕之上抓去,口中冷冷说道:“阁下最好不要擅取厅中之物。”   萧翎右腕一沉,疾快的向后退去,避开了沈木风的一击。   沈木风出手是何等迅快,萧翎只顾避他掌势,忘记身后就是石门,砰然一声,撞在石壁之上。   萧翎避开一击,正想还手,突然一阵轧轧之声,传入耳际。   只见大厅右面的石壁上,突然裂开了一座石门,一辆轮车,缓缓由石门中行了出来。   轮车上端坐着一个身着灰袍、垂手闭目的老僧,项上挂着一串檀木佛珠。   沈木风重重咳了一声,道:“什么人?”扬起右掌,蓄势待发。   宇文寒涛急急说道:“大庄主不可造次出手。”   沈木风停下手道:“为什么?”   宇文寒涛道:“这禁宫关闭了几十年,那里还有活人。”   沈木风道:“但又不似死人,在禁宫关了几十年,不论内功何等精湛的人,也该皮肉化尽,只余骷髅了。”   宇文寒涛道:“这是一个隐秘,在未发现个中内情之前,在下很难答复沈大庄主。”   沈木风口中虽在强辩,但已然发觉这和尚形象有些不对,全身的肌肉,全都是一片僵直,不似活人样子。   这时,那滚行的轮车。已然停下,那老僧仍然端坐在轮车上不动。   宇文寒涛短剑护身,缓缓行近那老僧身前,举起手中烛火,照在那老僧脸上。   只见那老僧眉毛灰白,顶门间皱纹重重,但脸色却和生人一般,似是保留了生前的原形,显然这老僧在死亡之前,已经是年纪十分老迈。   宇文寒涛轻轻咳了一声,口头对沈木风道:“大庄主,可知道进入这‘禁宫’中人,共有几位是和尚?”   沈木风道:“据在下所知,似有两位高僧。”   宇文寒涛道:“一位是少林寺的一代奇僧无相大师,但另一位不知是何许人。”   沈木风沉吟了一阵,道:“据在下所知,另一个并非出身少林,法名千忍。”   宇文寒涛道:“那就不会错了,在下亦隐隐记得,另一位进入禁宫的高僧名叫千忍,这一位恐怕是少林派的无相大师了。”   语声微微一顿,接道:“诸位如何开了壁间机关,使这位大师现出法身?”   沈木风回顾了萧翎一眼,道:“这要问这位兄台了。”   萧翎沉吟了一阵,道:“我被这位沈大庄主,攻了一掌,避他掌势,撞在这壁上……”   他仍然变音发声,沈木风和宇文寒涛虽然都听出那非他本音,但却无法从声音中辨识他的身份。   沈木风道:“此时此刻,阁下似乎是已无隐瞒身份的必要了。”   宇文寒涛缓步行了过来,一面接口说道:“这位兄台一定和咱们很熟,故而脸上戴着面具,又不肯施用本音说话,才咬牙变声,听来别扭至极。”   萧翎被两人言语所激,不禁动了怒火,伸手摸在脸上,想揭下人皮面具。   但见沈木风、宇文寒涛两人四道目光,凝注在自己脸上,似是要等待着揭穿这一场神秘,已经摸在脸上的右手,又缓缓放了下来,冷笑一声,缓步行到一侧。   宇文寒涛本来正走向那石门,眼看萧翎举手按在脸上,似欲要揭去人皮面具,立时停下脚步,那知萧翎竟然中途改变心意,只好淡淡一笑,道:“兄台适才撞在何处?”   萧翎回身指着一片石壁,道:“就在此地。”   宇文寒涛行到石壁前面,凝目看去,只见那石壁一样平滑,和别处毫无不同,不禁长长一叹,道:“那巧手神工,果是极擅心机!这片石壁和其它之处,毫无不同,如非阁下适才无意一撞,在下也很难找出控制石门上的机关所在了。”   说完,伸手在壁间敲打起来。   宇文寒涛一连数掌,击在石壁上,不见有何反应,心中大感奇怪,回头望了萧翎一眼,道:“在此地,不会错么?”   萧翎道:“不错。”   宇文寒涛又挥掌在壁上拍打起来,他每一掌都用了内力,击在石壁上,响起了满厅的回应之声。   果然第三掌击在石壁上时,正东石壁上,起了变化。   但闻一阵轧轧之声,石壁间,裂开了一座石门,一辆轮椅,缓缓由门中行了出来。   轮椅上,坐了一个长髯垂及胸腹,身着青衫的老人。   这轮椅似是有着一种力量控制着,将要行近大厅中间时,突然停了下来。   轮椅上的青衫白髯老人,双手放在膝盖之上,垂首而坐,使人无法看清楚他的面貌。   宇文寒涛痴痴地望着那人,良久之后,才自言自语地说道:“我明白了,明白了!”   沈木风冷冷说道:“宇文兄明白了什么?”   宇文寒涛道:“沈大庄主一向是见多识广,是否可以从他们坐的位置距离上,看出一些昔年经过之情?”   沈木风仔细看了那白髯老人和无相大师一眼,并无如何新奇之处,摇摇头,道:“在下瞧不出来,还望宇文兄明白说出吧!”   宇文寒涛哈哈一笑,道:“我想以沈大庄主的才慧,定然可以瞧出内情,只是你不愿去用心思索罢了……”   沈木风道:“在下确然瞧不出来,只有请教宇文兄了!”心中却暗暗地恨道:他明在褒奖,暗作讥笑,用心可恶至极,今生如能出得禁宫非得好好折磨他一顿不可。   但闻宇文寒涛说道:“兄弟已经说明了两人的座位距离,只要稍加估算,就不难明白,在两人的身边,还有座位……”   沈木风接道:“禁宫共有十大高手,除了一个巧手神工包一天外,还有九人,此事人所共知,如若宇文兄指此而言,那就不足为奇了。”   宇文寒涛道:“沈兄可能说出详情么?”   沈木风呆了一呆,道:“这个……”   宇文寒涛道:“论武功,兄弟自知不是沈大庄主之敌,但论事推理,兄弟自信要强过你沈大庄主,如若沈大庄主推想不出内情,最好是不要插口。”   沈木风被他说的脸上发热,但又不能发作,只好强自忍了下去。   宇文寒涛道:“这几人之间,必须有一张圆桌,兄弟无法断言他们是正在共进饮食,还是在围桌而谈,总之,几人是围着一张圆桌而坐,那是不会错了。”   萧翎细看两人轮椅的距离位置,果是不错,心中暗暗忖道:他不说出内情之前,听来颇有奇诡难测之感,说明了,倒也平常,此人在我们几人之中,处处能洞悉先机,足见才智高过我们甚多了。   但听宇文寒涛接道:“巧手神工包一天不知用的什么方法,能使这两人在死亡之前,仍然端坐轮椅之上?而且死的如此安详,这就叫兄弟揣测不透了。”   沈木风口齿启动,本想接言,但又怕说错了,再受那宇文寒涛一顿讥讽,又强自忍下不言。   宇文寒涛突然一伸手,道:“沈大庄主,请举着火烛如何?”   沈木风冷哼一声,道:“沈某人一生,从未听人支使。”   宇文寒涛微微一笑,道:“大庄主如若想在黑暗之中碰碰运气,兄弟就弃去这支火烛了!”   金花夫人突然抢前一步,道:“我来举烛如何?”   宇文寒涛道:“不论何人,都是一样。”把火烛交入了金花夫人之手,重又行回石壁,挥掌拍打起来。   那知一连拍了数十掌,始终不再见有何动静。   沈木风冷笑一声,道:“宇文兄,看来你要拍遍这整个的石壁了。”   宇文寒涛停下手,缓步行到两辆轮椅之前,低头检视。   沈木风难得找到一个机会,嘿嘿冷笑两声,接道:“宇文兄停身之地,正在他围坐的桌子之上,如若是踏中机关,那桌子突然升起,宇文兄岂不要撞在头顶石壁上么?”   宇文寒涛似是全神贯注在检视什么,任那沈木风冷嘲热讽,只是默不作声。   突然见宇文寒涛蹲下了身子,伸手轻轻在无相大师的轮椅上推了一掌。   只听一阵辘辘之声,那轮椅自动的缩入那石门之中,轮椅隐入石门,那石门即自动关了起来。   宇文寒涛缓缓而行,目光凝注在轮椅缩回的石壁之处,仔细检视了一阵,重又行了回来,道:“给我火烛。”   金花夫人缓缓递过火烛,道:“宇文兄,看到些什么?”   宇文寒涛也不答话,高举火烛,沿着石壁行了一周。   他举动十分小心,举步落足之间,无不谨慎异常。   沈木风道:“宇文兄绕了一圈,可有什么发现么?”   宇文寒涛道:“在下检视这敞厅之中,共有几座石门。”   沈木风道:“能够看到么?”   宇文寒涛道:“那石门之处,虽然结合很严,但并非毫无痕迹。”   沈木风道:“在下不用瞧看,也可猜出,那巧手神工如若不算自己,这座敞厅中,应该有九座暗室壁门……”   宇文寒涛接道:“沈大庄主猜错了,在下细看一周,只找出六座暗门的痕迹。”   沈木风道:“共有九人,怎会只有六座暗室?”   宇文寒涛道:“这就凭借咱们才智推想了。”   沈木风望望宇文寒涛手中火烛,已经燃烧过半,看样子已经难再支持多久,当下说道:“宇文兄手中火烛,恐已难再撑过一个时辰了。”   宇文寒涛道:“那时,咱们只好在暗中摸索了。”   沈木风冷笑道:“处此情景,少不了照明灯火,宇文兄如若肯平心静气和我等研商,此实为第一要事。”   宇文寒涛道:“听沈大庄主之言,似乎是胸有成竹了。”   沈木风道:“这室如若不通天光,必有照明之灯,就算当年那十大杰出高手,人人内功精湛,强胜我等甚多,也不会在黑暗的敞厅中相晤。”   宇文寒涛道:“沈大庄主之意,可是说在这山腹敞厅中,有一盏照明之灯?”   沈木风道:“不错,如是宇文兄推论的不错,这敞厅中既隐藏着一张圆桌,自然可以多一盏照明之灯。”   宇文寒涛道:“可惜,不知那控制圆桌的机关何在?无法使它出现。”   沈木风道:“那圆桌如不在头顶之上,定然在地下隐藏,绝不会隐于四面壁间。”   宇文寒涛道:“沈大庄主高见有理,但地上一片光滑,不见有何可疑之处,实叫兄弟无法下手。”   沈木风突然纵声大笑道:“宇文兄,以后不用在我等之前,故示才华了。”大步而行,走到那敞厅中间,暗动内力,缓移脚步,来回走动。   原来,他受那萧翎撞壁出现轮车的启发,想到这敞厅中如果有圆桌,那控制的机关,也许就在敞厅中间的地上。   忽然间,沈木风感觉足踏之地一软,一阵隆隆大响,一块巨石,由室顶直落而下。   沈木风早已有备,双手举起,暗动内力,接住了巨石。   萧翎凝目望去,只见那巨石形态,果然如一座圆桌。四条石腿,粗如碗口,桌面厚约一尺五寸,重量至少也在三千斤以上,以沈木风那等深厚的功力,托那石桌也觉十分吃力。   沈木风手托巨石,回顾宇文寒涛和萧翎二人一眼,看两人站着不动,毫无出手相助之意,不禁大怒道:“两位可是认为这一块巨石,就能困住我沈某人么?”默运内力,大喝一声,双手陡然向上一推,数千斤重的巨石,被他托的向上升起数尺,沈木风借势飘身退回原地。   只听一声惊天动地的大震,那巨大的石桌,落在了地面之上。   火星飞溅中,碎石纷飞。   敞厅中的群豪,个个凝气戒备。防那碎石击伤,但却都站在原地未动。   沈木风放下石桌之后,正待发作,突然听阵隆隆的响声,紧随而起!   只见四面壁间,又同时开启了五座石门,包括无相大师在内,五张轮椅,同时向石桌行来。   想是这落下石桌,击中之石地,竟是控制这敞厅石室的总机关所在。   连同端坐在原地的青衫白髯老人,果然一共只有六人。   萧翎凝目望去,只见六人之中,除了无相大师,和青衫白髯老人之外,还有一个和尚,和尚身着大红袈裟、浓眉大眼,头上烙了九个戒疤,想来定是沈木风等适才所提的千忍大师了。   另外三人,一个头戴金冠,身着大绿绣金花的黄袍,胸前垂着一片花白长髯,另一个蓝衫毡帽,十分清瘦,小眼睛,短眉毛,模样十分和善。   还有一人,穿着土布裤褂,头戴竹笠,轮椅上还横着一根长逾二尺的旱烟袋,看上去有如一个土财主。   萧翎虽已列名江湖上有数高人之一,但他对前辈人物,却是从未见过,只听庄山贝谈过而已,但生像死貌,大有不同,一时竟是无法认出一个。   这惊人的变化,使得沈木风胸中的火气,大为消减,忍下去未再发作。   所有的人,都对这厅中情势变化,为之惊异,恐骇,但觉眼花缭乱,目迷五色,个个都瞧的呆呆出神。   良久之后,宇文寒涛才轻轻叹息一声,道:“叹为观止矣!巧哉!神工之名,当之无愧。”   沈木风似是亦为这巧妙的近乎神奇的建筑,看的火气全消,轻轻叹息一声,道:“这厅中有石桌,亦在你意料之中,你就算不如那巧手神工包一天,但也相去不远了。”   宇文寒涛摇摇头,道:“在下想到了厅中设有石桌,只是从两人出现之后的座位距离推断出来,那实不足为奇,只要稍通建筑之学的人,都不难想到,但在下却未料到这石桌落着之位,竟是控制这厅中六处密室的总枢纽,唉!在下心中,原对巧手神工之能,并不如何敬服,但此刻,却是不得不五体投地了!”   沈木风道:“可惜,这石室中没有灯火,宇文兄手中火烛又即将烧完,如是火烛熄去,石室中一片幽暗,那时咱们在黑暗之中摸索,石室内若再有机关布置,恐怕很难有逃生之望了!”   宇文寒涛微微一笑,道:“沈大庄主不会料错,应该有一盏灯才是,只是那灯中,是否还有余油就无法预料了。”   沈木风道:“既有灯,何以不见出现?”   宇文寒涛望望手中的火烛,只余下一寸多长,举步向石桌行去,一面说道:“兄弟来试试看吧!也许我料断的不对。”   说话之间,人已行近石桌,仔细在桌上瞧了一阵,举手按在石桌正中,掌势左右旋动。   果然,那石桌正中一块,可以旋动,宇文寒涛向左转了一阵,开启了一个饭碗大小的洞口,探手摸去,取出一盏白银制成,形同葫芦的灯来。   旋开灯盖看去,见那银灯中存油尚多,当下说道:“沈大庄主可以放心了,这灯中存油,足够我们两日之用。”   沈木风精神一振,道:“只要这石室有灯火照明,纵有埋伏,亦无所谓了。”   宇文寒涛燃起灯光,熄去蜡烛,放入袋中,道:“咱们在外间密室,看到一具身着锦袍的尸体,这室中共有六人,如若传言不谬,进入禁宫有十大高手,那是还有三人未曾出现了。”   沈木风道:“也许这敞厅中还有三座密室。”   宇文寒涛道:“就算兄弟算错,但这控制密室的总纽,绝不会错了……”   目光一转,扫掠六具尸体坐的位置一眼,接道:“这石桌四周,虽可围坐十人,但这轮椅的距离、方位,分明只有六张,巧手神工包一天在设计这轮椅石桌时,也只有六个,如若不是江湖传言有错,那三人就是别有去处了。”   沈木风道:“眼下只有遇到一事先行求解一事,暂不用管那三人去处了。”   唐老太太突然插口说道:“有一件事,老身不解,要请问宇文先生了。”   宇文寒涛道:“但得在下知晓,无不尽告所知。”   唐老太太道:“这几人死在禁宫数十年,怎的尸体不坏呢?”   沈木风道:“也许这禁宫中的气温,可使尸体不腐。”   唐老太太道:“咱们未入这内宫之前,在石室中发现那穿锦袍的尸体,怎的竟然骨肉具化?”   宇文寒涛道:“此中自有道理,据在下所知,有很多药物,可使尸体不坏,但困死在这禁宫之人,个个都有超过在下十倍之能,在未得证据之前,在下已经不敢再预言了。”   萧翎心中暗自急道:这几人怎的尽谈这些不相干的事呢?但望他们能够快查出箫王张放的身份,好从他遗物中找出他武功路子,出得禁宫,也好助那岳姊姊一臂,对付玉箫郎君和他的家人。   只见沈木风长长吁一口气,道:“宇文兄,区区觉得此时此刻,咱们应该坦然讲出心中所求,也不用勾心斗角了。”   宇文寒涛道:“兄弟亦有此意。”   沈木风目光转到萧翎脸上,道:“阁下呢?”   萧翎道:“两位商讨的只要公平,在下是无不遵从。”   沈木风道:“好!区区先说……”   目光一掠那环围石桌而坐的六具尸体,道:“在下进入禁宫的用心,并不在取得十大奇人的遗物,而是希望能得他们的一生心血精研出来的武功。”   宇文寒涛微微一笑,道:“在下也是这等用心,只怕这位兄台,也是一样了。”   两人的目光一齐投注在萧翎的脸上,等他答复。   萧翎尽量避免讲话,点点头代表答复。   这时,那银灯上的蕊火发出了强烈的光亮,照的满室一片通明。   沈木风轻轻咳了一声,道:“在下未入禁宫之前,推想禁宫中事,被困于禁宫中的十大高手,必会在禁宫中生存了一段很长的时间,他们为不使自己的武功失传,必将竭尽所能的系存下自己的武功,但入得禁宫之后,才知禁宫情势,和在下预料的大不相同。”   宇文寒涛道:“沈大庄主之意,可是说他们死的太快了?”   沈木风道:“不错,因此他们留下武功的希望已是很渺茫了。”   宇文寒涛道:“在下相信,这确是沈大庄主的内心之言,不过,最重要的处理办法,沈大庄主却未说出口。”   沈木风道:“如若咱们能在这禁宫中找出一本记述武功的手册、秘录,那恐是绝无仅有之物,那又该分给谁呢?如若仍用猜赌之法,必将引起一场风波,兄弟说一句真心之言,不论那手册、秘录分到两位那一个手中,兄弟第一个出手要抢,势必演出流血惨剧,强存弱亡,是以,宇文兄订下那猜赌之约,似是已经行不通了。”   宇文寒涛道:“沈大庄主说了半天,似是还未说出解决的办法。”   沈木风道:“兄弟之意是,不论何人得到那记录武功的手册,都不得据为私有,咱们一同合读,各凭记忆、悟性,去学那上面记录的武功,谁能学得多少,那是各凭才慧了。”   宇文寒涛道:“如若以这银灯中的存油计算,咱们在禁宫中至多可停留三十个时辰左右,离开禁宫之时,那秘录又该为谁所有呢?”   沈木风道:“在咱们离开禁宫之时,把秘录焚烧毁去,任何人不能带出禁宫。”   宇文寒涛道:“如若沈大庄主当真能言而有信,兄弟倒是极为赞成。”   沈木风目光转注到萧翎的脸上,问道:“阁下意下如何?”   萧翎心中暗道:沈木风的为人,一向是唯吾独尊,此刻突然提出这样一个办法,只怕是别具用心,这人万万不能相信。   心中念转,目光转注宇文寒涛的脸上,缓缓说道:“宇文先生相信那沈大庄主之言么?”   宇文寒涛微微一笑,道:“在下么?很难相信。”   萧翎长长吁一口气,不再多言。   沈木风双眉耸动,似要发作,但却又强自忍了下去,呵呵一笑,道:“看来咱们是很难取得协议的了。”   宇文寒涛笑道:“我想沈大庄主如若能够首先奉行,使我等心悦诚服,事情就大不相同了。”   沈木风淡淡一笑,道:“两位既不肯和沈某推诚相见,只好走一步算一步了……”   语声微微一顿,扫掠了六具尸体一眼,接道:“眼下,还有一件要紧之事,两位想来不致再拒绝和在下合作了!”   宇文寒涛道:“什么事?”   沈木风道:“关于这六具尸体的身份,传言中这禁宫,共有十大高人,但却未必十大高人尽在禁宫中,也许有两位才智卓绝的人物,不愿涉险,指派替身而来,也许当时另有十大高手之外的高人,心中好奇,混入了禁宫,事实难料,岂可尽信传言……”   他又仰面大笑三声,接着道:“江湖上曾经盛传我沈木风已经死去,但到今日为止,我沈木风仍然还好好的活着啊。”   萧翎心中暗道:固所愿矣!不便云尔。   宇文寒涛道:“大庄主说的不错,在未弄得十大高人留下的秘录手册之前,咱们要认明他们的身份,和找出死亡的时间、原因,如是这些高人,进入禁宫之后,很快就死去,那就不用存着获得他们手记武功之心了。”   沈木风目光凝注无相大师脸上,瞧了一阵,道:“生像死貌,虽有不同,但区区可以确定这位是少林派中的无相大师。”   宇文寒涛道:“兄弟虽然听说过无相大师之名,但却缘悭一面,未曾会过这位少林高僧,沈大庄主既然能肯定的指说出他的身份,想来不会错了。”   沈木风目光转到头有戒疤,身着大红袈裟的和尚脸上,道:“据在下所知,进入禁宫是僧人身份的只有两人,一为少林无相大师,一个法名千忍,这一位大约是千忍大师了。”   宇文寒涛点点头,道:“这两位和尚的身份,大约是不会错了……”目光转镖那头戴金冠,身着大绿绣金花的宽袍老者身上,道:“这一位衣着奇特,金冠绿袍,颇似传言中的刀王马搭……”   沈木风接道:“不错,兄弟亦有此见,马搭以十二路泼天刀法,驰名武林,自封刀王,喜着金冠、绿袍,当世之中,再没有和他同样喜着这等衣着的人物,自然是他了。”   宇文寒涛扬手指着青衫白髯的老人,道:“沈大庄主识得此人么?”   沈木风皱眉沉吟了一阵,道:“此人衣着平朴,面无特征,很难一眼认出。”   宇文寒涛道:“华山派一代奇才,谈云青是不是这身装着?”   沈木风道:“不错,谈云青确实是一袭青衫,朴实无华,不过箫王张放也是喜着青衣,此人身份只能存疑。”   唐老太太突然接口说道:“老身不知他是何身份,但却知绝不是箫王张放!”   沈木风道:“唐夫人可是因他手中无箫么?”   唐老太太摇头道:“那倒不是,老身幼年之时,曾经和那箫王张放有过一面之缘,因为慕他之名,就留心看了他两眼,记忆深刻,迄今未忘。”   宇文寒涛道:“唐夫人最好能说出那箫王张放的特异之处,咱们才能深信不疑。”   唐老太太道:“箫王张放人中之间,有一粒米粒大小的黑痣,但此人却没有。”   沈木风道:“他死了数十年,肌肉收缩,面形恐已有变……。”   唐老太太摇头说道:“不会错,我瞧的很清楚。”   宇文寒涛道:“咱们姑且算他是华山派中的谈云青。”   萧翎听几人纵论近百年武林中风云人物,自己却是接不上一句,只有凝神静听的份儿。   沈木风突然转过脸来,望着萧翎说道:“这位兄台高见如何?”   萧翎暗道:“这些我从未见过,亦未听人很详细的说过,如何能够辨识。”   但表面之上,又不能流出全无意见的茫然,只好说道:“在下之见,此人不是箫王张放。”沈木风一皱眉头,不再多言。   宇文寒涛目光又转到那蓝衫毡帽,十分清瘦、小眼睛、短眉毛,模样十分慈善之人的身上,说道:“沈大庄主识得此人么?”   沈木风道:“河南一叟尚济仁。”   宇文寒涛道:“兄弟看法,和沈大庄主相同。”伸手指着那位土布裤褂、头戴竹笠,轮椅上一根旱烟袋,看上像土财主的尸体,道:“这一位是不是竹笠翁白善堂?”   沈木风道:“他的竹笠、烟袋,标识明显,八成是不会错了。”   宇文寒涛道:“如若进入禁宫的只有十大奇人,咱们已经发现了六个,加上那巧手神工包一天,已有七人,还有三具尸体,未曾寻得。”   一直在静听的金花夫人,突然接口说道:“如若另外三人尸骨已化,岂不是永远找不着了?”   宇文寒涛道:“就算三人尸骨已化,但亦非无迹象可寻……”   突然间,似是想起了一件十分重大的事,扬了扬手中短剑道:“这柄剑,短小锋利,削铁如泥,必然是大有来历的名剑,沈大庄主见多识广,可知这柄短剑是何人所有么?”   沈木风沉吟了良久道:“就在下所知,这六人之中,除了华山谈云青,是用剑之外,其他人都不用剑,但这短剑为谁人所藏,在下亦难说出。”   宇文寒涛道:“可惜呀!可惜!”   沈木风道:“可惜什么?”   宇文寒涛道:“如若能知晓这短剑为何人所有,那就可证明一件大事。”   沈木风道:“宇文兄不用卖关子了,咱们时间不多,最好能够坦然说明,区区或可提供一些所知内情。”   宇文寒涛道:“此剑主人就是杀死包一天的人物。”   萧翎心中暗道:说明之后,这并非什么新奇高见,但最先能想到此事,此人确是不可轻视,其机敏之才,实是常人难及。   沈木风目光转动,望了六具尸体一眼,缓缓说道:“这六人端坐的姿势,大都相同?那一剑洞穿了巧手神工包一天背心的人物,不是六人中的一人了?”   宇文寒涛道:“这就证明了一件事……”   沈木风道:“什么事?”   宇文寒涛道:“除了这六人之外,这‘禁宫’一中,还有他人,只是咱们还未发觉那人现在何处而已。”   沈木风略一沉吟,道:“纵然禁宫中还有他人,那也不过是具尸体而已,眼下最为要紧的事,是咱们如何要设法寻找出这些留下的武功。”   宇文寒涛摇摇头说道:“只怕是沈大庄主的愿望,很难实现。”   沈木风道:“咱们进入禁宫的心愿,必然完全相同,寻找十大高手留在禁宫的武功,并非我沈某一人的心愿。”   宇文寒涛道:“沈大庄主误会了在下之意,须知在动手寻找几人留下的武功之前,咱们先要求证这些人是否有留下武功的时间,然后,再研究几人可能把武功留在何处?”   沈木风微微一笑,道:“宇文兄说的是,在下先听宇文兄的高见。”   宇文寒涛略一沉吟,道:“这六位高手身上的行血、肌肉,都已干枯,估计死亡的时间,已有数十年之久,当时目睹之人,恐怕无一人还活在世上,这是件千古难解的疑案,我们只有凭借智慧,推断此事了……”   目光缓缓由沈木风、萧翎等人脸上扫过,接道:“就兄弟观查这六人的神情,似是在死亡之时,心情十分安静!”   沈木风点点头说道:“不错,如若他们发觉了巧手神工包一天设计陷害他们,绝不会这般安静的坐在轮椅之上,等待死亡,必将奋起余力反击,这大厅之中也不会是这样一个宁谧之局了。”   唐老太太突然接口说道:“老身之见,有所不同。”   宇文寒涛道:“众志成城,此刻,咱们是在这身怀绝技的高手之中,揭开迷惑江湖数十年的隐密,绝非咱们中一二人智慧能够及得,唐夫人有何高见,尽管请说。”   唐老太太道:“老身浅见,未必就对,但抛砖引玉,或可启开诸位智慧之门……”   又仔细望了六具尸体一眼,接道:“如若那巧手神工在六人行入这敞厅之时,就下了毒手,使六人在不知不觉中身中了奇毒,当六人发觉时,已经为时过晚?却又想凭借深厚的内功,逼出奇毒,或是暂把奇毒逼集一处,暂不使它发作,但事与愿违,未曾逼出奇毒,却已毒发而死。”   沈木风道:“如若是在下处此境遇,绝难有此等修养,必然将出手反击,也许这六人涵养深厚,有此能耐。”   唐老太太道:“我唐家数十种毒药暗器,用毒各有不同,有很多毒性奇烈,纵然是第一流的武林高手,在中毒之后,也难有反击之能。”   金花夫人道:“用毒一道,复杂异常,苗疆的金蚕毒蛊,可算得毒中至毒,贱妾不解下毒之道,但用蛊却是甚有心得,如若这几人是中的蛊毒,那就立时无反抗之能了。”   她这几句只听得在场之人,个个心中发毛,暗道:如若这女人趁我等分心之时,暗中对我们下了蛊毒,那可是由她摆布了……   群豪同一心念,都不禁望了金花夫人一眼。   沈木风轻轻咳了一声,道:“在下曾听过当今‘用毒圣手’毒手药王说过,中了蛊毒亦非全无解救之法。”   金花夫人突然咯咯一笑,道:“诸位放心,贱妾绝不会在诸位身上施下蛊毒。”   宇文寒涛干咳了两声,道:“如若夫人真的下了蛊毒,只怕沈大庄主第一个就不会饶你……”仰天打个哈哈接道:“区区不敢苟同唐老夫人的高见。”   唐老太太道:“老身恭聆指教。”   宇文寒涛道:“如若这六人发觉中了奇毒,那也不一定非要在轮椅之上运功迫毒啊!”   唐老太太道:“如是他们毒发死后,那巧手神工包一天,就不会再把他们放在轮椅上么?”   宇文寒涛道:“可能那巧手神工几乎同时中剑,自顾已然不暇,那里还能有此闲心。”   百里冰忽然说道:“也许这轮椅之上,装有机关,他们坐下就起不来了。”   群豪全都听得一怔,不自觉的向那轮椅之上看去。   沈木风道:“宇文兄博通机关消息筑建之学,请仔细瞧瞧,这轮椅之上,是否装有机关?”   宇文寒涛凝目沉思一阵,道:“不可能,纵然这轮椅上装有机关,也无法制住这等第一流的武林高手,以这六大高手的武功而论,挥手一掌,就可以碎石开碑,何况照在下的观查,这轮椅上并无机关设施。”   沈木风道:“咱们谈了半天,那是等于白说了,竟是找不出一点头绪来。”   萧翎心中暗道:这几人说的大都入情在理,这六人如何坐在轮椅之上死去,看来是无法找出内情秘密了。   他心中苦苦思索,但却忍住不肯插口。   但闻宇文寒涛说道:“也许在这禁宫之中,有一个人,未曾同时死去,由他动手,把这几人安排在轮椅之上……”   沈木风道:“那人又是谁呢?”   宇文寒涛摇了摇头,说道:“不知道,那人也许是进入禁宫的十大高手之一,反正还有三个人没有找到。”   沈木风神色肃穆的道:“宇文兄,会不会有人逃出了禁宫?”   宇文寒涛道:“兄弟不敢说绝对不会,但这可能太小了。”   沈木风道:“如若找不出这六人坐在轮椅上死亡的原因,那就是事后,有人把六人移放在这轮椅之上,那人又不是巧手神工包一天……”   宇文寒涛接道:“如若进入禁宫有十大高手,当然是咱们还未发觉的三人之一。”   沈木风道:“要是十人同时死亡呢,只有一个解释了,那就是在咱们六人进入禁宫之前,先已有人来过……”   宇文寒涛呆了一呆,道:“这个,这个……”他心中似是十分混乱,这个了半天,这个不出所以然来。   其实,心中震动的,又何止宇文寒涛一人,在场之人,都有陡然间背负起千金重担,有一种莫可言喻的沉闷之感。   如若真有人先几人而入禁宫,武林十大高手可能留下的手录秘密,都将为那人带走,几人冒九死一生之险,进入禁宫岂不是白费了一番心机。   群豪相对沉吟了良久,宇文寒涛才缓缓说道:“找不出这六人安静死在这轮椅上的原因,确是一大困扰,不过,咱们在未找到另外三具尸体之前,还不能确定是否有人先咱们进入了禁宫。”   沈木风突然举步行到千忍大师身前,一把提起了千忍大师的尸体。   手指到处,只见碎衣飘飘,千忍大师身上红色袈裟,片片碎裂,落了一地。   要知他身上衣服,已然穿了数十年,早已腐朽,沈木风掌指触处,立时应手而碎。   凝目看去,只见那轮椅上平整光滑毫无机关设施。   再看那千忍大师衣服碎裂处的肌肉干枯紧硬,禁宫中数十年,血肉都已风干。   沈木风放下了千忍大师的尸体,缓缓说道:“有一件事,现在可以确定了,那就是坐在这轮椅上的六具尸体,在死亡之前,都未动手搏斗过。”   宇文寒涛沉吟了一阵,道:“眼下要急之务,是咱们得先行设法,找出那另外三具尸体。”   沈木风道:“禁宫至此,似已到了尽处,咱们六人之中,只有宇文兄一人,通达筑建之学,这室中是否还有暗门,那要看你的了。”   宇文寒涛道:“在下之意,咱们先到这六人轮椅原来的石室中看看!”   沈木风道:“眼下也只有如此了。”   宇文寒涛目光缓缓由沈木风和萧翎的脸上扫过,道:“这里六具轮椅,咱们共有六个人,如若咱们把六具尸体移开,一个人坐一张轮椅,那就可以在片刻工夫中,查看六个石室内情,省去不少时间。”   金花夫人摇头说道:“这法子不妥。”   宇文寒涛道:“那里不妥了?”   金花夫人道:“如若现在,你已经瞧出了那控制六座石室门户的机关,我等进入石室之后,你可把石门关闭,我们岂不是要步六人后尘,坐在轮椅之上,死在这禁宫之中了。”   沈木风回顾金花夫人一眼道:“高见甚是,宇文兄虽然未必有此用心,但咱们却不得不防。”   宇文寒涛仰天打个哈哈,道:“两位怕我设计陷害,那只有放弃此图,不用进入石室查看了。”   沈木风道:“也许那石室中留有什么线索,不去未免可惜。”   宇文寒涛道:“这么办吧!如若诸位信得过我,在下一人进入石室查看,如有什么线索,再告诉诸位,共商对策。”   沈木风沉吟了一阵,道:“好吧!在下同意……”目光转到萧翎身上,接道:“但不知这位兄弟意下如何?”   萧翎点点头,仍不说话。   宇文寒涛望望谈云青一眼,道:“谈兄,兄弟最羡慕你的成就,华山一派剑术,原本无什么奇奥之处,但谈兄却能够别出心裁,化腐朽为神奇,把原本平庸的剑术,演化成绝世奇技,跻身于十大高手之列,其成就之高那又非常人能及了,今日兄弟就在你谈兄的轮椅上坐了。”   言罢抱拳一揖,抱下来谈云青的尸体,坐上了轮椅,右足在轮椅上踏了一脚,那轮椅陡然间向后冲去。   沈木风和萧翎都未注意,竟然不知他踏在轮椅何处。   那石室之门,在轮椅出现之后,本已自行关闭起来,但这轮椅行近石壁时,那石门却又自动打开。   只见宇文寒涛和那轮椅一齐进入石室,两一扇石门迅快的关了起来。   沈木风目睹宇文寒涛身影消失之后,低声对萧翎道:“宇文寒涛为人阴险无比,咱们不得不防他一招,兄台可记得那控制谈云青轮椅的机关么?”   萧翎心中暗道:他一直想使我多言,偏要他难如心愿。摇摇头仍不说话。   沈木风冷笑一声道:“阁下的修养工夫,实是叫人佩服,如若那宇文寒涛耍出什么花招,把咱们困在此地,阁下也是难逃一死。”   萧翎的心中擎定了主意,任那沈木风寒讽热嘲,始终是不发一言。   敞厅中突然间沉寂下来,静的听不到一点声息。   足足过了有一顿饭工夫之久,仍然不见那宇文寒涛出来。   沈木风忍了又忍,仍是忍耐不住,高声说道:“宇文兄,那石室有何隐密,总该瞧完了吧!”   他一连呼叫数声,既不闻宇文寒涛的回应之声,也不见那宇文寒涛。   这一来,不但沈木风有些沉不住气,连萧翎也有些心中动疑了。   沈木风回顾了萧翎一眼,道:“果然不出在下所料,那宇文寒涛早已窥破这敞厅之秘,但却装作不知,借机进入石室,哼!这人果然是狡猾的很,阁下可以去打开那控制石室的机关了。”   萧翎一拉百里冰,两人双双走到敞厅石壁,就记忆所及,挥掌在石壁之上拍打,到了第四掌时,才击在那机关之上。   只听一阵轧轧之声,东南石门重开,轮椅缓缓而出,那轮椅之上,却已不见宇文寒涛。   沈木风伸手从唐老太太手中抓过禅杖,怒声喝道:“宇文兄,还不肯出来么?”右手一挥,禅杖疾飞而去,猛向那石门之中投去。   他如不先说一句话,就挥手投出禅杖,以他的功力、手法,必可投入石室,喝问了一句话延误不少时间,那石门关闭又极快速,禅杖飞到,石门已然关闭,铁禅杖击在石门上,响起了一声砰然大震。   那石门坚牢异常,铁禅杖击在石门上,也只不过击落几片碎石。   沈木风究竟是一代枭雄之才,片刻间,立时恢复镇静,回顾萧翎一眼,说道:“咱们都上了宇文寒涛的当,眼下之策,只有进入石室之中找他了。”   此时此情,萧翎心中亦是十分紧张,顾不得暴露身份的事,低声应道:“咱们如何去寻他呢?”   沈木风道:“咱们两人,大约可以收拾他,不是你去,就是我去了。”   萧翎同望了百里冰一眼,暗道:这沈木风为人更是阴恶,我如进入石室,只怕冰儿难以应付,当下说道:“最好是你去了。”   沈木风原想萧翎定会谦让一句,或是沉吟不语,却不料萧翎竟一口作了决定,硬是指明了要自己去,不禁一呆。   但一时间,又无法改口说不去,只好硬着头皮对金花夫人和唐老太太说道:“两位要多多留心。”缓缓坐在轮椅之上。   言下之意,是提醒两人,要合力对付萧翎。   金花夫人微微一笑,道:“大庄主只管放心,但愿能早些找着那宇文寒涛。”   沈木风为人是何等的阴沉。人虽坐上了轮椅,心中却仍然打转,越想竟越觉得不该进入那石室中冒险,这禁宫出路,只有一条,那宇文寒涛未带食用之物,如若他不遇上凶险,最多也只能在那石室中停留十几个时辰,自己如能守在厅中盘坐调息,也可节省体力。此乃是个勾心斗角之局,进入禁宫之人,无一人带有食用之物,谁能够在数日夜不进食物的僵持局势中,善自保持体力,谁就在自然中,掌握了最后获胜因素。   是故,沈木风坐上轮椅之后,心中十分后悔、懊恼,端坐在轮椅之上,闭目养息。   萧翎望了沈木风一眼,道:“阁下怎么坐着不动?”   沈木风冷冷说道:“宇文寒涛踏动这轮椅上机关之时,在下适好分心旁顾,未曾留心到他是踏在何处。”   萧翎缓步行了过去,在那轮椅上踏了几脚,那轮椅仍是停在原地不动。   沈木风缓缓站起,道:“看来咱们只有在这里等那宇文寒涛了。”   就在他站起身子之时,无意中触动了控制轮椅的机关,那轮椅疾快回驰过去。   沈木风还未完全站起身子,轮椅一动,不自觉的又坐了下去。   那壁间石门虽吃沈木风飞杖重击破损,但机关却未损坏,只见沈木风和那轮椅疾快的冲入了壁间石门之中,石门立刻又自动关上。   金花夫人望着那关闭的石门,似问萧翎,又似自言自语的说道:“不知那石门之内是否有开启这石门的机关。”   沈木风不在眼前,萧翎不再顾忌,接口说道:“那石室之中,应该是有控制这石门开关的机纽,只是他们无法找到罢了。”   金花夫人嗯了一声,接道:“那宇文寒涛究竟是故意隐入石室中不肯出来呢?还是被困在了石室之中?”   萧翎道:“这个很难预侧了,不过,那宇文寒涛如是故意的隐藏在石室中不肯出来,沈木风进入石室,他就有得苦头吃了!”   金花夫人道:“如若这两人都被困在壁间密室中,难再出来,咱们只怕是也难生出禁宫了。”   这问题,只问的萧翎心中大为震动,半晌之后,才缓缓说道:“不论何等高强的武功,都不能生活在禁宫之中,除非那人真到了滴水不进的神仙之境。”   金花夫人道:“那只是因为没有食用之物,如果要是有食可用,是不是可以常年生活在这禁宫之中呢?”   萧翎道:“此地空气流畅,并无沉闷之感,如是有得食物可用,我想住在这禁宫中三五年,亦非什么奇事。”   百里冰心中暗忖道:这女人怎么搞的,老是找我大哥说话。当下举步而行,站在金花夫人和萧翎之间。   金花夫人既不知那百里冰是女扮男装,那里会想到她的用心,望了百里冰一眼,回头对唐老太太,道:“如是那沈大庄主被困那石室之中,唐夫人有何打算?”   唐老太太道:“老身之意,多等他一会,再作决定。”   金花夫人知她心中有所畏惧,不愿说出内心之言,微微一笑,又道:“唐夫人想等好多时间呢?需知咱们未进食用之物,离开禁宫之时,只怕还得耗去甚多体能,等的时间,不能太久。”   唐老太太双目神凝,盯注在金花夫人脸上瞧了一阵,道:“如若那沈大庄主被困石室,百花山庄中近千的高手,不知要拥护何人,继那庄主之位?”   她这几句话问的极是突然,只听得萧翎和金花夫人同时为之一怔。   萧翎心中暗道:我自离开百花山庄之后,那藏居上千武林高手的百花山庄,不知是何情况,金花夫人是何等桀莺不驯之人,不知怎的竟会留在百花山庄之中,唐老太太更是一派门户之长,竟然也甘心为那沈木风所用……   心有所思,凝神倾听。   只听金花夫人说道:“阁下之见,那一个能继那沈木风接掌庄主之位?”   唐老太太轻轻咳了一声,道:“那周兆龙非栋梁之才,绝难继那沈木风出主百花山庄……”   语声微微一顿,又道:“单宏章虽是那沈木风的嫡传弟子,但他年纪太轻,难当大任……”   金花夫人咯咯一笑,道:“这个也不行,那个也不成,看来是只有你唐老太太,可以承当此一大任了。”   唐老太太冷笑一声,道:“我看沈大庄主对你金花夫人不错,参与机要,随身偕行,将来承继他庄主之位,那是非你莫属了。”   金花夫人冷笑两声,似要发作,但却又强自忍了下去,道:“唐夫人,看来对我是怀疑甚重?”   唐老太太道:“在百花山庄之中,那是很难找出一个可信之人。”   金花夫人淡然一笑,道:“四川唐家,在武林中独树一帜,和江湖诸大门派分庭抗礼,不知妳何以会甘心留在百花山庄?”   萧翎心中暗道:这金花夫人和唐老太太的交辩之言,都是我想知晓,而又不能相询的事!   只听那唐老太太说道:“我唐家一门老幼数十口的生死,都在那沈大庄主的掌握之中,老身不忍看唐家一门,在我手中死绝,那只好听他之命,受他差遣了……”   语声微微一顿,道:“夫人是志愿留此为那沈大庄主效劳了?”   金花夫人道:“沈木风虽然也在我身上下了毒,控制了我的生死,但这还不是我留在中原的重要原因!”   唐老太太道:“那你为什么留在这里?”   金花夫人咯咯大笑一阵,道:“我留在中原么,是为了想帮我兄弟一个小忙!”   唐老太太道:“妳有兄弟,留在中原么?”   金花夫人笑道:“我没有亲兄弟,可是有一个干兄弟啊!”   唐老太太道:“你那位干兄弟是什么人?”   金花夫人笑道:“大大有名,可算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唐老太太接道:“我瞧没有什么关子好卖,快些说出来吧。”   金花夫人脸色一整,道:“就算妳告诉沈木风我也不怕,我那位兄弟名叫萧翎。”   唐老太太道:“萧翎,一度曾是那百花山庄三庄主的萧翎么?”   金花夫人点点头道:“不错。”   唐老太太道:“老身见过他,他亦是目下唯一敢和沈木风堂堂正正为敌的人。”   金花夫人笑道:“是啊,我那位兄弟,侠骨铁胆,自负着绝世武功,沈木风见了他也有些头疼,就是一样不好,长的太过好看了,女孩子瞧到他,大半是难主芳心,听说唐三姑娘和他有过一段往来,是么?”   百里冰心中暗暗骂道:你胡说,我大哥不是那样的人!   但闻唐老太太说道:“相识而已,谈不上什么来往。”   金花夫人突然一收笑容,说道:“如若萧翎突然在禁宫之中出现,和那沈木风打了起来,妳要如何自处?”   唐老太太接道:“那萧翎,既是不会突然在禁宫之中出现,老身也用不着花心思想这件事了。”   金花夫人道:“那萧翎无所不能,说不定他已进入了禁宫,就站在咱们附近。”   唐老太太虽然明知那金花夫人,说的玩笑之言,仍是不自主的四顾了一眼,道:“这是万万不可能的事了。”   金花夫人咯咯大笑,声震四壁。   唐老太太被她笑的莫名所以,忍不住问道:“你笑什么?我说的那里不对了?”   金花夫人心中暗道:这萧翎身份,此刻是还不能告诉她了。   心念一转,微笑说道:“贱妾怎敢取笑妳唐老夫人。”   且说百里冰看那金花夫人笑的放浪形骸,心中大觉不适,暗道:这女人笑的如此放荡,定然是淫邪人物,不能让大哥和他站的太近了。牵起萧翎的手,行到石室一角。   她这奇怪的举动,不但瞧的金花夫人大感奇怪,就是萧翎也被她弄的莫名所以,低声道:“冰儿,这是干什么?”   百里冰溜了金花夫人一眼,道:“我讨厌那金花夫人的笑声。”   萧翎微微一笑,暗道:原来如此,那金花夫人确然是有些形骸放荡,不拘小节,想她是生长苗疆之故,没有咱们中原礼化教育,但既然行到这敞厅一角,也该找些事情做做才是,行近石壁,伸手在壁间按去。   原来,他怕那金花夫人揭穿内情,感到难看,故而做出一副若有所见的姿态,伸手在壁间敲打。   需知世上事,常是有心栽花花不发,无意插柳柳成阴。   那宇文寒涛四面查看,不停的伸手在壁间拍打,就是无法找到壁间安装的机纽,这萧翎无意间伸手一拍,却正好击中。   只觉壁间一软,裂开一个半尺见方的石门,石门内垂着一个玉环。   这时,金花夫人和唐老太太一齐围拢了过来。   萧翎心中暗道:这垂下的玉环,不知有何作用,便伸手一拉。   只听一阵轧轧之声,似是整个敞厅,都在开始动摇。   萧翎双目神凝,暗作戒备,如若这敞厅真的有了危险,自己就凭借内力,挡它一阵,先让三个妇道人家,逃出险地。   那知,事出意料,一阵轧轧的响声过后,眼前的景物,忽然一变。   原本是一面平滑的石壁,此刻,突然间现出了一个可容两人并肩而行的甬道。   萧翎回目望去,只见金花夫人和唐老太太,都为之目瞪口呆,望着那甬道出神。   显然,这石厅中诸多变化,巧妙的机关,使人有着眼花撩乱之感。   萧翎看那甬道深入丈许左右时,就折向左面转去,当下说道:“在下进去瞧瞧,三位请暂在厅中等候,听到我招呼之言,再进入甬道不迟。”   百里冰道:“不要!我和你一起去。”   金花夫人听得怔了一怔,暗道:这人言词神态,无不透着浓重的脂粉气,定是女扮男装了……   心中念转,口中却不自觉地问道:“你是金兰?”   百里冰不知谁叫金兰,但见金花夫人两只眼睛,盯着自己瞧着,心中大是不满,冷哼一声,道:“看什么?”   萧翎生怕两人动手打了起来,急急一拉百里冰,向甬道之中行去。   但闻金花夫人说道:“如是金兰,玉兰两个丫头,怎敢对我如此无礼,不是那两个丫头,定然是岳小钗了。”   这时萧翎和百里冰刚刚折向右面,只见两侧壁间每隔五尺左右,就嵌上一个宝珠,虽无火烛照明,但厅中之光曲射而入,宝珠映辉,隐隐可见景物。   百里冰低声说道:“大哥!岳小钗这名字好熟啊,好像听人说过。”   萧翎道:“她在武林中大大有名,你自然听人说过了。”   百里冰微微一笑道:“哼!那金花夫人把我当岳小钗了。”   突然间停下脚步,抓紧了萧翎,道:“大哥,你认识岳小钗?”   萧翎心中一懔,暗道:这女娃儿胸难容物,此时又无暇给她解说内情,只有暂时骗她一下,当下说道:“中原武林道上,有谁不知岳小钗,小兄自然是见过了。”   百里冰心中释然,道:“原来如此,看来岳小钗也不算什么人物了。”   萧翎道:“为什么?”   百里冰道:“那岳小钗是一位女子么?”   萧翎道:“不错啊!”   百里冰道:“那金花夫人既不知我真正身份,却知那岳小钗可能和你同行,竟把我误作了岳姑娘,哼,我才不像那岳小钗一样随便。”   萧翎听她言语之间,伤到了岳小钗,心中大是不安,但又觉着解说起来麻烦的很,只好含含糊糊的哼一声,应付过去。 第十八章 易容有术推帅老   这时,两人已经走到了甬道尽处,萧翎举手一惟,一道石门,应手而开。   萧翎晃燃了火折子,流目四顾,只见眼下似是一个书室的布置,旁侧琉璃灯中,余油可见。   燃起灯火,室中突然间明亮起来,只见一个石案后,木椅上,端坐着一个长髯飘飘,面目十分慈祥的老者,闭目微笑,形态如生。   但闻步履声响,回头望去,只见金花夫人和唐老太太,先后进入了石室。   萧翎望着端坐的老者,心中暗暗忖道:此人不知是不是箫王张放?   此刻,他心中最为重要的一件事,就是设法找到那箫王张放,希望能探知一些玉箫郎君的武功路数,三月后断魂崖底之约,也好助那岳小钗一臂之力。   只听金花夫人道:“唐夫人,这人可是箫王张放么?”   唐老太太道:“那箫王张放人中之间有一颗黑痣,此人如若有痣,那就是箫王张放了。”   萧翎心中暗道:我实在笨的很,那唐老太太适才在厅中还说起箫王张放,怎么我就记不得了。   凝目望去,只见那老者人中处一片平坦,并无黑痣。   萧翎呆了一呆,自言自语道:“这人也不是箫王张放。”   这本是他心中之言,但在一急之下,却不自觉的讲了出来。   这时,金花夫人已仔细观察出那百里冰确是女扮男装,但却无法认出她真正的身份。   目光转去,发现石案下一个抽斗,未曾关好,心中突然一动,举步一跨,绕过了萧翎和百里冰,双手抓住木椅,移开了那长髯老者的尸体。   百里冰心中对金花夫人,本就不好,看她抢先而上,似有所图,不禁心头火起,冷冷喝道:“不要动!”呼的劈出一掌。   金花夫人心中暗道:这人不知是何许人物,但却娇气凌人,接她一掌试试。   心中念动,右手平平伸出,硬接了一掌。   一掌接实,两人同时感觉右臂一震,竟是平分秋色,不相上下。   两人同时在暗中忖道:这人武功不弱。   百里冰看那金花夫人接下一掌之后,仍然站在原地不动,心中大怒,放下手中的木盒,欺身而上。   她动作迅快,萧翎竟没能及时劝阻。   金花夫人心中已知遇上了劲敌,丝毫不敢大意,全力对敌。   百里冰一路抢攻,招招都击向那金花夫人的致命所在,但一连攻出了十二招,却被那金花夫人化解开去。   萧翎本想劝阻,但见百里冰对金花夫人积下的成见很深,索性让她发泄一下,等双方打入险恶之境,自己才出手劝架不迟。   他心中有此一念,就袖手旁观起来。   百里冰一轮急攻过后,金花夫人突然展开反击,掌指并出,招术诡奇凌厉。   金花夫人的攻势绵连,一口气攻出了十五掌,仍然是不肯停息。   百里冰在金花夫人这一阵绵连的急攻之下,没有还击一招。   萧翎眼看金花夫人攻势不肯停息,而且百里冰似是无法在几招之中扳回劣势,自己如若再不出手阻止,百里冰很可能会伤在金花夫人手中。   心念一动,突然侧身而立,右掌一挥,幻起了一片掌影,挡住金花夫人的攻势,道:“住手!”   金花夫人应声而退,疾退了三步,道:“你是萧兄弟么?”   萧翎一伸手取下脸上的人皮面具,道:“区区正是萧翎。”   唐老太太若有所悟地道:“啊!萧大侠,老身早该想出是你才对!”   萧翎微一欠身道:“在晚辈记忆之中,唐老前辈和那沈木风是处在敌对之中,想不到,人事变幻,数月不见,老前辈竟又和那沈木风连手合作了。”   唐老太太听了萧翎之言,黯然叹息一声,道:“非所愿也,然却不得不尔。”   金花夫人道:“唐老太太一门数十口的生死,都控制在那沈木风的手中,如若唐老太太不接受那沈木风的要挟,四川唐门即将永远绝迹于江湖之上了。”   萧翎道:“沈木风手段恶毒,这也难怪唐老前辈。”   唐老太太接道:“虽然我唐家满门生死,被那沈木风控制在手中,但老身也不愿久处控制之下。”分明是言未尽意,但却突然停口不言。   金花夫人望了百里冰一眼,道:“兄弟,这位姑娘是何许人物?”   萧翎回顾了百里冰一眼,道:“唐老太太、金花夫人,都不是外人,你擦去脸上炭灰,以真正面目和她们见见吧!”   百里冰道:“这禁宫之中,再无炭灰,我如洗去了脸上积尘,那就无法再复原状了。”   金花夫人道:“这位姑娘既是不愿以真正面目和我等相见,萧兄弟,请告诉我等她的真正身份。”   百里冰道:“别告诉她。”   萧翎心中暗道:她自幼在父母宠爱之下长大,为所欲为,养成这副暴躁性格,如不设法杀她的火气,不知要为她得罪多少人了!   心中念转,口中缓缓说道:“冰儿,金花夫人对为兄,有过数次救命之恩,如若无她相助,大哥我早就尸骨已寒了……”   金花夫人咯咯大笑,道:“兄弟啊!你说的太客气了。”   百里冰看萧翎说的郑重,果然不敢再任性施为,当下默默不言。   萧翎望着百里冰,道:“在唐老前辈和姐姐面前,兄弟也不必再隐瞒了,这位姑娘乃是北天尊者之女,百里冰……”   金花夫人啊了一声,道:“原来是北海冰宫的公主。”   百里冰听得萧翎说到那金花夫人,数度救他性命之后,心中本已暗作打算,不再给她难看,但见她娇声媚气的笑容、姿态,不禁火气又来,当下冷冷说道:“是又怎样了?”   金花夫人淡然一笑,目光转到了萧翎的脸上,道:“兄弟,姊姊不得不佩服你了……”   萧翎知她下面之言,必然十分难听,急急接道:“在沈木风的身前,小弟不得不装作和两位不识之状,如有开罪之处,我这里先谢罪了。”说完抱拳一揖。   金花夫人仍然接口说道:“你能化装成一个工人,混入防卫森严的山谷之中,进入禁宫中来,这种智慧、豪气,不能不叫人佩服,天下武林同道,推崇你是唯一能抗拒那沈木风的人,果然是不会错了。”   唐老太太接道:“那沈木风天不怕,地不怕,当今武林人物,没有一人能放在他的心上,但提起你萧大侠,他却色厉内荏。”   金花夫人突然向后退了两步,道:“萧兄弟,那石案之下的抽斗未曾关好,也许存放有物,兄弟开启看看吧!”   萧翎望了那石案一眼,道:“此乃姐姐发现,那抽斗如有存物,也理应由姊姊取去才是。”   金花夫人笑道:“沈木风虽然对我有些头疼,但仍然控制着我的生命,随时可以要我的命,纵然那抽斗中放着禁宫十大高人联合留下的秘录手册,对姊姊也是无用!”   萧翎轻轻叹息一声,道:“小弟有生之年,必将致力解脱沈木风加诸在武林人物身上的枷锁。”   百里冰看那金花夫人,言笑行动,虽有些放浪形骸,但大义大节,却是丝毫不苛,心中对她忽生出几分的好感。   唐老太太接口说道:“萧大侠要动手,就请快些吧,这间密室来路未闭,沈木风和宇文寒涛随时可来。”   萧翎大迈一步,行近石案,拉开抽斗看去,只见一张白笺,端端正正的放在那抽斗中间。   凝目望去,只见那白笺之上写道:“禁宫的存物,已由在下取走,有劳玉趾,抱歉、抱歉。”   短短数言之外,白笺下面既未写名,也未画什么图记。   萧翎望了那白笺上的留字,不禁呆在当地,半晌说不出话。   金花夫人识得中文字,伸过头望了一眼,道:“这人的话定不可信。”   萧翎缓缓放下手中白笺,道:“为什么呢?”   金花夫人道:“照那宇文寒涛和沈木风的推算,进入这禁宫的,共有十人,算上这人,咱们才见过八具尸体,还有两具尸体未曾发现……”   唐老太太也已看清楚那白笺上所书之言,接口说道:“老身之见,和金花夫人一般,这张素笺,也许是十大奇人之一,故弄的玄虚。”   萧翎摇头说道:“不会吧!这白笺和字迹,都还清新,绝不是放上几十年的东西。”   金花夫人道:“照你这么说,那是一定有人来过了?”   萧翎道:“在下的看法,确然如此……”   语声微微一顿,接道:“如若我的判断不错,这白笺留在这抽斗中,不会超过三月时光。”   百里冰道:“大哥之意,是说那人离开禁宫不过三月。”   萧翎道:“不错……”目光一掠金花夫人和唐老太太,接道:“天下武林人,都知晓有十大高人,陷在禁宫之中,但其中大部分人,只心中向往,并未有实际行动,但有些人却把他们一生的精力、青春,都耗费在寻找禁宫之中,数十年如一日,永远不懈怠,这些人虽只是一小部分,但算起来,人数也要在数百之上,其中绝不乏智谋过人、武功高强之士。”   唐老太太道:“就算是他武功高强、智谋过人,但他如不通这建筑之学,那也是无法进入‘禁宫’的。”   萧翎道:“一个人,花去了十几二十年的光阴,可以练成了一身绝技,如若他化二十年的时光,难道不能研究建筑之学么?”   唐老太太、金花夫人和百里冰,一时间都为之语塞,半晌说不出一句话来。   良久之后,金花夫人才接口说道:“这应该让那沈木风和宇文寒涛,同来尝试一下这失望的味道,唉!那沈木风为了开启这‘禁宫’的事,不知用了多少心机,亦不知花去了多少人力,但却被人捷足先登。”   唐老太太道:“如若萧大侠推论的不错,那开启禁宫之人的能耐,要在那宇文寒涛之上甚多,唉!他出入禁宫,取去了禁宫中重要存物,但却不留下一点痕迹……”   谈话之间,突闻一阵嗤嗤之声,传入耳际。   萧翎迅快的戴上人皮面具,暗中运气应变。   金花夫人传声道:“也许是那沈木风和宇文寒涛找来了。”   萧翎道:“如是沈木风找到此地,两位最好还和在下保持个陌不相识之情,此时此情,在下还不愿让沈木风和宇文寒涛,知晓我的身份。”   金花夫人、唐老太太相互望了一眼,但谁也没有开口。   萧翎心知她们两人心中互有所忌,也就不再多言。   只听那轧轧之声,响起了一盏热茶工夫之后,突然停了下来。   但那石案却缓缓移动,地下裂现出一个洞穴。   百里冰望了那洞穴一眼,低声说道:“大哥啊!以后要小心一些,这房中到处都是机关……”   语声甫落,人影忽然一闪,宇文寒涛由那洞穴中行了上来。   萧翎心中暗道:殊途同归,那石门之内的路径,竟也指向了这里……   心念转动之间,沈木风已紧随在宇文寒涛身后,登上洞穴。   两人想不到萧翎等竟会先两人来到此地,不禁一呆。   萧翎肃立不动,只是一对炯炯目光转动,不停在两人脸上流动着。   宇文寒涛轻轻咳了一声,道:“几位怎会到了此地?”   金花夫人道:“咱们一步一步进来的!”   宇文寒涛望了那甬道一眼,道:“这甬道能入敞厅?”   萧翎微一颔首,仍是不肯接言。   宇文寒涛目光转到唐老太太的脸上接道:“那一位发觉了进入此室的门户?”   萧翎道:“区区在下。”   宇文寒涛道:“阁下如何发现的?”   萧翎道:“我一掌击在石壁上,其门自开……”   缓缓举起手中白笺,接道:“你瞧瞧这个再说!”   宇文寒涛接过白笺,瞧了一眼,道:“这白笺在何处取得?”   萧翎道:“石案抽斗之中。”   沈木风冷冷说道:“宇文兄,如若这白笺上说的是句句实言,咱们进入‘禁宫’的心血,算是白费了。”   宇文寒涛目光一掠金花夫人和唐老太太,道:“两位夫人可是紧跟在他们身后进石室的么?”   唐老太太道:“不错,我们尾随他身后而入。”   宇文寒涛道:“两位可是看到他从那抽斗中摸出白笺么?”   金花夫人道:“我先发觉那抽斗未曾关好,过去拉开瞧看,但却被这位英雄抢快了一步,先开启抽斗,取出了这张素笺。”   宇文寒涛仔细在那白笺上瞧了一阵,道:“照这白笺上的字迹,不过数月,如若此笺不是伪造,在咱们进入禁宫的三个月前,已经有人进入了禁宫,取走禁宫存物……”   沈木风目光一掠萧翎,道:“难道在咱们几人之间,有一个人,心机很深,能够早已在数月之前,就写了这样一张白笺,藏在身上,准备着进入禁宫之后可应用……”   萧翎冷冷说道:“在下捡了这张白笺,信不信是两位的事,用不着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沈木风流顾室中四壁一眼,又仔细瞧瞧那石案,深深叹口气,道:“区区相信,这白笺并非是有人伪造,亦非是有人故弄玄虚,而是确有其事的真正内情。”   宇文寒涛缓缓把白笺交给萧翎,说道:“在下也相信这白笺上所书,是真真实实的事,可靠性十有其九……”   沈木风接道:“这么说来,宇文兄还有一成不信了?”   宇文寒涛道:“严格点说,咱们还有一个疑点,一分希望,只要咱们把那疑点证明,就可以退出禁宫,至于那一分希望,就要凭借咱们的运气了。”   沈木风道:“什么疑点,什么希望,在这等情势之下,宇文兄似是用不着卖关子了。”   宇文寒涛道:“兄弟说那疑点,连这位书室中的尸体,咱们一共发觉了八具尸体,如照江湖上的传说,还有两位高人的尸体未曾寻得,如若咱们再找出另外两具尸体,就算证明了十大高人会集禁宫的传说。”   沈木风点点头说道:“这倒算一个疑点,但不知道有一分什么希望?”   宇文寒涛道:“希望那人取走禁宫之物时,并未完全取光。”   沈木风双目中神光一闪接道:“此地还留下一些存物?”   宇文寒涛道:“兄弟只是有此一点希望而已。”   沈木风道:“适才区区和宇文兄身历险境,凭仗宇文兄的大智大慧,咱们才安渡险关,此刻,仍由宇文兄带领去寻那另外两具尸体了。”   原来,沈木风追入那石室之后,发现一个仅可容一人佝背而行的石级,低头向上面行去。   这是唯一的出路,他无法选择,只好跟着走了过去。   这条路由下而上,似是行在楼梯上一般。   沈木风身躯高大,那路却愈走愈狭,终于,触动了机关而被困。   幸好,宇文寒涛闻声赶回,用手中宝剑,破去机关,救了沈木风。   沈木风虽未说感谢之言,但心中对那宇文寒涛的敌意减了不少。   两人摸索着而行,那知走了一圈,经历了数次凶险,竟然又由此处爬了出来。   只见宇文寒涛凝目沉思了一阵,缓缓说道:“如若我判断不错,禁宫应该到此为止了。”   沈木风道:“宇文兄突发此言,定有所见了。”   宇文寒涛道:“在下检视四周形势,似是已难再行扩伸了。”   沈木风道:“为什么呢?”   宇文寒涛道:“因为这禁宫四周,已然接近那山中暗流,纵然那巧手神工包一天,有着通天手段,也不能不顾及那暗流的冲击之力。”   沈木风道:“宇文兄言来虽然有理,但未得真实证明之前,还是叫人难信……”   唐老太太接道:“如若咱们能够找到另外两具尸体,就可证明宇文先生之言了。”   宇文寒涛道:“如果真有十大高手进入禁宫,另外两具尸体,可能就在这书房之中。”   沈木风一皱眉头,道:“照宇文兄的说法,这石室之中另有复室了。”   宇文寒涛道:“不管巧手神工包一天,建筑这禁宫有多么神妙,以及复室有多么庞杂,但它都拘限于十丈方圆之内……”   附耳贴在石壁上,听了一阵,道:“这石室绝然难再深入,再深一丈之后,就是那山腹洪流了。”   沈木风道:“当真如此了么?”   宇文寒涛道:“大庄主如若不信,何妨贴在石壁上听听。”   沈木风道:“恐怕在下听不出来。”口中答话,人却附耳贴在石壁之上听去。   果然,一种奔雷般的响声,隐隐传了过来。   宇文寒涛道:“沈大庄主听到了?”   沈木风点点头,道:“听到了。”   宇文寒涛道:“那就证明在下之言不虚了。”   萧翎突然接口说道:“也许进入禁宫的只有八人,眼下有一桩要紧之事,先设法认出此人身份,也好了然那余下二人,是何许人物,再推判他们是否也进入了禁宫。”   他口气老迈,似是对江湖上的人物十分熟悉一般,更使那沈木风和宇文寒涛无法判断他的身份。   沈木风双目盯注在萧翎那一对炯炯放光的眼睛之上,道:“阁下先入此室,不知是否留心瞧过这具尸体?”   萧翎道:“自然是瞧过了。”   沈木风道:“他是什么人?”   萧翎心中暗道:这要把我问住了,进入禁宫之人我大都未曾听人说过,如何能够认出这个人身份?我如能够认出,那也不用再问你们了。   心中念转,口中却说道:“在下看他不是箫王张放。”   宇文寒涛道:“本来就非箫王张放。”   沈木风道:“听宇文兄的口气,识得此人了?”   宇文寒涛道:“在下的看法,这人应该是化身老人帅天仪。”   沈木风道:“化身老人?”   宇文寒涛道:“他的易容化身之术,集千古大成,他在江湖上行走了数十年,但却无一人能了然他的真正面目,包括这同在禁宫的九大高手。”   萧翎心中暗道:如若在禁宫的这九大高手,都无能认出那化身老人的真正面目,你又如何知道是化身老人呢?   但闻宇文寒涛接道:“据说那化身老人帅天仪,不论与何人相处,一日之内,总要以三种不同的面容、身份和人相见,谁也无法知晓他那一个面目是真正面目。因此,和他交往数十年的好友,也无法辨识他真伪之貌。”   沈木风道:“如若这人是帅天仪,此刻,就是他真实之貌了。”   宇文寒涛垣:“是真是伪,在下不敢断言……”   金花夫人道:“你既不敢断言,何以指他是帅天仪呢?”   宇文寒涛道:“这很容易辨识,他既不像箫王张放和其它二人,自然是化身老人帅天仪。”   萧翎心中暗道:一个人在江湖之上走了数十年,竟然使人无法认出他真正面目,这人的能耐也算是绝无仅有的了。   转念又想到这老人神秘的一生,和一身绝世武功,只因受名字拖累,仍是免不了死在禁宫之中。   但闻沈木风接道:“宇文兄的高见,沈某人极为佩服,看来这人八成是那帅天仪了。”   宇文寒涛轻轻叹息一声,道:“面呈微笑,是何等慈和的境界,除了帅天仪之外,还有何人能够在此死亡之前,流现出这等慈和的笑容呢。”   唐老太太道:“老身对那化身老人之名,也是闻慕已久,但不知他此刻的形貌,是否就是他的庐山真面目呢?”   宇文寒涛道:“和他交了数十年朋友的人,都无法认出他的真正面目,咱们今日一见,怎能认得出来呢?”   金花夫人冷冷说道:“但他已经死了,一个人死去之后,再也无法易容求变了。”   宇文寒涛道:“夫人之意,可是要毁去他此刻的形貌,看看是不是他的真正面目,是么?”   金花夫人道:“话从宇文先生口中说出,似乎就特别难听了。”   宇文寒涛摇摇头,道:“这位老前辈一生之中,用尽了心机,保护他的真正面目,不让别人认出来,如今他已经死去,咱们又何苦让他死后,暴露出真正的面目呢,我看还是算了。”   萧翎心中暗道:好啊!这宇文寒涛怎的忽然变的这等仁慈了。   金花夫人道:“贱妾不敢苟同宇文先生的高见,想这化身老人一生之中,都无人能辨认出他的真正面目,到死了之后,仍然无法使真正面目公诸于世,他心中定然是十分痛苦,我们毁去他此刻形象,虽然有所不敬,但能使他真正的形貌,大白于世,对他而言,又何尝不是一件美事呢……”   目光转到沈木风的脸上,接道:“沈大庄主以为贱妾之见如何?”   沈木风道:“两位说的,都有道理,倒叫在下难作评断了。”   宇文寒涛目光转到萧翎的脸上,道:“阁下对此,有何高见?”   萧翎道:“看看他真正的容貌也好。”   宇文寒涛缓缓说道:“既然如此,在下倒也不便坚持了。”缓缓退后两步。   金花夫人举步行到那老人之前,举起右手说道:“我先要看看他脸上是否带有人皮面具。”   就在金花夫人右手将要触及到青衣老人的脸上时,宇文寒涛突然说道:“慢着!”   金花夫人偏头望了宇文寒涛一眼,道:“宇文先生还有什么花招,能够吓得我临时改变心意呢?”   宇文寒涛道:“有一件事,在下想了想,不能不说。”   金花夫人道:“什么事,贱妾洗耳恭听。”   宇文寒涛道:“这位化身老人,是一位极善心机的人,他用尽了各种方法,使人无法认出他的真正面目,定然有他的苦衷,照在下推想,他既用有各种方法来保护他的真面目,在易容之前,亦必在保护他真正面目上,花过不少心机。”   金花夫人道:“阁下之意可是说我如出手毁去他此刻形貌,会遇上什么不测之祸?”   宇文寒涛道:“这不过是在下的猜想罢了,至于是否真实,在下就不得而知了。”   金花夫人本来心中极是坦然,毫无所惧,但听得宇文寒涛之言,心中忽然有了疑团,踟蹰半晌,竟然不敢再随便出手。   沈木风轻轻咳了一声,道:“宇文兄,这化身老人,是否极善用毒?”   萧翎心中暗道:就算他极善用毒,也不致用在自己的脸上。   但见宇文寒涛摇摇头说道:“他是否极善用毒,未曾听人说过。”   金花夫人突然伸手从头上取下一支金钗道:“不论他是否善于用毒,但我却不能不防他一着。”扬起金钗,轻轻在化身老人脸上一拨。   那知金钗触到了那化身老人,有如触到一块坚石之上一般。   金花夫人轻轻啊了一声,道:“好硬的脸啊!”   宇文寒涛道:“就算他脸上未经化装,死去了这许多年,肌肉早已僵硬了。”   金花夫人摇摇头道:“在我的感觉中,他脸上不是肌肉。”   沈木风道:“让我瞧瞧。”伸手从金花夫人手中取过金钗,轻轻在化身老人脸上敲了两下,道:“果然不是肌肉。”   他为人老奸巨猾,不愿担当起败坏化身老人形貌的罪名,竟然又把金钗交给金花夫人。   金花夫人接过金钗,暗运内力,金钗锋尖,波的一声轻响,刺入了化身老人脸上半寸多深,放开金钗道:“诸位请帮我瞧瞧。他脸上是否是干枯的肌肉?”   萧翎等凝目望去,只见那化身老人脸上,隐隐有几道细微的裂纹。   显然,这化身老人在脸上涂了很厚的药物,暴现于群豪之前的面比并非真正的血肉面目。   沈木风道:“不是真正面目。”   金花夫人道:“好!那我就剥下来给诸位瞧瞧了。”   口中说话,右手暗中加力,向外一推。   果然,一层厚约一指的外壳,应手脱了下来,摔在地上,片片碎裂。   金花夫人金钗挥动,迅快的剥下那化身老人脸上的余物,露出化身老人的真正面目。   钗锋虽伤害了化身老人少许皮肉,但面目大部轮廓,仍然能够辨认。   仔细看去,只见那化身老人面颊瘦削,鼻子不知为何只有一半,和那药物装成的外貌,实是大不相同。   金花夫人叹息一声,道:“看来爱美之心,人皆有之,这化身老人,如许年纪,如许盛名,仍然无法消除此心,为了缺少一半鼻子,终生不愿以真正面目见人。”   宇文寒涛突然对那化身老人,恭恭敬敬的行了一礼,道:“老前辈德行可敬。”   沈木风轻轻咳了一声,道:“在下并未听到过那化身老人,有什么可敬的侠义事迹,宇文兄如此敬重,不知因何而发?”   宇文寒涛道:“如论他老人家的化装之术,装扮一个俊美绝世的年轻人,自是轻而易举,但他却不屑为之,一直是化装成一个老人,苍苍白髯,混迹人间,难道这还不算是一位品性兼具的君子么?”   萧翎心中暗暗忖道:是了,此人言中之意,是说那化身老人如若改扮作一个年少风流的人物,以他巧绝人寰的化装术,定然可以在武林之中,闹出一场风流大劫。   他心中忖思,口却未言。   金花夫人道:“你是说他如扮作一个年少英俊之人,会在武林闹出一场风流佳话,是么?”   宇文寒涛冷冷说道:“夫人来自苗疆,不知我们中原之事。”   语声微微一顿,接道:“在下说一件事,给夫人听听,当知我们中原人物,和你们苗疆风情,有很多大不相同之处了。”   金花夫人道:“好,贱妾洗耳恭听。”   宇文寒涛道:“大约是一百多年前,在我中原武林道上,出了一位剑手,那人的武功倒并不高强,但他却在武林中,闹的天翻地覆,每一件纠纷的起源,都发自女人的身上……”   目光投注到沈木风的脸上,接道:“想来沈兄,也知那一代情魔的传说了?”   沈木风道:“不错,区区在下听人说过。”   宇文寒涛道:“在那一代中,他是少女们深闺中的梦里情人。”   金花夫人笑道:“事情过了一百多年,早已成为过去,发思古幽情,于当世武林大局何补?”   宇文寒涛冷笑一声,道:“在下说夫人来自苗疆,孤陋寡闻,看来是果然不错。”   金花夫人眉头耸动,道:“我虽在苗疆边荒长大,但却读了你们很多汉书……”   宇文寒涛仰天打个哈哈,道:“如若说到博览群书,当下之世,只怕很少有人能强过我宇文寒涛的了。”   语声微微一顿,道:“夫人心中不用不服,那一代情魔事情虽已过去,但却已有人为他著书作传,传诸民间,据在下所知,那一代情魔的传记,流入民间甚广,而且都藏诸闺门,闺房之中,少女授受,大约是以此物作为礼物相赠。如若那传书之上,都是文字,也还罢了,除了文字之外,还加图画批注,那一代情魔,虽然死去多时,尸骨已寒,但他的阴魂未散,如若那化身老人,装成一代情魔,以他出神入化武功,和人所难及的智谋,必将是哄动天下武林,尤胜那一代情魔了……”   萧翎心中暗道:这宇文寒涛似是对那化身老人,有一种特别的敬爱,以他为人而论,这倒是大不寻常的事。   但闻沈木风说道:“宇文兄读书之多,天下有谁不知,但此刻,咱们处境,虽然说不上险恶万分,但却时间无多,与目下无关之事,那就不用多谈了。”   唐老太太接道:“眼下最要紧的一件事,是设法找着另外两具尸体,照武林的传说,余下那两具尸体,一位是箫王张放,一位是武当派的一位名宿。”   沈木风道:“找到另外两具尸体,咱们进入‘禁宫’的心愿,就算完成,也好想法子退出‘禁宫’了。”   宇文寒涛微微一笑,道:“沈大庄主此来的心愿,是在取得十大高手留下的秘录手册,如若只见了几具尸体,就这般退出禁宫,岂不是大失所望么?”   沈木风冷冷说道:“宇文兄一定要问,在下也不用欺瞒宇文兄了。”   宇文寒涛道:“沈大庄主有何高论,兄弟洗耳恭听。”   沈木风道:“区区此刻恨不得及早离开禁宫……”说至此处,住口不言。   众人都不知他有何高见,个个都凝神静听。   沈木风两道森寒的目光,缓缓由群豪脸上掠过,说道:“如若这留柬不假,已有人先咱们取去了十大高手最宝贵的遗物,瞧那留柬字迹,那人似去之不久,量他在短短的时光之中,还无法练成上乘绝技武功……”   宇文寒涛道:“是了,沈大庄主是想早出禁宫,去追查那取走秘录之人,是么?”   沈木风道:“正是如此!”   宇文寒涛道:“这一方面的心机,兄弟是不如沈大庄主很多了。”   沈木风淡淡一笑,道:“只要他还活在世上,区区自信能够找得着,多则一年,少则半载,不是我沈某夸口,这一方面,当今之世,只有我沈木风有此能耐。”   宇文寒涛道:“沈大庄主耳目遍布天下,在下早已知晓,但在下却有一事想不明白。”   沈木风道:“什么事?”   宇文寒涛道:“关于萧翎的事。”   唐老太太和金花夫人,都不觉的看了萧翎一眼。   沈木风道:“萧翎又怎么样?”   宇文寒涛道:“你恨他有如刺骨,为何不早些把他搏杀,以除后患?”   沈木风脸色铁青,道:“总有一天,我要萧翎死在我手中。”   百里冰心中暗暗骂道:胡说八道,胡吹牛皮。   宇文寒涛目光转动,扫掠萧翎脸上而过,道:“江湖上盛传萧翎的武功,一日千里,进境奇速,已可和沈大庄主分庭抗礼了。”   沈木风道:“江湖上的传言,岂可相信么?”   宇文寒涛道:“不论那萧翎的武功,是否已能和沈大庄主抗衡,但武林却把他视作救星……”   沈木风冷哼一声,却未接口。   宇文寒涛亦知失言,急转弯子,说道:“兄弟之意,是说目前江湖之上,大部分人,都认为那萧翎可以和你分庭抗礼,只有他,能够领导武林中人,和你抗拒、争雄……”   接着仰天打个哈哈,说道:“其实,你沈大庄主眼下最为要紧的一件事,不是追寻那盗走禁宫存物之人,为你借箸代筹,应该是早些杀死萧翎。”   萧翎心中暗道:这人果然是阴险的很,但不知他是否已经觉察了我的身份。   沈木风道:“那是离开禁宫的事了,此刻,要紧的还是找另外两具尸体了。”   宇文寒涛突然纵声而笑,历久不绝,四壁回音,满室尽是一片哈哈大笑之声。   沈木风为人虽然阴沉,也被宇文寒涛这一阵纵声大笑,笑的有些沉不住气,脸色一变,道:“宇文兄笑什么?”   宇文寒涛陡然收住了大笑之声,快步向石门口处退去。   唐老太太厉声喝道:“站住!你如再后退一步,我就让你尝尝这百步断魂沙的滋味。”   口中说话,右手已然迅快的套上了一个鹿皮手套,探手抓了一把毒沙。   她手中一把毒沙,不下数百粒,若在这石室中施展,不但宇文寒涛难以逃得厄运,即石室中所有之人,只怕都无法逃过这一场大劫,一时之间,个个运气戒备。   沈木风一挥手,挡住了唐老太太,道:“宇文兄,我无意杀你,何况,你适才还救了在下,不过,你如干犯众怒,在下也救你不了。”   宇文寒涛嘿嘿两声冷笑,道:“你想见萧翎么?”   沈木风道:“萧翎现在何处……”   宇文寒涛道:“如若我料断的不错,你沈大庄主带来的两位助手,唐老太太和金花夫人,都已经出卖了你沈大庄主。”   沈木风目光转到萧翎的脸上,道:“你是萧翎?”   事已至此,萧翎也不再隐藏面目,伸手揭下脸上人皮面具,道:“不错,在下正是萧翎。”   沈木风呆了一呆,道:“我早该想到是你才是。”   萧翎道:“现在也还不迟。”   百里冰看萧翎显露了真正面目,也伸手抹去脸上的炭灰,露出了清秀俊美的本来面目。   宇文寒涛道:“沈大庄主如若想杀萧翎,此刻倒是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了。”   沈木风脸色冷肃地说道:“宇文兄几时发觉了他的身份。”   宇文寒涛道:“刚刚不久……”   目光一掠唐老太太和金花夫人,接道:“不过,你这两位助手,却是早已发觉了萧翎的身份,使在下不解的,她们何以不肯告诉你沈大庄主?”   沈木风激动的神情,逐渐恢复了平静,缓缓说道:“宇文兄果然高明。”   金花夫人左手微微一探腰间,暗中从身上木盒中,取出一条毒蛇,握在手中,道:“宇文先生,你怎能断言我等先已知晓那萧翎的身份呢?”   沈木风自宇文寒涛揭穿了萧翎的身份之后,心中已对唐老太太和金花夫人动了怀疑,但他乃一代枭雄之才,略一沉吟,并不向金花夫人和唐老太太责问,生恐手段过烈,激起大变,是以隐忍不发。   此刻,金花夫人质问那宇文寒涛,亦正是沈木风心中之疑。   但闻宇文寒涛说道:“这还是两位帮在下一个忙了,如若两应能够沉得住气,在下心中虽已动疑,但也还无法确定那萧翎的身份了。”   金花夫人道:“请教高见。”   宇文寒涛道:“在下提起萧翎之名,两位目光,不约而同的,一齐投射在戴着面具的萧翎身上,再加上他一路咬舌变声,分明在极力隐瞒身份,但他的武功又高的出奇,这几下一凑,在下就断定了他是萧翎,而且,两位早已知晓了他的身份。”   唐老太太已有些沉不住气,目射寒光,似要发作。   但金花夫人却突然仰起脸来,咯咯大笑一阵,道:“宇文寒涛,你是聪明过度,你早已发觉了萧翎的身份,却是不肯说出,而且处处和他合作,对付我们……”   唐老太太听得金花夫人一番辩词,神情为之一松,道:“不错,这人果然是恶毒得很。”   宇文寒涛听那金花夫人反口相噬,心中大急,厉声喝道:“你胡说八道。”   金花夫人道:“你不要急,慢慢听我说明经过……”   宇文寒涛厉声接道:“沈大庄主不可听她胡言……”   沈木风道:“在禁宫之中,谁也跑不了,让她说明经过也好,如若咱们之间有人要死,早死片刻,也是一样……”   目光一顾金花夫人道:“你说下去。”   金花夫人道:“此刻,在斗室之中,你才揭穿了萧翎的身份,而且事先还动了一番说词,那是希望沈大庄主和萧翎硬拼了,我们双方共有五人,讲实力,你是最弱一环,但如我们都打的精疲力竭,重伤不起,那时,就凭你宰割了!”   宇文寒涛气得连声冷笑,道:“想不到一个来自苗疆的女人,竟然是如此能言善辩。”   金花夫人道:“宇文先生向以诡辩见长,但在真是真非之前,只怕也是无能遮掩……”   宇文寒涛目光转到沈木风的脸上,道:“沈大庄主如若肯相信金花夫人之言,今日之为,必然将悔恨终身……”   金花夫人冷笑一声,接道:“宇文先生你怕死么?哼!哀鸣求饶,只为活命,毫无一点大丈夫的气概。”   沈木风冷厉的目光,盯在宇文寒涛的脸上瞧了一阵,目光又转到了金花夫人的脸上。他目光闪烁不定,脸上神色,也跟着变化不定,群豪都无法预料他心中在想些什么东西。   萧翎暗运功力,全神戒备,暗防那沈木风出手施袭。   他心中明白,眼下真正能抗拒沈木风的人,只有自己一个,但在这等狭小的石室中动手,跳跃闪避,都受限制,一招一式,都要凭借着真实的功力硬拼,他虽然战心激昂,但自知内功方面,绝不如沈木风那般深厚,在这等地方动手,自己定然吃亏不少。   沈木风望了金花夫人良久之后,点点头道:“你说的很有道理,但那宇文寒涛也不是无中生有,证据确凿,这其间是是非非,很难断得清楚……”   宇文寒涛接道:“事情很简单,在下倒有一策,立时可以证明在下之言,说的对是不对。”   沈木风道:“请教高见。”   宇文寒涛道:“沈大庄主如肯下令,要那金花夫人和唐老太太,合攻萧翎,她们如肯受你之命,全力猛攻,打个生死出来,在下就算故意挑拨,愿以性命作注……”   金花夫人接道:“你为何不自己先向萧翎出手?”   宇文寒涛目光转注到沈木风的脸上,道:“沈大庄主是相信在下之言呢?还是要相信那金花夫人之言?”   沈木风摇摇头,道:“咱们进禁宫之时,曾经相约有言,此约言犹在耳,岂可不守约言,一切事情都待出了禁宫之后,再作决定不迟。”   宇文寒涛目光转注到萧翎的脸上,道:“萧大侠意下如何?”   萧翎冷冷说道:“宇文先生,如若不是我萧翎在此,保持着局势均衡,最先死去的,只怕是你宇文寒涛。”   宇文寒涛怔了一怔,道:“萧大侠还没有答复在下之言。”   萧翎冷冷说道:“萧某人一向是不受威胁,宇文兄如果想立刻动手,打个生死出来,在下也绝不反对。”   宇文寒涛道:“在下是问萧大侠的意思。”   萧翎冷冷说道:“如论你宇文寒涛此刻的作为,在下应该先把你劈死掌下!”   宇文寒涛轻轻咳了一声,道:“在下是在和萧大侠谈目下大局,最好能抛去私人的恩怨……”   萧翎冷冷说道:“阁下和沈大庄主如何决定,萧某是无不奉陪。”   宇文寒涛转眼望去,只见沈木风肃然而立,默不作声,当下说道:“兄弟之意,咱们还是遵守进入禁宫时相约之言,暂时抛去个人恩怨,以谋安全出入禁宫。”   萧翎道:“两位怎么决定,在下怎么遵行。”   他心中对此刻动手的胜负,亦是毫无把握,如若能不动手,那是最好不过了。   宇文寒涛见萧翎答应下来,暂时放下了心中一块石头,虽然出了禁宫之后,自己可能是最先被杀之人,但也只好走一步算一步了。   沈木风轻轻咳了一声,道:“宇文兄……”   宇文寒涛道:“沈大庄主有何吩咐?”   沈木风道:“既然萧大侠答允了不在禁宫之中动手,宇文兄此刻是极为安全了,尽可放心找那另外两具尸体了。”   宇文寒涛原想借机挑拨起沈木风和萧翎等两帮人,展开一场火并,自己坐收渔人之利,那知竟然被金花夫人尖利的言词,反诬指责,白费了一番心机,心中暗暗忖道:此刻那萧翎心中对我十分恼怒,这沈木风倒是暂时不能开罪。   当下说道:“兄弟自当尽我心力。”   大步行到那石桌之前,仔细检视了半天,突然伸手在石桌上拍了两下,然后,又伸手探入那抽斗之中,摸索了一阵,陡然向后跃退数尺,说道:“如若兄弟没有找错机关,在一盏热茶工夫之内,这座石室即将有所变动。”   沈木风一皱眉头,道:“阁下之意,可是说这座石室整个会塌下来么?”   宇文寒涛摇摇头,道:“这个在下就不知道了,我只是猜它有所变化。”   沈木风道:“这座石室只要不会塌下,咱们就不致有何危险了。”   说话之间,突闻一阵嗤嗤之声,石桌突然向旁侧移动,现露出一个穴道门来。   宇文寒涛探首向下看去,只见一片幽暗,难见洞穴中的景物。   抬起头来,望了沈木风和萧翎一眼,道:“下这洞穴的事,也要在下带路才成么?”   萧翎冷冷说道:“自然是阁下带路了!”   沈木风道:“咱们对建筑一学,都不如你宇文兄甚多,自然是宇文兄走前面的好。”   宇文寒涛重重咳了一声,道:“这么说来,在下是应该带路。”举步直向下面行去。   沈木风望了萧翎一眼,道:“萧大侠先请吧!”   萧翎心中暗道:这人阴沉无比,不能不防一手。当下说道:“还是沈大庄主先请。”   沈木风目光一转,冷冷对唐老太太和金花夫人说道:“两位要断后而行。”   言下之意,是要她们暗中监视那萧翎了。   金花夫人点头应道:“我等遵命。”   沈木风道:“你们要小心了。”随在宇文寒涛身后而下。   萧翎待沈木风行下石梯,低声对百里冰道:“冰儿,你随我身后。”   百里冰点点头,两人先后一步,齐齐向石穴中下去。 第十九章 失先机黯然出宫   下行十余级,黑暗更浓,已到了伸手难见五指。   只听沈木风的声音涛入耳际,道:“宇文兄,怎不晃燃火折子?”   但见火光一闪,暗道中陡然间亮起了一支火折。   萧翎凝目望去,只见宇文寒涛手中举着火折子,缓缓移动身躯。   原来,这石级只有一十八级,宇文寒涛早已走完石级。   这时,金花夫人和唐老太太,都紧随而下,行入地下石室。   这地下石室并不很大,和上面石室大小相同,火光照耀之下,只见石室一侧坐着两具尸体。   一个白髯如银,身着长衫,一个却是木簪椎发的道人打扮。   两人相对坐在一张铺有虎皮的石榻之上。   萧翎最留心的就是箫王张放,目光转动,望向那青衣老人的人中之上。   果然,那青衣老人人中间,有着一颗黑痣。   宇文寒涛举起手中火折子,瞧了两具尸体一眼,说道:“进入禁宫的十大高人,都已经找齐了,如若唐老太太说的不错,这一位就是箫王张放了。”   唐老太太点点头,说道:“不错,就是此人。”   宇文寒涛左手高举起火折子,道:“诸位请仔细看看。”右手却悄然伸出,向两具对坐的尸体之间摸去。   萧翎和沈木风都注意着两具尸体的形貌,却未留心到宇文寒涛的举动。   但百里冰对这中原高人,既少听闻,也不留意,却一直暗中监视着宇文寒涛的举动,看他悄然伸出右手,立时高声叫道:“你要偷东西了?”   宇文寒涛心中虽然吃了一惊,但右手动作更快,向虎皮之上抓去。   沈木风大踏一步,右手一扬,按在宇文寒涛的背心之上,道:“宇文兄,想要活命就快放开手。”   萧翎疾快的伸出右手,伸中指顶在沈木风的命门穴上,道:“沈大庄主,柳仙子的修罗指力,大概你已经听说过了,但不知沈大庄主深厚的功力,能否挡此一击。”   在死亡威胁之下,宇文寒涛贪心顿消,缓缓收起右手,道:“兄弟不知何物,只想先行取过瞧瞧,咱们进入禁宫之时,已有约言,不论何物,都应各凭赌运取得。”   沈木风冷冷说道:“宇文兄怀中尚有一节火烛,是么?”   宇文寒涛道:“不错啊,沈大庄主记得很清楚。”   沈木风道:“那很好,燃起那一节火烛,放在石榻之上。”   宇文寒涛依言掏出火烛,燃了起来,放在石榻之上,道:“兄弟一切遵命了。”   沈木风道:“你退到一侧。”   宇文寒涛应了一声,缓缓向一侧跨开两步。   沈木风收回右掌,冷冷说道:“萧翎,你是否愿守约言?”   萧翎道:“自然要大家遵守。”   沈木风道:“既然想遵守约言,现在可以收回你的右手了!”   萧翎道:“那很容易,只要沈大庄主也向旁侧退回两步。”   沈木风冷咳一声,也依言向侧旁横移两步。   萧翎收回右手,凝目看去,烛火照耀下,看的十分明白。   只见一本薄薄的册子之上,放着一张素笺,笺旁压了一个玉尺。   但见素笺之上写道:阁下虽然晚来一步,但能入此秘室,那是足见高明,区区为进入禁宫一事,耗去我三十年青春时光,阁下能到此地,必也将付出极大的代价,留下箫王张放的手录武功,以酬阁下辛劳。   下面署名,先入禁宫人留字。   望了那素笺上留字之后,萧翎心中又愁又喜,喜的是自己此番进入禁宫旨在相助岳小钗抵拒那玉箫郎君,学得那起源于箫王张放的武功,那先入禁宫人,就偏偏把箫王张放一门武功留下,这岂不是天随人愿么?   愁的是眼下还有沈木风和宇文寒涛两大劲敌,都必将全力争取这“禁宫”中唯一留下的武功秘录,这一番争夺,必将是龙争虎斗,凶险万分,这萧王张放的武功手录,是否能落入自己的手中,还很难预料。   一时间,得失之念,泛上心头,不自觉生出了一种从未有过的紧张。   百里冰站在萧翎的身侧,觉着他的身子在微微抖动,大为关心,低声说道:“大哥,你心中很害怕么?”   萧翎摇摇头,道:“怕什么。”   百里冰道:“那你怎么会……”   萧翎轻轻咳了一声,接道:“冰儿,我很好啊!”   百里冰伸出手去,紧紧握住萧翎的左手,道:“大哥啊!如若咱们不能出这禁宫,有我陪你死在这里,那该是一件很快乐的事!”   言罢,缓缓把娇躯,偎入了萧翎的怀中。   百里冰最后那几句话,说的声音很大,沈木风、宇文寒涛、金花夫人等,大都听到,所有的目光,都不自觉转到了萧翎的身上。   沈木风轻轻咳了一声,道:“萧翎兄弟,这位姑娘很痴情,不知是何许人物?”   萧翎冷笑一声,道:“不劳沈大庄主费神相问。”   但闻宇文寒涛轻轻叹息一声,道:“这位先入禁宫的兄台,心地很好,替咱们留下了箫王张放的武功,只可惜他千算万算,少算了一件事……”   沈木风接道:“什么事?”   宇文寒涛道:“他没有算出咱们是六个人一同进入禁宫,这一本秘籍,将成了祸端根苗……”   沈木风冷冷说道:“如若是宇文兄心中害怕,最好先行宣告,放弃取得张放武功秘录之念,不再参加赌约。”   宇文寒涛淡淡一笑,道:“兄弟纵然放弃,这秘录也未必就属你沈兄所有。”   沈木风道:“至少区区可以多增一些取得这秘录的机会。”   萧翎口虽不言,心中却在暗作盘算,忖道:这些人如真按约言而赌,取这秘籍,那是各凭运气的事了,如若大利所至,弃约不顾,必将要演出一场生死相搏的恶斗,宇文寒涛武功虽不可畏,但他诡计多端,又精通禁宫机关,却也是一位很难缠的劲敌人物……!   只听宇文寒涛说道:“此刻局势,已极明朗,目下禁宫中所有之物,当以这箫王张放手录武功,最为珍贵,箫王虽然是一代奇人,箫法擅绝人间。但他只也是十大高人之一,那人十取其九,却留下一本箫王秘录,叫咱们几人拼命,不论咱们之中,那一个取得这箫王的手录武功,也只有那人九分之一的能耐,说不定那人还早已手录下箫王张放的秘本记述而去,算起来,咱们只有那人的十分之一之能。”   沈木风暗道:这话倒是不错,眼下第一要事,是要找那先入禁宫,携走全部秘籍的人,趁那人尚未能练成绝世武功之前,抢来他取得的秘籍,才是上上佳策。   他心中另打主意,口中却不言语。   但萧翎心中,对这箫王张放留下的武功秘录异常重视,却是别有看法,为了对付那玉箫郎君相助岳小钗,这本武功,在他心中的份量,尤重过其它九大高手留下的武功。   宇文寒涛又是另一种打算,他自知武功难以和沈木风及萧翎抗拒,正面争取这张放武功秘录,自然是毫无希望,唯一的机会,就是设法能把沈木风和萧翎等困在这禁宫之中,自己才有取得这张放武功秘册的希望,心中在盘算着如何对付这些人,只是没有把握之前,自然是不敢形诸于神色之间。   金花夫人目光转动,扫掠了室中群豪一眼,说道:“不管诸位心中在作何打算,最好是先瞧瞧那人留下的张放武功是真是假,然后再作主意。”   沈木风目光一掠萧翎,道:“不错,咱们应该先瞧瞧那本书的内容,是不是真的张放手录武功。”   宇文寒涛道:“问题是,谁去看?”   沈木风目光又转到萧翎身上,道:“阁下有何高见?”   萧翎心中暗道:我如让冰儿去看,沈木风和宇文寒涛,绝然不会同意,只有从金花夫人和唐老太太两人中间,选择一人了!   心中念转,口中却说道:“如若不用你沈大庄主带来的人,你沈大庄主,自然是不放心了,因此,在下想由你沈大庄主所带从人中,选择一个。”   沈木风道:“什么人?”   萧翎本想说金花夫人,但话到口边时,又改变了主意,说道:“唐老夫人。”   沈木风回头瞧了唐老太太一眼,目光又转到宇文寒涛的脸上,道:“宇文先生呢?”   宇文寒涛道:“只要沈大庄主同意,兄弟没有意见。”   沈木风道:“好!那就由唐老夫人去检视那张放手录的内容。”   唐老太太也不答话,缓步行到那两具尸体对坐的石榻旁边,伸手取开玉尺,移过白笺,只见一个羊皮封面上,写着:“箫王张放武功秘录”八个大字。   唐老太太乃一代掌门之才,虽是女流之辈,但她的才智、心机,不输男人,心知此刻人人都怀着杀机,一个应付不好,立时有性命之忧,是以,取那玉尺素笺之后,并不动那武功秘录,回顾沈木风等人一眼,说道:“不错,上面写的是张放武功。”   宇文寒涛道:“封面之上,虽然写明,但却未必真实,开启内容瞧瞧才行。”   唐老太太目光移到沈木风的脸上,道:“大庄主之意呢?”   沈木风道:“开启封皮瞧瞧。”   唐老太太探手从怀中摸出鹿皮手套,套在手上,掀开了封皮。   百里冰附在萧翎耳畔,低声说道:“这老太太很小心啊!”   萧翎道:“四川唐家的毒药暗器,在武林中,谁不畏惧,她乃一代掌门之才,我们岂可轻视么?”   凝目看去,只见那封面之内,白绢之上,写着:十八招混天箫法。   显然,这本秘录所记,当真是那箫王张放的武功了。   萧翎正待集中神意,阅看下文,突闻宇文寒涛轻轻叹息一声,道:“诸位可瞧出什么破绽么?”   沈木风奇道:“什么破绽?”   宇文寒涛道:“那封面上的字迹,和那封里之内的字迹,有些不大相同。”   沈木风道:“唐老夫人,请把封皮翻过来瞧瞧!”   唐老太太闻言又把封皮翻过。沈木风、萧翎都未注意此事,听得宇文寒涛之言,才留心检视,果然封里封外,字迹确不相同。   那封面上的八个字一笔一划,写的十分端正,封里之内的字迹却十分潦草。   沈木风回顾了宇文寒涛一眼,道:“宇文兄的看法,这本张放的武功秘录,不是真的了。”   宇文寒涛淡淡一笑道:“兄弟的看法,刚和沈大庄主相反。”   沈木风道:“怎么说?”   宇文寒涛道:“那箫王张放,虽然武功高强,定力过人,但他在面临到生死之际,如若心中全无半点激动,只怕是也不可能,是以写来十分潦草,因此,在下可以确认这本武功秘录,确是箫王张放所书留。”   沈木风道:“但是封面上的字迹,十分端正,而且和封面内页,笔迹绝不相同,宇文兄又作何解释呢?” 宝 书 网 w w w . b a o s h u 6 . c o m   宇文寒涛道:“这封面是另外加上的,而且,箫王张放,留下武功秘录之后,也不会把它装订得这般整齐。”   沈木风道:“宇文兄可是指那最先进入禁宫之人么?”   宇文寒涛道:“除非兄弟能够瞧瞧那张放秘录上的墨迹,才能决定。”   沈木风一皱眉头,道:“一定要很仔细的瞧瞧,才能辨识么?”   宇文寒涛道:“不错……”   语声微微一顿,接道:“诸位都是读过书之人,当知那辨识墨迹之法,必须洞悉细微才成,相隔如此之远,就算兄弟目力过人,也是无法辨识。”   沈木风道:“萧翎,你意下如何?”   萧翎道:“给他瞧瞧无妨。”   沈木风道:“唐老太太,把那秘录拿给他。”   唐老太太依言拿起秘录,正待交给宇文寒涛,却听金花夫人说道:“最好要他走过来看。”   沈木风道:“不错,宇文兄走近石榻看吧!”   原来,那宇文寒涛站在靠近门口之处,如他拿着秘录闪出室外,关上石门,势必把群豪困入了这地下石室之中。   宇文寒涛微微一笑,缓步行到那石塌之前,伸手取过张放秘录,先瞧了一阵封面,又开启瞧了一阵内页记载。   沈木风和萧翎虽然都知他借故瞧了那混天箫法的记载,但想那秘册,不下数十页,纵然被他瞧了一页,也不要紧。是以,两人都隐忍不言。   宇文寒涛足足看了一盏热茶工夫之久,才合上书页,说道:“内页和封面笔迹,相差不远,绝非那先入禁宫之人所书。”   沈木风道:“那便笺上的字迹呢?”   宇文寒涛取过便笺,瞧了一阵,道:“也不相同。”   沈木风冷冷说道:“宇文兄有何高见?”   宇文寒涛淡淡一笑,道:“兄弟之见,十分简单,那就是张放写下自己武功之后,另有人帮他装订成册,并在封面之上题字。”   沈木风道:“宇文兄,可是说他笔迹年代相同,那是说相距时间不久?”   宇文寒涛道:“正是如此。”   沈木风道:“那是进入禁宫十大高人之一所为了,但那人是谁,彼此际遇相同,武功相若,如若张放无法把自己手录武功装订成册,其它之人,也难有此能力,唯一的可能人物,就是那巧手神工包一天了,但咱们检视情势所得,包一天似是死在群豪之先,对此,宇文兄有何解释,能使我等心服?”   宇文寒涛沉吟了一阵,说道:“沈大庄主问的好,但如能留心一下那化身老人的死后神态,那就不难打破此中之秘了。”   沈木风道:“这和那化身老人何干?”   宇文寒涛接道:“事情很简单,在下已然留心了这些人的神态,个个虽然力持镇静,但眉宇之间,始终掩不住那一股忧苦之色,只有化身老人死亡时,还能自持平静,把自己装扮成佛,这就证明他的修养工夫,在十大高人之中,最为深厚,在下的推想,十大高手所遗下的武功手录,都由化身老人,把它装订了起来。”   沈木风沉吟了一阵,道:“宇文兄似是对那化身老人,有一种偏爱,是么?”   宇文寒涛淡淡一笑,道:“十大高手中,武功虽是各擅胜场,但在十人之中,镇静涵养的工夫,尚有着很大的差别,就兄弟所知,十大高手中以那千忍大师的脾气最坏,他虽号千忍,但却是性如烈火,一忍也忍不住,生性最温和的是华山谈云青,最为仁慈的是少林无相大师,神出鬼没的是化身老人帅天仪。”   唐老太太突然接口说道:“有一事,不知宇文先生是否听人说过?”   宇文寒涛道:“什么事?”   唐老太太道:“老身听到过一点讯息,就是当年进入‘禁宫’,不足十大高人,不知这传言是真是假?”   宇文寒涛道:“这个在下也曾听人说过,只是无法证实罢了。”   唐老太太道:“咱们发现了十具尸体,但其中却少了一个传言中的人物。”   宇文寒涛道:“什么人?”   唐老太太道:“峨嵋派中的长眉大师。”   宇文寒涛一怔神,道:“不错,那长眉大师不但是峨眉派中的一代才人,在十大高人中,也是出类拔萃的一位……”   唐老太太接道:“老身还听到过一个江湖上极少传闻的传言,就是那长眉大师的出身,原为少林,后属峨眉,在十大高手中,实是名列第一,他本可击败另外九大高手,跃上第一高手的王座,但他每次都手下留情,点到为止,不肯下手伤人,所以,江湖上,传说十大高手,武功平分秋色,实则十大高手心目中,都已认定那长眉和尚武功最为高强……”   沈木风接口道:“这个不可能吧!如若那长眉和尚,当真能具有荣登王座的武功,那天下第一高手之称,身份何等崇高,地位是何等荣耀,他又为何不取那第一之名誉呢?”   宇文寒涛道:“在下也听过这个传说,只是求证甚难,只好把它看作无稽之谈了。”   萧翎突然想到了师父、义父,和那柳仙子的能耐以他们的年岁、武功,尽可以参与十大高手的比武之争,但却因为个人的恩怨、情仇,迫得隐居于深山之中,不在江湖露面……   心有所感,接口说道:“十大高手,争名比武,并不能证明武林中只有这十位高手的武功最高,其它之人都能及得,有很多高人,不是为个人恩怨纠缠,无法出世争名,就是淡薄名利,不愿惊世骇俗,息隐深山,白云为伴,青松明月,对酒高歌,乐度着那与世无争的日子,其胸襟、情怀,又非那些逐鹿盛名之人,能够及得的。”   沈木风道:“像令师等人物……”   萧翎冷冷接道:“家师如若在数十年之前,参与了十大高手比武之争,今日亦当是‘禁宫’中的高人。”   沈木风突然纵声而笑,道:“如若令师今日埋身禁宫,我沈某人,此刻岂不少了一个劲敌?”   宇文寒涛目光转到萧翎的脸上,道:“萧大侠可否见告令师的姓名呢?”   萧翎摇摇头道:“恕难奉告。”   宇文寒涛沉吟一阵,道:“其实萧大侠不讲,在下也不难推算出来……”   萧翎冷冷说道:“此时此刻,咱们不必谈这些无用的事了。”   沈木风插口说道:“不错,长眉大师武功是否为十大高手中第一高手,和咱们此刻处境无关,待出了禁宫之后,再谈不迟,现在,要紧的是如何处理这本张放留下的武功手册。”   宇文寒涛缓缓地把张放留下的武功手册,放在石榻之上,道:“这内页,封面上的笔迹,是两人所书写,决不会错,不论诸位是否相信,内页和封面的笔迹,是在同一时间内所书,照在下推断,这封皮所书八成是那化身老人所为,但这似乎已无关紧要,目下最为要紧的是,如何处理这一册张放武功手册。”   沈木风望望那火烛说道:“这火烛最多还能燃烧半炷香的工夫,我们必须在火烛燃完之前,决定这一件事情。”   宇文寒涛道:“禁宫中只有这一册秘录,这是一个死结,除了咱们三人之中有两人放弃之外,只怕很难有一个圆满结局。”   萧翎冷冷说道:“不论情势如何演变,在下是当仁不让。”   沈木风缓缓说道:“萧大侠言下之意,那是非得取到这册张放武功手录了?”   萧翎道:“如是其它人遗留下的武功,在下可以不要,但张放武功,在下是非要不可。”   宇文寒涛道:“为什么呢?萧大侠如能说出一个理由,在下愿意甘心退让。”   萧翎本不善谎言,一时之间更是想不出适当的言词遮掩,只好冷冷说道:“在下似是用不着给宇文先生解释。”   他一向处事,均能冷静明理,合乎中庸之道,但想到这箫王张放的武功秘录,关系着那岳小钗的安危,顿然情绪激动,难以自禁,大有放手一拼之心。   沈木风轻轻咳了一声,道:“照你萧翎的说法,这箫王张放的秘录,你是非要取得不可了?”   宇文寒涛道:“如若咱们依照相约之方,打赌分定输赢,你萧大侠只有三分之一的机会。”   萧翎剑眉耸动,俊目放光,似要发作,但却又忽然叹息一声,垂下头去道:“那是各凭运气的事,在下自然遵守。”   沈木风望望那将燃完熄去的火烛,心中暗暗忖道:这萧翎取这张放武功秘录之心,似是极为坚定,我如想别法图得,势将要与他一拼,那女娃儿虽然来历不明,但萧翎能弃去中州二贾,选她作为助手进入禁宫,武功自是不弱,宇文寒涛说那金花夫人和唐老太太,已然早知萧翎的身份,却替他隐遮不言,想来亦非虚言,宇文寒涛本人更是老奸巨猾,表面之上,虽然处处向我,但我真和萧翎动上手时,绝然不会助我……   这一深思分析,本来,最强大的实力,竟然是变成了孤单拒众之局。当下缓缓说道:“各位进入禁宫时,既有允言,那自是应该人人遵守,在下亦愿遵守那订下之约。”   宇文寒涛听那沈木风的口气,和以往那等颐指气使口气,大不相同,心中大感奇怪,暗道:人人都说他害怕萧翎,看来果然是有些道理,他似乎对萧翎有着一种心理上的畏惧。   心中念转,口中说道:“既是如此,咱们早些按约相赌,看看何人取得张放武功手录,也好早些筹谋离开禁宫之法。”   沈木风心中已经早作盘算,不论何人取得张放武功秘录,一俟出得禁宫,自己就下手抢夺,当下说道:“好!早些解决,早了心愿,免得彼此心中都挂念难安。”   萧翎冷冷接道:“宇文先生,这是各凭运气之事在下只希望能够赌得公正。”   宇文寒涛道:“这个自然,如是萧大侠不肯相信,由阁下主持,我等来猜就是。”   萧翎道:“那倒不用了,只要你宇文寒涛赌的公正就是。”   宇文寒涛右手探入怀中,片刻之后,握拳而出道:“在下这掌中握有一至三枚的金钱,两位自行商量,那个先猜,两位猜余下的数字,就算在下猜的数字。”   沈木风胸有成竹,对此刻的得失,倒不放在心上,当下说道:“萧大侠自然存必得之心,在下索性再奉让一个机会,萧大侠先猜就是。”   萧翎冷冷说道:“咱们猜拳定先后,我不要你相让。”   沈木风道:“在下就算输了拳也是一样。”   萧翎道:“你既然认输拳,在下就不客气了。”   沈木风道:“萧大侠尽管请!”   萧翎目光凝注到宇文寒涛的脸上,心中却泛起了无比的混乱和紧张。原来,萧翎动了从未有过的得失之心。   故而心情波动,难以自己,目光注瞪在宇文寒涛的脸上瞧了良久,才缓缓说道:“两枚。”   宇文寒涛神色镇静,目光转到沈木风的脸上,道:“沈大庄主呢?”   沈木风缓缓说道:“三枚。”   宇文寒涛缓缓伸出右掌,道:“两位仔细瞧瞧吧!”   萧翎凝目望去,只见宇文寒涛手中,握着一枚金钱,不禁心头一震,脸色大变。   宇文寒涛道:“两位请仔细瞧过。”然后缓缓把金钱交到萧翎手中。   萧翎接过金钱,仔细瞧了一阵,果然是一枚金钱,叹一口气,道:“宇文先生赢了。”   宇文寒涛道:“两位运气不好。”伸手取过箫王张放的秘录,放入怀中。   沈木风哈哈一笑,道:“宇文兄,你要好好的保管啊!”   宇文寒涛淡淡一笑,道:“也许沈大庄主早已想好了再从兄弟手中取走这秘录的方法了。”   沈木风道:“萧大侠失望之情,形诸于外,区区不取,萧大侠也不放过你。”   萧翎道:“君子爱财,取之有道,就算那张放武功秘录,对我萧翎很重要,在下也不会巧取豪夺,宇文先生但请放心就是。”   宇文寒涛哈哈一笑,道:“现在,咱们该当如何?”   沈木风道:“被人先来一步,禁宫价值已失,咱们似是已无在此留恋的必要。”   宇文寒涛道:“咱们先出这地下石室再说。”大步向外走去。   金花夫人突然加快脚步,奔到宇文寒涛身前,说道:“宇文先生请走中间吧!”大跨两步,抢在宇文寒涛的前面。   萧翎紧随宇文寒涛身后,沈木风走在最后。   群豪鱼贯出得地下石室,直回大厅。   凝目望去,除了华山谈云青外,仍然有几具尸体坐在原地。   宇文寒涛环顾了群豪一眼,道:“诸位请先出大厅,兄弟要留在厅中,把这几具尸体复元。”   沈木风冷笑一声,道:“宇文兄可是想留在禁宫之中,研读那箫王张放的武功,待艺业有成之后再出禁宫的么?”   宇文寒涛道:“沈大庄主多虑了,兄弟艺业难及十大高人。留在‘禁宫’之内,岂不是自寻死路了么?”   萧翎突然说道:“在下不信离开你宇文先生,我们不能生出禁宫……”伸出右手,道:“还给我。”   宇文寒涛道:“萧大侠向在下讨取何物?”   萧翎道:“你不用紧张,不是张放武功秘录,是讨取我的禁宫之钥。”   宇文寒涛道:“咱们进入禁宫时,有过一番凶险的恶斗,萧大侠是亲身所历了。”   萧翎道:“是又怎样?”   宇文寒涛道:“那禁宫之钥,已在搏斗之中遗失。”   百里冰怒道:“大哥,不要听他谎言,不还咱们禁宫之钥,就要他以张放武功秘录作抵。”   萧翎神情冷肃,缓缓说道:“我们合力拒挡沈木风,宇文先生才有暇开启禁宫,那悬崖恶斗虽然凶险,却是和我萧翎无关,宇文先生可是认为我萧翎不会杀人么?”   宇文寒涛苦笑一下,道:“在下说的句句实言,萧大侠不肯相信,倒使叫在下百口莫辩了。”   萧翎举起右掌,道:“宇文先生诡计多端,这番话实叫在下难信,不还我禁宫之钥,在下只好杀阁下以泄心中之愤。”   宇文寒涛道:“咱们既已进入‘禁宫’,那‘禁宫之钥’的功用,已然消失无存,何况,在咱们之先,已有人进入了‘禁宫’,那人自然也有‘禁宫之钥’,在下有何不肯把‘禁宫之钥’奉还你萧大侠呢?”   萧翎心中暗道:这话倒是不错,禁宫的神秘,已然揭露,只不过是几具高人尸体而已,此后,自是再无人谋图进入禁宫,那禁宫之钥,还有何用。   但闻百里冰接口说道:“不管那禁宫之钥的价值还有多大,但那是我们之物,你把我们东西丢了,自然要还,对是不对?”   宇文寒涛道:“举世间也许只有那一把禁宫之钥,在下未寻得之前,如何奉还你们。”   百里冰道:“那就把你那箫王张放武功秘录,交给我们抵押,你还我们禁宫之钥,我们还你张放秘录。”   萧翎心中虽知那宇文寒涛心机深沉,为人细心,那禁宫之钥,八成未丢,只是想不出他留下那禁宫之钥,有何作用。   但闻宇文寒涛说道:“两位要在下以张放武功秘录抵押,不觉着太狠一些么?”   百里冰冷笑说道:“那你还我们禁宫之钥啊!”   宇文寒涛似是被逼的无可奈何,缓缓从怀中摸出张放秘录道:“江湖之上信诺当先,在下遗失了你们禁宫之钥,自是应该赔偿,在未找得禁宫之钥前,暂以此物作,萧大侠请收起来吧!”   萧翎心中虽想伸手去接,但又觉着有些难以为情,一时间犹豫不决。   百里冰却是一切不管,伸手去接。   宇文寒涛一缩手,收回秘录,道:“我要交给萧大侠。”   百里冰道:“为什么,我也一样。”   宇文寒涛摇摇头,道:“萧大侠人间奇丈夫,一言九鼎,在下对他才肯信任。”   萧翎无可奈何,伸出手去,接过秘录。   宇文寒涛却紧抓一半不放,道:“萧大侠,如若在下找到‘禁宫之钥’,是否可以换回张放武功秘录?”   萧翎道:“自然可以换回。”   宇文寒涛道:“大丈夫一言。”   萧翎道:“驷马难追。”   宇文寒涛道:“好!在下相信萧大侠是一位一诺千金的君子。”放开秘录,退后两步。   萧翎接过箫王张放武功秘录,放入怀中。   沈木风一直旁观,未插一言,直待萧翎把箫王张放秘录放入怀中,才仰天大笑三声。   萧翎冷冷说道:“沈大庄主,何事好笑?”   沈木风不答萧翎问话,回顾了金花夫人和唐老太太一眼,道:“咱们先退出大厅吧!”   当先向前行去。   金花夫人、唐老太太紧追在沈木风的身后,出了大厅。   百里冰牵着萧翎衣袖,道:“咱们也出去吧!”随后行出。   大厅中,只余下了宇文寒涛一人。   他已对机关布设,知晓大半,便发动机关,使几具尸体,重返壁间秘室。   沈木风带着金花夫人和唐老太太,萧翎和百里冰,壁垒分明,分站在院中,相距有四五尺远。   唐老太太出厅后,随手捡起了沈木风击打石壁弃置在厅中的禅杖。   五人在院中足足等候了一顿饭工夫之久,才见那宇文寒涛缓步行了出来,说道:“巧手神工包一天建筑的机关,果然十分精奇,经历了数十年,大部尚未失效,在下为使几位高人尸体不受损害,归还原位,有劳几位等候了。”   沈木风淡淡一笑,欲言又止。   萧翎却缓缓接道:“现在,宇文先生还有什么事么?”   宇文寒涛道:“没有啦,咱们可以走了。”伸手从怀中摸出短剑,缓步向外行去。   沈木风缓缓说道:“宇文兄,咱们来了这一趟禁宫,唯一有收获的要算是宇文兄了,既得了一把斩铁如泥的短剑,又得了箫王张放的武功,以宇文兄的才慧和武功基础,再过十年,宇文兄就是箫王张放重生了。”   宇文寒涛道:“可惜兄弟遗失了萧大侠的禁宫之钥,迫得以箫王武功秘录作押,如若找不到禁宫之钥,势将无法收回张放武功秘录了。”   沈木风冷笑一声,道:“宇文兄的计划,瞒过别人,却无法瞒过区区。”   宇文寒涛不再答话,加速脚步而行。   群豪鱼贯相随,循原路而出。   宇文寒涛似是已然记熟了路径,行动甚快,快得使沈木风和萧翎等无法再细看两侧景物。   不大工夫,群豪已行到了禁宫出口所在。   宇文寒涛停下脚步,道:“巧手神工包一天,在这大门口处,装下了一个极为恶毒的机关,咱们此刻都停在他布设的机关威力之内,只要那机关一发动,咱们六个人,无一能生出禁宫。”   这时,群豪都停身在一片黑暗之中,极尽目力,也不过看到两尺左右。   沈木风轻轻咳了一声,道:“什么机关,如此厉害?”   宇文寒涛道:“在咱们头顶左右,布下弹簧控制的千枚毒针,只要一触机关,纵长两丈之内,都有密如骤雨的毒针射出……”   语声微微一顿,接道:“除了那毒针之外,还有两处控制山腹洪流的石门,机关触动,石门大开,山腹激流,立时涌入,咱们就算不被那毒针射死,也要被那洪流淹没。”   沈木风道:“当真有这等事么?”   宇文寒涛道:“好吧!沈大庄主不信,咱们就试试看。”   沈木风急道:“试倒不用了,宇文兄还是设法开启禁宫之门,咱们早些出去。”   宇文寒涛道:“就兄弟而言,出禁宫和触动机关,几乎是同一命运。”   萧翎道:“此言何意?”   宇文寒涛哈哈一笑,道:“萧大侠志在取得箫王遗下的武功,但沈大庄主,却志在取在下之命,两位武功高强,不论那一位,在下都不是敌手,岂不是死路一条么?”   沈木风缓缓说道:“这是宇文兄多虑了,萧大侠用心如何,在下不知,但在下绝不会取你宇文兄之命。”   宇文寒涛道:“大庄主说的当真么?”   沈木风道:“自然当真了。”   宇文寒涛道:“听来实是叫人难信。”   沈木风道:“宇文兄如何才能相信?”   宇文寒涛道:“除非你沈大庄主立下誓言,三日内不伤我宇文寒涛之命,你和百花山庄中人,亦不得干涉在下行动。”   沈木风道:“三日之后呢?”   宇文寒涛道:“三日之后嘛,那就悉凭沈大庄主。”   沈木风道:“那是说三日后,区区可以随时取你之命了。”   宇文寒涛道:“我有三日时间,自信可以避开沈大庄主,到咱们再度会面时,那就很难说鹿死谁手了。”   沈木风冷笑一声,道:“宇文兄太自信,好!在下就答应你。”   宇文寒涛哈哈一笑,道:“以你沈大庄主的身份,在下相信你不致于言而无信!”   语声甫落,日光透入,原来那禁宫之门已经大开。   沈木风一提气,呼的一声,当先而出,道:“在下带路了。”   金花夫人暗施传音之术,低声对萧翎说道:“萧兄弟,多多小心,必要时我自会舍命相救。”   萧翎心中感动,想说两句感谢之言时,金花夫人已紧随在沈木风身后,跃出禁宫。   第三位是唐老太太,她手中仍然拿着那一支粗大的禅杖。   这时,正是中午时分,丽日当空,阳光满谷,只见三条人影连翩跃出“禁宫”之门,一串下了悬崖。   萧翎正待跃出室门,宇文寒涛却突然伸手拦住了去路,道:“萧大侠,在下有几句话,想和你萧大侠谈谈。”   萧翎缓缓说道:“什么事?”   宇文寒涛道:“你知道,沈木风为什么抢先跃出禁宫么?”   萧翎心中虽然有些明白,但口中却故意说道:“在下不太明了。”   宇文寒涛道:“他要去召集人手,布守谷中,萧大侠身怀重宝,如想出此荒谷,只怕要难免一场恶战。”   萧翎缓缓说道:“这就是宇文先生肯把箫王张放武功秘录交给在下的原因了?”   宇文寒涛神情严肃地说道:“在禁宫之中,区区处在沈木风和萧大侠之间,不得不动用心机以求自保。”   萧翎冷冷说道:“宇文先生的用心,只怕是希望在下和沈木风全力火并,阁下好坐收渔人之利。”   宇文寒涛道:“纵然在下确有其心,只是此刻,也已经过去了,目下之局,咱们似乎是需要同舟共济……”   百里冰冷哼一声,接道:“你老奸巨猾,言而无信,和你同舟共济,岂不是与虎谋皮。”   宇文寒涛道:“目下情景是合则两利,两位武功虽高,可是只有两人……”   百里冰接道:“你怎么知道我们只有两个人呢?”   宇文寒涛微微一怔,接道:“就算诸位在外面埋伏有人手,凭借讯号,赶来接应,但也难有那沈木风的人手众多,在下在武功上,也许无法相助两位,但运筹料敌,却可稍尽绵力。”   萧翎道:“你已和沈木风订下了约言,三日内他不取你之命,你已有足够的逃亡时间……”   宇文寒涛淡淡一笑,道:“沈木风岂是可以信任的人,萧大侠如若答允和在下共渡难关,在下愿意和萧大侠分享那箫王张放留下的武功。”   百里冰道:“你丢了我大哥禁宫之钥,早已把秘录押给了我们,那里还能分享。”   宇文寒涛缓缓从怀中摸出禁宫之钥,道:“在下说过,这禁宫之钥遗失在禁宫门口之处,此刻已然找到了,萧大侠请过目,是否原物。”   萧翎道:“你一直带在身上,伪言遗失。”   宇文寒涛道:“萧大侠有言在先,想来不会毁弃信约。”   萧翎细看禁宫之钥,果是原物,不禁暗暗一叹,道:“宇文先生要如何和在下分享这箫王张放的武功手录?”   宇文寒涛道:“咱们把箫王张放的武功秘录,分成两份,然后猜拳定胜负,胜者完选。”   萧翎道:“咱们几时动手分这张放武功秘录?”言下之意,无疑是已允和宇文寒涛合作。   宇文寒涛道:“在下相信萧大侠,待出了沈木风的势力禁区之后,咱们再分那张放武功秘录……”闪身让到一侧,接着道:“萧大侠可以下去了,不过,要当心他们暗算。” 第二十章 拼全力两败俱伤   萧翎道:“多谢指教。”提气跃出宫门,游下石壁。   果然,沈木风早已带人在等候,拦住了去路。   萧翎四顾了一眼,只见除了金花夫人、唐老太太外,又增加了周兆龙,剑门双英追风剑裴百里和无影剑谭恫,以及江南四公子,一阵风张萍、五毒花王剑、六月雪李波、寒江月赵光。   江南四公子突然在此地出现,而且又和那沈木风等站在一起,使萧翎大感困惑,望了四人一眼,冷冷说道:“真是天涯何处不相逢了,想不到在此地又遇见了几位。”   江南四公子相互望了一眼,缓缓说道:“萧大侠别来无恙。”   萧翎不再理会四人,目光转到沈木风的脸上,冷冷说道:“沈大庄主,带了这么多人手,拦我去路,不知是何用心?”   沈木风淡淡一笑,道:“目下已出了禁宫,在禁宫中所有的约言,自然是不能算了!”   萧翎缓缓说道:“沈大庄主意欲何为?”   说话之间,百里冰和宇文寒涛也已游下悬崖。   沈木风神情肃然,缓缓说道:“萧翎,为兄欢迎你重回百花山庄,既往不咎。”   萧翎道:“助你为虐,霸主江湖?”   沈木风道:“由我霸主江湖,有何不好?”   萧翎冷冷说道:“古往今来,不知有多少人,心存此念,但未闻有一人得如愿以偿,你已经满手血腥,一身罪恶……”   沈木风厉声喝道:“住口!”   萧翎冷笑一声,不理沈木风呼叫,继续接着道:“看在兄弟一场的份上,你如肯解散百花山庄,不再为非作歹,息隐悔过,我萧翎愿挺身而出,代你向天下英雄解说,你过往的罪恶,可不再追索……”   沈木风纵声大笑,凄厉的笑声,打断了萧翎之言,接道:“这些话老夫已听得多了。”   萧翎冷冷说道:“那很好,你再仔细想想。”   沈木风不愧一代枭雄之才,眨眼之间,激动的神情,已然平复了下来,缓缓说道:“萧翎,此刻你已经身处绝地,老夫也不用和你作片刻之争,你和我纵论武林大局,老夫倒也愿和你谈谈,量你一个萧翎,也无法改变目下情势,何况,此番你已无法生离此谷。”   萧翎回顾百里冰和宇文寒涛一眼,只见两人已然分左右站立在自己身后,运气戒备,当下说道:“如论此刻你沈大庄主的实力,未必有强过昔日百花山庄一战。”   沈木风冷冷说道:“我对你不过是存有了惜才之念,才让你连番逃过毒手,希望你有一日看清武林大势,重归百花山庄之中,别人不知内情,你萧翎当可知晓,天下各大门派,大部都已为我掌握,但得时机成熟,我只要一声令下,一夕间,可使诸大门派瓦解兵消。”   萧翎道:“可惜此刻形势已变,各大门派,都已开始警觉、防备,你派在各大门派的内奸,只怕早已在各大门派的高手监视之下了。”   是否如此,萧翎并不知晓。但他想到,双方对阵,各逞手段,兵不厌诈,愈诈愈好,随口就说了出来。   这几句话,似是给了沈木风甚大的打击,只见他呆了一呆。道:“老夫派遣之人,身份隐秘,而且在各大门派中,都有着很高的身份,他们怎么知晓?”   萧翎心中暗道:好啊!他倒是当真了,看来此事对他影响甚大。   心中念转,口中说道:“在下既然知晓了,诸大门派中人,怎会不知。”   沈木风冷冷说道:“看来,你已经决定和我作对,而且是永不改变了?”   萧翎缓缓说道:“除非你肯听在下相劝……”   沈木风双眉一耸道:“萧翎,咱们一直没有真动过手,今日,老夫要较量一下你的武功了。”   萧翎眼看局势已僵,势非动手一拼不可,自是不能示弱,暗中提气说道:“在下舍命奉陪。”   这当儿,宇文寒涛突然向前行了两步,拱手说道:“沈大庄主在禁宫中和在下相约之言,不知还算是不算。”   金花夫人暗自骂道:这人又想逃走,不能让他如愿以偿。   心念转动,抢先接道:“宇文先生想走么?”   宇文寒涛轻轻咳了一声,道:“夫人能够做得主么?”   金花夫人道:“我不能做主放你,却可以做主把你留下!”   举手一理头上秀发,接道:“你随便选一个方向,走一下试试看。”   原来沈木风所带之人,早已排成了一半圆形的阵势,除了身后的峭壁之外,不论那个方位,都已有人把守,除非动手冲出,那是寸步难行。   宇文寒涛暗估双方实力,如若动上手,萧翎是必败无疑,沈木风功力深厚,绝非萧翎所能抵抗,那位随同萧翎的姑娘,武功纵然高强,也无法抗拒唐老太太和金花夫人两大高手,何况还有周兆龙等高手相助,萧翎若有机会,就是金花夫人和唐老太太,突然倒戈相向,帮助萧翎,合力对付沈木风。   他曾为百花山庄中的上宾,对百花山庄中的情形,了然甚多,此刻沈木风所带之人,虽都算得武林中的高手,但却算不得百花山庄的真正精锐之师,唐老太太和金花夫人在这些人中,武功最为高强。   宇文寒涛暗算过双方实力和胜负之机,萧翎虽然是败多胜少,但还有一线生机,如若是自己单独向外冲去,那是毫无半分生机,必死无疑的了。   他心中念头百转,也不过是眨眼间的工夫,缓缓说道:“沈大庄主,请说一句话。”   沈木风打个哈哈道:“宇文兄,想走尽管动身,在下绝不拦阻就是。”   宇文寒涛冷笑一声,道:“沈大庄主本人不拦阻在下,别人阻拦,你沈大庄主也不干涉,是么?”   沈木风缓缓说道:“金花夫人来自苗疆,并非我百花山庄中人,再说你们之间的恩怨,在下也不愿多管。”   宇文寒涛哈哈一笑,道:“沈大庄主如想毁去承诺,何妨大胆直认,这等转弯抹角的手法,不觉着有欠光明么?”   沈木风淡淡一笑,道:“宇文兄一向是诡计多端,你和萧翎在禁宫之中多留了不少时光,想必已帮萧翎研讨了脱身之计,我放你离开,代萧翎求援,岂不是纵虎归山么?区区格于诺言,不便直接出手,那已是对你宇文寒涛格外施仁了。”   宇文寒涛道:“沈大庄主不必再多绕圈子了,区区留此,至少对萧翎尚有一臂之助。”   沈木风道:“那很好,你和江湖上人人崇敬的萧大侠,死在一起,对于宇文寒涛而言,那该是一件很光荣的事了。”   宇文寒涛右手探入怀中,摸出禁宫中分得的那把削铁如泥的宝剑,道:“在下这身武功,实不配使用这把宝剑。”   退后两步,把短剑递向萧翎,接道:“萧大侠剑上造诣过人,请受此剑。”   萧翎心中暗道:此人求命不遂所愿,才被迫准备迎战,实非大丈夫的行径,但此刻情势逼人,多他一人,倒也有一些助力,那是不用和他计较了。   宇文寒涛是何等老练之人,看萧翎迟疑不肯接剑,已知心中所思,淡淡一笑,道:“在下虽然早已料知那沈木风不肯遵守信约,也不能不逼他亲口说出违约之言,不论咱们今日能否生出此地,此事必将在江湖之上流传。”   萧翎缓缓伸出手去,接过短剑,道:“多谢宇文先生,兄弟但得不死,定将奉还此剑。”   宇文寒涛摇摇头,道:“不用还了,区区不善用剑,故以此剑相赠萧大侠。”   萧翎道:“无功不受禄,在下怎能受此厚礼。”   宇文寒涛道:“宝剑赠侠士,红粉赠佳人,此锋利之剑,适合你萧大侠的身份。”   萧翎还待推辞,百里冰却抢先说道:“既是如此,我代大哥谢过了。”言罢,欠身一礼。   宇文寒涛心中暗道,这丫头不知是何许人物,看来倒是一位很难对付的人物。   他把一柄削铁如泥的宝剑,送给了萧翎,竟然连萧翎亲口一声谢谢,亦未听到,心中虽有点别扭,但表面之上,还要装的若无其事一般,连声说道:“姑娘言重了。”   沈木风看萧翎手中握了那柄斩金断玉的短剑,心中顿生了畏惧之心。   数月来的冲突交手,沈木风对萧翎这位师承如谜,武功奇高的对手,心中实有几分忌惮,看他利剑在手,那无异如虎添翼。心中更加重了几分畏惧,但表面之上去又不能不装出十分镇静的神态。   直待萧翎接过短剑之后,才冷笑一声,说道:“萧大侠准备好了么?”   萧翎道:“准备好了,沈大庄主可以出手了!”   沈木风目光转动,一掠剑门双英,道:“两位终身习剑,应该向萧大侠探求那上乘剑术奥秘,这第一阵该由两位出手了!”   剑门双英虽然对萧翎心存畏惧,但又不敢不听那沈木风之命,相互望了一眼,仗剑齐步而出。   两人心中明白,一个个的出手,那是自取死亡,两人联剑齐出,或可支持几合,目下人手不多,沈木风或不致看两人战死当场,畏惧中又存了几分侥幸之想。希望在败象呈现之后,沈木风能及时取代两人下来。   宇文寒涛已把各人形势,暗作了一番论结,沈木风和萧翎之战,是双方生死存亡的关键,如若萧翎伤亡在沈木风的手下,这一战也不用再打下去,自己和那位姑娘,只有设法自绝一途,如若萧翎胜了沈木风,余众就不足畏,对方虽然人数不少,但生死存亡,却系于萧翎和沈木风的决战之上。   那知沈木风竟然先派了剑门双英出战,显然是准备先用车轮大战,消耗去萧翎的体能,然后,沈木风再全力出手,一鼓作气击毙萧翎。当下大声叫道:“沈大庄主,可是想施展车轮大战?”   沈木风淡淡一笑,道:“咱们只求生死之分,不择手段如何!”   只见百里冰放下手中木盒,身子突然一晃,疾快绝伦的闪在萧翎身前,望了剑门双英一眼,道:“两位想和我大哥动手,那得先胜了我才行。”   剑门双英对萧翎心中畏惧甚深,眼看有人出来拦阻,心中大是喜悦,追风剑裴百里一扬手中长剑,道:“姑娘通上名来。”   百里冰道:“咱们打架拼命,又不是论道攀交,通的什么姓名。”   无影剑谭侗接道:“姑娘想快些动手,那就请亮出兵刃。”   百里冰道:“两位不是替我送了兵刃来么?”说着话,目光却一掠两人手中长剑。   裴百里冷笑一声,道:“姑娘不想活了,那也是没有法子的事。”右手倏然一沉,长剑闪起一道白芒,直向百里冰迎面劈下。   宇文寒涛看那百里冰神态托大,竟然连兵刃也不亮出来,心中大为担心,暗道:不知天高地厚的丫头,剑门双英素以剑法快速见称,这丫头手无寸铁,竟敢接他剑招,那岂不是自寻死路么?   心中正在替那百里冰担忧,忽见她娇躯一闪,顿然失去踪影。   裴百里一剑落空,才知遇上劲敌,正待纵身而退,突觉右腕一麻,五指一松,长剑落地。   凝目望去,只见右腕之上,钉了一枚灿烂耀目的小针。   百里冰以奇奥无伦的身法,闪身避开了一剑,又在裴百里惊愕失措的瞬间,发出一枚小针,钉在裴百里右腕。   这不过一剎那间,裴百里宝剑脱手时,百里冰已疾快的伸出右手,接住了裴百里向下跌落的长剑。   无影剑谭侗,右手一挥,剑芒连闪,疾向百里冰刺去。   百里冰右手接到裴百里长剑的同时,无影剑谭侗的剑势,已然攻到了百里冰的身前。   宇文寒涛料不到百里冰竟然武功如此高强,只一照面,就使那裴百里弃去长剑,虽然并非是全凭武功手法,夺下那裴百里的兵刃,但其间的机巧、身法,如无极深的武功造诣,自是无法办到,不禁暗赞一声:好厉害的丫头!   百里冰出手得胜的影响所及,宇文寒涛的精神也不禁为之一振,胆气壮了不少。   且说百里冰接到长剑,无影剑谭侗的剑势已同时递到,来不及挥剑封架,匆忙中一个大翻身,在间不容发中避开了谭侗的剑势。   谭侗出剑的同时,裴百里也同时纵身而起,横跃七尺。   裴百里也是江湖上大有声誉的人物,一照面,就败在一个女子手下,心中这份难过,那是不用提的了,面含愧色,伸手拔出了腕上毒针,弃置于地,垂首而立。   这时,无影剑谭侗已和百里冰打在一起,两人剑来剑往,打的激烈绝伦。   沈木风目光一掠谭侗和百里冰搏斗的情势,缓步行到裴百里的身侧,道:“针上有毒么?”   裴百里抬起右腕看去,只见右腕中针处,成了黄豆大小一片紫黑颜色,整个手臂都肿了起来。   百里冰一面和那谭侗动手,一面高声说道:“那针含剧毒,在一个时辰之内,就要攻入心脏而亡,除了我身上的解药之外,再无药物能够解得。”   无影剑谭侗趁她说话的机会,剑势加速,急攻三剑,迫的百里冰连退了两步。   但百里冰立还颜色,快速无伦的反击四剑,又把谭侗迫回原位。   沈木风冷哼一声,道:“姑娘不觉着口气过大么?”   探手从怀中摸出一个玉瓶,倒出了两粒药物,递向裴百里道:“你先服下这两粒解毒丹试试。”   裴百里苦笑一笑,接过灵丹,一语不发的张口吞了下去。   百里冰冷冷说道:“除了我身上独门解药之外,天下再无能解我针上之毒的药物。”   沈木风道:“如若姑娘说的不错,在下自会生擒姑娘,逼你交出药物。”   百里冰道:“咱们如是真的动手,还不知鹿死谁手呢。”   沈木风道:“好大的口气。”举步向前行来。   萧翎疾快地向前踏了两步,道:“沈大庄主想打么?在下奉陪!”   沈木风回顾金花夫人和唐老太太一眼,道:“萧翎的武功高强,手中又有宝刃,你两人对他一个,我要生擒这丫头,逼她交出解药。”   宇文寒涛眼看沈木风始终不肯出手和萧翎决战,却要师法古策,以中驷对上驷,以上驷对下驷,先以金花夫人和唐老太太两人,绊住萧翎,自己出手对付百里冰,以迅快的手法制服了百里冰,再全力对付萧翎。   他为人虽然阴沉自私,但此刻局势不同,自己和萧翎有如怒海同舟,生死相关,心中暗打主意,如若金花夫人和唐老太太当真连手而出,对付萧翎,说不得今日也只好全力出手一拼了。   念转意决,暗中提气戒备。   凝目望去,只见金花夫人和唐老太太仍然站在原地未动,似是根本未听到沈木风的话一般。   宇文寒涛对金花夫人和唐老太太,心中实是畏惧甚深,见两人站着不动,自己自然是静观其变了。   沈木风本来已举步向百里冰和谭侗身边行去,但见唐老太太和金花夫人站着不动,立时停下身子,淡淡一笑,望着金花夫人说道:“夫人听到区区的话了么?”   金花夫人右手取出白线儿,缓缓应道:“听到了。”   沈木风目光转注到唐老太太脸上,道:“唐老夫人听到了么?”   唐老太太道:“老身也听到了!”   沈木风道:“两位都听到了,何以仍然站着不动?”   宇文寒涛心中暗自喜道:如若这三人先闹一个窝里反,动手互拼,今日之局,将是大有转机,鹿死谁手,那就很难预料了。   要知那金花夫人一身毒物,动手之时,可以随时放出伤人,四川唐家为武林暗器鼻祖,享誉武林数百年,武功再高的人,也对这两人有些头疼,如若两人连手,那更是叫人防不胜防了。   但闻金花夫人缓缓说道:“今日之局,已很明显,沈大庄主已然对我和唐老夫人,动了怀疑之念,就算我等替你杀死萧翎也是难以消除你沈大庄主的疑心,萧翎死亡之后,紧随着当是我和唐老夫人的死亡……”   沈木风仰天打个哈哈,接道:“夫人当真是多虑了,两位不但武功高强,而且身怀奇技,在下日后借重正多,怎会加害两位?”   谈话之间,突闻百里冰娇叱一声:“放手!”无影谭侗手中的长剑,应手而落。   萧翎急急喝道:“冰儿,不可伤人!”   百里冰逼落谭侗手中长剑之后,本可顺势一剑,斩断那谭侗的一只右手,但闻得萧翎喝叫之声,及时收回长剑,飘身而起,退在萧翎身侧。   萧翎望了百里冰一眼,微微一叹,道:“冰儿,快给那位裴兄一粒解药。”   百里冰先是一怔,继而嫣然一笑,道:“大哥的话,自是不会有错。”掏出一粒解药,投向追风剑裴百里。   裴百里虽然服下了沈木风解毒丹丸,但因药路不对,未见效果,已然感觉着奇毒正在体内蔓延,不自觉伸手接过解药,投入口中吞下。   沈木风眼看裴百里接过解药吞下,不禁脸色微变。   但他乃大奸大雄之人,心知眼前局势纷乱,如若处置严厉,必将激起大变,暗中咬牙,装作未见。   但闻金花夫人咯咯娇笑道:“沈大庄主,如若真对我等信任,还望答允贱妾一个不情之求。”   沈木风默察大局,如若金花夫人和唐老太太,倒戈相向,强弱立时易势,忍下一口气,笑道:“不知夫人有何相求?”   金花夫人笑道:“百花山庄,除了周兆龙二庄主之外,大约都被你在身上下了奇毒,贱妾为你效命,身为前躯,搏杀凶险,随时可能死去,但那是技不如人,死而无怨,但贱妾身中之毒,每隔十日,就要向你沈大庄主讨取一次解药,沈大庄主想取我等之命,只要十几日不和我等相见,贱妾即自行毒发而死,大庄主如是真的信任我等,先请解去贱妾和唐老夫人身中之毒。”   萧翎亦知今日之局,当真打了起来,实胜少败多,唐老太太和金花夫人真正意向为何,此时还无法捉摸,何况,自己还和岳姊姊有着断魂崖底之约,如若今日战死此地,不但难再相助岳姊姊,渡过危难,而且也无法再见最后一面,局势既然有变,也就不急于出手。   只听沈木风哈哈一笑,道:“夫人既有此感,何以不早些提出?”   金花夫人道:“贱妾如早提出,只怕此刻尸骨已寒多时了。”   沈木风道:“夫人选择此地此时,那是想逼我沈某人就范了。”   金花夫人笑道:“今日时机最好,错过此时,只怕是永难再遇上今日机会了。”   沈木风目光一掠唐老太太道:“唐老夫人呢?”   唐老太太道:“老身亦有同感。”   沈木风哈哈一笑,道:“在下纵想答允两位,但却势又不能!”   唐老太太道:“为什么?那解药带在你沈大庄主身上啊。”   沈木风道:“不错,但那一粒解药只有十日之效,无法除去两位身上之毒。”   金花夫人道:“这么说来,我们只有一生一世,追随你大庄主了,离开十日,必死无疑。”   沈木风微微一笑,道:“自然除去两位身上之毒,在下并非无法……”   金花夫人接道:“那又为何不肯除去我等身上之毒呢?”   沈木风道:“那要大费一番手脚,先用金针过穴之法,然后行药,逼出内腑之毒,至少也需要两个时辰时间,此时此地,如何动手。”   金花夫人咯咯一笑,道:“那是说,我们死定了?”   沈木风神情肃然地说道:“在下答允两位,过了今日,就除去两位内腑之毒。”   金花夫人摇摇头,道:“我不相信。”   唐老太太突然把右手凤头仗交到左手,右手却迅快的探入怀中,套上鹿皮手套,握了一把毒沙,说道:“沈大庄主可知我唐门绝技为何?”   沈木风道:“施放暗器手法,那是天下皆知了。”   唐老太太摇摇头道:“如若算你沈大庄主猜对了,那也只能算猜对了一半,唐门绝技是,一手能放出七种淬毒暗器,唐家善用毒,老身身为唐家掌门人,却为沈大庄主奇毒所困,这也算是报应了。”   这一番话,说的十分露骨,敌意已明,大有不惜动手一拼之势了。   沈木风目光转动,已瞧出金花夫人和唐老太太,都已经蓄势待发,再有一着失措,立时将先引起一番自相残杀,但自己势又不能向两人低头。   阴沉多智的沈木风,处此情景之下,竟然也想不出一个妥当之策,一时间,呆在当地。   宇文寒涛眼看局势变的对自己等大为有利,心中暗自欢喜,生恐萧翎冒出几句话来,破坏了这大为有利的局势,低声对萧翎说道:“萧大侠,江湖之上,千奇百怪,有时候奇遇奇幻,智谋比武功,尤为重要。”   萧翎回视了宇文寒涛一眼,却未接言。   但闻沈木风沙哑低沉的声音,说道:“两位当真要背叛百花山庄么?”   金花夫人道:“如若等我们失去价值后,听凭你沈大庄主宰杀,那就不如争取几分生机了!”   一向冷静的沈木风,似是也被激得有些怒火上冲起来,冷笑一声,道:“两位自信能够争得到生机么?”   唐老太太道:“很难说吧!此情此景之下,也许是一个两败俱伤之局!”   金花夫人接道:“沈大庄主请估量一下今日的形势,除了你沈大庄主之外,余下之人,还有谁能够避开唐老夫人的暗器。”   她虽是只提唐老太太一人,但含意之中,却是包括了萧翎和自己在内,那无疑是说,如若我和唐老太太,倒戈相向,眼下还有谁来助你。   只听沈木风冷哼一声,道:“在下如是破围而去,两位仍是难获解药,还是免不了毒发而亡。”   金花夫人道:“这是一场武功、机智、运气联合的大赌博,在胜负未分之前,谁也不能料定有什么结果和变化。大庄主虽然神勇多智,但在此情此景之下,也不能断言必胜,我等也未必非败不可。”   沈木风冷冷说道:“你想赌一下是么?”   金花夫人道:“不错。”   沈木风目光转到唐老太太的脸上,道:“你呢?是否也想赌一下呢?”   唐老太太道:“局势迫人,老身不赌也不行了。”   沈木风冷冷说道:“好,两位既然都想赌一下,区区也只好奉陪了……”   目光一掠萧翎和宇文寒涛,值:“加上你萧翎和宇文寒涛,也未必能够拦得住我沈某突围。”   金花夫人望了唐老太太一眼,唐老太太忽然向后退了五步,移动了停身之位。   沈木风仰天大笑三声,道:“二弟,你率领他们先行退走。”   周兆龙应了一声,带着江南四公子等,疾快的转身而去。   金花夫人和宇文寒涛都还曾未转过念头,不知是否该拦挡这几人……   就在几人一转念间,周兆龙已率领群豪,跑出了四五丈远。   沈木风冷笑一声,道:“此刻,只余下我沈某一人,诸位那个先上,可以出手了。”   金花夫人、唐老太太、宇文寒涛,都知那沈木风功力深厚,非同小可,先行出手,必定先受反击,而且那一击之势,亦必是排山倒海一般的恶毒,金花夫人和唐老太太虽然有了拼命之心,竟也是心生惮忌,不敢先行出手。   萧翎四顾了一眼,低声说道:“冰儿,你站远一些。”举步向前行去。   沈木风神情间一片肃穆,站在原地不动,双掌分垂,看上去,毫无准备一般。   萧翎也不敢过分逼近,在相距沈木风五步左右时,停了下来,道:“大庄主请亮兵刃吧!”   沈木风冷笑一声,道:“在下以赤手双掌,领教你的剑招。”   萧翎缓缓把短剑收起,道:“在下也愿以双掌奉陪。”   沈木风冷笑一声,道:“咱们是生死相搏,你手上既有利器,为何不用?”   萧翎道:“如论你的作为,那是人人得而诛之,但在下和沈大庄主,却有一番相交之情,虽然已割袍断义,划地绝交,但余情仍在……”   沈木风厉声道:“住口!”   萧翎淡淡一笑,道:“你可不义,我却不能绝情,今日你如不愿动手,但望能够留下解药,尽管请便。”   沈木风冷笑一声,道:“萧翎,你可是认为凭这几人之力,可以留下我沈某人吗,我沈木风纵然要走,也是要凭仗自己的力量,破围而去。”   萧翎道:“我萧翎和你动手,与人无关,你如想打,尽管出手就是。”   沈木风冷笑一声,道:“萧翎,你可是想让我一招么?”   萧翎道:“在下自知无此能耐,但由你沈大庄主先行出手,自是应该。”   沈木风淡淡一笑,道:“你不要太狂了,还是先行出手吧!”   萧翎道:“沈大庄主既是自恃身份,我萧翎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言罢,右手缓缓伸出,向沈木风前胸劈去。   金花夫人、唐老太太和宇文寒涛,心中都知这两人一动上手,必将是石破天惊的恶斗,是以,个个全神贯注,看两人动手情形。   只见萧翎攻出的掌势,愈来愈慢,逐渐的接近了沈木风的前胸,但那沈木风仍然肃立不动。   直待萧翎掌势,将要接近沈木风前胸之时,沈木风突然疾翻右掌,硬向萧翎手掌之上迎去。   沈木风出手奇快,萧翎闪避亦自不及,砰然一声双掌接实。   萧翎闷哼一声,拿桩不稳,疾快的向后退了五步,才站稳身子。   沈木风双肩晃动,但他终于站稳了脚步,原地未动。   群豪凝目望去,只见萧翎英俊的脸上,泛现起一片艳红之色,有如醉酒一般。   半晌之后,萧翎才张嘴吐出一口鲜血,道:“大庄主,好雄浑的内力。”   沈木风仰天大笑一阵,道:“萧翎,你还有再战之能么?”   萧翎道:“萧某虽然受伤不轻,但自信还可再战。”战字出口,人也疾快的向前冲去,双掌连挥,攻出四掌。   这四掌快速绝伦,招招如电光石火一般。   沈木风双掌挥动,以快速掌法,接了萧翎的快攻。   但闻四声清脆的掌声响过,萧翎攻出的四掌,尽为沈木风掌势接下。   萧翎攻他四掌之后,人却疾快的向后跃退八尺。   百里冰娇躯一闪,飞落到萧翎的身侧,道:“大哥!你伤的重么?”   萧翎身躯摇了两摇,又吐出一口鲜血。   他生性倔强,重伤之下,战志反而更见激昂,淡淡一笑,道:“不要紧……”   百里冰看他又吐出一口血来,心知内伤甚重,不禁玉容变色,伸出纤纤玉手,扶住了萧翎,道:“你伤的很重,不能再战下去了。”   萧翎误食千年石菌,又得庄山贝传授干清罡气的上乘内功,而且已小有成就,体能耐力,已大异常人,暗中一提真气,笑道:“降魔卫道,死而何憾。”   百里冰道:“你不能死啊!死了我怎么活下去。”   萧翎剑眉微耸,哈哈一笑,道:“人活百岁,也是难免一死,我如死得其所,留名武林,死活又有何分别,冰儿,放开我。”   百里冰眨动了一下圆圆的大眼,黯然说道:“大哥说的是,你是大英雄,大豪杰,铁铮铮的汉子,我不能阻拦你。”   缓缓放开萧翎,退后几步。   沈木风一直是静如山岳,巍然不动,叫人无法猜出他的心意何在。   唐老太太和金花夫人,都知晓萧翎性格,在堂堂正正的交手相搏之中,如若出手助力,反而招致他的不悦,再者沈木风一直没出手反击,只是接下他的掌势,竟然把萧翎震得内腑受伤,连吐鲜血,何况那金花夫人私心中,泛起了一股莫名的妒恨,眼望着百里冰对萧翎那等温婉体贴之情,竟动了不如让萧翎死去之心,然后,好看看那百里冰碎心断肠,哀哀欲绝的神情。   是故,两人都蓄势旁观,未曾出手。   宇文寒涛却是细心冷静的观察两人搏斗的形势,他心无别念,灵智清明,他对沈木风一直不肯出手反击一事,大为奇怪,暗暗忖道:沈木风心中最畏惧的就是萧翎,此时此刻正是杀死萧翎的大好机会,不知他何以不肯出手,却有意的让萧翎有着喘息的机会,恢复再战之能,以沈木风的为人,绝不会动什么慈悲心肠,其间定然是大有文章了。   他绞脑苦思,终被他想出了三个原因。   一是沈木风不愿失去萧翎这样一个高手,准备迫服于他,重新收归己用,用药物迷他心智,逐其为己效命。   二是在两人接触中,沈木风也受了很重的内伤,只是他历练丰富,内功又强过萧翎,外面仍可保持着不动声色,但实无发动反击之能;萧翎需要那片刻喘息时间,恢复再战之能,沈木风也极度需要那片刻时间,准备应战;因双方微末差别的需要,才维持了这样一个奇怪的情势。   三是沈木风担心出手反击时,唐老太太、金花夫人、自己和百里冰一拥而上,在萧翎回击中,无法自保。   这三个原因,每一个都有着很大的可能,宇文寒涛虽然狡猾多智,也无法判断出一个结论。   只听百里冰喃喃自语,道:“死就死吧!反正你死了我也不活下去,生生死死,那又有什么分别的呢?”   她眼看萧翎伤势甚重,情绪激动,这本是心中所思,却是不自觉的说了出来。   心声外传,情词真切,字字句句,无不动人心弦。   萧翎回顾了百里冰一眼,道:“冰儿,不用为我如此,北海冰宫,慈母望你归去,心情又是何等焦急,快些离开此地回家去吧!”   他两番和沈木风互拼掌力,每次都被震得气血上升,五腑翻腾,心知再打下去,那是绝无胜望,又何苦牵连一个和中原武林从无恩怨的纯洁少女百里冰呢。   只见百里冰启动樱唇,微微一笑,两行情泪,缓缓流了下来,道:“大哥,难道现在你还不知道我的心么?”   沈木风暗道:这萧翎毕竟厉害,竟然勾上了北天尊者的女儿。   宇文寒涛却大为焦急,暗道:这当口,正是生死决战,随时有性命之忧,这两人怎的会谈起儿女之私来,分心旁骛,岂不是授予那沈木风以可乘之机,当下说道:“燕婉之私,儿女柔情,这是此刻能谈的么?”   萧翎心头一懔,赶忙提气凝神,蓄势待敌。   沈木风目光转注到宇文寒涛,道:“宇文寒涛,不论今日情势如何变化,你都要准备接我沈某一掌的了。”   宇文寒涛深知那沈木风对自己已经恨到极处,已动杀机,一面提气戒备,一面说道:“沈大庄主如若在萧翎攻势之后,仍有反击之能,此刻萧翎已然血流五步,伏尸当场了。”   沈木风冷笑一声,突然一拂左袖,直向萧翎冲去,右掌遥遥劈出。   萧翎吐气出声,左手横里拍出一掌,右手却扬指点出,发出修罗指力。   他全力运气,犹非那沈木风的敌手,何况功力分作二用,一运掌力抗拒,一面又发出修罗指力。   双方掌力一接,萧翎身子有如断线风筝一般,突然离地而起。   就在萧翎的身子飞起的同时,沈木风也发出一声低沉的闷哼。   显然,沈木风掌震萧翎时,自己也为修罗指力所伤。   一代枭雄沈木风,果然有着超绝一般武林人物的深厚功力,重伤之下,仍然能收发掌力,右腕一收一吐,一股暗蓄的阴柔之劲,直向宇文寒涛击去。   宇文寒涛看他扑攻萧翎之势,忽的转向自己扑来,心中大为震骇,正待纵身让避,已觉一股潜力逼近身来。   这力道来势无声无息,直待近身才能觉出。   宇文寒涛骇得匆忙之中,双掌全力推出。   但推出掌力和那近身的暗劲接触,宇文寒涛已然觉得不对,只觉那暗劲遇阻忽强,自己双掌生生被逼了回来,闷哼一声,身不由己倒退了十几步,仰面摔倒。   说来话长,其实这都是极短促的一瞬,沈木风右手击向宇文寒涛时,拂动的左袖中,同时飞出四道寒芒,分袭向唐老太太和金花夫人。   唐老太太虽是天下第一流施用暗器能手,但也不敢妄自伸手去接沈木风发出的暗器,急急横里闪让,避开两道寒芒。   金花夫人和唐老太太同心一意,横跃避开。   唐老太太扬手还击,四点寒星,破空飞出。   那沈木风同时发出掌力,去人如飞,直奔正西而去,唐老太太暗器出手,沈木风人已到四丈开外,去势如风,眨眼不见。   耳际间响起了一阵呼呼之声,分由两个方向传来。   原来是那沈木风和唐老太太发出的暗器撞击在山石上,发出的声音。   大风暴过去之后,一切又恢复了平静,斜阳照射在狭谷中,是那般清幽、宁静。   一阵阵低微的泣声,传了过来。   金花夫人长长吁一口气,转眼望去,只见百里冰抱着满身是水的萧翎,背靠在一块大石上,在低声啜泣。   唐老太太轻轻叹息一声,道:“萧大侠一定伤得很重,那女娃儿哭得很伤心。”   金花夫人道:“北海冰宫,是什么所在?”   唐老太太道:“大大有名的地方,你知道北天尊者么?”   金花夫人道:“我知道,那女娃儿就是北天尊者的女儿了,她双亲武功高强,影响所及,你们中原武林道上人物,对她也生出了畏惧之心,是么?”   语声微微一顿,不待唐老太太接口,又抢先说道:“你去看看那宇文寒涛,是否已气绝而逝,如若气还未绝,老夫人就设法救救他吧!”   唐老太太冷笑一声,接道:“其人诡计多端,救活他,也不会做出什么好事来!”   金花夫人道:“不错,正因他诡计多端,才能对付沈木风,救回了他性命,那就是等于沈木风多了一个阴沉险恶的仇人。”   唐老太太点点头道:“好吧!你去看着萧大侠,今后三十年武林人物,能否见得天日,和萧翎关系很大,唉!我早已料到他功力内劲,绝不是那沈木风的敌手,不宜硬拼掌力,果然未出我意料……”   语声一顿,接道:“有一事,倒叫老身想不明白,请教高见了。”   金花夫人道:“什么事?”   唐老太太道:“反正咱们已身中奇毒,不死在沈木风掌下,也是难以再活旬日,如若当时合力抢先出手,助萧翎一臂之力,也许此刻,又大不相同了。”   金花夫人淡淡一笑,道:“私情作祟,现在悔之已晚了。”   唐老太太先是一怔,继而摇头苦笑一下,举步走向宇文寒涛。   金花夫人也缓步走到百里冰的身前,低声说道:“不要哭了。”   原来,沈木风一掌震飞起萧翎的身子,正好落在那水潭之中。当时,百里冰惊慌过度,茫然无措,直待萧翎落入水中之后,百里冰才想到救人,急急奔向潭边,救起萧翎。   这时,萧翎伤势甚重,气若游丝,奄奄一息,百里冰目睹其情,芳心大乱,忍不住心中的悲苦,低声哭了起来。   金花夫人直行到两人身前,百里冰仍无所觉,直待金花夫人说话之声,传入了耳中,百里冰才如梦初醒一般,抬头望了金花夫人一眼。   金花夫人蹲下身子,伸出右手,按在萧翎前胸之上,良久之后,才缓缓说道:“他心跳未停,生机未绝,你不设法救他,一个劲哭什么呢?”   百里冰举起右手,拂拭一下脸上的泪水,道:“他还有救么?”   金花夫人道:“自然是有救了,就算是希望不大,你也该先尽了心力再说。”   原来,金花夫人手按萧翎心脉之后,也觉出他伤的很重,能否救得活,心中实无把握,故而言词闪烁,不敢肯定。   百里冰心中对那金花夫人,并无好感,但此刻听她说萧翎有救,观念立时大变,急急说道:“小妹方寸已乱,不知如何处理,妹姊能够救他么?”   金花夫人道:“你很信任我?”   百里冰道:“你如救活了我大哥之命,以后,我就信任你。”   金花夫人心中暗道:不论是否能够救得,总要一试才成。当下说道:“你把他放在地上。”   百里冰应了一声,缓缓把萧翎放在地上。   金花夫人暗运功力,伸出玉掌,按在萧翎前胸之上,说道:“他内功基础很好,和那沈木风拼掌之时,虽受重击,但功力回聚保护了要害,所以,虽受重创,心脉未停。”   她借说话机会,暗运神功,内力源源不绝的攻入萧翎内腑。   这等奇重的内伤,能否医治的好,金花夫人心中实无把握,但又不便说出口来,只好存心碰碰运气再说。   那知事情竟然大出金花夫人的意料之外,语声甫落,忽见萧翎长长吐一口气,微闭的双目,也突然睁开,望了金花夫人和百里冰一眼,微微一笑,重又闭上双目。   百里冰眼看萧翎真的醒转过来,心中大喜,笑道:“姊姊,他醒过来了。”   金花夫人茫然一笑,道:“不错,他醒过来了。”   日光下,只见百里冰嫩脸嫣红,柳眉弯弯,一笑之下,露出来一口整齐的牙齿,两个深深的酒窝,一派天真,心中暗暗忖道:似这等娇媚纯情的少女,才配和他交往……   百里冰道:“姊姊,他又闭上眼睛了,咱们要怎么办?”   金花夫人黯然一笑,道:“你把右掌按在他前胸之上,逼出内力攻入他的心脉之中。”一面说话,一面把右手移开。   百里冰望了金花夫人一眼,伸出右手,按在萧翎前胸之上,将内力攻入萧翎心脉。   她尽力施为,片刻之间,已然累得满头大汗,滚滚而下。   萧翎伸动了一下双臂,缓缓睁开双目,道:“冰儿,你休息一会吧!”   百里冰举手一抹头上汗水,笑道:“我很好啊!大哥,你的伤势如何?”   萧翎正待接言,金花夫人却抢先说道:“不要说话。”   萧翎点点头,不再言语。   金花夫人道:“姑娘,此时此刻让他尽量休息,能不说话,就别扰他。”   一向倔强冷傲的百里冰,此刻却变的十分柔顺,应道:“姊姊教训的是。”   金花夫人轻轻叹息一声,道:“姑娘好好照顾他,他内功深厚,人已醒来,当不会再有变化,我要去了。”   言罢,转身而行。   百里冰霍然站起,道:“姊姊要到那里去?”   金花夫人道:“我从苗疆来,该回苗疆去!死也该死在故乡中啊!”   百里冰道:“姊姊为何要死呢?”   金花夫人用手理一下散在鬓边的长发,笑道:“我满怀壮志而来,想争雄于中原武林之中,但身到中原之后,才知中原武林,果是高手如云,像我金花夫人这点武功,岂能争雄中原,这叫做满怀豪壮的兴致而来,却落得一腔悲伤而去。”   百里冰道:“那也不用死啊!”   金花夫人凄凉一笑,道:“我也不愿死,可是我不死不行啊!”   百里冰道:“为什么?”   金花夫人道:“小妹妹,你一定要问得很清楚么?”   百里冰道:“不错,姊姊帮我救了大哥之命,小妹亦尽我之能力帮忙姊姊!”   金花夫人道:“没有用的,这世间,只有两个人能够救我。”   百里冰道:“那两个人?”   金花夫人道:“一个是沈木风,但我已和他正面为敌,自然不会救我了。”   百里冰道:“还有一个呢?”   金花夫人道:“毒手药王,其人行踪飘忽,很少人知晓他现在何处……”   语声微微一顿,接道:“何况,就算找到他,他也未必肯动手为我医治。”   百里冰道:“你可是中了毒?”   金花夫人道:“不错,我被那沈木风在身上下了毒,而且是一种非常厉害的奇毒。”   百里冰道:“世间不乏良药,姊姊何妨找个大夫瞧瞧,一个不行,找十个,也许可以解得了身上奇毒。”   金花夫人摇头笑道:“小妹妹,你可是知道,老姊姊我也是用毒能手么?”   百里冰道:“不知道,但你既会用毒,难道就不会解毒么?”   金花夫人道:“天下能够施用活毒的人,只怕没有人能超过我金花夫人……”   百里冰道:“何为活毒?”   金花夫人道:“嗯,小妹妹,你一定要真的明明白白才行么?”   百里冰道:“小妹年纪轻,不懂事,过去常住冰宫,上有父母,下有仆婢,一切事,都用不着我费心,但现在不行了,我要跟大哥闯荡江湖,自然是知道愈多愈好,姊姊可是觉得小妹太噜嗦了么?”   金花夫人无可奈何地说道:“好,那我详细的告诉你吧!所谓活毒,那是指有生命的毒物而言,像毒蛇蜈蚣,以及蝎子毒蛛等。”   百里冰点点头,道:“我明白了,一般的使用毒物之人,都是用的死毒了?”   金花夫人道:“嗯!不过这是姊姊我的看法。”   百里冰道:“死毒大都是活毒身上之物调成,姊姊既懂活毒,难道连死毒都不懂么?”   金花夫人道:“自然是懂了,只是不精而已。”   萧翎睁开双目,坐了起来,道:“姊姊,你……”   金花夫人一皱眉头,道:“告诉你不能讲话,你怎么偏不肯听,还不给我躺下……”   萧翎摇头道:“我不要紧了,适才暗中运气相试,真气已通,姊姊不用替我担心了。”   金花夫人望了百里冰一眼,道:“兄弟,你一定要多多珍重,你知道这位百里妹妹,对你是如何的关心,唉!你如有个三长两短,我看她是真的活不下去了。”   这几句话,似是出自肺腑,但却带一点轻淡的醋意。   萧翎回目望去,只见百里冰含羞微笑,那是默认了金花夫人之言。   萧翎轻轻叹息一声,道:“姊姊,听小弟说几句话,好么?”   金花夫人道:“好!你说吧。”   萧翎道:“姊姊适才之言,小弟都已经听得明白,你要回苗疆,置身于中原武林是非之外,小弟绝不敢阻拦,但此刻,你绝不能走。”   金花夫人道:“为什么?”   萧翎道:“因为你身中奇毒,苗疆中,无人替你治疗。”   金花夫人道:“难道我留在中原,就有人替我治疗了么?”   萧翎道:“至少有疗治的机会,姊姊之死,明里是为了背叛那沈木风,但实则是为了小弟……”   金花夫人咯咯一笑,又恢复她那玩世不恭的神情,说道:“千古艰难唯一死,我为什么要为了你,害了自己呢?”   萧翎道:“姊姊不用掩饰,适才小弟已看到你凄凉的笑意,你如不为我,也不会背叛那沈木风的,如是那样,小弟尸骨已寒,只因姊姊之叛助我,才使沈木风心有所畏,不敢恋战而去。”   金花夫人道:“就算你说的不错吧,你也无能帮助我啊!”   长长叹息一声,道:“我看这位百里姑娘对你的情意,姊姊我很惭愧,希望你以后好好待她,她年少情真,不像妹姊我玩世不恭,不用管姊姊我了。”   言罢,也不待萧翎答话,转身急急而去。   萧翎心中大急,高声叫:“姊姊止步。”挺身站了起来。   金花夫人眼看萧翎站起了身子,急急走了回来,道:“你要干什么?还不给我坐下。”   萧翎看她语气神情之间充满着关怀、情爱,心中大是感动,暗道:这女人生性偏激,终日与毒物为伍,杀人于谈笑之间,但对我萧翎却是有数番救命之恩,情义并重不似作伪,看她对自己关怀之情,心中一动,说道:“如若姊姊答应留此,小弟就立刻坐下运功调息。”   百里冰接道:“姐姐答应他吧!”   金花夫人轻轻叹息一声,道:“你快坐下运气调息,别让伤势行血凝结,我留在此地等你。”   萧翎道:“在下相信妹姊。”盘膝坐下,闭上双目运气调息。   这时,唐老太太满脸严肃神色,缓步行了过来,道:“萧大侠好了么?”   金花夫人点点头,道:“他已能自行运气,自然没有大碍了,宇文寒涛呢?怎么样了?”   唐老太太缓缓说道:“人已清醒过来,但他伤的很重,我已给他服了两粒疗治内伤的丹药,现在正躺着休息,那丹丸并非是对症药物,能否有效,很难预料,但老身已经尽了心力……”   金花夫人道:“你可曾用内功助他行血运气?”   唐老太太道:“用过了,但对他那等沉重的伤势,却未必有助。”   金花夫人沉吟了一阵,道:“不要紧,只要他神智清醒过来,那就不会死了。”   唐老太太奇道:“为什么?”   金花夫人道:“宇文寒涛老奸巨猾,胸罗既博,又精通医理,想他清醒之后,必有医疗自己伤势之策。”   唐老太太略一沉吟,道:“老身此番不顾本身生死,和那悲惨的后果,正式背叛那沈木风,固然觉得他为人阴险、恶毒,为他卖命效力,最后仍是难免一死,但最重要的还是为了萧大侠,目下各大门派,各方雄主,不是被沈木风的耳目渗入,就是被他的威势震慑,如若武林中领导无人,很难起而抗拒沈木风,萧大侠出道虽然不久,但他已是武林中公认抗拒沈木风的领导人物,他不但不能死,而且,连伤势也得尽早疗好……”   金花夫人接道:“他内功精湛,又有罡气护身,当时虽被沈木风的开碑碎石掌力震的连喷鲜血,但内腑伤的并不很重。”   唐老太太每一句话,萧翎都听得十分清楚,但因自己正在运气调息,无法作答。   百里冰突然长长叹息一声,望青金花夫人道:“姊姊,你说那沈木风是否也受了很重的伤?”   金花夫人道:“看上去,他似乎是也受了伤,但却不是很重,最低限度,他伤的没有萧翎这么样的严重。”   唐老太太接道:“只怕那沈木风伤的不轻。”   金花夫人道:“何以见得?”   唐老太太道:“老身起初之时,亦和你一般想法,但此刻,我却又有了别的想法。”   金花夫人道:“那要请教你高见了。”   唐老太太道:“那沈木风心中最怕的是萧大侠,最恨的也是萧大侠,如若他仍有余力,好不容易把萧大侠打倒,怎会不杀了萧大侠。”   金花夫人怔了一怔,道:“不错,如若是我,也将如此,何况那沈木风了。”   唐老太太道:“因此,我判断那沈木风所受之伤,比咱们想象都重。”   金花夫人道:“但他的行动,仍然是神速无比。”   唐老太太道:“他强提着最后一口真气,勉强奔行而去!”   金花夫人接道:“如若他伤得太重,纵然是拼尽余力,只怕也奔行不快了。”   唐老太太略一沉吟,缓缓说道:“一个内功深厚的人,其耐受之力,和他深厚的功力,有着相互的因果关系,沈木风重伤在萧大侠之手,不肯杀死萧大侠而去,永绝后患,必然有他的苦衷。”   金花夫人突然站起身子,道:“唐掌门如若推断的不错,那沈木风去势很快,那也是走不了很远了,咱们何不利用短促的有限生命,追杀于他。”   唐老太太道:“我想,他此刻已和周兆龙会在一起了。”   金花夫人道:“对那沈木风,我金花夫人确有几分忌惮,自知难是他的敌手,但除他之外,百花山庄的高手,我自信都可对付,加上你唐老太太那毒药暗器,咱们不难尽歼彼辈。”   这几句话,似是激起那唐老太太的豪气,当下说道:“夫人说的是……”   目光一掠萧翎,接道:“咱们去后,万一再有百花山庄中人赶来,只怕这位百里姑娘孤掌难鸣。”   金花夫人淡淡一笑,道:“不要紧,照贱妾的看法,这位百里姑娘的武功,绝不在我们之下,有她保护萧翎和宇文寒涛,那绰绰有余了。”   目光转注在百里冰脸上,接道:“姑娘好好保护萧大侠,我和这位唐老太太,去追杀沈木风等,如若二更之前,还不回来,姑娘就不用等我们了。”   百里冰颦起了秀眉儿,道:“小妹很同意唐掌门的意见,那沈木风虽然伤了我大哥,但他亦重伤在我大哥的手下。”   语声微微一顿,缓步行到金花夫人身前,柔声说道:“姊姊,你们去追杀沈木风,小妹不敢阻拦,那或可取到你们需要的解药,不过,有一件事,我希望姊姊能答应我。”   金花夫人看她的言词神情,有着水一般的温柔,当真是我见犹怜,当下说道:“什么事?只要我能办到,一定会答应你!”   百里冰微微一笑,道:“大哥很挂念你,希望你去后能够早些回来。”   金花夫人点点头,道:“好!不论是否追上沈木风,一定在二更之前赶回来……”   转顾了唐老太太一眼,接道:“咱们走吧!”   两人联袂而起,放腿奔去,转眼间,走的踪影不见。   萧翎耳际中,听到了唐老太太和金花夫人的谈话,心知她们要走,一则因为运功正值紧要关头,无法接言,二则心想两人此去,虽未必能杀了那沈木风,但或可讨取一些续命的解药回来,这是一条延续生命之路,也不便再行阻止。   百里冰目睹金花夫人和唐老太太去远,站起身子,行到了宇文寒涛身前低头看去,只见那宇文寒涛紧闭双目,仰卧在石地上,气息大有实时可断之虑。   这时候已然是太阳下山时分,一抹金黄的阳光,由山谷中迥照过来,正照在宇文寒涛的脸上,只见他脸色苍白,鼻口之间,血迹隐隐,伤的似是尤重过萧翎。   百里冰轻轻叹息一声,伸出纤巧的玉手,按在宇文寒涛的前胸之上,柔声说道:“宇文先生,你能够听到我的话么?”   宇文寒涛睁开失去神采的双目,望了百里冰一眼,重又无力的闭上,嘴唇启动,似想回答百里冰之言,但却苦于说不出一点声音。   百里冰点点头,道:“我知道了,你不用说话……”暗中一提真气,接道:“宇文先生,我用内力,助你行血运动。”运气逼出内力。   一股热流,攻入宇文寒涛前心,循经脉流行四肢。   她年纪虽轻,但内功却极为深厚,内力源源不绝攻入,帮着宇文寒涛行血。   宇文寒涛已然有些僵硬的四肢,在百里冰内功催迫之下,逐渐的开始回暖。   足足过了有一顿饭工夫之久,宇文寒涛苍白的脸色,才泛起一片血色,长长吁一口气。   这等疗伤,最耗功力,百里冰内力绵绵不绝用出,撑了顿饭工夫,早已累得大汗滚滚而下。雨水般的汗珠儿,滴落在宇文寒涛的衣襟上。   她虽然早已累得精疲力竭,但却看到宇文寒涛已有生机,心知此刻如若停下手来,必将会前功尽弃,暗中咬牙,强力支持下去。   又过了盏茶工夫,宇文寒涛突然张嘴吐出了一口鲜血,睁开双目说道:“多谢姑娘相救了。”   百里冰已累得眼睛昏花,听到宇文寒涛的声音,才知他清醒过来,接道:“你醒了。”   宇文寒涛道:“姑娘此番救命之恩,在下铭感五中,但得不死,必有一报。”   百里冰长长吁一口气,取开按在宇文寒涛前心的右手,说道:“宇文先生,不要停息运功,催动行血,你运气很好,再不醒来,我也支撑不住了。”言罢,闭目盘膝而坐,自行运功调息。   不知过去了多少时间,百里冰调息一周天,醒来时,已经是夜幕低垂。   只见萧翎面带微笑,站在身侧,宇文寒涛仍然在盘坐运功。   百里冰举手理一下秀发,道:“大哥,什么时候了?”   萧翎道:“初更时分了。”   百里冰微微一笑,道:“过去我总觉着自己的本领很大,现在,我才觉着自己不过是暗夜萤火,这点功夫、本领,实是有限的很,救了一个人,就把我累成这样,当真是太没用了!”   萧翎道:“冰儿以本身内力救人,本是最耗功力的事……”   盘坐调息的宇文寒涛,突然睁开眼睛说道:“在下奄奄一息,四肢已僵,如非姑娘功力深厚过人,出手相救,在下已尸寒多时了。”   百里冰眨动了一下圆圆的眼睛,道:“你很感激我,是么?”   宇文寒涛恭恭敬敬地说道:“姑娘对在下恩同再造,自是感激不尽……”   百里冰接道:“你也不用感激我,但请以后不要再和我大哥作对就是了。”   宇文寒涛道:“萧大侠的仁德,沈木风的残酷,正好是一个明显的对比,在下自当尽我之能,协助萧大侠,何况,还有姑娘的吩咐。”   百里冰忽然想起那箫王张放的武功秘本,说道:“宇文先生,我求你一件事好么?”   宇文寒涛道:“姑娘只管吩咐,在下无不答允,水里水中去,火里火中行。”   百里冰微微一笑,道:“当真么?”   宇文寒涛道:“自然是当真了。”   百里冰道:“你那箫王武功秘本,送给我萧大哥,不要再讨回去了,不知你意下如何?”   宇文寒涛微微一笑,道:“好!姑娘吩咐,在下自然没有不从之理。”   他这爽爽快快的答应,倒是大出了萧翎意外,怔了一怔,道:“宇文兄是由衷之言呢?还是情面难却,君子不夺人之爱,在下确无独自霸占这箫王武功秘本之意。”   宇文寒涛神情严肃地说道:“在下是由衷之言,不但那箫王武功秘本,从此刻起,为你萧大侠独自所有,就是那柄削铁如泥的宝剑,在下也一并奉送……”   萧翎心中大奇,接道:“为什么?”   宇文寒涛轻轻叹息一声,道:“老朽老矣,纵然尽得禁宫中十大高手武功秘本,也难练成绝技,古往今来,武林确有身负绝技的高手,但却不见长生于世,永不死的人……”   他仰起脸来,望着夜空闪烁的繁星,接道:“今年我已经快近花甲,内腑体能恐都已无法适应更上一层楼的高深武功,经过这大变之后,更使我想通了很多问题,那锋利的短剑,和箫王的武功秘本对我而言,实已没有很大用处。”   百里冰听他说的豪气尽消,大有英雄老迈,心灰意懒之态,心中大为不解地接道:“宇文先生,你并不算老啊!”   宇文寒涛道:“是的,对习武之人而言,我并不算太老,不过我武学方面的基础太坏……”   百里冰接道:“但你读了很多书呀?”   宇文寒涛微微一笑,道:“我确实读了很多书,讲心机,我自信不在那沈木风之下……”   目光转到萧翎的脸上,接道:“沈木风一记劈空掌力,把我送上死亡的边缘,多亏百里姑娘把我从死亡中救了回来,在情而言,这是救命大恩,我理当有以报答……”   百里冰嫣然一笑,接道:“你不用报答我了,帮助我大哥吧!”   宇文寒涛道:“在下亦有此念,我要在有生之年,襄助萧大侠,和那沈木风一争长短,这是千秋大业,在下当尽我所能阻挡那沈木风霸统江湖之愿,如若他一旦得逞,武林中将永沦黑暗,难见天日。”   萧翎道:“如得宇文先生相助,在下是感激不尽。”   宇文寒涛道:“萧大侠此刻,已然是武林抗拒沈木风的标证,已然先得人心。”   又道:“不过那沈木风是一个残酷、冷静,有着严密组织的枭雄人才,武功已登峰造极,心机深沉难测,萧大侠虽已得人心倾向,但如不能把那些人严密的组织起来,很难发挥力量,区区不才、愿为萧大侠筹谋此策。”   语声微微一顿,接道:“只是武林门户纷陈,千头万绪,如若没有很严密的计划,很难在短期内,见到成效,在下亦必有一番深思熟虑,才能着手布置,目下最为要紧的一件事,是咱们得早些治疗好伤势,在下稍通医理,萧大侠如肯信任在下,咱们得找一处隐秘所在,养息伤势,再借药力之助,早日康复。”   萧翎想到和岳小钗订下之约,转眼即届,断魂崖底,只怕是难免有一场凶险场面,生死难卜,眼下最重要的是研读箫王张放武功秘本,到时好用来对付那玉箫郎君。   此乃他心中之秘,但却不便说出口来,沉吟了一阵,道:“宇文先生的盛情,萧翎是感激不尽,如若我萧翎还能活过三个月,自当会晤先生,请领教益。”   宇文寒涛微微一怔,口齿启动,似乎想追问,但却突然忍了下去。   萧翎接道:“对于先生的才智,我萧翎早已敬服,对抗那沈木风必得借重先生,咱们订一个后会之期……”   宇文寒涛接道:“那是至少要在三个月之后了。”   萧翎道:“不错,至少要过三个月。”   宇文寒涛道:“好!三个月之后,在下在西湖灵隐寺前,候驾一月,萧大侠如若在一月之内,还不赶去,在下明哲自保,当剃度为僧出家灵隐寺,永不在江湖之上露面了。”   萧翎道:“我如不死,一定践约。”   宇文寒涛道:“就此一言为走,在下就此别过。”站起身来,抱拳一揖,转身而去。   萧翎看他步履蹒跚,显是内伤仍然很重,立时说道:“先生行动不便,在下先送先生一程如何?”   宇文寒涛回头笑道:“不用了,在下自信尚有能力走出此山。萧大侠也不宜在此久留,早些离此为上。”   萧翎心中暗道:我如强行送他,或将招致他的不悦,不如任他去吧!   但闻百里冰摇头说道:“我们还不能走,宇文先生先行一步吧!”   宇文寒涛道:“为什么?”   百里冰道:“我和那金花夫人和唐老太太约好了在此相会,她们在二更之前,返回此地。”   宇文寒涛道:“她们那里去了?”   百里冰道:“追杀沈木风而去。”   宇文寒涛苦笑一下道:“这两人太不自量了,如在下料断的不错,她们将重入虎口,又为百花山庄所用。”   百里冰道:“那沈木风受伤很重,重得没有时间杀死我大哥和先生再走,金花夫人和唐老太太武功又很高强,也许她们有机会。”   宇文寒涛道:“沈木风先行遣走周兆龙等随行之人,绝不是心存慈悲,怕几人在动手时为萧大侠利剑所伤,而是深谋熟虑的一步棋,未败之前,已经安排,就近埋伏,唉!和沈木风这等人物相斗,必得是武功和智谋并重。”   百里冰道:“先生之意,可是说她们很危险么?”   宇文寒涛道:“生命倒是无忧,此时此刻,沈木风正值用人之时,金花夫人和唐老太太,都是一等的身手,沈木风杀之,何如用之……”   长长吁一口气,接道:“姑娘既和她们约好了,自然应该等等她们,不过,约好二更,等到二更就是,不要多在此地停留。”   言罢,回身向前行去。 第二十一章 遵信约巧获秘录   萧翎和百里冰,四只眼睛,望着宇文寒涛的背影,在黑暗之中消失,萧翎才长长叹息一声,道:“想不到宇文寒涛被沈木风一掌,打的脱胎换骨,简直变成了另一个人。”   百里冰道:“我瞧他是被大哥的仁德感动,一反一正的对照之下自然是大大的不同了!”   萧翎微微一笑,道:“宇文寒涛老谋深算,他已知晓沈木风恨他入骨,如若有能杀他,绝然不会放过他……”   百里冰道:“但大哥可以饶他。”   萧翎似是突然间想起了一件十分重要的事,一皱眉头,道:“冰儿,中州二贾呢?”   百里冰道:“我也在等候呢,明明和他们约好了,怎的不见他们人在何处?”   萧翎道:“会不会遭了沈木风的毒手呢?”   百里冰道:“不会吧!那沈木风如若杀害了中州二贾,非要说出口来不可。”   萧翎沉吟了一阵,道:“不错,他如生擒了中州二贾,必然以中州二贾的生死,来作要挟,迫我屈服,如若杀死了中州二贾,必然要在我面前炫耀,他既一语不发,那是根本未曾遇得两人了,但他们到那里去了呢!”   百里冰道:“唉!这两人当真胡涂的很,我说的明明白白,怎么会跑错了呢!”   萧翎沉吟了一阵,道:“他们和我情同骨肉,义重生死,绝然不会爽约,其间必然有意外事故?”   百里冰道:“什么意外呢?”   萧翎道:“我不知道,但一定是有不能来的原因。”   说话之间,瞥见两条人影,如飞一般,直奔过来。   百里冰站起身子,说道:“金花夫人和唐老太太来了。”   语声甫落,两条人影已然欺到了两人停身所在。   只听当先一人说道:“大哥安好么?”   萧翎道:“我很好,两位兄弟那里去了?”   原来,两条人影,竟然是中州双贾,那当先之人大腹便便,正是金算盘商八,后面之人,却是冷面铁笔杜九。   商八长长吁一口气,道:“谢天谢地,商老二从今之后,当真是要拜神了……”   活未说完,人却一个跟斗,栽倒地上。   萧翎吃了一惊,伸手扶起了商八道:“这是怎么回事?”   杜九冷冷地接道:“老二受了很重的内伤,但他挂念大哥安危,强行忍受奔来,见大哥无恙,强自提在胸中的一口气散去,难再支撑……”   他在说话之时,萧翎已经扶起了商八,举手按在他背心之上,以本身真气助他行气活血。   百里冰急急说道:“大哥伤势初愈,怎能以真力助人,小妹帮他吧!”   萧翎亦觉有些力难从心,轻轻叹息一声,道:“辛苦你了。”   百里冰嫣然一笑,伸出纤纤玉手,抵在商八的身后。   萧翎目光转到杜九的身上,道:“杜兄弟!这是怎么回事?”   杜九道:“我们遇上了百花山庄中人,一番激战,老二苦斗受伤……”   说了一半,也一跤摔倒地上。   显然,他想用最简洁的句子,说明经过,以遮掩自己也受重伤的事,但却无法掩得过去,竟也摔倒在地。   萧翎伸出手去,抱起杜九,黯然说道:“兄弟,我该想到的,老二既然受了重伤,你岂能够幸免,我该知道你也受了伤才是。”   一面说话,一面伸出右手,顶在杜九的背心之上,以本身真力攻入杜九内腑。   百里冰急急叫道:“大哥啊!你自己不要命了么?”   萧翎苦笑一下,道:“不要紧,冰儿,我还支持得住。”   百里冰道:“放下他,等我助商八行开血气,再助他不迟。”   萧翎神色严肃地说直:“冰儿,听我说,纵然我从此不能再练武功,我也要救活他们,他们伤的很重,尽你的力量施为,这一份情义小兄必有报答。”   百里冰不再言语,全力施为,真气滚滚,直攻入商八的内腑之中。   她适才救助宇文寒涛,已经耗去了本身内力,迄今尚未复元,此刻又全力救助商八,亦有着疲累难支之感,片刻工夫,已然大汗滚滚而下。   萧翎比她更惨,不过一盏热茶工夫,已经累的汗透衣衫。   重伤不久,真气未复,以真力相助,早已难支,但萧翎却暗中咬牙,强自迫出内力,攻入杜九内腑之中。   足足过了有一顿饭工夫之久,才听得商八长长吁一口气,道:“大哥,你受伤很重么?”   他从生死边缘之中回来,第一句就先问萧翎,真挚情义,流露无遗。   百里冰低声说道:“不要讲话,快些运气调息,别让那行开的气血停下,我去救助杜九。”   萧翎听到了商八的声音,但他正在全力运气,迫出本身残余的内力,无法开口回话。   百里冰长长吸一口气,纳入丹田,行到萧翎身侧,道:“大哥,你起来,我来救他。”   这时,萧翎亦觉着自己纵然再撑下去,也无法救助杜九,只好缓缓向后退开。   百里冰举起右手衣袖,拂去脸上的汗水,缓缓坐了下去,伸出右手,按在杜九背心之上。   萧翎移身后退,人已难支,闭上双目,运气调息。但他心中一直挂念着杜九的安危,略一调息,就睁开双目望去。   只见百里冰头上汗水如雨,一颗颗的滚了下来,衣服亦为汗水湿透,有如刚从水中提起来一般。   萧翎忽然想到,她已连救了宇文寒涛和商八两个重伤之人,此刻,那还有余力,救助杜九,急急说道:“冰儿,你很累了,还是让我来吧!”   百里冰暗暗喘两口气,道:“我很好,大哥啊!你快些调息,你要为天下武林同道保重。”   萧翎叹道:“我看的出来,你已成强弩之末,还是让为兄来吧!”   百里冰道:“不要为我担心,我虽然耗些内力,但我没有受伤!”   萧翎不再多言,伸出手去,按在百里冰的背心上。   两人合力,热流陡增,攻入了杜九内腑。   杜九得两人内力之助,凝结不动的真气,突然开始流动,片刻间,畅通全身,长长吁一口气,睁开了双目。   萧翎轻轻叹息一声,取开放在百里冰背上的右手,说道:“冰儿,你也该停下手休息一会了。”   百里冰回首一笑,道:“大哥,你好么?”   萧翎点点头,道:“多亏你救了我两位兄弟,只是太辛苦你了。”   百里冰道:“不要这样说,大哥的事,小妹能够尽力,我心中十分快乐。”   她似是十分疲倦,言罢,闭上双目,运气调息。 八_零_电_子_书 _w_w _w_ .t _x_t_ 0 _2. _ c_o_m   萧翎回首望去,只见商八已然盘膝而坐,正运气调息,杜九也坐起了身子。   心中暗暗忖道:冰儿连救三人,已累至精疲力尽,虽然她内功基础扎实,也要一段相当的时间,才能恢复,商八、杜九血气初畅,也需要一段相当的时间,才能行动,自己也必及时调息恢复体能,如是四人全部打坐入定,万一有敌人到此,不费吹灰之力,就可以伤了四人。   心念一动,不敢再调息入定,强提着真气支撑,表面上闭着双目,实则,神意集中留心着四周的动静。   过约一炷香的工夫,商八、杜九、百里冰,都已达内息入定之境。   萧翎缓缓站起身子,伸动一下手足,缓步绕着三人走了一圈,又回原位坐下。   原来,他早已感觉倦意上袭,无法支撑,借活动逐走倦意。   就在萧翎刚刚坐下不久,突闻一阵沉重的步履之声,传了过来。   萧翎振起精神,睁开双目望去,只见一条人影,缓缓向几人停身之处行来。   夜色幽暗,萧翎在大伤不久之后,体能未复之际,目力亦是大打折扣,那人虽已行近三丈之内,萧翎还无法看清面貌。   一个意念,突然由萧翎心中而起,暗道:不论来人是谁,只要他动了伤害商八和杜九的念头,以我此刻的体能,都无法及时抢救,最好的方法,就是阻挡他接近几人坐息之处。当下挣扎而起,缓步迎了上去。   行得近前,才看清楚来人的面貌,竟然是一个长发披垂、身着黑袍的老人。   那老人发鬓,都已全白,脸上满是油污,形似一个老叫化子,但那件全新的长袍,却又否定了他的身份。   萧翎挡住那老人的去路,轻轻咳了一声,道:“老丈黑夜之中,到此荒地作甚?”   那老人圆睁双目,打量了萧翎一阵,道:“你问老夫么?”   萧翎心中暗道:这人只怕有些疯癫,当下说道:“不错,在下正是和老丈说话。”   那老人仰脸望天,天上是一片浓浓黑云,遮住了星光,但他却似瞧到了什么,仰起了脸儿,久久不肯低下,浑如早已把萧翎忘去。萧翎心中暗忖道:如论此刻处境,我可以先出手点了他的穴道,但此等事,岂是我萧翎所为,重重咳了两声,道:“老丈啊!你在瞧什么啊?”   长袍老人应道:“我在瞧天上的星星啊啊!你看那耿耿银河,分隔牛郎织女,每年七夕,才能相会一次……”   萧翎暗道:“不错,这老人果然是有些疯癫。”   口中却接道:“黑云遮天,那来的星河可见。”   白发老人哈哈一笑,道:“老夫瞧不到,难道不会在心中想么?”   萧翎忖道:你如在心中想,在家里也是一样,何苦跑到这荒谷中来。   但想到他是疯疯癫癫的人,不用和他抬杠了,当下接道:“老丈说的也是,心中想到,和看到原无不同……”   白发老人突然一低头,目光盯注在萧翎的脸上,道:“小娃儿,你听得懂老夫的话么?”   萧翎心想道:能懂你话的人,只怕当世很难找出几个,那人也要有些疯疯癫癫才成。   他为人厚道,不愿伤那老人之心,当下说道:“老丈的话,句句蕴含玄机,自然是很少有人听得懂了……”   白发老人哈哈一笑,接道:“但你听得懂啊!小娃儿,你是老夫唯一的知音,哈哈,哈哈!我记得这山谷中,有很多蠢牛呆马,此刻那里去了?”   萧翎道:“你是说百花山庄派来此处的工人么?”   白发老人道:“哼!老夫不知他们是从何处来此,但一个个都很蠢笨,听不懂老夫之言。”   萧翎哑然暗笑,道:“我也不懂啊!”   口中却说道:“老丈的话实很难懂。”   白发老人笑道:“正因如此,老夫才觉着你是我的知音……”   语声微微一顿,接道:“他们常年在此敲敲打打,总有一天,敲破这山腹水脉,洪流涌出,难免全都淹毙,老夫已来此谷,点化他们两次,希望他们知难而退,早日离此,但他们却浑无所觉,老夫本不愿再管,但想数百条人命,岂是儿戏,又不忍坐视不问,这是老夫最后一次了,如若他们仍然不愤,那是在劫难逃,老夫也算尽了心!”   萧翎听了白发老人之言,心中砰然一动,说道:“老前辈再也不用费心了,那些人都已经远离了此地。”   白发老人目光转动,扫掠了商八、杜九和百里冰一眼,道:“是你们把他们撵走的?”   萧翎摇摇头道:“他们都是百花山庄中人,自然奉庄主之命离此。”   白发老人道:“原来如此……”转身向前行去。   这时,萧翎已然觉出这老人并非真的疯癫,大智若愚,故意装作成这等形状而来,如他有意改装,使人心不生疑,尽可换去那件全新的长袍,岂不是天衣无缝了么?但却故意留此破绽,那是分明别有用心了。   那老人行了几步,突然又回过头来,说道:“相识满天下,知音有几人,难得你小小年纪,竟能识破老夫行径。”   萧翎暗道了两声惭愧,忖道:我那里是你知音,只不过我的心存忠厚,不愿顶撞于你罢了,想不到拙有拙道,竟被你引为知音。   但闻那白发老人说道:“老夫明日就要离开中土,远行天竺,想不到临行之前,竟然结识你这一位忘年知音,难得啊!难得。”   萧翎道:“老丈过奖了。”   白发老人忽然口气一变冷肃地说道:“年轻人,如若老夫没有看错,你受了很重的内伤?”   萧翎知道他是位胸罗玄机的奇人,也不再隐瞒,说道:“不错,除在下之外,那坐着的三位中,也有两位受了重伤。”   白发老人双目眨动了一下,突然间暴射出两道冷电一般的寒芒,缓缓说道:“照老夫的看法,他们三位都不似完好之人!”   萧翎心中暗道:好厉害的眼光。   口中却说道:“受伤的只有两位,那位姑娘是为了相救我等三人,消耗内力过多,所以才落得这般模样。”   白发老人沉思一阵,又点点头应道:“你不但是知音,而且也是位很坦诚的君子,只可惜老夫的行期已决,难再多留,倒有着相逢恨晚之感……”   语声甫落,突然仰脸望天,纵声大笑,道:“既然相逢,何分早晚,老夫岂能让俗凡之说,束缚于我。”   萧翎听他虽是自言自语,但是言词语气中,却是若有所指,只是自己无法想出内情罢了,一时间,也不知如何回答,只是呆呆的站在当地。   那白发老人目光移动,缓缓的扫掠了商八、杜九、百里冰一眼,道:“老夫身上怀有助长功力的灵丹,如果你能信任老夫,就让他们服下。”   萧翎看那老人双目,在黑夜之中,有如两颗闪烁的寒星,分明是内功已达到炉火纯青之境,心中暗暗忖道:以他这等功力深厚之人,说刻如想加害我等,只不过举手之劳而已,似是用不着再动其它心机了。   心中这一分析,胆气顿然一壮,道:“在下代他们先谢老前辈赐药之恩!”   那白发老人探手入怀,摸出一个玉瓶,投向萧翎,道:“那瓶中正好有四粒丹药,你们四人各服一粒。”   萧翎接住玉瓶,开启瓶塞,倒出一粒药物,当即服下。   白发老人哈哈一笑,道:“小娃儿,你自己先行服用,不怕老夫药中有毒么?”   萧翎微微一笑,道:“老丈把晚辈引作知音,如是这药中当真有毒,晚辈死亦无憾!”   白发老人严肃地说道:“可敬的年轻人,老夫西行在即,此番游历天竺,实不知何时才能东返,明晨日出时分,老夫即将登程,你可愿送老夫一程,以壮老夫行色?”   萧翎心中暗道:这话应该我说才是,但他却替我说了出来。   只好应道:“好!晚辈一定赶往相送,但不知咱们在何处会面?”   白发老人淡淡一笑,道:“对你而言,应该是一段很艰苦的行程,老夫已经代你想过了。”   萧翎道:“老丈可否能说的更清楚一些?”   白发老人道:“老夫登舟之处,距此不下数十里,而且要翻越两重高山,你此刻虽然已服下我的药物,但仍需一段很长的调息时间,就算你有草上飞的轻功,也要在四更动身,日出之前,才能赶到,小娃儿,你自己算算看,是否有这个能耐。”   萧翎神色坚决地说道:“在下既然答应了,自然将全力以赴,怕的是晚辈路径不熟,山高涧深,走错了方向……”   白发老人接道:“这倒不用你费心,老夫自会为你筹谋,告诉你去路,为你在路上留下标记。”   萧翎道:“就此一言为定,晚辈依约赶往。”   白发老人道:“你从此登山,即可见老夫留下的详细指标,老夫告别了。”   萧翎深深一揖,道:“恭送老丈。”   那老人恍如未闻,转身而去。   萧翎忽然想起,应该问问他详细的距离,自己也好有个动身的准备,但那老人早已走得没了影儿。   他虽然已知那老人是一位身怀绝技的奇人,但却想不透,他何以会和自己订下了送行之约,但言已出口,自难修改,急急坐下,运气调息,希望身体早些复元,也好早些动身赴约。   只觉丹田中突然间泛起一股热流,迅快的流布四肢。   萧翎霍然警觉,那是服用药物的缘故,心中暗暗忖道:果然是功力神奇的灵丹,就凭他赠我灵丹一事、也该赶去送他一程才是。   心中念转,人却挣扎而起,行到商八身前,沉声说道:“二位兄弟张开嘴来,小兄有药物相赠。”   商八、杜九,运息都正在紧要关头,虽然听到了萧翎之言,但却无法应命。   萧翎等候了足有一刻工夫,商八、杜九才缓缓睁开双目。   萧翎双手分握药丸,道:“不要说话,张开嘴来。”   商八、杜九,依言启口。   萧翎忙把手中药物投入两人口中,说道:“这药物效用奇佳、两位兄弟快些吞服下去,再行运气调息。”   商八、杜九齐齐颔首,目光中流露出无比的感激,吞下药物,重行运气调息。   萧翎长长吁一口气,又缓步行到百里冰的身侧,低声说道:“冰儿,你好一些么?”   百里冰只是内力消耗过多,内腑并未受伤,自是和中州双贾有些不同,经这一阵调息,体能已恢复甚多,睁开眼睛笑道:“我已经好多了。”   萧翎手中捏着药丸,道:“服下这颗药丸,对你大有帮助。”   他原想百里冰会伸手来接,那知百里冰启开樱口,道:“大哥,喂我吃下!”   萧翎微微一怔,只好把药丸放入百里冰的口中。   四人得药力之助,体能恢复甚快,不足一个更次,都已感觉到体能大复。   萧翎心有所思,真气执行一周天后,立时停下。   转目看去,只见商八、杜九、百里冰,仍然在静坐调息。   萧翎抬头看看天色,只见天上阴云,已然大部散去,星光闪烁,已知不早,想到和那老人之约,此时也该动身了,当下说道:“两位兄弟,小兄和人有约,必得立时赶往,早则午时,晚则黄昏,必可赶回,你们在姻缘峰上等我……”   忽见百里冰一跃而起,道:“我也去。”   萧翎道:“你坐息完了?”   百里冰笑道:“早完了,而且,体能已经尽复。”   萧翎心中暗道:那老人脾气古怪,难以预测,我如带冰儿同去,不知他是否欢迎,何况,中州双贾伤势还未痊愈,也该留她在此保护两人才是。   心念一转,缓缓说道:“冰儿,咱们都去了,岂不是无人保护他们两位了,百花山庄中人,虽已撤走,难保那沈木风的爪牙不重回来,你该留此才是。”   百里冰长长叹息一声,道:“大哥的话,我几时不听过了。”   萧翎看她不悦之情,形诸于外,但仍然勉强顺从了自己之意,心中甚是感动,微微一笑道:“我很快就回来,那时,我这两位兄弟,体能也已恢复,咱们就一起离开此地。”   百里冰嫣然一笑,道:“你要带我去西湖游玩,我拜拜雷锋塔下的白娘子……”   萧翎接道:“那只是一段神话传说,并非真有其事。”   百里冰严肃地说道:“不论传说真假,但那白娘子可怜,她一片真情对待许仙,但许郎薄幸,竟然听那法海和尚之言,把她压在雷锋塔下。”   言罢,唏嘘不止,炫然欲泣,大有借古论今,悲伤际遇之感。   萧翎悚然一惊,只觉她言词中若有所指,竟是不知如何接口。   但见百里冰举起衣袖,拭去脸上泪痕,接道:“我爹爹曾在中原替我请了一个饱学的老儒,教我读书写字,那老儒年纪虽然老迈,却是一位多情的人物,常给我谈些流传中原的缠绵神话、绮丽故事,当时,我听到那白娘子的故事,心中还暗暗窃笑白娘子真傻,天下尽多美男子,何以独钟情一个许官人,如若换了我,才不那样受欺侮呢!”   萧翎道:“换了你,你要如何?”   百里冰缓缓把目光凝注到萧翎的脸上,道:“那时我曾想,郎既负心,妾又何苦多情,为什么不杀了那许官人呢……”   语声微微一顿,接道:“可是,现在我知道,情海茫茫,何处是岸……”   萧翎轻轻叹息一声,道:“冰儿,你小小年纪,怎的想这么多事呢?”   百里冰黯然一笑,接道:“我自小任性惯了,一向不肯服输,记得儿时一件事,父亲正在参悟一门奇功,我却非要他抱我出去赏雪不可,父亲不肯答允,我就哭闹不停,摔碎他很多心爱的古董奇珍。从来不肯叱责我一句的父亲,那次好好的打了我一顿,但我仍是哭闹不停,一日夜不进滴水,任凭慈母好言哄慰,一直是哭个不停,力尽声哑,泪干血流,直闹得父亲抱我出宫赏雪,我才停止哭声……”   萧翎接道:“你长大之后呢?”   百里冰道:“长大了日渐懂事,自然是上体慈心,孝顺父母了,但爹娘都知我任性得很,凡我坚持的事,大都顺从于我,可是,自遇到大哥之后,我竟然像变了一个人……”   萧翎微微一笑,道:“变乖了是么?”   百里冰道:“唉!我一直按捺着自己性子,处处顺从你,但不知是否能取得你的欢心,我常担心有一天你厌弃了我,像那许仙厌弃白娘子……”   萧翎哈哈一笑,接道:“你不是白娘子,我亦非许官人,那怎能相提并论,好好照顾他们两人,为兄的要去了!”   百里冰眨动一下大眼睛,道:“你要早些回来。”   萧翎伸出手去,拂起百里冰垂在脸上的秀发,道:“乖乖的等我回来。”   百里冰展颜一笑,道:“我会很耐心的等你。”   萧翎转过身子,大步而行,依照那老人指说的方向,登上峭壁。   果然峰顶之上,一块石下压着一方白绢,白绢上,清楚的写明去路。   萧翎收了白绢,依照指标而行,每当行到一处岔道所在,就瞧到指路识别。   那白发老人说的不错,这一段行程十分艰苦,断崖深涧,深水流泉,有时要涉水而渡,有时要施展壁虎功游上峭壁。心中暗暗抱怨道:他明知我内伤未愈,怎的竟让我走这等险恶之路,岂不是诚心折磨我么?   但想到大丈夫一言出口自无反悔之理,只好全力以赴。   他受伤本重,虽然服下那老人灵丹,但因一直未好好调息,体能亦未完全复元,走了一阵,已累得满身大汗,喘息不停。   眼看太阳爬上了峰顶,还不知前途行程多少,也不敢停下休息,走得辛苦至极。   直到日升三竿时分,到了一条湍急的河流之前。   萧翎打量了一下那浑浊的溪流,足足有三四丈宽,既无渡桥,又无木舟,如在平时,这三四丈的距离,还可施展登萍渡水的轻功,越那溪流,但此刻已走得精疲力尽,实无越渡之能,站在岸畔呆了一阵,只好拔出短剑,斩了几株小松,结在一起,准备抱木而渡。   就在他结好木排,准备冒险越渡时,突闻一声哈哈大笑之声,传了过来,道:“小兄弟来晚了,如非老夫信你必来,早已放舟逐波,下行数十里了。”   萧翎抬头看去,只见一个木簪椎发,白发垂胸,身着青袍,手待竹杖的老人,端坐在几根巨竹结成的竹排上,缓缓由溪旁草丛中驶了出来。   在那急如飞瀑的湍流中,竹排却有如行在平静的湖面上一般,缓缓行来,从容不迫。   只见他手中竹杖,在溪中一点,竹排陡然直冲上岸,在萧翎身前停下。   萧翎凝目看去,隐隐认出正是昨宵会见的老人,只是,此刻他已挽起长发,洗去脸上油污,看上去清雅若仙,飘逸出尘。   当下长长吁一口气,道:“晚辈重伤未愈,行动缓慢,有劳老丈久候了。”   白发老人点头笑道:“我瞧得出,你已经尽了最大的能耐,用出了能用的气力……”   语声一顿,接道:“小兄弟,你会水中工夫么?”   萧翎摇摇头,道:“不会。”   白发老人道:“这溪流十分湍急,你既不会水中工夫,又在筋疲力尽之时,伐木越渡,生机甚微,难道你不怕死么?”   萧翎道:“晚辈已和老丈相约,不能失信老丈,只好冒险试渡了。”   白发老人微微一笑,道:“你后悔么?”   萧翎摇摇头道:“如若在下心有悔意,尽可半途而返,也不用到此了。不过,有一事,晚辈不解,想请教老丈。”   白发老人道:“什么事?”   萧翎道:“晚辈依照老丈留下的指标而来,身历险境,不去说它,但有时,晚辈明瞧到别有小径,但老丈的指标却弃安就险越峭壁、深谷……”   白发老人接道:“小兄弟,世间岂有不劳而获的事,对你而言,这只算一个小小的考验。”   萧翎道:“如若晚辈没有受伤,这段行程就算再加十倍险恶,我自信也能渡过。”   白发老人道:“如你没有受伤,你遭遇的艰苦、险恶,又何止如此十倍呢?”   萧翎茫然说道:“老丈句句蕴含玄机,晚辈实是听胡涂了。”   白发老人淡淡一笑,道:“小兄弟,此刻,你已走得很累,快些闭上眼睛调息一会,等你体力恢复后,神智清明时,咱们再谈吧!”   萧翎亦觉着自己有些头晕脑胀、体力难支,当下说道:“晚辈恭敬不如从命。”盘坐地上,闭目调息。   蒙眬间,感觉到头上受了一次重击,随即人事不省。   醒来时,已然是中午时分,自己正躺在一片柔和的草地上。   目光转动,但见花色绚烂,芳香袭人,竟然在一片高峰环绕的盆地之中。   这盆地不大,方圆不过四五丈。四面高峰阻挡,寒风不侵,靠东面山壁,矗立着一座竹篱环绕的茅舍。   萧翎缓缓坐起身子,伸手入怀,摸摸那本箫王武功手录,竟是还在怀中,紧张心情为之一松,缓缓站起,长长吁一口气,只觉精神饱满,疲倦全消,连内腑之伤,也已完全康复,心中大奇,暗道:我明明在溪边调息,被人在头上击了一掌,怎会到了此地,那白发老人呢?那里去了?   他连经大变之后,人已变得十分沉着,心中也隐隐感觉到,停身此地,全是那白发老人所为,只是其间的细节,还不很了然罢了。   但这盆地狭小,午阳普照,每一处山角崖下,都照得十分清楚,不见人踪,如若是这块盆地之中有人,也是在那茅舍中了。   萧翎仔细检视了那四周形势,发觉那绚烂的花朵,种类繁多,并非是谷中自然生长,显是有人由别处移植来此。   这时,萧翎心中已有了几分把握,这盆地茅舍,可能就是那白发老人的隐居之地。   心中忖思,人却举步向前行去。   只见那茅舍篱门大开,但却不见人踪。   萧翎轻轻咳了一声,道:“多承爱顾,晚辈感激不尽。”言罢,抱拳一揖。   那知过了半晌,仍不闻有人回答。   萧翎提高了声音,道:“晚辈该走了,不知是否可以拜见一次仙颜?”   这一次,气发丹田,声音甚大,空谷中回声盈耳,但却仍不听回答之言。   一个意念,闪电般掠过脑际,暗暗忖道:他曾经告诉我,要离开此地,西行天竺,难道他已经走了么?   心中念转,人却举步向室中行去。   只见室中几净,打扫得甚是清洁,但却不见人踪。   这室中打扫虽然干净,但房间很少,一室一厅之外,别无他室,厅中放着一张很考究的木桌,两张竹椅。   萧翎目光转动,只见木桌上放着两本薄薄的册子,册子上,放着一张白笺,上面写道:“为了助你打通生死玄关,老朽已然晚行两个时辰,约期已届,实难久留,特留两册剑谱神功,以酬知音。”   下面署名忘年之交。   萧翎暗暗叹息一声,道:我如早醒半个时辰,也许还可见他一面。   拿起书册,几个朱砂写成的红字,赫然映入眼中,只见上面写道:“华山剑法精录,谈云青手撰。”   萧翎几乎不相信自己的眼睛,揉揉眼又仔细瞧去,果然不错,上面写得清清楚楚,正是写的“华山剑法精录”六个大字。   萧翎隐隐记得,那宇文寒涛,在禁宫之中,曾经向一个青衫白发老人下拜,称他谈云青,此刻书面所留的姓名,亦是不错。   一时间,心念转动,暗暗忖道:这老人,难道就是那先入禁宫,取走十大高人留下的武功秘录之人么?   一念及此,连连暗叫可惜,这等高人,我竟然连他姓名也不曾讨教,失之交臂,真是有眼无珠了。   再瞧那老人留下的手书,展开再看,上面除了忘年之交外,再未留其它之名。   萧翎长长吁一口气,暗道:这人和我萍水相逢,阴差阳错的被他引为知音,留下这本武林人梦寐难求的武功秘录给我,而且去不留名,是何等胸襟、气度,清高风标。   呆呆想了一阵,才缓缓取起谈云青的手撰剑谱。   目光到处,只见第二本书册之上写道:“弹指神功,少林弟子无相留。”   萧翎心中暗暗忖道:似是听师父说少林“弹指神功”乃是一种极高的内功,想不到那老人竟然肯把此物留下。   心中念转,随手翻开了一页。   只见第一面上写道:“老衲已自知将命毕禁宫,眼看同难人个个伏案疾书,留下武功,希望日后有人进入禁宫取走留下的武功手录,免得数十年辛苦而成的绝技失传……”   萧翎暗暗叹道:那巧手神工包一天,设计建筑一座禁宫,用心在一网打尽天下武功第一等高手,称尊江湖,但他却先行死在被困群豪之前,连武功也未留下,害人先害己,恐非他始料所及了。   继续向下看去,但见写道:“但我少林武功,浩瀚如海,实非其它门派能及,老衲一身所成,都难脱我历代师祖的遗着手录,实无传诸后世之艺,但如一字不留,未免有憾,三思之下,只好留下老衲一生练习‘弹指神功’的心得,以供后人练时,不需摸索,极短时期中可收大效。”   萧翎仰起脸来,长长吁一口气,暗道:他留下这“弹指神功”心得,也就是他一生苦练这宗绝艺的经过,让我翻阅这本手册,却在极短的时刻中,体会出他毕生经历,岂可等闲视之。   心念一动,退后两步,对手册拜了两拜,道:“弟子今番得阅大师留下的绝技,实生平大幸,日后如有机会,定当还艺归宗,把大师数十年心得遗着,还于你们少林门中。”   拜祝已毕,才开启手册,仔细阅读下去。   无相大师整本遗着之上,只谈那“弹指神功”一种武学,但却是他数十年全力以赴的经验血泪。   原来,无相大师在少林无字一辈弟子中,是一位很杰出的人才,得以入选练习绝技,他看过百年来入选练习弹指绝技的人才记事表,计有十二人选习“弹指神功”,但十二人都半途而废,无一人习成此技,其中有两人羞见师长,竟在激愤中自绝而死。   无相大师看完少林奇才弟千百年记事表后,豪气忽发,竟然选习了“弹指神功”。   当时有一位送他进入选艺楼的师长虽无正面反对,但却旁敲侧击的示意于他,要他改习别门武功,但他立念已决,那随行师长,也不能强行劝阻,只好依他之意。   无相在一座和外间隔绝的密室,集中神智,苦习了五年之久,竟然是毫无所成。   这时,他已体会到,这是一门先天优于后天的武功,除了具有无上才慧定力之外,还要有深厚的内功才成,因此从头筑基。坐禅三年,待内功精进之后,重新练习,匆匆五年,才有小成,前后费时十三载,才算练成“弹指神功”。   萧翎看到此处,不禁倒抽一口冷气,暗道:我如也要化费十几年的时间,练成一门武功,只怕是势所不能了。   镇定了一下心神,继续向下看去。   但见写道:“老衲习成此技之后,才逐渐体会出个中原有诀窍,知其诀窍,则不难登堂入室,可惜历代先师长老,竟未能列述窍要,摸索练习,事倍功半,老衲无法预测这手册落于何人之手,但又不忍使数十年积累的心血,随老衲埋没禁宫,但愿我佛保佑,习成我手着之人,能因此技锄奸除恶。”   再向下看,就是无相手录的经历诀窍,脉络分明,著述得十分详细。   萧翎看得神往,不自觉的照着那上面记的,开始练习起来。   整个的“弹指神功”,只不过是屈指一弹而已,但在无相大师的分述中,却是洋洋数千字,其间详列了真气执行,行何经脉,细微小节,无不述明。   深奥的弹指神功,在无相大师详细的分解之下,练习起来,竟然是简单无比。   萧翎为那手册吸引,不知不觉间,已然练习了十余遍。   直待室中黑了下来,才霍然惊觉,匆匆收起了两本秘录,步出茅舍。   看晚霞满天,已经是将近黄昏时分。   这时,萧翎体能尽复,匆匆登上峰岭,辨识一下方向,急急赶回姻缘峰。   夜色中,只见一个身着白衣的少女,站在悬崖边缘,长发和衣袂,不停在夜风中飘动。   萧翎心中一动,急急行了过去,道:“是冰儿么?”   那小女孩转过身来,举手理一下夜风吹乱的长发,笑道:“你回来了?”   果然、那白衣少女,正是恢复了女装的百里冰。   萧翎轻轻叹息一声,道:“夜寒风冷,你站在这里作甚?”   百里冰道:“等你啊,我特地换了一身白色的衣服,只要你一回来,就可以瞧到我了。”   萧翎道:“我如一夜不回来,你难道要在这悬崖边站上一夜么?”   百里冰道:“我一定要等到你回来,你三日夜不回来,我也要在这里等你三日三夜。”   萧翎心中暗道:这丫头对我如此情意,日后不知要如何了结,口中说道:“我如十日不回来呢?”   百里冰道:“不会的,我信任大哥之言,你绝然不会骗我。”   萧翎伸出手去,牵着百里冰的右腕,道:“回去吧!明天咱们还要赶路。”   百里冰道:“大哥见着那人了?”   萧翎道:“见到了,唉!那沈木风费尽了千般心机,希望能进入禁宫,取得那十大高人留下的手录武功,以便达到他称霸江湖之愿,但他却白费了一番气力,连一本武功秘录也未得到……”   谈话之间,来到了一座茅舍前面。   只见中州双贾并肩站在茅舍之前,齐齐欠身一礼,道:“见过大哥。”   萧翎还了一礼,道:“两位兄弟,伤势如何了?”   商八道:“大哥赐赠灵丹神妙,我等伤势已然全好。”   杜九道:“房中酒饭已经摆上,大哥请进房中进些酒食,驱逐寒意。”   萧翎腹中确有饥饿之感,大步直向房中行去。   但见房中木桌上,摆了四盘佳肴,香气扑鼻,心中大感奇怪,这等荒凉之地,怎能做出如此美味。   商八似是已瞧出萧翎心中生疑,不待萧翎开口,抢先说道:“小弟猎得一只山鸡,亲手烹饪,但不知是否合得大哥口味。”   萧翎举筷尝了一口,道:“做得很好。”   商八望了百里冰一眼,道:“百里姑娘,大哥回来了,姑娘也该进点酒食吧。”   百里冰嫣然一笑,双颊上飞起一片红晕。   萧翎回顾了百里冰一眼,道:“怎么?你一直没有吃过东西?”   商八笑道:“百里姑娘一直滴水未曾入口。”   萧翎道:“为什么?”   商八道:“她要等大哥回来之后,一起吃饭。”   萧翎不再多问,当先坐下,道:“现在,咱们吃饭吧!”   商八烹饪手艺甚佳,一只小鸡,烧得香嫩可口,四人都已是饥肠辘辘,一口气吃得点滴不剩。   萧翎细看了商八、杜九的脸色,果然伤势已经大好,心中暗自感谢那位忘年之交,忖道:如非他赐赠灵丹,医好中州双贾,至少也得三五日的养息,才能赶路。   商八收拾了菜肴盘碗之后,说道:“沈木风似是也受了很重的内伤……”   萧翎道:“你看到了他?”   商八点点头道:“杜兄弟和我一起见的,他神情狼狈,对我和杜兄弟各发一掌,当时我和老三都是久战疲累之身,居然硬接了他的掌势……”   萧翎接道:“你们的内伤,可是因为接了他这一掌之后,伤的么?”   商八道:“正是如此。”   萧翎轻轻叹息一声,道:“他中了我一记修罗指后,还能发掌把你们打成重伤,此人内功的深厚,武功的高强,实非常人能够及得,纵然是昔年十大武林高手,也不过如此。”   言下,脸上大有惋惜之色。   百里冰望了商八和杜九一眼,道:“你们俩人在那谷中,不知和那些人打架?”   商八道:“姑娘转下大哥之命,要我们在谷中等候,听候大哥召唤,却不料遇上了百花山庄的巡查人员,我等发现之后,生恐惊扰全局,破坏了大哥和姑娘的计划,只好放腿奔行,离开了此地,但那些人却紧追不舍,我等逃出数里,刚刚摆脱追兵,却不料又遇上百花山庄赶来此地的高手,展开了一场恶战。我们连伤了十余人,但强敌人多势众,悍不畏死,连番猛攻,激战三个时辰之久,总算打退了强敌,想到大哥和姑娘还在谷中,我们又匆匆赶来,但谷中到处布满敌哨,防守森严,情势迫人,我和老三,只好向里硬闯;闯到第四道敌哨时,又遇上了周兆龙等高手,双方又是一番激战,不多时那沈木风亦匆匆赶到,对我和杜九各发一掌之后,率领强敌退走,当时,我和老三,就已身受重伤,强提真气支撑赶到。”   萧翎道:“那你怎知那沈木风也受了伤呢?”   商八道:“我看到他发出两掌之后,吐了一口鲜血,立时转身而去,想是怕我和杜兄弟看到他受伤的事。”   萧翎点点头,道:“这就是了,幸好上天保佑,使两位兄弟无恙。”   商八道:“如非大哥赐药相救、此刻只怕我等尸骨俱寒了。”   杜九道:“大哥在重伤之后,不计本身安危却强运内力,救助我等,大仁大义,叫人感激不尽。”   萧翎一皱眉头,道:“你我兄弟怎的这等客气起来了。”   杜九道:“大哥责备的是,小弟失言。”   百里冰嗤的一笑,道:“现在,危险已过,不用再谈了。”   目光转到萧翎的脸上,道:“大哥,你说过带我去西湖玩,不知还算不算数?”   萧翎道:“我说过的话自然算数,不过,目下时机不宜。”   百里冰接道:“我看现在时机最好了。”   萧翎道:“为什么?”   百里冰道:“因为你是天下英雄的希望所寄,事务匆忙,难得有暇,现在沈木风重伤养息、你当然有些闲暇了!”   萧翎淡淡一笑,道:“不错,沈木风受此大挫之后,不论他是否身受重伤,都需要一些时间重新调整、部署……”   百里冰喜道:“那是说大哥答应了?”   萧翎轻轻叹息一声,道:“冰儿,我应该答应你的,可是,我必须在这段空暇之中,做一点别的事。”   百里冰脸色一冷,满颊欢容,尽皆失去,缓缓说道:“那事情很重要么?”   萧翎道:“很重要,所以,我必要赶去,唉!冰儿,我赶来禁宫中碰运气,就是希望能去助她一臂之力,自然,我身怀的禁宫之钥,也是她所赠送的。”   百里冰道:“但那禁宫中没有东西,十大高手留下的武功手录,都已经被人拿走了。”   萧翎道:“对我而言,运气很好,那人偏偏就放下了萧王张放的武功手录。”   百里冰道:“你是说,那箫王张放的武功,在十大高人之中,是最强的么?”   萧翎道:“禁宫中十大高手,武功并雄,很难说出谁高谁低,但和她为敌之人,武功路数,却是属于箫王一脉,咱们有了箫王武功手录:那不是对了功路吗。”   百里冰道:“原来如此……”   长长吁一口气,道:“你要去救人是么?”   萧翎道:“冰儿果然是聪明得很。”   百里冰道:“去救谁,是否可以告诉我?”   萧翎道:“好!告诉你,去救岳小钗。”   百里冰呆了一呆,道:“岳小钗,可是一位很美丽的姑娘?”   萧翎道:“她是我的姊姊……”   百里冰道:“你姓萧,她姓岳,如何会是你的姊姊呢?”   萧翎头仰了起来,脸上是无限忧伤之色,缓缓说道:“如非云姨传授武功,小钗姊带我离家,我萧翎能否活到今日,实很难说了,纵然还活着,也不过一个体弱多病的人,此刻,正一步一步的走向死亡之路。”   百里冰道:“云姨又是谁啊?怎会和岳小钗连在一起呢?”   萧翎道:“云姨就是岳小钗的妈妈啊,她对我的影响太大了。若不是云姨,我此刻还是个多病的人,庸庸碌碌的书生……”   百里冰道:“唉!你此刻如若还是体弱多病的书生,一个庸庸碌碌的书生,那就好了。”   萧翎道:“为什么?”   百里冰道:“因为,那样,我就可以好好的照顾你了。”   萧翎微微一笑,道:“冰儿,如若一切都如你希望,我也不会认识你了,就算认识你吧,你肯和一个身体虚弱,缠绵病榻的人,做朋友么?”   百里冰凄凉一笑,道:“你此刻是武林人物公认的大英雄、大豪杰,我如果说肯,你也不会相信,是么?”   萧翎点点头道:“我相信,不过……”   百里冰道:“不过什么?”   萧翎道:“不过,咱们根本就没有认识的机会了。”   百里冰沉吟了一阵,道:“你要到那里去会见岳姑娘?”   萧翎道:“衡山断魂崖底。”   百里冰道:“可以带我一起去么?”   萧翎道:“唉!冰儿,那地方很凶险,何况,对方武功高强,也许不在那沈木风之下,岳姊姊的武功,强我甚多,就不敢和他闹翻为敌。”   百里冰道:“我知道你不肯带我去,不是因为对方武功高强,而是怕你岳姊姊。”   萧翎奇道:“为什么我要怕她?”   百里冰道:“你那岳姊姊,看到你带了一个丑丫头,心中自然是不高兴了。”   萧翎道:“不会的,主要的是,那地方十分凶险,敌人十分厉害。”   百里冰道:“再凶险的地方只怕也难比禁宫,再强的敌人,也未必强得过沈木风。”   萧翎只觉她说得十分有理,一时间,竟不知如何回答。   中州二贾呆呆的坐在一侧,心想助萧翎劝慰那百里冰几句,却不知如何开口。   但闻百里冰黯然说道:“可是被我说对了么?”   萧翎摇摇头,道:“没有猜对,你如一定想去,那我就带你同去。”   百里冰道:“真的么?不怕你那位岳姊妹生气?”   萧翎道:“岳姊姊不会生气,你不可胡作猜测。”   百里冰看他脸色凝重,显然,心目中对那位岳姊姊,十分崇敬,果然不敢再多说话。   商八直待两人停下口来,才轻轻咳了一声,道:“大哥,我和杜老三呢,是否要和大哥同去?”   萧翎沉吟了一阵,道:“衡山断魂崖底,是一处很凶恶的所在,玉箫郎君也是位极厉害的人物,两位兄弟似是不用和小兄一起冒险了。”   商八接道:“大哥既然已决定去了,小弟等自然应该同往一行才是……”   他言词柔和,旁敲侧击说明了自己的存心。   萧翎仰起脸来,长长吐一口气,道:“岳姑娘的武功,强我很多,两位兄弟已经知道了?”   商八道:“知道了,不过岳姑娘的武功,也似在玉箫郎君之上。”   萧翎道:“但她对那玉箫郎君却是顾虑重重,百般忍让。”   商八道:“那是因为在玉箫郎君的身后,有着一批为他撑腰的人物……”   萧翎接道:“这就是啦,小兄这番前去,胜败之事,心中是毫无把握,两位兄弟又何苦要随我冒险呢?”   商八道:“大哥没有把握的事,兄弟才应该随同前往,安危与共,患难同当。”   萧翎沉吟了一阵,道:“你们随同前去可以,不过,到了衡山之后,你们一定要听我之言,恕小兄说一句托大的话,如若我不能胜人,你们也无能助我。”   商八道:“好,咱们遵照大哥吩咐就是。”   几人计议既定,分头休息半宵,一早就登程赶路,萧翎心中忧急,一路上兼程疾进。   一路上急行,这日,中午时分,到了衡山。   萧翎心中默算,距那约会之期,还有近两月的时光,暗作盘算,道:“此番玉箫郎君赴约,必然邀有高强的助手而来,看他存心,定然在这次会晤之中,澄清全局,岳姊姊如不受他威胁,难免在断魂崖底,展开一番激战,我身上现有箫王张放的武功手录,以及无相大师和谈云青的剑招武功,何不借此时刻,下一番工夫,纵然因时间短促,难有成就,但动手之间,总有帮助,岳姊姊算我至少要三月之久,才能有望寻得禁宫,取到秘籍,但阴差阳错,却使我在一月之内取得了三种武功秘录……”   他暗作忖思的计划了一番,正想告诉商八等先找一处隐秘所在,练习武功,忽然心中又是一动,暗道:我何不早入断魂崖底,和岳姊姊共同研读这三本武功秘录呢?   念头一动,立作决定,回顾了商八和杜九一个眼,道:“两位兄弟,可熟悉衡山地势么?”   商八道:“几处有名地方,大都知晓。”   萧翎道:“有一处断魂崖,你知道么?”   商八道:“断魂崖?”   萧翎道:“不错。”   商八低声和杜九研商了一阵,道:“知道,不过,那是一处十分凶险的所在,实如其名,真能使人断魂……”   萧翎接道:“那就不会错了,你们带我去吧!”   商八道:“好!小弟带路。”举步向前行去。   一向活泼的百里冰,自进入衡山之后,突然间性情大变,一直很少说话,也永远不多问什么,只是默默无言随在三人身后。   有时,商八想逗她欢笑,故意找她说话,谈些江湖上奇闻给她听,百里冰也不过淡淡一笑,既不多问,也不评论。   百里冰反常的神情,萧翎早已看到眼中,心中想安慰她几句,但却又找不出适当之言,只好装作不闻不见。   翻越过几座山岳,到了一座十分荒凉的所在。   这是一片生满着杂草的盆地,四周群山环绕。   萧翎目光转动,只见那一片贫瘠荒原,纵横数里,却见一只飞鸟在那草原上飞行,心中大感奇怪,回目望着商八问道:“这就是断魂崖?”   商八摇摇头道:“不是,但这片荒原,却是很有名的蛇园。”   萧翎道:“蛇园,我想是必有原因了?”   商八道:“不错,蛇园,那片荒草地中,蛰伏着很多毒蛇,每日早晨,在这草原上可看到一层形似薄雾的白色气层,每到近午的时间,才会消失。”   萧翎道:“那是什么?”   商八道:“那是这草原群蛇吐出的毒气,夜里天寒,就在这草原上结成了一片似云似雾之物,但经太阳一晒,立时化去。”   萧翎道:“咱们绕道而过吧!”   商八道:“绕道也许可以,但却不知要绕上多远,就小弟所知的唯一之路,那就是穿过蛇园,才能到断魂崖。”   萧翎沉吟了一阵,道:“那是说,咱们非要从这蛇园行过不可了?”   商八道:“就小弟所知,别无他途可行。”   萧翎道:“好吧,既是如此。咱们穿越蛇园而过。”   杜九道:“大哥且慢。”   萧翎已然准备带路而行,闻言止步,道:“杜兄弟有什么事?”   杜九缓缓的取下身上一个包袱,开启后拿出四副皮绑腿,道:“老二早已有备,命小弟采购了甚多干粮和四副皮绑腿,以备越渡蛇园之用。”   萧翎回顾了商八一眼,道:“你很细心。”   商八道:“这些微小之事,小弟理该为大哥分劳。”   萧翎不再多言,当先绑好了皮绑腿。   百里冰、中州双贾,也分别扎好绑腿。   商八看那百里冰的脸上,始终笼罩着一股淡淡的哀愁,似乎是这几日中,她陡然间老了很多一般,心中暗道:这丫头年纪轻轻,就尝到了愁苦滋味,想来也是可怜的很……   心中念转,中中却说道:“姑娘怕蛇么?”   百里冰摇摇头,道:“不怕。”   商八道:“很多武功高强的女孩子,见蛇都怕,姑娘不怕长虫,那也是很难得了。”   百里冰微微一笑,道:“过去我很怕,但现在不怕了。”   商八奇道:“为什么?”   百里冰道:“千古艰难唯一死,如若我连死都不怕了,那里还会怕蛇呢?”   商八微微一怔,不敢再多逗她了,当先向前行去,口中却喝道:“小弟为大哥带路。”   萧翎轻轻叹息一声,道:“冰儿,你像有着很沉重的心事?”   百里冰黯然一笑,道:“我在担心一件事。”   萧翎道:“什么事?”   百里冰道:“不知那岳姑娘是否能容得我百里冰。”   萧翎怔了一怔,道:“她为什么不能容你?”   百里冰苦笑一下,道:“你不知道女孩子的心,最是容不得女孩子……”   萧翎微微一笑,接道:“你不知岳姑娘的为人,胸襟气度之大,纵然是男子,也将是自惭弗如,你不要胡思乱想了。”   百里冰轻轻叹息一声,道:“但愿你说的不错。”举步向前行去。   萧翎随在百里冰的身后,杜九走在萧翎身后,一行四人,鱼贯前行。 第二十二章 同甘共苦情意重   在山峰之上望去,但见满地荒草,瞧不出那草有多深,行入其中,才知道那荒草浅处及腰,深处过人,几人拂草而行,常常嗅到一股强烈的腥臭气。   萧翎心中暗道:别说这草中还有毒蛇噬人,单是这股腥臭的气味,就使人敬而远之。   只见百里冰娇小的身躯,紧追在商八的身后而行,常常整个陷入了深草丛中不见,心中大是不忍,暗道:她自小娇生惯养,在父母怜爱之下,仆婢照顾之中长大,此番追随于我,混入工人群中,和那些满身臭汗痴痴呆呆的男人为伍,此次又陪我越渡这毒蛇群窝,高可及人荒草之地,实是苦坏了她。   心中忖思,口中说道:“冰儿,很苦么?”   百里冰回眸一笑,道:“很好玩,我一点也不觉苦。”   萧翎大迈两步,和百里冰并肩而行,缓缓说道:“冰儿,我知道你一定很苦,只是你不愿说出口罢了。”   百里冰柔声说道:“没有的事,我真的不觉苦,只担心你那位岳姊姊不能容我。”   萧翎微微一笑,道:“这个你只管放心,岳姑娘上定会待你很好……”   忽听商八叫道:“小心了。”呼的劈出一掌。   他掌力雄浑,劈出的掌力,有如一股强风,长草波动,分向两侧倒去,波及两丈开外。   长草分裂处,只见一条有红冠的怪蛇,呼喇的一声,窜入长草丛中。   商八停下脚步,回头说道:“那红冠怪蛇,乃是一种奇毒无伦的凤冠蛇,而且能跃起伤人,不可不防,咱们最好拔出兵刃,以免被它伤着。”   当先从怀中摸出金算盘。   杜九也从怀中摸出铁笔,执在右手。   萧翎从怀中摸出短剑,道:“冰儿,这短剑最适宜在这深草丛中施展,你拿着吧!”   百里冰道:“不用了,让商大侠开道带路,打草惊蛇,纵然有蛇,也被他惊走了。”   萧翎看她神情落寞,实不知如何安慰于她,只好紧随身后相护。   商八挥动着珠光宝气的金算盘,拨打长草,又不时发出劈空掌力,连连击出。   这一来,果然是收到打草惊蛇之效,四人走完了那片深草荒原,未再遇上毒蛇。   草原尽处,是一座拦路高峰。   萧翎目光转动,打量那拦路高山一眼,低声说道:“商兄弟,前无去路了。”   商八道:“断魂崖就在这座深草荒原之后,决不会有错,难道还要翻过这座高山不成。”   忽见百里冰扬手说道:“那是什么?”   萧翎顺着百里冰手指望去,只见陡峭的山崖,别无所见,不禁心中奇怪,道:“冰儿,你瞧到了什么?”   百里冰道:“好像是人。”   萧翎道:“人在何处?”   百里冰道:“在那片巨岩旁侧,一闪而逝。”   萧翎心中暗道:“她内功深厚,目力过人,决然不会看错,走过去瞧瞧吧。”当先向前行去。   只见一块高达两丈巨岩,紧靠峭壁而立。   萧翎绕到岩后,只见一丛乱草堵塞在巨岩和山壁之间。   他目光锐利,一眼之间,已然瞧出那乱草并非天然产生,伸手一拉,应手而出。   巨岩和山壁之间,出现了一座门户。   商八若有所悟的啊了一声,道:“是了,行到断魂崖,必须要穿过一条小洞,大约就是此处了。”   杜九冷冷接道:“似是有人不让咱们行近那断魂崖,故意用荒草堵塞了巨岩后面的洞口。”   萧翎目光转注百里冰,道:“冰儿,你当真瞧到人影了么?”   百里冰道:“我想那一定是一个人,就在这巨岩旁消失。”   萧翎道:“小兄带路,咱们进去瞧瞧吧!”   举步向前行去。   一股凉风,迎面吹来,使人油生寒意。   这山洞虽然左曲右转,但地形平坦,亦无潮湿霉味。   显然,这山洞之中空气畅通。   行约数十丈,瞥见天光透进,原来,已到了出口所在。   出得山洞,景物又是一变,只见一条云封雾锁的深谷横拦去路。   洞外悬崖,伸延四五丈,横宽十余丈,上见青天,下临绝壑,三面都是陡峭的山壁环绕。   百里冰探首下望,瞧瞧那云雾弥漫的山谷,道:“大哥,这深谷,可是断魂崖么?”   萧翎望了商八一眼,道:“如若商兄弟没有带错路,这云气弥漫的深谷,大概就是断魂崖了。”   百里冰喃喃自语,道:“这事很奇怪啊!”   萧翎道:“奇怪什么?”   百里冰道:“我看到一个人,消失在那巨岩之后,我自信不会看花了眼睛,但那人呢?除了藏在山洞之外,只有躲入这云雾封锁的深谷中了。”   商八道:“那洞中虽然幽暗,但宽不过数尺,在下已然留心检视,未见人影。”   百里冰道:“她唯一的去处,就是这云气封锁的深谷了……”   抬头打量了一下四面的峭壁,说道:“我不信,她能够攀上这百丈以上生满青苔的峭壁不露一点痕迹。”   语声甫落,突然一个清脆悦耳的女子声音由那云雾封锁的深谷之中传了上来,道:“萧大侠能够找来此地,足见一诺千金,实乃大信大勇的人,不过,我家姑娘重又改变了心意,不愿再和萧大侠见面了。”   这声音虽然不大,但吐字清晰,众人都听得字字入耳。   百里冰突然举步而行,直向悬崖边缘走去。   萧翎探手一把抓住百里冰,道:“姑娘是何许人?”   那清脆的女子声音道:“萧大侠贵人健忘,连小婢的声音都听不出来了?”   萧翎略一沉吟,道:“你是素文姑娘。”   那女子声音应道:“是小婢。”   萧翎道:“我那岳姊姊好么?”   素文应道:“姑娘很好,她已知你到了此地,对萧大侠的千里奔波,我家姑娘是感激不尽,但她左算右算,觉得你萧大侠留此无益,因此改变了心意,命小婢劝你回去。”   萧翎轻轻叹息一声,道:“素文姑娘……”   素文接道:“叫我素文就是,这姑娘之称,叫小婢如何敢当。”   萧翎轻轻咳了一声,道:“姑娘可否现出身来,和在下谈谈?”   素文道:“好!小婢这就上去。”   声落人现,一个全身青衣,头梳双辫的少女,由那云雾迷蒙的深谷中跃登岸上。   萧翎心知在那云雾封锁的绝谷中,必然有接脚之处,所以,对素文跃上深壑一事,丝毫不觉惊奇,望了素文一眼,道:“岳姑娘现在这断魂崖么?”   素文点点头,却未正面回答。   萧翎道:“她为什么又突然改变了心意,不要和我相见了?”   素文沉吟了一阵,道:“个中内情,姑娘并未告诉小婢,但以小婢猜想,那全是为你萧相公。”   萧翎道:“怎么为我呢?”   素文道:“我家姑娘很善计算之学,大约她算过之后,觉得相公留此于事无补,所以,又改变了心意,要小婢转告相公,早些回去,不用再来了。”   萧翎淡淡一笑,道:“有一件事,还望素文姑娘能够转告你家小姐。”   紊文道:“什么事?”   萧翎道:“在下由禁宫而来,幸未辱命,取得了岳姑娘心中急于想见之物。”   素文道:“急于想见之物,那是什么?”   语声一顿,接道:“你是说,你已经进入禁宫了?”   萧翎点点头,道:“不错。”   素文沉吟了一阵,道:“姑娘曾经告诉小婢,无论如何,也要劝你回去。”   萧翎仰起脸来,思索了片刻,道:“好!既是那岳姑娘坚持不要和在下相见,那也是没有法子的事了,在下有一物,劳姑娘转给那岳姑娘如何?”   素文道:“别说一件事,就是十件八件,小婢也一样转给姑娘。”   萧翎伸手入怀,摸出箫王张放的武功手录递给素文,道:“把这交给你家姑娘。”   素文也未瞧看,就放入怀中,道:“萧大侠能体念到我家姑娘是一片好意,那就不会怪她了。”   萧翎点点头,道:“我知道,姑娘多多保重,在下就此别过了。”   素文满脸惭咎之色,道:“有劳萧大侠往返奔波,小婢心中实觉着不安的很。”   萧翎也不再答话,循原路退出石洞,穿过深草荒原,才停下脚步。   中州双贾已知萧翎心情不佳,一路上也不敢多言,直待萧翎停下了脚步之后,百里冰才长叹一声,道:“大哥,我害了你!”   萧翎奇道:“为什么你害了我?”   百里冰道:“那岳姑娘定然是瞧到了有我和你同行,故而心中不悦,才会不肯和你相见。”   萧翎嗤的一笑,道:“你想得太多了……”   伸出手去,握着百里冰的右手,席地而坐,道:“冰儿,你知道我为什么要赶来此地么?”   百里冰道:“我知道,你为了找那位岳姑娘。”   萧翎道:“你可知道,我为什么来此找她,她又为什么住在这等可怕的地方么?”   百里冰摇摇头道:“这我就不知道了。”   萧翎笑道:“好!现在我都告诉你。”   数日来愁容苦脸的百里冰,忽然间,眉一展,恢复出满脸笑意,道:“难道你不是来此探望她?”   萧翎摇头,道:“不只为此……”他似在筹思措词,良久之后,才说道:“这么说吧!她和一个武功很高的人订下了一场约会,会面之地,就在那云雾封锁的断魂崖,在那等绝地会晤,自然是一场不分生死不住手的恶斗了。”   百里冰道:“你赶来助她,是么?”   萧翎点点头,道:“不错,那个和她约晤之人,不但本身武功十分高强,而且,还有强他十倍的后援,岳姊姊对我有过救命之恩,我能有今日,也全是岳姊姊所赐,不论这场搏斗多么凶险,我也不能置身事外。”   百里冰点点头,道:“其间有这番恩怨,自然是应该帮助她了。”   萧翎微微一笑,道:“因此,我决心留在此地,等待那人赶来此地赴约……”   百里冰接道:“我留在此地陪你。”   萧翎本意是想劝她离开此地,却不料,话还未入正题,那百里冰却抢先说出了留此陪他之言,不禁微微一呆。   忽闻百里冰长长叹息一声,道:“我知道留在这里,也无能助你……”   萧翎接道:“唉!这一场搏斗,我们的胜算很小,你留这里,岂不是太过危险么?”   百里冰道:“唉!如若你在这场搏斗中被人杀死了,难道我还能活得下去么?”   萧翎呆了一呆,暗道:她对我如此情意,将来该如何了局?   他已知无法说服百里冰,使她离开这险恶之地,只好改变主意,道:“冰儿,你在这里陪我可以,但必须答应我两件事!”   百里冰道:“什么事?”   萧翎道:“没有得我允许之前,不许随便出手参与其事。”   百里冰略一沉吟,道:“好!我答应你。”   萧翎目光又转到中州二贾脸上,道:“两位大概已知晓,强敌厉害,留此无益,何况孙不邪老前辈和无为道长等,恐已等得心焦,两位兄弟也该去知会他们一声才是!”   杜九道:“我等自知武功难以帮助大哥,不过……”   商八急急打断杜九之言,接道:“大哥之意,可是要我等知会那孙不邪老前辈和无为道长大哥所在地么?”   萧翎道:“不用了,你们只告诉他,我很好,不用他们挂念,此地事完,我如还能活在世上,自然会去追查你们的下落。”   商八脸色严肃地说道:“大哥要为天下武林同道保重,小弟去了。”   杜九似是还要讲话,却被商八抓住衣袖,拖着向前跑去。   萧翎呆呆地望着两人背影,直待完全消失之后,才轻轻叹息一声,道:“冰儿,咱们要找一处隐秘所在藏起身子。”   百里冰道:“为什么要藏起来呢?”   萧翎道:“因为我要练习几种武功!”   百里冰道:“好!我替大哥护法。”   两人就在进入那深草荒原的要道所在找了一处容身之地,住宿下来。   萧翎一面苦练无相大师的弹指神功,一面和百里冰研读华山谈云青的手着剑招。   百里冰除了和萧翎研练剑法之外,就打些山鸡、野兔,烤来充饥,有时,采些松子食用。   这地方人迹罕至,两人除了吃喝之外,就以练习剑法打发时光,荒山无人,心神专注,虽只有近两月的时光,但两人进境却是很快。   这日早晨,萧翎坐息醒来,屈指一算时间,已是约期将满,回顾了百里冰一眼,不禁失声而笑。   百里冰正在生火烤一只山兔,见萧翎失声而笑,停下手来问道:“你笑什么?”   萧翎道:“可惜这深山之中,没有铜镜,你该照镜瞧瞧,你那一身白衣,已然成了黑衫,如花似玉的大姑娘,已变成小叫化了。”   百里冰嫣然一笑,道:“你呢?蓬首垢面,也强不了我多少。”   萧翎轻轻叹息一声,道:“冰儿,这些时日之中,咱们一心一意的贯注练习剑法上,心无旁骛,连自己的存在也忽略了,适才我算过,那人和岳姑娘订下之约已届期满,不是明日,就是后天,必然来此地,咱们今日要梳洗一下,迁到峰顶之上住了。”   百里冰接道:“为什么要迁到峰顶之上呢?”   萧翎道:“咱们要轮流守望,看他们来了多少人呀!”   百里冰四顾一下山峰形势,道:“就四周山势而言,似乎是别无出路……”   转了转烤着的山兔,道:“西行一里许处,有一处山泉汇集的小溪,你先去梳洗吧!”   原来,萧翎勤练武功,近两月的日子,一直未离开过坐息之地。   萧翎依言而行,不足一里地,果然有一条小溪,萧翎就那小溪中梳洗一下,换过衣服,恢复了英俊容貌。   行回原地,百里冰已然烤好山兔。   目睹那百里冰辛劳作业,萧翎心中大为感动,行近百里冰,拂着她蓬乱的长发,说道:“冰儿,这两月来,当真是苦了你啦。”   百里冰盈盈一笑,道:“可是我很快乐!山兔已经烤熟了,你先吃吧!我去梳洗换衣。”起身奔行而去。   萧翎望着那燃烧的枯枝,想到这两月来百里冰的辛苦油生惜怜,暗道:她一个娇生惯养的人,跟着在这等荒凉的深山之中,过着孤苦凄凉的日子,而且煮食采薪,如食甘饴,这种情意是何等的深厚啊!以后我该好好待她才是……   百里冰匆匆梳洗回来,见萧翎还未吃那野兔,急急说道:“大哥,你怎么不吃呢?”   萧翎微微一笑,道:“等你回来一起吃啊!”   两人匆匆吃了一些兔肉后,攀上一座高峰。   百里冰道:“期限已届,大哥寸阴如金,小妹替你守望,你趁这刻工夫,再坐息一阵,好好想想那谈云青的剑招。”   萧翎心知那岳小钗除了两个亲信女婢之外,再无援手相助,唯一赶来援助于她的人,就是自己,那玉箫郎君此番如不邀约助拳人,那就罢了,如若邀请有人,那人必定是武功绝世的高手,这一番对阵恶斗,凶险之处,只怕尤过在禁宫之外和沈木风交手的一仗。   心中念头转动,口中却缓缓说道:“冰儿,我求你一件事,不知你肯不肯答应。”   百里冰先是一怔,继而淡淡一笑,道:“大哥这话说的太奇怪了,不论你说什么,我自都会答应你啊……”   萧翎接道:“我知道,不过,这件事有些不同,只怕你不肯答应。”   百里冰黯然说道:“大哥啊!难道现在你还不知我的心么?”   萧翎神色严肃地说道:“正因你对我太好了,才不会答应这件事情。”   百里冰眨动了一下圆圆的大眼,道:“真的,我自己还想不出什么事我会拒绝你,你就说出来听听吧!”   萧翎道:“不成,你一定要答应我,我才能告诉你。”   百里冰点点头,道:“好!我答应你,说吧。”   萧翎拍拍身侧的小石,道:“冰儿,坐过来。”   百里冰缓缓行了过去,依在萧翎身边而坐,神情间无限温柔。   萧翎轻轻咳了一声,道:“冰儿,你武功比大哥如何?”   百里冰微微一笑,道:“我自然不如大哥了!”   萧翎道:“如若我打人家不过,你自然不是别人的敌手了!”   百里冰点点头,道:“那是当然啦。”   萧翎道:“所以,这次事情,你不能插手其间。”   百里冰道:“我知道,我只在旁边替你助威就是。”   萧翎摇摇头,道:“不行,你不能去,如果那人杀了我和岳姑娘,难道还会放过你么?”   百里冰道:“不行,只有这一件,我不能答应你。”   萧翎微微一笑,道:“冰儿,你已经答应了。”   百里冰黯然流下泪来,缓缓说道:“大哥,我上了你的当。”   萧翎伸出手去,拂着百里冰头上的秀发,缓缓说道:“冰儿,你听我说,那人很恨岳姑娘,也很恨我,我无法预测是如何一个结局,但如果动起手来,定然十分凶险……”   百里冰接道:“不要说了,我已经明白了!你要如何呢?”   萧翎仰起脸来,长长吁一口气,道:“那人来时,你在咱们练剑的地方等我,我如能够留下性命,就来接你,如是一日夜中,我还不来接你,你就回北海去吧!”   百里冰眨动一下眼睛,两行清泪顺腮而下,口角却带着凄凉的笑意,道:“大哥,我答应你,在这里等你,不过,你如不来接我,我不会再回北海冰宫去了。”   萧翎道:“为什么?”   百里冰道:“因为你如不来接我,那是不死即伤了!”   萧翎点点头,道:“不错。”   百里冰道:“你如死了,我还能活得下去么?”   萧翎默然不语,良久之后,才缓缓说道:“冰儿,假如我真的死了,你就是死了,也无法使我复生啊!”   百里冰道:“那总比我忧虑愁苦一辈子好些啊!”   萧翎心想再劝她几句,又不知从何说起。   正待忖思措词之间,突闻那百里冰说道:“大哥,有人来了。”   萧翎抬头看去,只见一群人浩浩荡荡而来,心中大感奇怪,暗道:就算那玉箫郎君请有助手,也不致请这么多人来啊!   心中念转,口中却说道:“冰儿,咱们得找个地方藏起来,不能让他们看到。”   百里冰应了一声,跃上一株老树之上,隐身于茂密的枝叶之中。   萧翎却闪入一块大岩石之后。   只见当先一人,青衣金面,正是和自己在那宅院之中搏斗的铁手人。   此人生像特殊,一望之下,立时认出,显然是为那玉箫郎君赴约而来了。   奇怪的是,萧翎凝目看去,却不见那玉箫郎君之面,在那青衣人之后,紧随着两个黑衣大汉,抬着一张软榻。   软榻后,鱼贯相随着四个人。   第一个是身披袈裟,手执拂尘的中年尼姑,第二个是一个满头白发的老妇人,第三个是一位身着灰袍的老者,第四个是一位身着劲装,外罩披风的少年。   萧翎打量过来人之后,心中暗暗忖道:那金面铁手人既然现身,自然是玉箫郎君来了,何以会不见玉箫郎君之面呢?   一时间疑虑重重,想不出原因何在。   只见众人行过山腰小径,直下那深草荒原而去。   百里冰跃下老树,低声问道:“大哥!可是这些人么?”   萧翎点点头,道:“不会错了,正是这些人。”   百里冰神态黯然道:“大哥!你当真的不带我同去么?”   萧翎想到此去的凶险,低声说道:“冰儿,你瞧到他们来的人了,出乎我意料之外的多,这一战的凶险,恐怕也在我意料之外,你去了……”   百里冰接道:“正因为他们来的人太多了,所以,我才要去。”   萧翎奇道:“为什么?”   百里冰道:“他们去了那么多人,难道人人武功都很高强么?我难道连那两个抬软榻的仆人也打不过么?”   萧翎怔了怔,道:“冰儿,我不是说你武功太低……”   百里冰道:“我知道,你是怕凶险的恶斗伤着了我,是么?”   萧翎道:“不错。”   百里冰道:“我早已说明过,你如战死,我势难独生,难道你不信我这些话么?”   萧翎道:“你一定要去么?”   百里冰摇摇头,道:“我只是求大哥带我去,我已经答应过你,那自是不能悔改。”   萧翎神色肃然,沉吟不语。   百里冰接道:“大哥,答应我吧!你该知道,我孤苦伶仃的守在这里,不知你是胜是败,心中的焦急、痛苦,那是尤胜凶险百倍的。”   萧翎道:“好吧!带你同去。”   百里冰展颜一笑,偎入萧翎怀中,柔声说道:“我知道大哥待我好,一定不忍心把我一个人丢在这荒山之中苦苦等待……”   萧翎轻轻叹息一声,接道:“冰儿,我带你去,但你一定要听我的话。”   百里冰道:“好!我一切听大哥吩咐就是。”   萧翎登上山顶,向下一看,只见那一行浩浩荡荡的人群,已然走入深草荒原之中。   那一片广大的深草荒原深处过顶,那一行人,已然消失于那深草之中,只能从那深草的分行判断那一行人的行径之地。   萧翎轻轻叹息一声,道:“冰儿,咱们也该走了!”   百里冰柔声说道:“我已准备好了……”   语声一顿,接道:“大哥,我求你一件事,希望大哥能答应我。”   萧翎道:“什么事?”   百里冰道:“不要太过逞强,也不要手下留情,大哥虽是大仁大义的侠客,但此番敌众我寡,不用和他们太讲仁德了,能够杀他们一个,大哥就减少一些阻力。”   萧翎微微一笑,道:“我知道,咱们走吧!”   百里冰侧目看去,只见他笼罩在脸上的苦愁忧郁,此刻却已一扫而空,代之而起的,是一片奋发豪壮,心中暗道:看来那岳姑娘在他心目中的地位,只怕是要重过我十倍百倍,才有这般慷慨赴义,视作当然的豪气了。   心中感慨,却是未说出口。   两人缓缓行上山顶,走入那深草荒原。   萧翎戴上千年蛟皮手套,摸摸怀中短剑,说道:“冰儿,我想起两件事来了,咱们得走快一些才成。”   百里冰加快脚步,和萧翎并肩而行,说道:“什么事,不知是否可以说给我听听?”   萧翎道:“当然可以……”   略一沉吟,接道:“我想适才那张软榻之上,可能就是玉箫郎君。”   百里冰道:“他为什么要睡在软榻之上呢?”   萧翎道:“可能是一个阴谋,也可能他真的病了。”   百里冰似是还想追问,萧翎却抢先接道:“还有一件事,就是中年尼姑……”   百里冰道:“那中年尼姑又怎样呢?”   萧翎道:“我已经记不清楚岳姑娘的师父是尼姑还是道姑,但她一个出家人,卷入这等是非漩涡之中,如非和这件事有着情意上的牵缠、苦衷,必是有着特别的武功,受人聘请而来!”   长长叹一口气,道:“如若她是岳姑娘的师父,那就大为麻烦了。”   百里冰道:“她师父赶来相助,不是多了一个助手么?怎么会麻烦呢?”   萧翎道:“如若真是岳姑娘的师父,岳姑娘自是不会出手抗拒,那只能任人宰割的了!”   百里冰道:“奇怪啊,师父不助徒弟,难道会去助外人不成。”   萧翎道:“岳姑娘的师父,和那玉箫郎君有着亲情,两亲相权,助其重,吃亏的自然是岳姑娘,咱们得及时而至,替她接下这一阵。”   萧翎说完内情,行走如飞,直向前面奔去。   百里冰紧追萧翎身后,两人轻车熟路,片刻工夫,穿越过狭谷,到了那云雾弥漫的断魂崖。   凝目望去,除了那云雾封锁的深谷之外,那里还有人影。   萧翎四顾了一眼,道:“冰儿,他们已经深入断魂崖下了,咱们快追下去。”   百里冰道:“两月前那位素文姑娘现身之处,必有接脚之点,咱们找找看吧!”   两人就记忆所及,仔细的在那云雾封锁的崖边寻找了良久。竟然找不到接脚之处。   萧翎一皱眉头,道:“冰儿,我不信那素文能凌空跃上断崖。”   百里冰道:“还有那些人,如无接脚之处,绝不能全部下去。”   萧翎凝目沉思了一阵,道:“是了,那玉箫郎君诡计多端,如下了这断魂崖之后,就将接脚之地破坏,以免岳姑娘有了后援。”   百里冰道:“大哥说的虽有可能,不过,小妹还有一个看法。”   萧翎道:“请教高见。”   百里冰道:“我想那玉箫郎君未必就想得那样多,破坏这进入断魂崖底之路……”   略一犹豫,接道:“那玉箫郎君恨你,是因他把你视作情敌,是么?”   萧翎被她问得一怔,道:“也许那玉箫郎君如此作想。”   百里冰道:“那就更不会了。”   萧翎道:“为什么?”   百里冰道:“他带有强援随行,用心只怕未必是对付那岳姑娘,对付你的成份还大一些。”   萧翎沉思了一阵,点点头,道:“大有道理。”   百里冰道:“这地方如此荒凉,此事知晓之人又是极少,何况,那玉箫郎君武功高强,一般的武师也不会放在他的眼中,只怕他早已料到,可能赶来此地的,只有你萧翎一人。”   萧翎不得不点头,赞道:“很有道理。”   百里冰道:“如若我是玉箫郎君,也希望在这一战之中,把你杀死,就算伤了那岳姑娘的芳心,以后再设法安慰她。”   萧翎道:“这么说来,进入断魂崖底的接脚之路,不是那玉箫郎君破坏了?”   百里冰道:“照我的看法,定是那位怕你身履凶险的岳姊姊授意那位素文姑娘破坏通往崖底之路,怕你去而复返……”   话到此处,口气突然一改,接道:“也许她早已料定你会去而复返,所以,才这般未雨绸缪,拆去了那接脚之处。”   萧翎心中惦记那岳小钗的安危,也未留心百里冰的神情,一心一意,只想早些下入谷底,助那岳小钗一臂之力,当下说道:“那要如何才能下得谷去?”   百里冰黯然说道:“你在这悬崖之上,大声呼叫,以示决心,那位爱护你的岳姊姊,自然会派人来接引你了。”   萧翎心中暗道:这也是没有办法中的办法了。   心念一转,高声说道:“岳姊姊,小弟践约而来,还请指示入崖之法。” 仈_○_電_ 耔_書 _ω_ω_ ω _.t x t 0 2. c o m   他一连呼叫数声,竟不闻有人回答。   百里冰原本是讥讽于他,想不到他竟真的叫了起来,心中更是黯然,站在一侧,默然不语。   萧翎回顾了百里冰一眼,道:“冰儿,她虽不答理,但我也得冒险下这悬崖。”   百里冰道:“这深谷云雾封锁,目力难及数丈之外,石壁光滑,没有接力之处,你要如何下去?”   萧翎道:“咱们带有衣服,把它撕成布条接起,垂索而下。”   百里冰不再多言,解下背在身上的包袱,正准备扯开衣服,突见人影一闪,那素文已由悬崖下跃登上岸。   萧翎怔了一怔,道:“你怎么上来的?”   素文颦起柳眉儿,答非所问地道:“你们怎么还不走呢?”   萧翎道:“我那岳姊姊呢?”   素文道:“她很好啊……”   语声微微一顿,接道:“她看过了你那本书,很感激你,适才听到你呼叫之声,暗施传音之术,派遣小婢上来告诉你们,快些离开此地,你那本箫王武功手录,已带给她一些生机,要你们不要插手此事了。”   萧翎摇摇头,道:“素文姑娘,我们如是要走,也就不会此刻再来了,不瞒你姑娘说,我和这位义妹已经在这里等待了近两月时间……”   素文接道:“我知道你们一直在这里等待着,不过,姑娘不让你们参与此事,心意十分坚决,我劝你们还是退回去吧!”   萧翎道:“不要在下参与,那是你们姑娘的事,但我听不听她的话,那就由我做主了。”   素文一皱眉头,道:“我不告诉你下谷之法,你有什么办法下谷呢?”   萧翎淡淡一笑,道:“我们自有我们的办法,姑娘尽管请便吧。”   素文呆了一呆,道:“你有什么办法?”   百里冰接道:“我们扯破衣服,接成一条长索,垂索而下。”   素文道:“你们一定要下么?”   萧翎道:“不错,就是岳姑娘亲自登岸,也一样拦不住我。”   素文轻轻叹息一声,道:“这么说来,那是无法阻拦你们了?”   萧翎道:“正是如此,姑娘如若害怕岳姑娘惩罚你,那就请退开不用管我们的事了。”   素文沉吟了一阵,道:“好吧!我告诉你们下谷之法,如是这一战我们胜了,事一过去,姑娘最多骂我一顿也就是了,如是这一战不幸失败,咱们都将没命,姑娘自是无法惩治我了!”   萧翎轻轻叹息一声,道:“姑娘如肯相助,在下感激不尽,事后岳姑娘若追问此事,由在下一人担待。”   素文嗤的一笑,道:“其实很容易,你如留心一些,也许早就瞧出来了!”   萧翎道:“我瞧得很仔细啊,直不见下谷之路!”   素文道:“你再仔细瞧瞧吧!”   萧翎探首深谷,向下看去,只见一丈左右处,有一块接脚的石级。   不禁一皱眉头道:“怎么我刚才就没有瞧到?”   素文道:“刚才那石级上,因青草遮掩了起来,除非知晓内情之人,自然是不容易瞧出来了。”   萧翎道:“此刻时间宝贵,寸阴如金,咱们不能耽误了!”   言罢,当先飞身而下。   原来,这悬崖之上,每隔七八尺左右,就有一块突岩,有如阶梯一般。   素文回头望了百里冰一眼,道:“姑娘也要下去么?”   百里冰点点头,道:“自然要去了。”   素文道:“小心一些,看准那突岩之后,再跳不迟。”   百里冰道:“多谢关心。”抢在素文之前而下。   这深谷不过三十余丈,但因天然云雾浓厚,视界不清,是以,瞧下去,无法见底。   萧翎一口气跳落到谷底,转目望去,只见云雾茫茫,竟然不见人踪何处。   但闻素文叫道:“萧相公不要急,小婢带路。”   萧翎虽然心急如焚,但因不知去路,只好等着。   素文跃落,举步向南方行去。   萧翎居中,百里冰紧追在萧翎身后。 第二十三章 断魂崖底生死斗   行约十数丈,素文突然转入一座山洞中去。   那洞口很狭小,仅可容两人并肩而行,云雾深重,如非熟悉地形,很不易找到。   三人鱼贯入洞,转了两个弯,景物忽然一变。   只见两只高燃油灯,照得一片明亮,眼前是一个两丈见方的石室。   室中没有桌椅之物,所有之人,全部席地而坐。   岳小钗紧靠在后面石壁而坐,旁侧站着那红衣女婢。   那中年尼姑和那满头白发的老妇人,并肩坐在左侧。   那灰袍老者和那劲装少年坐在右侧,那少年身上披风已经脱下,长剑也捧在手中。   紧靠那灰袍老人身边,坐着满脸病容的玉箫郎君,那金面青衣人,和两个抬软塌的黑衣大汉,却背靠石壁而立。   素文带萧翎进入室中,引得室中所有的人一齐转脸相顾。   岳小钗一皱眉头,欲言又止。   素文加快脚步,奔到岳小钗的身边,和那红衣女婢相并而立。   那中年尼姑打量了萧翎一眼,目光转到岳小钗的脸上,冷冷道:“这人是谁?”   萧翎不等岳小钗答话,抢先接道:“在下萧翎。”   玉箫郎君接道:“就是我说的那人。”   那满头白发的老妇人冷笑一声,道:“他来的很好,今日之事,也好一了百了!”   萧翎环顾了四周一眼,缓步行至石室一角坐下。   百里冰紧随萧翎身侧,寸步不离。   萧翎不知岳小钗心意如何,是以对那老妇人讥讽之言,置之不理。   只听那中年尼姑轻轻叹息一声,道:“小钗师妹,他就是萧翎么?”   岳小钗点点头,却未答话。   那中年尼姑挥动了一下手中拂尘,道:“小钗,我已经三十年没有和人动过手了,我不想开杀戒,因此,很希望这番纠纷能和平解决,化干戈为玉帛。”   岳小钗苦笑一下,道:“小妹实是想不出纠纷何在?”   那满头白发的老妇人怒道:“若不是小孙救你,你此刻尸骨已朽,小丫头忘恩负义……”   玉箫郎君接道:“奶奶呀,慢慢说,这件事也不能怪岳姑娘。”   目光一掠萧翎道:“如若不是萧翎,也不会发生这事了!”   那中年尼姑接道:“萧翎来得很好,咱们可以面对面的谈清楚了……”   岳小钗突然接口说道:“这与萧翎无关,事由我起,你们准备如何,找我就是。”   那满头白发的老妪突然挺身而起,道:“你这忘恩负义的小丫头,可是认为我不能宰了你么?”   岳小钗苦笑一下,道:“晚辈身处此境,十分为难,还望诸位能够高抬贵手。”   白发老妪道:“老身抬手放过你,可是小孙之病,又有谁替他治疗呢?”   岳小钗眉头深锁,望了玉箫郎君一眼,低声说道:“张兄害的什么病?”   那铁手青衣人冷冷说道:“相思病!自从岳姑娘对我们公子冷淡之后,三月以来,我家公子一直是痴痴呆呆,不思饮食,常常是一坐半日之久,一语不发,一个生龙活虎、钢铁一般的人物,短短三个月的时光,被折磨成这副模样,在下斗胆要问姑娘一句,你这般对待我们相公,数度救你之命的恩人,你心中可安么?”   岳小钗轻轻叹息一声,目光转注到玉箫郎君的脸上,道:“张兄,你这又何苦呢?天下美女,何止千万,似张兄这般俊美的人物,又有煊赫的家世,正不知是多少深闺少女梦寐以求的情郎,何苦为我岳小钗……”   玉箫郎君苦笑一下,接道:“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   那白发老妪冷哼一声,接道:“没有出息,张家有你这样的子孙,都丢完了先祖颜面。”   玉箫郎君黯然泪下,默不作声。   萧翎心中暗道:当年初度和这玉箫郎君见面,他是何等高傲气度,想不到短短数月之间,竟然成了这样一个萎靡不振的样子。   那白发老妪骂了玉箫郎君之后,目光又转到岳小钗身上,冷冷宣:“虽怪我们张家子孙没有出息,但你不勾引他,他也不会对你这般痴情,追根究柢,还要怪你这个负情变心的臭丫头了!”   岳小钗道:“老前辈说出这等难以入耳之言,未免太过羞辱晚辈了!”   那白发老妪怒道:“羞辱你又怎么样?”   岳小钗一皱眉头,道:“老前辈这般咄咄逼人,难道就不肯留给晚辈一步余地么?”   白发老妪冷笑一声,说道:“小孙虽然没有出息,但他乃是我们张家唯一的传人,你难道就不替老身想想么?”   那中年尼姑接口说道:“似这等谈法,再谈上三天三夜,也谈不出一个结果来,咱们还是谈谈正题吧!”   岳小钗口齿启动,欲言又止。   那白发老妪余怒未息地说道:“今日之事,总要有一个决定,不论如何谈法,一定要找出一个结果来!”   中年尼姑缓缓说道:“那是自然,贫尼奉师命而来,总要给你老人家有个交代……”   目光转到岳小钗的脸上,道:“小钗,今日情势,你心中想是早已有数,来时师父亦曾嘱咐为姐,希望你能对张世兄有个交代。”   岳小钗眨动了一下眼睛,缓缓说道:“师姐要小妹如何呢?”   中年尼姑道:“红尘十丈,纠纷无止,愚姊已三十年不闻不问人世间的纠纷,此番前来,是师命难违,但我既然来了,总希望能把它办好,免得闹出不幸惨事!”   岳小钗道:“师姊说吧!你要小妹如何?”   中年尼姑望了萧翎一眼,只觉他英华内蕴,神采照人,玉箫郎君,虽然生的甚俊,但是与萧翎比起来,却缺少一股飘逸清灵之气,心中暗道:如若要在两人之间,择一而侍,自然是那萧翎强过玉箫郎君了。   心中念转,口中却说道:“纠纷之源,是为你负情变心……”   岳小钗接道:“师姊真是这般看法么?”   中年尼姑道:“不管你心中有多少委屈,不管你心中想法如何,但你和张世兄,有过一段情,那是不会错了。”   岳小钗望了那中年尼姑一眼,道:“师姊之意是……”   中年尼姑接道:“咱们一件一件谈,剥茧抽丝,你只要回答师姊之言就是了。”   岳小钗对这中年尼姑似是十分尊重,缓缓点头,未再争辩。   那中年尼姑轻轻叹息一声,道:“岳师妹不回答姊姊之言,那是说姊姊说的不错了。”   岳小钗道:“我们确实有过一度很好的交往,我事先已经对他说过,这件事,一点也不能怪我。”   白发老妪怒道:“你对他说的什么?”   岳小钗道:“我对张兄说,如若那萧翎还活在世上,我就不能再和他交往下去。”   白发老妪回顾了玉箫郎君一眼,道:“俊儿,有这件事么?”   玉箫郎君点点头,道:“不错,她对我说过,不过我没……”   那一直没有讲话的灰袍老者,突然接口说道:“这事简单的很,咱们把萧翎杀了就是。”   萧翎剑眉耸动,正想接言,岳小钗却抢先说道:“兄弟,这些事和你无关,你不要说话。”   萧翎一向对岳小钗尊敬异常,只好强自忍下未言。   那中年尼姑长长吁一口气,道:“贫尼来此之前,师命所嘱,是要贫尼查明内情,如是岳师妹情理两亏,贫尼自然会出手迫她就范,因此,贫尼希望能了解全部内情,一则归见家师之后,也好有个圆满的报告,二则也好自定个处理之法,是故,贫尼不希望在内情尚未完全明了之前,就闹出惨局。”   白发老妪冷哼一声,道:“你那师父皈依佛门之后,自鸣清高,早已不把我这老嫂嫂放在眼中了,先夫未入禁宫之前,令师还常回白云山庄,叫过两声嫂嫂,自从先夫失踪于禁宫之后,这四十多年来,她从未再回过白云山庄,她也从未叫过我一声嫂嫂,好像她已经不是张家的人了。”   那中年尼姑淡淡一笑,道:“家师生性外冷内热,为了张老前辈陷身禁宫一事,曾经耗费了三年时间,希望能找出禁宫所在,营救出张老前辈,但因事与愿违,才羞回白云山庄,剃度出家,皈依佛门,就是贫尼,也不能轻易去打扰于她……”   白发老妪道:“那她为什么又要收留岳小钗,传以武功呢?”   中年尼姑望了玉箫郎君一眼,道:“此事,要问张世兄,据贫尼所知,是那张世兄苦苦相求,家师无可奈何,才收留了岳师妹,但只是传授武功,并未正式收她为徒。”   白发老妪道:“既未正式收她为徒,你却一口一个师妹,叫得十分亲热啊!”   中年尼姑皱皱眉头,但仍然心平气和地说道:“家师有一段是坐关时间,曾经把这位小师妹交给了我,她在家师门下学艺,那我要如何称叫于她呢?”   白发老妪回顾了玉箫郎君一眼,道:“俊儿,你对臭丫头不但有救命之恩,而且还苦苦求告你那位姑奶奶收她为徒,如今她羽翼已丰,自然是不会再理会你了。”   这几句话说得口气虽然十分刚强,但语内含意,却是充满着凄凉。   岳小钗柳眉扬动,缓缓流下来两行泪水,欲言又止。   玉箫郎君长长叹息一声,道:“奶奶,这些事都已经成过去了,不用再谈了,小孙之病,大约无药可医,岳姑娘既已变心,咱们不用追究此事了……”   话至此处,突然重重咳了两声,打断了未完之言。   白发老妪缓缓接道:“孩子,你这话说的什么意思?”   玉箫郎君道:“小孙之意,咱们不用再打扰岳姑娘了。”   白发老妪冷笑一声,道:“你父母早已死去,张家后裔,要靠你传宗接代,孩子,你肩上责任何等重大,岂能轻易言死。”   玉箫郎君道:“小孙纵然不要死,那也是无可奈何的事了。”   白发老妪道:“你死了,那也该有人为你偿命啊!”   他们祖孙两人,你一言我一语,言词内充满着凄凉、仇恨!   中年尼姑重重的咳了一声,道:“老前辈,咱们此来用意,旨在问明那岳姑娘的意思……”   那灰袍老人接道:“不错,咱们应该先问明岳姑娘的意思。”   中年尼姑目光转到那白发老妪脸上,缓缓说道:“老前辈如若想要晚辈处理此事,最好能够给晚辈一些时间。”   白发老妪目光一转望了玉箫郎君一眼,黯然说道:“好吧,老身不再讲话就是。”   那中年尼姑突然站起身子,道:“岳师妹,你过来,我要和你谈谈!”   岳小钗缓缓站起身子,慢步行了过去,道:“师姊有什么吩咐?”   那中年尼姑举步向外行去,一面说道:“你跟我来吧!”   举步向室外行去。   岳小钗回顾了萧翎一眼,随在那中年尼姑身后行去。   素文和另外一个红衣女婢相互望了一眼,跟在岳小钗身后行去。   萧翎低声对百里冰道:“冰儿,你坐在这里等我。”霍然站起了身子。   那白发老妪和那灰衣老人也随着站起了身子,放过岳小钗和那中年尼姑,拦住了素文和那红衣女婢,以及萧翎等人。   那灰衣老者冷笑一声,道:“诸位最好是坐回原位别动。”   萧翎大步向前,越过二婢,接道:“如若在下一定要走呢?”   灰衣老者道:“那只有一个办法。”   萧翎道:“什么办法?”   灰衣老者道:“凭武功闯过去。”   萧翎暗中一提真气,正待接口。   岳小钗突然回过头来,道:“你们都退回去。”   素文和那红衣女婢应了一声,齐齐向后退去。   萧翎强自按捺下胸中气愤,也缓步退了回去。   那白发老妪冷冷地望了萧翎两眼,沉声说道:“小娃儿,你过来,老身有话问你。”   萧翎心中犹疑不定的缓步行了过去,道:“老前辈有何见教?”   白发老妪两道目光有如冷电一般,直逼到那萧翎的脸上,缓缓说道:“天下美女难计其数,你为何一定要和小孙争那岳小钗呢?”   萧翎剑眉微微一扬,道:“老前辈此言差矣……”   白发老妪怒道:“老身活了九十多岁,难道还会说错话么?”   萧翎道:“在下既无和令孙争风之心,更无争风之事,只是老前辈等仗势凌人,劳师动众,形同逼婚……”   白发老妪气得冷哼一声,接道:“几十年来,从没人敢对老身如此无礼……”   萧翎心中暗道:这女人年纪虽大,但脾气却是暴躁得很,如今岳姊姊心意未明,倒是不便和她起冲突。当下强自忍下胸中怒火,淡淡一笑,道:“如是老前辈和晚辈交谈,晚辈一向直言无隐,如是不愿和晚辈交谈,晚辈也不敢高攀论辩。”   白发老妪回顾了玉箫郎君一眼,缓缓说道:“好!老身一生之中,从未对人说过一句求人之言,此刻却求你萧翎一事,自然,老身亦有还报!”   萧翎心中虽知其事,必然是十分难为的事,但仍然忍耐不住,问道:“什么事?”   白发老妪道:“你立刻动身离此。”   萧翎一皱眉头,忖道:我舍死亡生进入禁宫,千里迢迢奔来此地,就是为岳姊姊助拳而来,怎能轻易离此……   那白发老妪似是早已料知萧翎必然不允,不待萧翎接口,就抢先说道:“老身所付的代价,亦是重大无比,当今武林之世,除了我白云山庄之外,大概还很少有人敢和那沈木风为敌作对。”   又道:“纵然是有,也是心余力绌,势所难能,老身愿以我白云山庄中三名武功最强的精锐高手,助你抗拒沈木风,事有必要,老身也可亲自助你一臂之力,这代价够大了吧!”   萧翎摇头道:“沈木风和晚辈为敌,是一件事,我那岳姊姊和令孙的纠纷,是另一件事,这两件事不能混为一谈……”   白发老妪心中似很焦怨,大约是希望在那中年尼姑和岳小钗未返石室之前,先把萧翎一方解决,无心再听萧翎解说下去,眉头一扬,接道:“这么说来,你是非要插手其间?”   萧翎道:“你们和岳姑娘之间的纠纷,只要能够和平解决,在下决不插手,但如要势成水火,动手相搏,在下就不能不管了!”   白发老妪冷笑一声,道:“如若老身此刻先取你命呢?”   萧翎道:“晚辈既然敢来,早已把生死置诸度外了。”   白发老妪一提气,正想出手,忽闻步履之声传来,当下隐忍未发,霍然转过身子。   那中年尼姑面色严肃,望了萧翎和那白发老妪一眼,缓缓说道:“老前辈,贫尼已经和岳师妹谈过了。”   白发老妪道:“我那位世贤妹,精研佛法,是一位有道高尼,你是她衣钵弟子,已得真传,必能舌翻金莲,说动你的岳师妹了。”   她心中隐忍着无限委屈、怒火,纵然是几句好话,从她口中说出,也是犹带讥讽,十分难听。   那中年尼姑却是涵养甚好,摇头说道:“贫尼只怕很难完成家师所托了。”   白发老妪脸色微变,道:“如是你说不服你这位岳师妹,那是只有动手一途了。”   中年尼姑面色凝重,缓缓说道:“在事情还未绝望之前,贫尼还不想施用最后的手段。”   白发老妪道:“照老身的看法,此刻,已算完全绝望了。”   中年尼姑道:“贫尼既奉师命而来,对家师和老前辈都将有个交代。”   白发老妪道:“那很好,咱们可以动手了,你对你那位师妹,老身对付萧翎。”   中年尼姑道:“老前辈还请忍耐片刻,贫尼还有句话问问张世兄。”   白发老妪缓步退到一侧,道:“你问吧!”   中年尼姑目光转注到玉箫郎君身上,道:“张世兄,贫尼有几句话请教,希望张世兄能够据实而言。”   玉箫郎君点点头,道:“什么事?”   中年尼姑道:“岳姑娘可曾对你说过,萧翎如有讯息,她就要离你而去?”   玉箫郎君点点头,道:“不错,说过这句话。”   中年尼姑道:“你当时如何回答?”   玉箫郎君沉吟了一阵,道:“在下当时未置可否。”   中年尼姑目光又转到岳小钗脸上,道:“岳师妹,张世兄是如此回答你么?”   岳小钗摇摇头,道:“不是。”   中年尼姑道:“张世兄如何回答于你,关系十分重大,你此刻不用害羞,还望照实说出,在当时情景,说者有心,听者无意,张世兄可能已经淡忘,但你却是有心而言,想必还记忆犹新吧。”   岳小钗道:“张世兄当时答复我的是,萧翎已沉尸长江,怎可能还魂复生。”   白发老妪接道:“就算如此回答,那也不算是答应她回到萧翎身旁啊!”   中年尼姑沉声问道:“岳师妹,这是真实之言么?”   岳小钗道:“小妹不敢欺骗师姊,句句话都是真实经过。”   中年尼姑目光又转到玉箫郎君脸上,道:“张世兄,岳姑娘说的对不对?”   玉箫郎君沉吟一阵,道:“师太说的不错,说者有心,听者无意,在下已然记不清楚了。”   中年尼姑缓缓说道:“还有一件事张世兄定然会记得很清楚的。”   玉箫郎君道:“什么事呢?”   中年尼姑道:“岳小钗是否答允过你的婚约。”   白发老妪接道:“岳姑娘和俊儿,并出并游,足迹几遍名山胜水,孤男寡女,如非有情,岂能如此。”   中年尼姑道:“有情和婚约,是两件事,贫尼觉得应该查问清楚才是。”   目光又转到岳小钗的脸上,道:“岳师妹,你答允过张世兄的婚约没有?”   岳小钗道:“张世兄曾对小妹提起婚事,小妹当时答复是再等两年,如若仍无我萧兄弟的讯息,那就委身相侍,以报数番相救之恩……”   那铁手金面人突然插口接道:“若非我家公子数番相救,姑娘有十条命,也已经完全死绝,萧翎纵然还生在世上,姑娘却已尸骨成灰了。”   岳小钗不理那铁手金面人,仍然继续接道:“可是此言之后,不到两年,萧翎就出现于江湖之上,小妹听得此讯之后,就留下书信,悄然离开了张世兄。”   中年尼姑望着玉箫郎君接道:“张世兄,她说的是真是假?”   玉箫郎君点点头,道:“不错。”   中年尼姑道:“好!岳师妹再继续说下去吧!”   岳小钗轻轻叹息一声,道:“以后,张世兄曾天涯海角的追踪于我,但小妹一心要寻找我那萧兄弟的下落,未敢再和张世兄见面。”   玉箫郎君接道:“咱们虽未见面,但却曾以箫声、琴韵,互通音讯相思。”   岳小钗道:“张世兄虽然以玉箫苦诉相思之情,但愚妹却以琴韵回劝张世兄,不用再为小妹浪掷情感,想来,张世兄不会否认吧!”   玉箫郎君叹道:“海枯石烂,此情不移,岳姑娘……”   白发老妪一顿脚,接道:“没有出息的小子……”   目光转到那中年尼姑的脸上,道:“不用再问下去了!”   中年尼姑道:“贫尼还有一些内情不明,希望还能再问几句。”   白发老妪道:“问来问去,都是一样了,我这位没有出息的孙儿,苦恋岳姑娘,但岳姑娘却是情有所钟,一心向那萧翎,老身想不出再问下去还能问出什么来?”   中年尼姑略一沉吟,道:“老前辈,贫尼想从其间,找出岳师妹的错,也好有一个问罪的借口。”   白发老妪道:“欲加之罪,何患无词,老身立刻就可以告诉你一个拿下那小丫头的理由来!”   中年尼姑道:“贫尼已没有嗔念,要我无缘无故的出手对付岳师妹,很难下手,必得找出她一点错处才成……”   白发老妪道:“她水性杨花,忘情负义,难道还不是理由么?”   中年尼姑道:“可是,这其间经过的内情,岳师妹并无亏理之处。”   白发老妪冷笑道:“你师父派你来,是给老身帮忙,并非让你判断是非来的。”   中年尼姑道:“家师告诉贫尼之言,是要问明内情,再行决定处理之法。”   白发老妪脸色一变,正要发作,忽听灰衣老者说道:“老夫人不要生气,三绝师太必然会有处理办法,对咱们白云山庄有个交代。”   那白发老妪冷哼一声,道:“咱们先看她如何处理再说。”   言罢,回身行到石室一角,盘膝坐下,闭上双目,大有不再闻问之概。   那中年尼姑望望岳小钗,又望望玉箫郎君,轻轻一叹道:“冤孽,冤孽。”   那灰衣老者一抱拳,恭恭敬敬对中年尼姑一礼,道:“三绝师太,张家乃一脉单传,如是我们小东家有了三长两短,师太何以对得起陷入禁宫的老庄主呢?”   三绝师太叹息一声,自言自语说道:“昔年家师为我剃度之时,曾经问我取个什么法号,我脱口而出,要用三绝作号,我要一心一意皈依我佛,绝情,绝亲、绝义,想不到我静修了几十年后,仍然为情所困。”   萧翎目睹三绝师太困恼之状,忍不住说道:“师太乃有道之人,何苦为凡俗人情所困,你既已无我无嗔,何不退出这场是非呢?”   三绝师太冷笑一声,道:“你是什么人?”   萧翎道:“区区萧翎。”   三绝师太道:“此时此地,你有何资格和贫尼说话?”   萧翎心中暗道:这尼姑不知好歹,我好言劝她几句,难道劝错了么?   正想反唇相讥,突闻岳小钗喝道:“萧兄弟,没你的事,你不许多嘴。”   他心中对那岳小钗一向敬若天人,听得岳小钗的呼叫,立时住口不言。   三绝师太长长叹息一声,道:“岳小钗,事情经过我已了解大部,其间细节,那也不用追究了,你也有很多错失之处,虽然有理,但却负情,如今,事情已然闹到这步田地,不知你要作何打算。”   岳小钗苦笑一下,道:“如是张世兄一人来此见我,小妹心非铁石,大恩旧情,倒叫小妹很感难以自处,如今,张世兄劳师动众而来,大有逼迫小妹就范之用心,这似乎已脱出情理之外。”   三绝师太道:“张老前辈爱孙心切,随同而来,那也不能算错。”   岳小钗道:“可是除了老太太之外,还有随行多人,那是作何解说?”   三绝师太道:“师妹可绝亲情,但却不能抗拒师命……”   岳小钗道:“师命要小妹如何?”   三绝师太道:“师父虽然是当今第一明理人,但师妹别忘记,她终是玉箫郎君的姑奶奶啊!”   岳小钗先是一怔,继而淡淡一笑,道:“师父如何交代师姊,请明说了吧。”   三绝师太道:“师父命我来此之时,要我盘问实情,看你是否确有错处。”   岳小钗道:“小妹已然据实奉告,是否有错处,师姊想已了然。”   三绝师太道:“有理负恩,岂能算全无错失。”   岳小钗道:“小妹被迫负恩,师姊如和小妹易地而处,那将该如何?”   三绝师太道:“事由你起,烦恼由你找,要我如何帮你。”   岳小钗道:“小妹际遇,师姊早已了然,难道张世兄全无错处吗?”   三绝师太神情冷肃,缓缓说道:“师父在我离开之时,自言自语地说了一句话,那虽然并非指示于我,但已听在师姊耳中了。”   岳小钗道:“师父说的什么?”   三绝师太道:“她老人家说,她身受张家养育之恩,兄长传技之情,但眼看张家香烟断绝……却无法相助。”   岳小钗眨动了一下圆圆的眼睛,滚下两行泪水。   三绝师太一字一句地说道:“师妹,可知晓师父言中之意么?”   岳小钗道:“小妹明白。”   三绝师太道:“那是什么意思?”   岳小钗道:“要小妹委屈求全……”   三绝师太接道:“你准备如何?”   岳小钗道:“只要能够求全,小妹愿受委屈,可是小妹纵受委屈,也是难以求全啊!”   三绝师太目光转注在萧翎脸上,缓缓说道:“你是说萧翎还活在世上,无法背弃对他的承诺。”   岳小钗急道:“师姊……”   三绝师太冷冷说道:“只要你愿受委屈,余下的事,自然不用你再费心了。”   目光转注萧翎身上,缓步行了过去。   岳小钗急急说道:“师姊,那和萧翎无关,姊姊误会了小妹之意。”   三绝师太缓缓说道:“如是萧翎未得重生,此刻师妹已是张家媳妇,这中间有一个死结,必得解开,那死结之源,就是萧翎还活在世上。”   她似是自言自语,也似是说给萧翎和岳小钗听。   岳小钗突然举步而行,想拦阻三绝师太,萧翎已然挺身而出,抢着说道:“岳姊姊请退开去,这位师太既然找上了小弟,那就是我的事了!”   三绝师太的左手一挥,挡住了岳小钗,冷冷说道:“走开去,我已自有处理此事之法!”   岳小钗心中暗道:看来今日难免一战了。暗中提气戒备,退到一侧,只要有人出手攻袭萧翎,立刻出手抢救。   三绝师太喝退岳小钗后,缓缓对萧翎说道:“我们谈的事情,你都了然了?”   萧翎道:“不错,在下听得明明白白。”   三绝师太道:“为了拯救张世兄的性命,贫尼想解开这个死结!”   萧翎问道:“不知师太要如何解开这个死结?”   三绝师太道:“事情很简单,这中间的死结,就是你萧翎的生死问题。”   萧翎冷笑一声,道:“师太之意,是要我萧翎自绝于斯么?”   三绝师太道:“救一命伤一命,非我佛门之道,贫尼不愿为也!”   萧翎一皱眉头,道:“除此之外,师太还有何高见呢?”   三绝师太神色肃然道:“有一个办法,可以使萧翎从此消失人间。”   百里冰暗道:她既然不杀我萧大哥,又要他从此在人间消失,不知她有什么奇怪办法,倒要用心听听。   但闻萧翎道:“师太有何高见,在下倒愿听听……”   三绝师太目光由岳小钗脸上扫过,凝注在百里冰的脸上,道:“英雄豪杰,红粉佳人,到头来,都不过是一堆白骨,阁下年纪幼小,出道不久,但已招来了满身情孽,何不自斩情关,随贫尼皈依佛门,贫尼愿代你荐谒吾师,修悟我佛妙谛,扫净灵台,还我本来。”   百里冰暗道:原来他要我大哥出家为僧。   萧翎沉吟了一阵,道:“师太要我剃度出家是么?”   三绝师太道:“不错,剪去三千烦恼丝,从此不是红尘人,萧翎之名,亦将是从此消失了。”   萧翎微微一笑,道:“师太佛法深奥,小可颇受感动……”   三绝师太接道:“你答应了?”   萧翎摇摇头道:“不过,小可俗事未了,目下还难答允。”   三绝师太冷笑一声,道:“贫尼亦看出你非佛门中人,慈航之舟,虽能普渡众生,载彼对岸,超脱苦海,但佛门仍然不渡无缘之人……”   突然合掌当胸,闭上双目,道:“南无阿弥陀佛,善哉,善哉。”   陡然睁开双目,眉宇间闪掠一抹杀机,道:“萧施主……”   萧翎道:“师太有何吩咐?”   三绝师太冷然接道:“贫尼已然数十年未动嗔念……”   萧翎接道:“此刻呢?”   三绝师太道:“贫尼已然对你尽了心力,顽石既不点头,那也是无可奈何的事了!”   言中之意,杀机隐露。   萧翎摇头叹道:“师太妄动嗔念,只为了上体师心……难道这也是佛门之道么?”   三绝师太道:“你既不愿皈依我佛,想必是已经胸有成竹,贫尼愿一聆高论。”   萧翎道:“非是小可不愿,实因小可心愿未完,目下江湖上邪魔当道,武林中杀机弥漫,我萧翎既入武林,自应该为我武林尽一己之力,以维武林沿传千百年的道统正义……”   这几句话,说得十分厉害,只问得三绝师太脸色一变。   萧翎不待三绝师太开口,重又接口说道:“只是玉箫郎君和我岳姊姊的纠纷纯出于个人私情,和天下武林同道无关,和武林正义无关;师太静修数十年,仍难免为私情所动,区区凡俗人也,自然亦难免为私情助拳,但想不到诸位却把千般过失,都推到我萧翎身上。”   三绝师太道:“此刻光阴宝贵,你既不愿走贫尼指出之路,总得找出一个解决之法才成。”   萧翎摇头道:“在下并无良策,要看师太的高见了。”   三绝师太道:“贫尼倒有一法!”   萧翎道:“请教高见。”   三绝师太道:“一个人活一百岁也是难免一死,萧施主如肯自绝而死,既可免去死时痛苦,亦可成人之美!”   萧翎道:“如若我和玉箫郎君两人之间必有一人死亡,那死亡之人,又何必一定是在下呢?”   三绝师太道:“因为,他姓张,你姓萧,何况你早已盛传沉江而死……”   萧翎冷笑一声,道:“但你三绝师太不姓张啊!”   岳小钗心中原想阻拦萧翎不要和三绝师太冲突,只要三绝师太能够置身事外,今日情势,就大不相同了,一向冷静从不偏私的三绝师太,已然明显的表现出全力支持玉箫郎君,大势已定,冲突难免,所以也就不再阻止,暗作戒备,冷眼看情势发展。   萧翎反唇相讥那三绝师太之后,想她很可能会出手施袭,已然提聚真气,准备先硬接她一击。   那知事情竟然大大的出了他意料之外,三绝师太并未立刻出手,目光转注到岳小钗的脸上,缓缓说道:“师妹,你想清楚了没有?”   岳小钗心中虽然明知她意向何指,但却故作不知,缓缓说道:“师姊要小妹想什么?”   三绝师太道:“想想今日的结局,如若是彼此一动上手,只怕是不死难休了!”   岳小钗神色严肃,望了玉箫郎君一眼,说道:“对张兄的病势,小妹不但同情,而且极为关怀,张老太太的武功,小妹更是早已心慕,就人情上而言,小妹也许确有愧对张兄之处,不过在理而言,小妹是毫无亏损,和张兄交往之时,小妹已然说明,萧翎如若还在人世,小妹就要离他而去……”   长长吁一口气,接道:“张兄身上重病,不论是否和小妹有关,小妹都应该侍候左右,尽我之能,使他早日康复,可是,今日的情势,不但叫小妹心灰意冷,而且也使小妹情尽于斯,张兄和我订约,在此相会,纯是私情,但张兄却劳师动众,请了张老夫人和师姊同来,随行之人,又都是白云山庄中第一流的高手,用心昭然若揭,小妹就算是确然对他有情,也将因此化情为恨,心同寒冰了。”   三绝师太冷冷说道:“你这些理由,就算不说,师姊我也知道,眼下情形,是要你勉为其难!”   岳小钗眨动了一下圆圆的大眼睛,道:“师姊要我答应什么?”   三绝师太道:“张世兄的婚事,他为你染上相思重疾,除你以外,纵然罗尽天下灵药,也无法医好他的病。”   岳小钗略一沉思,道:“小妹如若不答应,师姊是否怀疑到我和萧翎有私了?”   三绝师太喜道:“这么说,你是答应了。”   她修为深厚,从来是喜怒不形于色,此番却掩不住内心的喜悦之情。   岳小钗缓缓说道:“师姊暂请忍耐片刻,小妹还有下情奉上。”   三绝师太脸色一变,道:“你似是有很多话要说,是么?”   岳小钗道:“不错,小妹要把心中所有的话一齐讲完,也许,过了这一刻之后,小妹就不能再谈什么了,如此,师姊也好把详细内情奉告恩师。她老人家对小妹劳动教养一场,小妹不能上报慈恩,心中万分不安……”   三绝师太接道:“事已至此,我不听你太多解说,但你要我把内情转告师父,那是你的孝心,师姊照办,但你解说之时,要删繁从简,扼要说明,容师姊提醒你一句,今日之局,你如不能妥善安排,只怕是悲惨的后果。”   岳小钗淡淡一笑道:“这已在小妹的预料中,师姊关怀,小妹心领了……”   语声一顿,接道:“萧翎来此,我曾拒绝和他相见,先母去世遗书已然示明,要妥善照顾萧翎,遗书详情,小妹不便说得太过详尽,但那遗书上,无疑的已决定了小妹的终身……”   三绝师太怔了一怔,接道:“有这等事?”   岳小钗道:“小妹言出肺腑,决无一句虚言。”   三绝师太道:“那遗书现在何处?”   岳小钗道:“现由小妹收藏。”   三绝师太道:“好!你说下去。”   岳小钗道:“所以,张兄数度救我之命,小妹感恩图报之际,已对他再三申明,萧翎如若还活在世上,我必要离他而去……”   三绝师太接道:“师妹可曾对张世兄说明遗书的事么?”   岳小钗道:“没有。”   三绝师太道:“这就是你的不对了,如若你当时说明真象,也许不会有今日之事了!”   岳小钗道:“当时,张兄如若详予究问,小妹已然准备奉上遗书,可是,张兄当时故做大方,只淡淡一笑,并未追问,他既未问,小妹自是也不便厚颜自动拿出家母遗书了。”   三绝师太目光转到玉箫郎君的脸上,缓缓说道:“张世兄,她说的对是不对?”   玉箫郎君点点头,道:“当时那萧翎沉江而死的传说十分真实,在下亦曾赶往萧翎落江之处检视,只觉浊浪滚滚,正是长江水流湍急之处,别说一个不会武功的人了,就是身怀绝技的武林高手,只要不会水底工夫,落江之后,也是很难有生存之望,因此,在下判断萧翎已经死定了。”   三绝师太望了萧翎一眼,道:“但他此刻却仍然好好的活着。”   岳小钗接道:“小妹已事先说明,此刻自也算谈不上负情忘恩了。”   张老夫人突然接口说道:“如若不是小孙三番两次相救于你,此刻你早已尸骨化灰,那萧翎纵然还活在世上,也是见你不着了。”   岳小钗道:“不错,晚辈离开了张兄,算是忘情负恩,但如我背弃了萧翎,他们救过家母之命,家母遗书中又示明了我的终身,如若老前辈和晚辈易地相处,老前辈亦当如何?”   张老夫人道:“老身永远不会遇上此等事情,自然不用想了。”   岳小钗望了三绝师太一眼,接道:“事情经过大致如此了,如若这番张兄一人前来,小妹处境,就更加为难了,但这番张兄约请这么多人手,形同逼婚而来,小妹心中反而轻松多了。”   三绝师太缓缓说道:“说完了么?”   岳小钗道:“小妹说完了,小妹死后,但望师姊能把小妹之言转告恩师,小妹就感激不尽了。”   张老夫人接道:“那很好,既是你感觉到很为难,死了倒是一了百了的办法。”   她心中已然暗暗作过盘算,如若岳小钗还活在世上,玉箫郎君一直怀念着她的音容笑貌,这相思之症,自然是日渐加重,最后只有死亡一途;如若岳小钗能够在他面前死去,让他亲眼看到,他心目中的红粉佳人死后之状,自可逐断他心中美好的印象,使他怀念痴情逐渐消失,过些时日,再替他找一个美貌姑娘,就不难疗好心中相思之症了。   岳小钗两道冷峻的目光,一掠张老夫人,道:“老前辈,晚辈虽然必死,但却不愿自绝!”   张老夫人道:“你要如何一个死法?”   岳小钗望着三绝师太,道:“师姊,小妹性格,师姊素来了解,我虽是女流之辈,但自信尚有一些风骨,张老前辈处处对小妹逼迫,小妹只有反抗一途了!”   三绝师太冷冷说道:“你自己好好想想,如若动上了手,那会是一个什么样的结果?”   岳小钗道:“小妹想过了,至多横尸断魂崖底。”   三绝师太冷笑一声,道:“你自信一定死得了么?”   岳小钗道:“千古艰难唯一死,小妹已经不怕死了,还怕什么呢?”   三绝师太长长叹一口气,缓缓说道:“师姊虽然奉师命到此,也不能袖手旁观,你既不肯听我之命,师姊也无法助你了。”   岳小钗道:“小妹知晓师姊苦衷,决不致心存怨恨。”   三绝师太冷冷说道:“你不用想的太好,如若定要动手,你可知谁是你首遇之敌?”   岳小钗怔了一怔,道:“不会是师姊你吧?”   三绝师太道:“正是师姊。”   岳小钗苦笑一下,道:“师姊为何定要先行出手,竟不肯给小妹一次机会?”   三绝师太道:“你如能上体师父旨意,知为姊处境艰辛,那就不会有这一场动手搏斗了!”   岳小钗黯然说道:“小妹已然说出了内情,师姊也已然全部了解了……”   三绝师太冷厉地说道:“我都知道了也是不能放过你,眼下你只有两个选择,若不答应嫁作张家媳妇,只有动手相搏一途。”   岳小钗正容说道:“小妹只希望师妹能向后退让一步,使小妹能够……”   三绝师太接道:“师姊必须是先打头阵之人,其间有很多的理由……”   萧翎突然接道:“岳姊姊既不愿和这位师太动手,这第一阵让给小弟如何?”   岳小钗道:“这里没有你们的事,快些退出此谷,素文代我送客。”   萧翎哈哈一笑,道:“岳姊姊,事已至此,你想小弟还能够走得了么?”   岳小钗道:“在我未死之前,我可求我师姊放你离此,我们相处数年情意,此事又和你无关,想她定然会答应我这个请求的。”   萧翎道:“纵然你那师姊肯答应放我,张家也不会饶了我,今日我不死在断魂崖底,日后必死在他们追杀之下,那时,只有小弟孤身一人和他们决战,何不今日与姊姊连手和他们一决胜负呢?”   岳小钗道:“你已是武林中成了名的英雄,天下武林同道对你寄望之切,有如大旱之望云霓,你纵然要死,也该死在堂堂正正的维护武林正义之战中,为什么要死在儿女私情的械斗之上呢?”   萧翎缓缓说道:“这是他们逼的啊!云姨尸体尚未入土,难道姊姊当真愿死在断魂崖底么?”   岳小钗道:“我是非得如此不可,但你却大可不必啊!”   萧翎道:“你死之后,他们也不会放过我,你若活着,他们亦将瞒着你暗中设法杀我,如今彼此敌对之势已成,他们也可能帮助那沈木风和我为难,那时双强会合,相较之下,小弟处境。比今日更坏上十倍百倍,留祸异日,又何苦不在今日,分个胜败出来呢?”   岳小钗回目望了萧翎一眼,眼睛中充满着复杂的表情。   萧翎在记忆之中,从未见过岳小钗那等奇异的目光,自己也无法分辨,那目光是爱是恨,是幽怨,还是多情。   三绝师太冷厉地说道:“念在咱们相处数年的情份之上,我先让你一招,你可以出手了!”   萧翎突然挺身而上,越过岳小钗,回头喝道:“你退回去!”   在他心目之中,一向把岳小钗视作天人,从来就不敢稍存亵渎之心,更不敢厉言相加,此刻,情绪激动,难以自禁,忍不住大喝一声。   萧翎想来,这等大声叱喝,必将招致岳小钗的激怒,那知事情竟是大大的出人意外,岳小钗竟然是缓缓垂首,向后退去。   萧翎心中一宽,回目望着三绝师太道:“我岳姊姊和你同门学艺,你先她入门甚久,她武功如何,你是最为清楚了,师太和她动手,那是十拿九稳要胜她了。”   三绝师太冷笑一声,道:“但我们还有数年相处情份,我至多伤了她,不会取她之命。”   萧翎正色说道:“如若在下动手呢?”   三绝师太道:“那就各凭武功,一分生死了。”   萧翎道:“师太可以出手了!”   三绝师太自进得石洞之后,一直未留心过萧翎,此刻要和他动手,不自觉地打量萧翎一眼。   只见他神定气闲,抱元守一,气势十分威壮,不禁微微一怔,暗道:此人年纪不大,但斗志却似是高昂得很,看他气势,内功成就亦是不弱,倒是不可大意。   忽然间三绝师太对萧翎重视起来,神态亦不似适才那样狂傲,缓缓说道:“我和岳师妹动手相搏,确实有些不够公平,萧大侠既愿代她出战,贫尼极愿领教。”   萧翎看她突然间态度缓和下去,心中暗自奇道:这尼姑一直是神情冷漠,怎的突然变得和气起来?当下说道:“师太要和在下比试拳脚呢?还是比试兵刃?”   三绝师太缓缓说道:“咱们这番动手,并非比武,不限定拳掌兵刃,自认所长,尽量施展就是。”   萧翎道:“办法很公平,师太请出手吧!”   三绝师太道:“贫尼让你先机!”   萧翎道:“师太乃有道高人,在下恭敬不如从命了。”   扬手一掌,拍了过去。   这数月中,他练习少林弹指神功和华山谈云青的剑法,全神贯注日夜苦习,不但神功、剑术有成,内功方面,亦是大有进展。   掌势出手,震起了一股强厉的掌风。   行家一伸手,便知有没有,萧翎出手一击,三绝师太已知遇上了劲敌,左手疾抬,食、中二指反袭萧翎脉门。   萧翎道:“好手法!”   右掌一沉,左掌闪电一般击了出来。   他掌法来自南逸公的亲授,南逸公毕生的精力,都化在练习掌法之上,那自是艺有专长,尤其那连环闪电掌,以快速勇猛,见称武林。   三绝师太看萧翎出掌的快速,极为罕见,不禁大吃一惊,暗道:瞧不出这娃儿掌法如此快速。   心中念转,人却一个转身,横闪三尺,避开一击。   萧翎大声喝道:“师太请恕在下放肆了。”   喝声中如影随形追了上去,双掌连环击出,倏忽之间,击出了八掌。   这八掌不但一气呵成,快速无比,而且掌力雄浑,力道奇强。   以三绝师太的武功,竟然被迫得连封带退,才算把八掌避开。   岳小钗亦未料到萧翎武功如此高强,只看得心中又是欢喜,又是担忧。   喜的是萧翎小小年纪,竟有着如此的成就,担忧的是怕他失手伤了三绝师太,和师门结下了不解之仇。   那张老夫人和随行诸人,也是一个个看得心中震动,萧翎出手如此之快,使他们寄望三绝师太生擒岳小钗的希望成空。   且说三绝师太一着失机,被萧翎快速雄浑的掌法逼得连连后退,心中亦是大为惊骇,待萧翎连环八掌攻过,立时一抬右腕,摘下背上拂尘,右手一抖,幻起漫天丝影,反击过来,口中却说道:“施主掌法高强,贫尼生平仅见,小心了。”   萧翎一吸丹田真气,疾退三尺。   他避开虽然快速,但那三绝师太拂尘来势奇幻,萧翎仍然被拂丝扫中,立时衣服破裂,伤及肌肤。   那柔软的尘丝拂中萧翎,有如利刀快剑一般,划肌裂肤,痕痕见血。   三绝师太回手一击,扫中萧翎左肩,却并未立刻追袭,反而微微一怔。   原来,她一击扫中萧翎之后,感觉到萧翎身上有一股极强的反弹之力,震得右腕微微一麻。   三绝师太见闻博广,击中对方一记之后,已然感觉到萧翎有护身罡气,想到他小小年纪,竟有如此成就,实是武林极为难得的奇质异才……   在她一转念间,萧翎已然从怀中摸出来了一把寒光闪烁的短剑,说道:“师太招术奇幻,在下也要用剑了。”   短剑平胸护身,却未即刻反击。   三绝师太看他执剑之势,不禁心中一动,道:“令师何人?”   但见人影一闪,百里冰冲到了萧翎身前,望着三绝师太,说道:“等等再打好么?”   三绝师太心有所思,缓缓说道:“什么事?”   百里冰道:“我要替大哥包起伤势之后,你再和他动手。”   张老夫人冷冷说道:“彼此动手相搏,死亡瞬间事,那有打在中途停下包扎伤势的道理。”   她言词之间的含意,自然是激那三绝师太出手,不给萧翎喘息的机会。   三绝师太恍如未闻张老夫人之言,目光却转注到百里冰的身上,说道:“你是萧翎的什么人?”   百里冰道:“我是他的义妹。”   三绝师太道:“好!你替他包起伤势吧!”   百里冰无限柔情,从身上取出一个玉瓶,倒出一些白色药粉,敷在萧翎的伤处,拿出一方绢帕,包在萧翎伤处。   她情有所专,虽然众目睽睽之下,动作极是自然,毫无羞怩之态,岳小钗冷眼旁观,但始终未发一言。   她为人稳健,热情内敛,不形于神色之间,和百里冰热情洋溢正好相反。   萧翎原本想拒绝她为自己包扎伤势,但想到在众目相视之下,如是断然拒绝,必将使她无地自容,只好让她为自己敷药包伤。   百里冰替萧翎包好伤处,轻轻叹息一声,道:“大哥啊!今日你如战死断魂崖底,我想那岳姑娘绝不会独生人世,小妹有幸,也将陪你埋骨干此,你放心的打吧!”   说完,望了岳小钗一眼,缓缓向原位退去。   岳小钗脸上始终是毫无表情,似是根本未曾听得那百里冰之言。   三绝师太直等到百里冰退回原位,才冷冷说道:“萧翎,可以再战了么?”   萧翎长长吸一口气,纳入丹田,应道:“就算伤势再重一些,在下亦有再战之能……”   语声微微一顿,道:“不过,在未重行动手之前,在下必得向师太说明一事。”   三绝师太道:“什么事?”   萧翎道:“在下手中这柄剑,十分锋利,有削铁如泥之能,师太要小心了。”   三绝师太心中暗道:如以彼此习武年限而言,我实不该先动兵刃,我既先动了兵刃,而且又一击伤到了他,他仍能有这般光明气度,实在太不容易了。   心中念转,口中却说道:“贫尼看得出来。”   萧翎道:“师太留心了。”   挥手一剑,乘龙引凤,直刺过去。   三绝师太拂尘一摆,横里击来,竟是以攻迎攻的招术。   她摆拂尘的同时,人也侧过身去,自自然然的避开了一剑。   萧翎短剑疾沉,横向那拂尘上面削去。   三绝师太内功深厚,拂尘的柔软马尾在她手中却是变化多端,忽而聚在一起,笔直的点来,忽而散成漫天丝网、兜头罩卜。   萧翎剑招,亦是正中蕴奇,奇中藏正,处处找三绝师太的拂尘。   两人动上手,晃眼间,已然搏斗了十余回合。   三绝师太拂尘攻势虽然凌厉,横击点劈,当作数种兵刃应用,但却始终为萧翎短剑封开,无法接近萧翎之身。   双方又斗了五个回合,三绝师太突然一收而退,道:“你跟何人习的剑术?”   萧翎道:“授在下剑法的恩人,姓庄……”想到徒忌师讳,突然住口不言。   三绝师太接道:“可是叫庄山贝?”   萧翎听她一口叫出了师父名字,不禁一呆,道:“不错,师太可认识他老人家?”   三绝师太脸上闪掠过一抹凄凉的愁苦,冷冷说道:“闻名罢了。”拂尘一摆,重又攻了过去。   萧翎心中暗道:她一个出家人,怎知我师父之名呢?   心神一分,遭遇上两次险招,赶忙凝神迎敌,展开反击。   两人初动手时,萧翎只是想一心一意的削去三绝师太手中的拂尘,却不料三绝师太拂尘变化莫测,十余合搏斗之中,萧翎竟是无法削中,也因此被三绝师太抢尽先机,处处占了主动,萧翎被迫得团团乱转。   这番两人再行动手,萧翎已然不再把精神集中对付那拂尘之上,挥剑旋袭,和三绝师太互抢先机,争取主动。   这一来,使两人的搏斗形势,更显得凶险无比,拂尘、短剑,各极奇幻,招招都指向对方致命的所在。   萧翎两月来,苦苦研读那华山谈云青的剑招,不知不觉之间,早已把谈云青的剑法熟记胸中,搏斗之间,不知不觉的施用出来,那华山谈云青,就是凭借着一套剑法,跻身于武林十大高手之列,其剑招的恶毒凌厉、奇幻,自是不在张放之下了。   是以,萧翎和那三绝师太搏斗之时,常常有石破天惊的奇招出现,竟把那三绝师太迫落下风。   张老夫人和随行之人,看那萧翎的剑术如此高强,当下心中大为震骇,忖道:今日如若不能把萧翎处死于断魂谷中,日后再想伤他,只怕是万难的事了。   搏斗间突听萧翎一声叱喝,剑光疾闪中,倒退了五步,肃然而立,说道:“承让,承让。”   凝目望去,只见三绝师太手中拂尘的马尾散落了一地。   三绝师太望了望手中拂尘,缓缓说道:“你胜了……”   萧翎道:“师太相让。”   但闻张老夫人说道:“他手中宝剑锋利,虽然削断了你的拂尘,但却算不得落败。”   三绝师太神色冷峻,缓缓望了张老夫人一眼,道:“张老前辈之意,可是要贫尼伤在萧翎的手中,才算是落败么?”   张老夫人道:“如是你自甘认败那也是没有法子的事。”   三绝师太神色严肃地说道:“贫尼有一事请教张老前辈!”   张老夫人道:“什么事?”   三绝师太道:“萧翎剑法博杂,中间有几招更是奇幻无比,不知张老前辈是否已看出了他剑法的来路?”   张老夫人道:“吾夫未死之前,曾和老身谈起天下各派剑道,曾经提起庄山贝这个人,说他剑法虽然精奇,但因受先天体质所限,加上习武过晚,所以,不敢参与十大高手竞争……”   三绝师太道:“张老前辈这几句话,是褒奖呢?还是讥讽?”   张老夫人道:“不管他是褒奖或是讥讽,他既然不敢参与十大高手竞争,那自然是自知无取胜把握了!”   三绝师太脸色一整,缓缓道:“张老夫人,咱们话题越说越远了,我只是要老夫人评论萧翎的剑法,用不着轻蔑庄山贝!”   萧翎心中一动,暗道:三绝师太似是对那张老夫人轻蔑我恩师,心中甚为不满,难道他和师父相识不成……   但闻那三绝师太接道:“如若贫尼没有看错,萧翎使出的剑法中,还含有华山派的剑法。”   萧翎吃了一惊,暗道:这三绝师太倒是见多识广,竟然瞧出我剑法中含有华山派的奇招。   张老夫人一皱眉头道:“华山剑法,平淡无奇,比诸武当、昆仑,瞠乎其后,百年以来,他们唯一的一位奇才谈云青,在陷入禁宫之后,华山派就继起无人,纵然他学得华山剑招,那也算不得什么绝技了!”   三绝师太缓缓说道:“贫尼说他使用华山剑法,乃华山精华之学,正是谈云青昔年在竞争十大高人名衔中所用之剑招。”   张老夫人道:“但那谈云青已然陷入禁宫!”   三绝师太道:“贫尼怀疑的就是这萧翎是否已进过禁宫,取得了谈云青遗留的剑法。”   张老夫人摇头大笑道:“不可能吧!师太未免把萧翎估计得太高了,数十年来,不知有多少武功高强、才能卓绝之士,欲设法进入那禁宫,但都未能如愿,萧翎何许人,一个毛头小伙子,怎可能进入禁宫呢?”   语声微微一顿,又道:“就算萧翎施用华山谈云青的剑招,师太又怎会知晓呢?”   三绝师太神色冷峻,缓缓说道:“昔年张老前辈尚未陷入禁宫之前,曾经和家师研究过华山谈云青的剑法;有一次张老前辈在和谈云青决斗之中,几乎伤在谈云青的剑下,家师和张老前辈,论剑禅堂,谈了一日一夜,晚辈在旁听道,获益甚深,谈到谈云青几招奇剑时,更是深入分析,臆测变化,列论详尽,因此,晚辈记忆甚深,适才,那萧翎一剑,削去我手中拂尘,颇似谈云青几招剑法中,有一招名叫‘云绕天山’的招法,这一剑,不但要知其诀窍,而且要有极好的天赋,才能练成,谈云青陷入禁宫之后,这一招,已然在华山剑派之中绝传,萧翎既非华山弟子,自然难知其秘,今日陡然间用了出来,除了求诸谈云青的遗留剑谱之外,自然是别无可想之法了,因此,贫尼怀疑他进过禁宫。”   张老夫人沉吟了一阵,道:“如若萧翎当真的进入禁宫,他应该首先取我张家箫法。”   三绝师太道:“此言大有道理。”   目光转到萧翎身上,缓缓说道:“你那一招,是否是华山剑派中的云绕天山?”   萧翎道:“不错,师太见多识广,在下用的一招,正是云绕天山。”   张老夫人冷笑一声,道:“你进过禁宫?”   萧翎道:“不错,在下还见过张老前辈的法体了。”   张老夫人全身一颤,道:“他陷入禁宫数十年,只剩下一堆白骨,你如何还认得出来?”   萧翎道:“事情全出张老夫人意料之外,一则因那停尸处封闭甚严;二则,几位老前辈个个均内功精深,是以,他们虽已死去甚久,但却一个个都是面目如生。”   张老夫人道:“当真么?”   萧翎道:“萧某从来不打诳语。”   张老夫人道:“你们进入禁宫之后,岂不使空气流入,破坏了他们的法体?”   萧翎道:“几位老前辈的法体,经过了数十年,早已干枯,想来不会再坏了!”   张老夫人道:“你可曾取去了我张家箫法?”   萧翎道:“我等进入禁宫之后,才发觉早已有人先我们而入禁宫了……”   张老夫人接道:“那是说我们张家的箫法,早已先被别人取走了?”   萧翎道:“禁宫中诸位老前辈留下的武功手录,大都为人取走,至于张老前辈的箫法……”   望了岳小钗一眼,住口不言。   岳小钗缓缓从怀中取出箫王手录武功秘录,双手捧起道:“贱妾愿以张老前辈留下的绝世武功相赠张兄,以酬数番相救之恩。”   这意外的变化,使得全场中人大都呆在当地,不知如何开口。   连那一向冷静的三绝师太,也为之愕然不已,半晌讲不出话来。   岳小钗缓步行到玉箫郎君身前,双手奉上箫王武功秘录,道:“张兄,小妹并非负恩忘情,实因家母遗命难违,而且,小妹和张兄交往之时,已经事先说明,今以令祖遗留人间的绝世武功相赠,以张兄才华,必可把张家箫法发扬光大,扬威于武林之中,也可减少小妹心中一份愧咎。”   玉箫郎君张俊缓缓抬起双目,盯在岳小钗的脸上,凝神注目,一瞬不瞬,两道森冷的目光,直似要看入岳小钗的内心。   岳小钗垂下头去,黯然叹息一声,道:“张兄,请接过令祖遗物,愿你日后练成绝技,扬名于武林之中,也算得小妹一番报答之意……”   玉箫郎君轻轻叹息一声,脸上的神采突然敛失,目中的神光也消失不见,他缓缓地说道:“谢谢岳姑娘的一番盛情,小兄已心领了……”   他回顾了身侧的张老夫人一眼,突然闭口不言。   显然,他言未尽意,但却强自忍下,不愿再说。   张老夫人突然伸过手去,冷冷说道:“那是先夫遗物,还给老身也是一样。”   岳小钗疾快的缩回右腕,摇摇头道:“张老前辈的遗物,放于禁宫之中,世人都知,进入禁宫充满着死亡危险,老前辈虽是箫王的夫人,只怕也没有承受这秘录之权。”   张老夫人道:“我是他的妻子,先夫遗物,我怎会无权承受。”   她双目之中,充满着愤怒的火焰,盯注在岳小钗手中的秘录之上,心想伸手抢夺,但又怕毁坏了箫王手录,不敢出手。   岳小钗缓缓地把箫王手录藏入怀中,说道:“老前辈说得诚然有理,不过,这其间却是稍有不同之处。”   张老夫人道:“老身既是说得有理,小丫头怎不把先夫手录交还于老身呢?”   岳小钗道:“如是张老前辈在未入禁宫之前,已写下这本秘录随身带入禁宫,这本手录,自该是归老前辈等所有,可惜的是,张老前辈进入禁宫之后,才写下了这本手录,用心在怕他绝世武功失传,谁能进入禁宫取得这本手录,自然就为谁所有了!”   那灰衣老者张成,突然接口说道:“但那进入禁宫之人,并非你岳姑娘啊!”   岳小钗回顾了萧翎一眼,道:“虽非我在禁宫取得,但却是取得之人相赠。”   张成冷冷说道:“书是我老主人写下,白云山庄自有收回之权,姑娘一定不给,咱们只好动手相抢了。”   岳小钗淡淡一笑,道:“诸位来此之时并未想到我岳小钗收存着张老前辈的手录,来此用心,无非是想迫我就范,如若难如你们之愿,就算没有这箫王手录,诸位也一样要出手取我之命!”   目光一掠三绝师太,接道:“小妹已然忍辱负重,委屈求全。但目下情势,似乎已无法求全,小妹也不愿再忍受下去了。”   三绝师太和萧翎动手之后,心中已知今日情势,如若真的闹翻动手,定然是一个十分悲惨的结果,白云山庄,虽然精锐尽集于斯,但萧翎的剑法之奇,内力之强,如说单打独斗,包括那张老夫人在内,也未必能够胜他,如是一拥而上,合力群殴,对方有五人之多,虽然未必个个如萧翎和岳小钗武功一般高强,但既然来此,必已有备,决非好与之人。   她为人冷静,衡度过眼下情势之后,说道:“师妹意欲何为呢?”   岳小钗道:“小妹愿以张家箫法,还情张兄,如是张老夫人等迫人过甚,今日只好决诸一战了。”   三绝师太望了张老夫人一眼,道:“老夫人之意呢?”   张老夫人冷笑一声,道:“岳姑娘已负情忘恩害了小孙,看样子岳姑娘如不回心转意,小孙是难有复元之望了,何况,她又霸占了先夫遗留的武功秘录,小孙如有不幸,张家从此而绝,不还先夫武功,白云山庄还有何颜在武林立足。”   岳小钗接道:“晚辈愿以张老前辈的武功手录还情报恩,张兄不受,那也是无可奈何的事了。”   张老夫人冷笑一声,道:“还有一个办法,那就是我们可以夺回先夫手录,生擒你岳小钗,废你武功,迫你下嫁小孙。”   萧翎突然踏前两步,正侍反唇相讥,却为岳小钗示意拦阻。   张老夫人举手一挥,那劲装少年突然出招,点了玉箫郎君的穴道。   岳小钗沉声说道:“师姊意下如何,还望早作处置,如果双方一动上手,只怕师姊也无能控制局势了!”   就在岳小钗和三绝师太讲话的工夫,那灰衣老者张成,和那铁手人已然分别移动身躯,站了方位。   只见那灰衣老者右手一探,取出了一管铁箫。   岳小钗一松腰间扣把,抖出软剑。   岳小钗一亮兵刃,素文和那红衣女婢也同时抽出了宝剑。   张老夫人的兵刃十分特殊,两个金锤并不很大,只不过有茶杯大小,锤后是线香粗细的白色索绳。   但闻张老夫人自言自语地说道:“老身已整整四十年未动过这夺命金锤了。”   三绝师太看那张老夫人把昔年成名兵刃也带了来,心中知她早已有备了,今日一场生死之搏,怕是难以免去了。   双方各亮兵刃,剑拔弩张,大战一触却发。   岳小钗神情严肃,望了三绝师太一眼,道:“大战形势已成,已难免动手,小妹希望师姊能够置身事外。”   三绝师太满脸为难之色,沉吟了一阵,道:“师妹今日如若落败……”   岳小钗接道:“埋骨断魂崖底。”   三绝师太道:“你伤了张老夫人,又是一个什么后果呢?”   岳小钗道:“负荆师门,听凭发落。”   三绝师太道:“你败者必死,胜亦难免要负荆师门,胜败都对你无益,何苦要动手一搏呢?”   岳小钗道:“就目前情势而言,小妹除了还手一战之外,只有束手就戮一途了。”   三绝师太道:“师姊倒有一策,不知师妹是否肯听?”   岳小钗道:“师姊请说。”   三绝师太道:“你既理上无亏,何不随师姊同归师门,由师父出面化解,不知你意下如何?”   岳小钗望了萧翎一眼,道:“小妹如是答应师姊,我这位萧兄弟呢,以他一人之力,如何能抗拒白云山庄围攻?”   三绝师太心中暗道:今日在场之人,只怕以他武功最强,纵然是张老夫人出手对付他,也未必能讨得好去。   心中念转,口中却说道:“师姊试行一劝张老前辈……”   目光转到张老夫人的脸上,接道:“老前辈听到我和岳师妹的谈话了?”   张老夫人道:“听到了。”   三绝师太道:“岳师妹既然愿随我回归师门听凭师父处理,老前辈似可不用再行动手了。”   张老夫人道:“我那位妹妹怕不会把我这位嫂嫂放在眼中。”   语声突住,凝目思索片刻,接道:“她虽不把我这做嫂嫂的看在眼中,但我却不能不尊重她,岳小钗交给你了,三月之后,请你那位师父到白云山庄给我回话。”   三绝师太道:“晚辈定把老前辈之言据实转告家师。”   张老夫人冷笑一声,道:“你要告诉她,此事关系着张家香烟绝续,她做姑奶奶的,也有一份责任。”   不等三绝师太再开口,举手连挥道:“你们可以走了。”   萧翎手持短剑而立,冷眼看局势变化,未发一言。 第二十四章 以剑代箫显绝技   三绝师太自被萧翎利剑削去拂尘上的马尾之后,心理上大受挫折,已不似来时那般冷傲,当下轻轻咳了一声,接口说道:“张老夫人,贫尼还有下情奉告。”   原来,张老夫人亦看清目下形势,双方当真的各尽所能拼了起来,很难说鹿死谁手,如若三绝师太置身事外,对方实力影响更大,三绝师太既然要带岳小钗走,那是最好不过,岳小钗去后,可以集中全力先把萧翎杀死,既可去一强敌,又断了岳小钗的希望。是以,一口答应了三绝师太,早些把岳小钗带走。   她心中打好了如意算盘,不容三绝师太多言,接道:“你带着岳小钗走吧!此地之事,不用你操心了。”   三绝师太道:“贫尼之意,是张老夫人既然愿把岳小钗交给家师,今日这一场搏斗,似是不用再打下去了。”   张老夫人道:“岳小钗是你师妹,萧翎似是和你无关吧!”   岳小钗接道:“张老前辈如不先放过萧翎,晚辈也不会轻易离此。”   张老夫人冷冷说道:“老身一生之中,永远不受威胁。”   岳小钗目光转到三绝师太脸上,道:“看来师姊像是无能调解这场纷争了,但师姊已然尽了心力,小妹也给足了师姊面子,形势如此,师姊只有退出这场纷争了。”   这几句话说得很重,三绝师太亦不禁脸色大变。   但她究竟是修养深厚的人,略一沉吟,道:“张老前辈既然不肯赏脸,师姊又败在了萧翎手中,只好暂时退出这场纷争了。”   言罢缓步退到石室一角,大有袖手旁观之意。   张老夫人似是未料到三绝师太竟然真的撒手不管,怔了一怔,冷笑道:“师太虽然被萧翎利剑削了拂尘,但你并未伤在那岳小钗的手下啊!”   三绝师太淡淡一笑,道:“张老夫人既不肯听从贫尼之言,贫尼自也不便强迫岳师妹就范了。”   一直未讲话的萧翎,突然踏前一步,缓缓说道:“诸般纠纷,都怪我萧翎未死,但此刻,老前辈却有一个杀死我萧翎的机会。”   张老夫人道:“你认为老身不敢么?”   岳小钗秀肩微晃,越过萧翎,道:“事既由我而起,和萧翎何干,老前辈要出手,也应该对付晚辈才是。”   萧翎微微一笑,道:“姊姊就算百般委屈,他们也不会放过小弟,今日不杀我,明日还有杀我的机会,眼下唯一良策就是使他们明白,白云山庄中人无法杀我萧翎,证明此点之后,他们才肯罢手,姊姊替我掠阵,小弟不敌之时,姊姊再出手不迟。”   岳小钗还待争辩,突闻三绝师太的声音传入耳际,道:“师妹退开,萧翎武功,决不在你之下,此刻情势,只要让她知道萧翎厉害之后,才不致造成更悲惨的结局,你若坚持出手,只怕要造成混战之局了。”   岳小钗心知是三绝师太传音相告,想她之言,甚有道理,当下缓缓退开。   萧翎豪气飞扬,短剑一举,道:“老前辈请出手了。”   张老夫人冷笑一声,缓缓行前两步,手中软索夺命金锤随着她移动的身躯突然向左右飞出,那柔软的白索,有如坚硬铁杵一般,直撑着双锤。   萧翎暗自一提真气,心道:这老妇人内功精深如斯,实是有些可怕。   突然间,人影一闪,那灰衣老者跃入场中,道:“对付一个后生晚辈,怎用老夫人出手,老奴张成足矣。”   张老夫人冷肃地说道:“他手中短剑锋利,能削去三绝师太拂尘,只怕你难是敌手。”   张成道:“老奴如是不敌,夫人再行出手不迟。”   但闻百里冰高声叫道:“大哥啊!人家要用车轮战法对付你,你要多多小心。”   张成怕张老夫人受激变化,阻止自己出手,右手铁箫突然一起,一招“铁树开花”,点向萧翎前胸。   萧翎短剑一挥,一招“法轮九转”,短剑幻化出层层白芒,横向铁箫之上削去,人却仍然肃立原位未动。   张成幼年追随箫王张放,深得主人喜爱,指点他甚多武功,张放陷入禁宫之后,张成更是刻意求进苦练箫法,四十年从未间断,他虽是仆从身份,但内功上的成就,两代的主人都难及他,乃白云山庄中武功最强的高手之一。   两人交手一招,张成已知遇上了劲敌,铁箫疾变,展开快攻,眨眼间,连攻九箫。   萧翎虽然取得了箫王张放的手录武功,但却一直无暇阅读,对张放箫法的变化全无所知,但他凭仗手中的短剑锋利能够斩铁断玉,想以利剑削斩对方兵刃。   张成眼看那三绝师太拂尘被削,心中甚多顾忌,铁箫处处要让避那萧翎短剑,很难发挥威力,虽然连攻九箫,但却未能把萧翎逼退一步。   萧翎一直站在原地未动,只是见招破招,见式破式,一招亦未反击。   只听张老夫人喝道:“住手!”   张成收箫而退,道:“夫人有何指教?”   张老夫人道:“你这打法,如何能够伤人呢?还是老身亲自会他!”   张成急急说道:“夫人,他手中短剑锋利,削铁如泥,老奴手中之箫,又是当年老东人赐赠之物,箫不离人,人不离箫,数十年来,一直带在老奴身边,老奴深恐伤了此箫,故而不敢轻试其锋,致使箫招威力难以发挥。”   张老夫人冷冷说道:“他有削铁如泥之剑,难道咱们就没有对付宝刃之物么?”   目光转到那劲装少年身上,接道:“拿出咱们白云山庄的镇山之宝。”   那劲装少年应了一声,伸手解下背上一个墨色的包袱,恭恭敬敬的开启包裹,里面是一个一尺八寸的檀木盒子。   萧翎心中暗道:白云山庄的镇山之宝,不知是何模样?倒要仔细瞧瞧。   只见那劲装少年恭恭敬敬的开启木盒,取出一个玉尺,双手递向张老夫人。   那玉尺比木盒稍短,约在一尺七寸左右。   张老夫人神情严肃的接过玉尺,道:“张成,这玉尺坚牢无比,不畏宝刀,你可以施展这玉尺和他对敌。”   张成右手接过玉尺,左手握着铁箫,欠身说道:“老奴得夫人如此厚赐,今日如不胜萧翎,只有埋骨此地,以酬厚恩了。”   言罢,转身对萧翎行了过去。   萧翎望着那玉尺通体雪白,心中暗暗想道:这白玉尺不管如何坚硬,也难和我这削铁如泥的室刃相碰啊!   忖思之间,张成已然提着玉尺、铁箫行近身侧。   萧翎心中虽然不信那玉尺能和自己的宝刃相击,但仍无轻敌之意,眼看张成行来,长长吸一口气戒备。   张成手握玉尺,胆子壮了很多,右手一抬,迎面劈去。   萧翎的短剑一扬,疾向玉尺上迎去,心中暗道:你这玉尺真的能强过百炼精钢的宝剑,那就不用避我宝刃了。   心中念头还未转完,玉尺已和宝刃相触。   但闻一声脆鸣,那玉尺果然是完好无恙。   张成虽知这玉尺是白云山庄镇山之宝,坚硬无比,但瞧着那萧翎手中宝剑锋利,心中大是担心,生恐损坏了宝物。   是以,剑尺一触之后,两个人同时向后跳开。   各自看手中兵刃,互无损伤。   张成胆气一壮,疾攻而上,右手玉尺封挡萧翎手中利剑,左手铁箫却攻向萧翎要害。   萧翎被他快速攻势,抢去了先机,手中短剑又被他玉尺封住,铁萧点点,全攻向致命所在,一时间被迫得连连后退。   张成眼看自己抢尽先机,占尽优势,攻势更是猛锐,招招逼进,希望一鼓作气,能把萧翎伤在铁箫之下。   这一阵猛烈的攻势,用出了他数十年修为功力,玉尺招招划起啸风之声,铁箫点点撤下,势若排山倒海一般,萧翎故是感觉到压力强大,难以抵拒,就是那旁观的三绝师太,也为之暗暗惊心,岳小钗更是全神贯注,手握剑把,只要萧翎一遇危险,立时出手抢救。   恶斗中,突见萧翎左手一挥,屈指弹出,那点到前胸的铁箫,忽然间直荡开去。   四周观战之人,只见到萧翎一挥手间,张成的铁箫忽被震荡开去,却不知他用的什么武功,无不心头骇然。   萧翎施展弹指神功,震开铁箫,立时展开反击,短剑幻化起一片寒芒,和张成争夺先机。   但闻一阵金石相击的脆鸣过后,张成猛恶的攻势,全为萧翎遏止,原处劣势的剑光,反而大盛,片刻间,攻守易势,萧翎反而占尽上风。   张成极力反攻,无耐已为萧翎精奇的剑法所制,一时欲振乏力。   三绝师太眼看萧翎已然控制大局,张成已呈必败之势,低声对岳小钗道:“岳师妹,如若你不愿和白云山庄结仇,传音告诉萧翎,不要施下毒手伤人。”   语声甫落,胜败已分。   只见两个交错扑击的人影,突然分开!   萧翎抱剑而立,神情肃然。   张成却一连后退了三步,才拿桩站好,脸色苍白,显是受了重伤。   张老夫人脸色铁青,缓缓说道:“张成,你伤得很重呜?”   张成铁箫支地,撑着摇摇欲倒的身躯,喘了两口气,道:“夫人,这小子学会了少林派无相大师的弹指神功……”   身子一颤,吐出了一口鲜血,但他仍然强自打起精神,接道:“老奴昔年曾经随老主人看过十大高手竞名比武之争,那少林和尚就凭这弹指神功,扳回了劣势,未伤在老主人的箫下,夫人要多多小心。”   他勉强支持,说完了几句话之后,突然一跤跌摔在地上。   张老夫人回目一顾那劲装少年,道:“拿一粒保命丸给他服下。”   那少年应了一声,抱起张成,退到石室一角。   张老夫人目光转到萧翎的脸上,满头白发颤动,冷冷地道:“萧翎,你用什么武功伤了他?”   萧翎缓缓说道:“修罗指,但在下和白云山庄无怨无仇,已然手下留情,决不敢伤他性命,他如能忍住不讲话;伤势决不致如此厉害,但他满腔忠义,必欲把所知讲完,才使伤势转剧,不过,那也不足致命,只要他好好调息两日……”   张老夫人冷笑一声,接道:“白云山庄人的生死,不用阁下关心。”   萧翎剑眉一扬,似想反唇相讥,但却又强自忍下未言。   张老夫人回首一顾那劲装少年道:“把玉尺给我。”   那劲装少年从张成手中取过玉尺,投了过来。   原来,那张成人虽晕倒,但手中仍然紧紧抓住玉尺不放。   张老夫人接过玉尺,冷冷说道:“你艺兼数家之长,无怪如此猖狂,老身风烛残年,行将就木,生死的事,早已不放在心上,你不用对我留情,尽管全力施展就是。”   这几句话,说得悲壮凄凉,大有孤注一掷之势。   萧翎缓缓说道:“白云山庄和我萧某无怨无仇,但老前辈若定要赐教,晚辈不敢不从,彼此点到为止……”   张老夫人怒声喝道:“谁要和你点到为止,咱们是生死相搏。”   萧翎心中暗道:这老夫人年逾古稀,脾气怎的如此暴躁。   只听岳小钗娇声说道:“兄弟退下,姊姊奉陪张老前辈几招。”   萧翎一皱眉头,道:“小弟落败之后,姊姊再行接手不迟。”   岳小钗肃然喝道:“不行,快退开去。”   萧翎心中对岳小钗有一种莫可言喻的敬畏,看她冷肃神情,不敢再言,缓缓向后退开。   岳小钗欠身一礼,道:“老前辈……”   张老夫人冷哼一声,道:“谁是你的老前辈?你既要和老身动手,快亮兵刃吧!”   岳小钗取出箫王张放的武功手录,双手捧起,恭恭敬敬递了过去,道:“老前辈先请收下这个。”   张老夫人虽有收取之心,但岳小钗双手捧上,却又有着不便伸手之感,略一沉吟,道:“你这是何用心?”   岳小钗道:“张兄对晚辈有过数番救命之恩,晚辈归还张家武功,也算略报恩情。”   张老夫人道:“小孙快要死了,那里还能练他祖父的箫法!”   岳小钗道:“老前辈如若不肯接收,如是晚辈死伤在老前辈的手下,张老前辈这本手录,只怕要流于江湖,难再收回了。”   张老夫人沉思一阵,权衡利害,无法再行矜持,伸手取过箫王武功手录,缓缓说道:“老身虽然收了先夫遗留的武功,但并非答应了姑娘求和之愿。”   岳小钗摇摇头,道:“晚辈也不敢作此妄想。”   张老夫人道:“那很好,你亮兵刃吧!”   岳小钗道:“在未动手之前,晚辈还有几句话说。”   张老夫人道:“什么话,快些说吧!”   岳小钗道:“我和张兄的恩怨,与我萧兄弟原本就无关,情势迫他出手,那也是无可奈何的事,有道是相打无好手,伤亡自然难免,希望老前辈和晚辈这一战,是我们之间的恩怨总结,不管谁胜谁败,前嫌一笔勾销。”   张老夫人道:“听你口气,你倒似很有把握能够胜得老身是么?”   岳小钗道:“老前辈误会了,晚辈之意是说恩怨皆集我一身,不论谁胜谁负,这场过节就此完结,日后不再怨怨相报了。”   张老夫人道:“你放心,如若老身死伤在你的手中,白云山庄中人找你们报仇,那也是十年之后的事了,你们尽可赶尽杀绝,趁白云山庄后继无人之时,一举尽歼,以绝后患……”   岳小钗一皱眉头,道:“老前辈……”   张老夫人接道:“不要称我老前辈,你姓岳,我姓张,咱们互不相关……”   语声一顿,又道:“不过,老身要是胜了你,那又该当如何?”   岳小钗道:“晚辈死而无憾。”   张老夫人道:“如若你不死呢?”   岳小钗一扬柳眉儿道:“老前辈之意呢?”   张老夫人道:“过我张门,嫁于小孙为妻。”   岳小钗道:“这个,这个……”   张老夫人厉声喝道:“你答应也得答应,不答应也得答应,亮兵刃出手吧!”   玉尺一挥,直向岳小钗劈了下去。   岳小钗一吸气,陡然退后五尺,转目一顾素文,道:“给我长剑。”   素文微微一怔,抽剑投了过去,心中却大感奇怪,暗道:她腰上明明围着软剑,怎的竟不肯施用,却要借我兵刃。   岳小钗借剑的举动,不但使素文心中茫然,就是三绝师太,亦是大为奇怪,不知她何以带着兵刃不用,却要借剑动手。   只在萧翎心中有些明白,想那岳小钗定然是研练箫王张放武功有成,软剑不宜施展箫法,借剑以代箫,要以张家的箫法对付张老太太。   岳小钗接过长剑,平胸而立,道:“老前辈,请恕晚辈放肆了。”   张老夫人劈出一尺后,也未再出手攻袭,似是等待岳小钗拔出兵刃。   张老夫人玉尺纵横,一开始便下辣手,着着迫近,岳小钗被迫得只有招架之功,没有还手之力。   三绝师太心知两人歧见甚深,岳小钗纵有相让之心,也被老夫人适才几句话逼得无法相让,这一战定然是各尽所能的恶斗,张老夫人如若有了长短,这仇恨因是难以就此完结,亲情深重,届时,师父势难不管,就是岳小钗有了伤亡,萧翎亦是不肯罢休,这一战,不论何人受伤,都将是后果严重,凤波难息。   忖思之间,两人已然动上了手。   张老夫人玉尺纵横,一开始施下辣手,着着迫近,岳小钗被迫得只有招架之功,没有还手之力。   三绝师太心中大为担忧,生恐张老夫人下手过毒,伤了岳小钗。   两人剑来尺往,恶战了二十回合后,岳小钗竟然是仍然维护着一个勉可招架的局势。   不论张老夫人的攻势如何的猛恶,但岳小钗却一直在看似险恶的形势中渡过。   萧翎眼看岳小钗几度有还手反击的能力,但她却一直不肯还手,心中大是不安,暗自忖道:看来,她是有心相让张夫人了,但那张夫人的武功精深,下手又极恶毒,如是一个失神,那将伤在她玉尺之下。   心中担忧之间,忽闻一声娇呼,两条人影突然分开。   凝目望去,只见那岳小钗面色苍白,横剑而立。   萧翎不禁心头大骇,横里一跃,拦在了岳小钗的身前。   张老夫人冷笑一声,道:“萧翎,你们纵然用车轮战法,老身亦是不惧。”   只听岳小钗冷冷喝道:“萧兄弟,你退开去。”   向无所惧的萧翎,唯独对岳小钗有一种莫名的敬畏,听得她呼喝之声,立时又退回一侧。   张老夫人冷笑一声,道:“岳小钗,你还有再战之能么?”   岳小钗长长吁一口气,说道:“也许是老前辈手下留情之故,这一尺并非使晚辈失去再战之能。”   张老夫人冷笑一声,道:“那很好,你可以和老身再作一次决战。”   岳小钗缓缓说道:“适才晚辈已然尽其所能,仍然中了老前辈一记玉尺,足见老前辈武功确是高强了。”   张老夫人接道:“你如肯及时回悟,认败服输,答允老身条件,为了小孙,老身可以不究既往。”   岳小钗淡淡一笑,道:“如是在三月之前,晚辈确已无反击之能,但此刻,情势就大不相同了。”   张老夫人道:“有何不同?”   岳小钗道:“晚辈此番再战,当以张家的箫法,和老前辈再决胜负。”   张老夫人冷冷说道:“那是班门弄斧了。”   岳小钗道:“张老前辈遗着,确有精妙奇招,有很多是他陷入禁宫之后才悟出的奇招。”   张老夫人冷笑一声,道:“那很好,你能用张家箫法击败老身,老身败了亦是甘心,不过,你如再败在老身手中呢?”   岳小钗苦笑一下,道:“晚辈当场横剑自绝!”   目光一转,沉声说道:“萧兄弟,你要答应我几件事。”   萧翎道:“姊姊吩咐,萧翎无不依从。”   岳小钗道:“如若我败在老前辈手中,横剑而死,决不许你出手为我报仇。”   萧翎接道:“这个,这个,小弟……”   岳小钗柔声说道:“答应我,兄弟,不要使我死后心中不安。”   萧翎无可奈何地说道:“好!小弟答应。”   岳小钗道:“收了我的尸体,用林中枯枝焚烧,带我骨灰,放在我母亲法体之前,我母尸体,想已不会再坏,你如有能力,就找一处山洞把你云姨尸体和我的骨灰封存山洞之中。”   萧翎黯然说道:“小弟遵命。”   岳小钗道:“最后一件事,就是素文和小虹两个丫头了,她们本是一位前辈高人的女弟子,师父身遭不测之祸,两人遇我之后,一见投缘,甘愿随我为婢,名虽主婢,情同姊妹,我如死去之后,你要好好的照顾她们。”   萧翎道:“小弟记下了。”   但闻唏嘘之声传入耳际,道:“小姐如若不幸战死,我等亦将随之偕亡,不用有劳萧相公了。”   萧翎转身望去,只见素文、小虹挥手拭泪,哭得像泪人一般。不禁黯然一叹,道:“姊姊之命,小弟决不敢违拒,不过,姊姊要全力求生才成。”   岳小钗接道:“我知道,你云姨大仇未报,我岂能不全力求生。”   萧翎道:“姊姊无负于人,不应存以死除咎之心。”   岳小钗不理萧翎,目光却转到素文和小虹身上,说道:“你们哭什么?我还没有死啊!”   素文、小虹不敢再哭,拭去脸上泪水。   岳小钗叹息一声,道:“张老前辈旨在杀我一人,她德高望重,我死之后,她决不会和你们为难,萧相公仁侠天性,必然会给你们有一个妥善的安排,你们跟他去吧!”   素文、小虹含泪点头,不敢再行多言。   岳小钗目光又转注到三绝师太的脸上,道:“小妹死后,师姊务请代小妹在师父面前,一谢劳动教养之恩。”   三绝师太道:“师姊定当完你心愿。”   岳小钗说完后事,才一摆长剑,道:“张老夫人可以出手了。”   张老夫人也不多言,玉尺一挥,击了过去。   岳小钗这次不再相让,避过一招,立时回剑还击。   两人这番交手,比起适才相搏更见凶恶,岳小钗以剑代箫,又揉合剑中奇招,但见寒芒流动,忽点忽劈,攻守兼顾,极是凌厉。   张老夫人手中玉尺更是攻多守少。   萧翎全神贯注,看两人搏斗情势。   动手之初,岳小钗仍处劣势,那张老夫人手中玉尺纵击横劈控制大局,但搏斗了二十合后,局势渐变。   岳小钗奇招横出,反守为攻,张老夫人猛攻十余招,占得一点先机,当即被岳小钗突出的奇招扳回劣势。   五十回合后,双方虽然仍在不见胜负的拼斗,但萧翎和三绝师太都已看出,岳小钗已然不致落败,手中长剑的变化,常有玄奇莫测的奇学。   搏斗中突见岳小钗剑法一变,连出三招。   这三招奇幻凌厉,看得人眼花撩乱,以萧翎和三绝师太武功之高,均都无法瞧出剑势变化的来龙去脉。   剑花连闪中,响起一声闷哼,张老夫人手中玉尺落地,疾退三尺,右手上鲜血汩汩而出。   岳小钗抱剑说道:“承让了。”   张老夫人脸色黯然,萧萧白发,无风自动,双目中泪光盈盈,缓缓说道:“长江后浪推前浪,一代新人胜旧人,老身当真是老迈了。”   语声凄凉,老泪滚落,英风尽失,黯然神伤。   岳小钗缓缓说道:“适才晚辈施展的三剑,名叫‘闪电三箫’,乃是张老前辈陷入禁宫之后悟出的绝技之一,以老夫人武功的深博,如得再阅张老前辈遗留的武功,必然有惊世骇俗的大成,晚辈奉还张老前辈手着秘录,以报张兄救命之恩,也算使张家箫法重归白云山庄。”   张老夫人一战落败之后,已不复战前气焰,回顾了玉箫郎君一眼,自言自语地说道:“这报偿不能算轻啊!”   玉箫郎君接道:“奶奶,咱们走吧。”挣扎着站起身子,大步向外行去。   张老夫人尖声叫道:“俊儿,你怎么能够走动。”放步追了出去。   张成和劲装少年紧随追出,眨眼间,白云山庄中人走的一个不剩。   岳小钗呆呆的望着那些远去的背影,长长叹息一声,欲言又止。   三绝师太待张老夫人等去后良久,才缓缓地说道:“师妹,你作何打算?”   岳小钗摇摇头,道:“小妹没有打算。”   三绝师太道:“你可愿跟我归见师父?”   岳小钗略一沉吟,道:“师姊觉着小妹是否该去?”   三绝师太道:“不论你是否想去,但在半年内你得去见师父一面,解说今日情形,师姐从旁为你作证。”   岳小钗道:“多谢师姊了。”   三绝师太缓缓说道:“师父虽然不喜欢她嫂嫂张老夫人,但和箫王张放老前辈兄妹之间的情意却是很好,玉箫郎君乃张家唯一的骨肉,师父绝不忍心看那玉箫郎君因此而死,她表面之上对此事虽然冷淡,但就师姊所知,师父已经采集了甚多灵药,替张俊调制一种药丸,除非你准备和师父起冲突,还是最好能先取得师父的谅解。”   岳小钗道:“师姊关顾之情,小妹永铭肺腑。”   三绝师太道:“希望你会记住我的话,师姊去了。”   举步向洞外行去。   岳小钗送三绝师太离去之后,重返石洞,望了萧翎一眼,轻轻叹道:“兄弟,你为什么不肯听姊姊的话?”   萧翎道:“什么事啊?”   岳小钗道:“我说过要你离开此地是么?”   萧翎道:“如是玉箫郎君一人前来,小弟决不会到此多事,但他们浩浩荡荡一行数人,姊姊独力如何能支,因此,才赶来相助。”   岳小钗看他满脸惊惶之状,忍不住微微一笑,道:“我想不到,你能在短短三月之内找出禁宫,而且武功又有这么大进境。”   萧翎道:“只能说样样赶巧,使小弟未辱使命。”   岳小钗道:“我交给你禁宫之钥,用心只是想把你支开,不要你管姊姊的事,想那禁宫,传言江湖数十年,不知有多少武林高手苦心寻找都未能找到,你在短短数月之中如何能找到,唉!但终于被你找到了。”   萧翎道:“说起来,也算得皇天有眼,小弟只算是凑巧赶上而已。”   当下把进入禁宫之情,简明扼要的说了一遍。   岳小钗道:“你冒了很多险……”   目光转到百里冰的身上,道:“这位姑娘是谁,你还没有替我引见。”   萧翎正待说出那百里冰的身世,百里冰已抢先接道:“我叫百里冰,见过岳姑娘。”   岳小钗看她娇小可爱,言情温柔,心中十分喜爱,微微一笑,道:“百里姑娘……”   百里冰道:“我小姑娘几岁,你不嫌弃,就认我一个妹妹吧!”   岳小钗微微颔首道:“好,我还不知晓妹妹的家世……”   百里冰接道:“我长在北海冰宫。”   岳小钗道:“北天尊者是你……”   百里冰道:“是我爹爹。”   岳小钗道:“北海公主,令尊不但威震北海,而且名倾中原,听说他手下,罗致了无数高手,每隔几年,总要有一趟中土之行,行径之处,所有的武林人物,不是恭迎恭送,就是退避三舍。”   百里冰不脱稚气,看那岳小钗美艳容貌,优雅风度,无怪萧大哥提起她敬重无比,最难得是她对自己似是毫无嫉妒之意,想到自己对她的嫉妒,不禁暗暗惭愧,当下笑道:“小妹对家父的事知晓很少,家父也不给我谈武林中事。”   岳小钗叹道:“原来如此……”   目光一顾萧翎道:“兄弟,你怎么认识了百里姑娘?”   萧翎天不怕地不怕,唯独对岳小钗是敬畏异常,既不敢不回答,如若是据实奉告,又觉得有甚多碍口之处,当下说道:“这个,这个……”   百里冰接口说:“是小妹天涯寻访,找到他的。”   岳小钗微微一笑,道:“令尊知道么?”   百里冰摇摇头,道:“家父不知。”   岳小钗道:“似你这般私离冰官,令尊定然将四海寻觅,有一天,令尊如若知晓此事,岂肯罢休。”   百里冰黯然说道:“我也知晓此事可能给萧大哥带来甚多烦恼,但我不能自主……”   萧翎道:“小弟已为她和北天尊者动过一次手了。”   岳小钗吃了一惊,道:“你如何是北天尊者之敌!”   萧翎道:“小弟受了重伤,得人相救。”   岳小钗是何等聪明人物,已然瞧出百里冰一片痴情,如若再问下去,百里冰情面将何以堪,当下转变话题,道:“兄弟,上次匆匆一见,我还没有问清你近年在江湖上的情形,你名气似乎愈来愈大,仇人也越来越多……”   语声稍停,接道:“不过,这只是我听闻的江湖传言,究竟详细内情如何呢?”   萧翎道:“小弟仇人,只有一个沈木风,不过,其人结交甚广,武林每一个角落地方,似是都有他的下层爪牙。”   岳小钗点点头,道:“这就是了,沈木风势力之大,武林中极少能有人和他抗衡,但你却是当今武林中唯一能和他一争长短的人。”   其实,她已经暗中助了萧翎数次,对萧翎在武林中的成就,了解的很清楚。   萧翎轻轻叹息一声,道:“姊姊,我没有和那沈木风争霸武林的用心,我只是想阻止他为恶江湖,如是有一天沈木风能够翻然悔悟,小弟亦将……”   岳小钗摇摇头,道:“沈木风永远不会悔悟了,你和他之间,只有一个结果,那就是你们之间,有一人死亡……”   举手一理长发,接道:“姊姊本该助你得偿心愿,但我自己还有牵缠难息的恩怨,只怕是无能助你了!”   萧翎道:“姊姊,可仍是为了那玉箫郎君的事?”   岳小钗道:“可以这么说吧!当年箫王张放,为人豪气干云,门规森严,义侠自任,是以白云山庄中人,很少在江湖上惹事生非,但那位张老夫人的为人,却是十分偏激自私,因此,和她唯一的小姑,也就是我的师父,相处极不和睦,张放死后,两人更是很少来往,不过,我师父对他的外孙张俊,却是极为钟爱,只是她长年相伴古佛青灯,修为深厚,已到喜怒不形于色的境界,如是那玉箫郎君真要临死亡难关,她自是不会见死不救……”   萧翎急急接道:“那姊姊要怎么办呢?”   岳小钗道:“现在,我也无法知晓,只有走一步算一步了!”   萧翎沉吟了一下,突然抬头说道:“小弟倒有一策,不知姊姊意下如何?”   岳小钗道:“什么办法?”   萧翎道:“由小弟出面,先去和姊姊那位师父谈谈,告诉她内中情形……”   岳小钗摇摇头,道:“这办法不行,我那师父素不喜和生人晤谈,何况,你还是男人呢!”   萧翎奇道:“怎么?令师讨厌男人么?”   岳小钗微微一笑,道:“除了张放之外,很少有男人进过无尘庵,那玉箫郎君张俊,虽然很得我师父宠爱,但也不能擅越雷池一步,进入无尘庵中。”   萧翎道:“那不要紧,我在庵外等候,要冰儿给她送封信,约她出庵相晤就是。”   岳小钗道:“唉!你想得太容易了。”   萧翎奇道:“那里不对了?”   岳小钗道:“兄弟,你目前在武林中,虽已是大有声望的人物,但那无尘庵主却不会震于你的威名……”   萧翎接道:“姊姊,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想姊姊受她传技教养之恩,见她之面,无法把心中所思,告诉于她,小弟说话顾虑较少,可把姊姊的心意完全转达于她。”   岳小钗叹息一声,道:“名义上那无尘庵主不承认我是她的弟子,实则她早已把我视作弟子看待,数年相处,姊姊对她老人家了然很深,你去见她,不但于事无补,而且会把事弄坏!”   萧翎接道:“那要怎么办呢?”   岳小钗道:“只有姊姊去见她老人家。”   萧翎缓缓说道:“如若那无尘庵主不听姊姊解说呢?”   岳小钗苦笑一下,道:“她老人家对我有养育之恩,因此,我不能和她动手,我要对她剖析内情、说明经过,张俊虽然可怜,但错不在我,求她谅解!”   萧翎道:“如是她不肯谅解……”   百里冰突然接道:“如是她动之以情,求岳姊姊帮她之忙,救那玉箫郎君之命呢?”   岳小钗怔了一怔,道:“这个,我还没有想到。”   百里冰道:“姊姊是性情中人,如是那无尘庵主动之以情,只怕姊姊很难推托了。”   岳小钗伸出手去,轻轻一拂百里冰脸上秀发,缓缓说道:“谢谢你,你这点年纪,又是在父母娇宠之下长大、论事如此精密,实是难得的很,唉!有你这样聪明多智、美娴的姑娘跟着萧兄弟,对他帮助太大了。”   百里冰道:“萧大哥一向不肯听我的话!”   岳小钗望了萧翎一眼,笑道:“百里妹妹聪明至极,以后,你要多多听她的意见才成。”   萧翎望了百里冰一眼,笑对岳小钗道:“姊姊别听她的,其实,她每次高论,我都很用心听的!”   百里冰道:“听完了有什么用,你从来不肯照我的话做。”   岳小钗看两人斗口情趣,淡淡一笑,道:“百里妹妹虽然出身于北海冰宫,极少在江湖上走动,但她的才慧,对你有很大帮助,有她在你身边,使我放心不少。”   萧翎道:“如若姊姊能和我们在一起,运筹帷幄,决胜千里,那就……”   岳小钗接道:“你们先去吧!我办完了自己的事,就去找你们。”   萧翎道:“姊姊一个人面对强敌,岂不是太过孤单了么?小弟之意,不如先解决此事,然后我等再同心协力对付那沈木风。”   仰起脸来,长长叹息一声,道:“我在江湖中混迹的时日虽然不长,但对江湖中的生活却已感到厌倦,如若能够杀去沈木风,我要寻找一处清静之地休息几年,永不再出江湖了。”   岳小钗道:“你存此心,足证淡薄名利,以你的年龄,和此刻的成就而言,实是异数,你此刻已不是属于你自己,而是属于这一时代中的人物,你尽管厌倦江湖,但却无法摆脱,你说杀了沈木风就可了去心愿息影不出,事实上,只怕是很难办到!”   萧翎道:“为什么呢?当今江湖上罪恶,集于沈木风一身,杀去沈木风,江湖立时将风平浪静,数十年当不致再有这样一位枭雄人物了。”   岳小钗道:“不信我的话,我就说一件事给你听听!”   萧翎道:“什么事?”   岳小钗道:“如是你知道杀死云姨的仇人,你能够坐视不管么?”   萧翎怔了一怔,道:“云姨待我恩情如山,自然要替她报仇了。”   岳小钗道:“我的事呢?”   萧翎道:“全力以赴,死而无憾。”   岳小钗回顾了百里冰一眼,接道:“如是这位百里姑娘有了麻烦呢?”   萧翎道:“自然不能坐视。”   岳小钗道:“够啦,这石室之中共有几人,每一个人都有了麻烦你都不能不管,何况,江湖千百万人,纵横牵扯,岂能让你息影……”   语声一顿,正容说道:“你算算看,你这短短十几年的生命中,那一桩不是人所难及的奇遇,唉!迷信的话,你这些奇幻际遇,又何尝不是冥冥中有一种力量为你安排下呢?”   萧翎沉思了一阵,道:“姊姊说的不错,小弟当尽我之能挽救武林大劫,为江湖伸张正义。”   岳小钗点头笑道:“你肯听我劝告我很高兴,你们先走一步吧!此刻,你已是武林一盏明灯,为我的事,你避居深山已有数月,只怕江湖上刚刚振起的人心,因你失踪,影响很大,我收拾一下,也要离开此地。”   萧翎道:“姊姊为什么不和我们一起走呢?”   岳小钗道:“我刚才想过了,姊姊的事,还是姊姊解决的好,我那师姊,虽号三绝,其实她一绝也绝不出来,对我情意甚深,想她回庵之后,必会把此地详情告诉师父,你如和我同去,只怕要引起师父误会,还是我一人去见师父的好。”   萧翎道:“万一你那位恩师逼你就范呢?”   岳小钗道:“我那师父,极明事理,如着我婉转陈诉,想她还不会逼迫于我。”   萧翎道:“我也有求姊姊,希望你答允我。”   岳小钗道:“什么事啊?你现在是武林中的大英雄大豪杰,说话还和小时一样!”   萧翎道:“在妹妹面前,我永远是小弟,只怕一生大不起来了。”   岳小钗道:“什么事快说吧。”   萧翎道:“请姊姊给我一个约期和见面之地,届时姊姊不赴约,我就率领天下英雄找上无尘庵和那无尘庵主评评是非!”   岳小钗一皱眉,道:“这个……”   萧翎接道:“姊姊如不答应,小弟非要跟你同去不可。”   岳小钗摇摇头,道:“好吧,咱们半年之后,在泰山白云观中相见……”   萧翎道:“不行,半年太久了。”   岳小钗道:“那么三个月吧!”   萧翎黯然说道:“姊姊去见令师之后,三两日必然有所决定,为什么要等那么长久时间,才肯和我相会呢?”   岳小钗缓缓说道:“我必须要费一番口舌,才能说动恩师。也许十日半月才能收效。”   萧翎道:“那就决定一个月吧!一个月内如无姊姊讯息,我就找上无尘庵去。”   岳小钗道:“你知道那无尘庵距此多远?”   萧翎道:“不知道啊!”   岳小钗道:“那就是了,此地到无尘庵走也要走上十天半月,一月时间,如何能够?”   百里冰接道:“岳姊姊,就这么办吧!分手之日算,一个月后,如是还没有姊姊讯息,我们就赶往无尘庵去,如是姊姊无恙,就在庵外接我们。”   岳小钗还想推拒,萧翎已抢先接道:“姊姊说什么,我一向听什么,但小弟的话,姊姊却是一句也不肯听。”   百里冰道:“如是姊姊不肯答应我们,我们也不走了,跟着姊姊就是。”   岳小钗无可奈何,长长叹息一声,道:“好吧!从明日算起,一个月后,你们再去,不许早到。”   萧翎笑道:“好啊!我们将在一个月零一天时,赶到无尘庵外。”   喜悦之情,溢现于神情之间。   百里冰突然一皱眉头,道:“姊姊,那无尘庵在什么地方啊?”   岳小钗沉吟了一阵,道:“广西海阳山中,你们可以走了。”   萧翎和百里冰相互望了一眼,齐齐欠身一礼,道:“姊姊多多保重。”转身离开了断魂崖。   百里冰仰脸望望天色,只见落日西沉,已是晚鸟归巢时分。   萧翎长吁一口气,道:“冰儿,有一件事我总是想不明白。”   百里冰道:“什么事?”   萧翎道:“岳姊姊为什么不跟我们一起走呢,非要我们先走不可?”   百里冰沉吟了一阵,道:“也许她还有一点事情……”   萧翎道:“什么事情?”   百里冰嗤的一笑,道:“也许是女孩子家私事……”   笑容突敛,长长叹一口气,接道:“我很惭愧……”   萧翎道:“什么事很惭愧?”   百里冰脸上泛起一抹轻微红晕,道:“没有见到岳姑娘之前,我一直担心她不能容我,想不到,她竟是那样一位胸襟开阔的天人,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想起来,自然是很惭愧了。”   萧翎微微一笑,道:“我早就告诉你了,你自己不肯坦白心事,那是活该了!”   百里冰扬了扬秀眉,值:“你已经听见了,心里很高兴,是么?”   萧翎道:“能帮了岳姊姊一次忙,我心中自是高兴了。”   百里冰道:“不止如此吧?”   萧翎道:“那还有什么事呢?”   百里冰道:“哼!岳姊姊说的话,你当真没有听到么?”   萧翎奇道:“岳姊姊说什么啊?我怎么一点也记不起来呢?”   百里冰道:“你是当真不记得呢?还是明知故问?”   萧翎道:“自然是真的不记得了!”   百里冰道:“唉!这种重要的话,你怎能不记在心中呢?”   萧翎道:“冰儿,你不用绕圈子,还是直说了吧!”   百里冰看他不似装假,说道:“岳姊姊告诉三绝师太,说她母亲留下遗书,已把她许配于大哥你了啊!这虽是说给三绝师太听的,但也是说给你听啊!这无疑告诉你,岳姊姊已经是你的妻子了!”   萧翎微一沉吟道:“不错,岳姊姊似乎是说过这些话,但那只不过是一时权宜之计……”   百里冰接道:“一个女孩子,节操清名是何等重要,岂是随便说的。”   萧翎停下脚步,回首望着百里冰,脸上是一片肃穆。   百里冰从未见过萧翎这般严肃的望着自己,不禁心头怦怦乱跳,缓缓垂下头去,柔声说道:“大哥啊!我说错了话么?”   萧翎道:“也许你没有说错,但我一定得把我心中所想的事情告诉你。”   百里冰抬起头来,满脸迷惘,望着萧翎,道:“大哥说吧!小妹洗耳恭听。”   萧翎道:“岳姊姊在我心中,是一位凛然不可亵渎的人,我配不起她,玉箫郎君也一样不配,以后别再说冒渎岳姊姊的话了!”   突然展颜一笑,道:“咱们要走快些了,在天色入夜之前走完这段荒凉草地。”   百里冰摇摇头,欲言又止,放步追在萧翎身后而行。   行过那一片荒凉的草地,已然是日沉西山暮色苍茫时分。   百里冰道:“大哥,咱们要行向何处?”   萧翎沉思了良久,道:“在那姻缘峰下和沈木风对手一搏,不知道江湖上情况如何,咱们今宵辛苦一些赶出山去,再我一处僻静之地休息一下,次日赶往衡阳,再作计议。”   百里冰道:“中州二贾离开之后,必会把大哥赶来衡山的讯息传布开去,如是推断无错,咱们出山就可能和武林中人接触,不过,此刻无法料断,咱们先遇到的人是敌是友?”   萧翎道:“中州二贾为人谨慎,决不会轻易泄露我们的行踪。”   百里冰道:“咱们一路行来,难道就不怕人见到么?不论如何,小心一些总是不错。”   萧翎笑道:“岳姊姊赞你聪明,看来果是不错,咱们应该如何?”   百里冰道:“易容改装,以避耳目,你要检视江湖形势,也该暗中行动才是。”   萧翎点点头,道:“说的是,但不知咱们要扮成什么人物?”   百里冰道:“咱们今宵赶路,明晨咱们装扮成一对道人出山。”   萧翎道:“你呢?难道你也扮成道士不成。”   百里冰道:“我装成你的随身道童,这样走在一起,不致引起别人的疑心。”   萧翎道:“可惜咱们没有装扮的衣服,如何是好?”   百里冰道:“不要紧,入山时我记得咱们路过一个道观,距此不远,今宵咱们去偷两件衣物。”   萧翎道:“君子不饮盗泉之水,偷取人家衣物,如何能成?”   百里冰道:“那咱们放下银子,就算买他两件如何?”   萧翎微微一笑,不再讲话。   百里冰突然记起一件事来,道:“大哥,你在禁宫取得一只木箱,但却一直未曾开过,那箱中也许是放着很重要的东西。”   萧翎道:“你怎么突然想到此事?”   百里冰道:“我早就想到了,只是,这些日子里,看大哥苦练武功准备帮助岳姊姊,我恐分大哥心神,未曾提及。”   萧翎道:“那箱盖之上画着佛像图案,似是存放的佛经之物。”   百里冰摇摇头,道:“我记得那存放箱子的铁门没有开启,如若禁宫还保有原存之物,那箱子应该是最完整的一件,因为,那先咱们入禁宫的人,并未进过那间石室。”   萧翎道:“不错。”   百里冰道:“希望中州二贾能够好好的保管着那只木箱。”   萧翎道:“我那两位兄弟,一生最喜金银珠宝,所以武林中人戏称他们中州二贾,就我所知两人聚敛之丰,足可当得富可敌国之称,但近年来两人似已气质大变,对财帛之物,似是已经不再放在心上了。”   百里冰道:“希望他们没有因好奇而开启瞧看。”   第二日,天亮之后,进入衡山的要道上出现了两个道人。   一个黑髯垂胸的青袍道人,带着一个背上斜背着长剑的道童。   两人缓步行在山道上,不时流目四顾,观赏四周景物。   两人行了十余里路,到了一处十字路口。   那青袍道人低声说道:“冰儿,咱们快赶路吧!大概要到衡阳才能……”   只听那道童接道:“那不是有人来了么?”   原来,那黑髯道人,正是萧翎装扮,那道童却是百里冰所化装。   萧翎抬起头看去,果见两匹快马疾如流矢而来,片刻之间,已到了两人面前。   当先一匹马上坐了一个二十六八的少年,背插长剑,身着劲装,正是武当派的展叶青。   第二匹马上坐着一个短须绕颊,环目方脸,浓眉高鼻,像貌威猛的大汉,乃是终南二侠中的老二邓一雷。   萧翎心中大急,暗道:这两人怎会来此!   心中念转,人却一横身子,拦住了去路。   展叶青突然一收马缰,快马长嘶一声,人立而起,才算把向前急冲之势收住。   邓一雷急勒缰绳,但快马仍然向前冲出了两三丈才停了下来。   经过很多磨练,展叶青也不似昔年那等火爆性情,打量了萧翎一眼,跃下马背,一拱手,道:“道长拦住在下去路不知有何见教?”   萧翎微微一笑,道:“在下萧翎,不知展兄要到那里?”   展叶青道:“什么?你是萧翎?”   萧翎道:“不错,区区正是萧翎,难道展兄还听不出兄弟的声音么?”   展叶青道:“萧兄怎么穿着道装?”   萧翎回顾了一眼,道:“展兄可是有些不信么?”   展叶青道:“兄弟虽然听到了萧兄的声音,但还不敢完全确定。”   萧翎道:“展兄到此,欲寻何人?”   展叶青道:“正是要寻找萧兄!”   萧翎暗道:看来,必是有很重要的事情。   略一沉吟,道:“在下确是萧翎,前面有处农家,咱们借它一处房舍,兄弟证实自己身份之后,咱们再谈如何!”   展叶青点点头,道:“理当如此。”   展叶青招呼了邓一雷,说明内情,四人一齐行向一处农舍。   那农舍中的男子,都已下田耕作,只余下婆媳两人。   展叶青借了一处静室,萧翎除下长髯,现出本来面目。   展叶青急急伸出手去,握住了萧翎右手,说道:“中州二贾,只肯说出萧大侠在衡山,却不肯说明衡山何处,敝师兄请他们来找萧兄,两人亦是不肯,敝师兄无可奈何,暗中派兄弟和邓二侠进入衡山寻找萧大侠,但这衡山绵延数百里,峰壑无数,我等实是毫无信心,想不到竟然会和萧大侠相遇途中,这真是天道清明了。”   萧翎带上了假髯,又恢复道人装扮,道:“展兄,找兄弟可有什么要紧之事么?”   展叶青道:“唉!如非情势紧急,敝师兄也不会这般急急寻觅萧大侠!”   萧翎道:“令师兄现在何处,武林局势如何?”   展叶青道:“自从萧大侠进入武夷山区之后,百花山庄的活动突然加强起来,到处和武林同道冲突,但武林中诸大门派和各方雄主似是也已觉到如不振起反抗,只有被百花山庄吞并一途,再加上萧大侠连挫百花山庄的传说,武林人心振奋……”   突然放低了声音,说道:“连少林门下亦觉悟到如不借此刻打击百花山庄的凶焰,只怕是难再有拦阻他们的机会了,因此,遣出高手二十组,暗中和百花山庄中人交手,只不过还未明目张胆,打出少林旗号而已。”   萧翎叹息一声,道:“没有用,江湖诸大门派中,无一不有沈木风的内奸,不论如何隐秘,只要他们有行动,沈木风立刻知晓。”   展叶青掏出一锭银子,放在木桌之上,道:“敝师兄和孙老前辈又会集了部分高手,闻得萧大侠进入衡山,也一齐赶来湖南,现在岳麓山中……”   萧翎道:“好!待在下见过令师兄和孙老前辈,详谈江湖情势之后,再作计议!”   语声微微一顿,接道:“湖南省内,可有百花山庄中人活动?”   展叶青道:“昨日,今晨,我和邓二侠已然两度和人交手,但对方一战即退,迄今为止,我等还无法知晓是否是百花山庄中人的所为……”   回目望了邓二侠一眼,接道:“还有一事,但兄弟知晓有限,待见到敝师兄后,他自会和萧大侠详谈。”   萧翎本已举步出室,闻言重又停下脚步,道:“什么事?展兄可否先就所知告诉在下?”   展叶青道:“江湖上有一个传言,四海君主已和百花山庄合二为一,但此讯是否可靠,迄今还无法证明。”   萧翎道:“物以类聚,百花山庄和四海君主在同一利害之下结合的成份很大……”   长长吁一口气,接道:“他们结合在一起也好,也免得我们多费一番手脚。”   一直未讲话的邓一雷突然接口说道:“孙老前辈似是对百花山庄和四海君主结合之事甚为担忧,他老人家一向是豪气干云,但闻得此事之后,突然半晌不言,内心的忧苦,形诸于神色之中。”   萧翎道:“以目下江湖而论,百花山庄和四海君主确是两股很大的邪恶势力,这两股邪恶的大势力结合一起,自然是闻者惊心动魄了,不过,这一来,也有好处……”   展叶青道:“什么好处?”   萧翎道:“可以使武林中敌我之分更为明显,一次决战中,尽歼他方首脑,亦可斩草除根了。”   邓一雷和展叶青都不知萧翎进入禁宫之后,武功又进入另一境界,听他口气如此托大,只好默然不语。   百里冰接口说道:“咱们走吧!”   她一不留心,用出了女子口音。   展叶青心中大疑,双目盯注百里冰的脸上,口齿启动,欲言又止。   萧翎微微一笑,道:“兄弟忘了替两位引见……”   指着百里冰接道:“这位是百里冰姑娘……”   目光一转展叶青和邓一雷,接道:“这位是展叶青大侠,这位是终南二侠中邓二侠邓一雷。”   百里冰欠身一礼,道:“见过两位。”   展叶青,邓一雷齐齐还礼,未再多问。   萧翎心知如若说出百里冰的来历,两人必将问长问短,势必需要多费很多口舌,也不再多解说。一转话题,道:“两位可以骑马先行,我和百里姑娘随后跟进,两位来时路上既有拦阻,回途中必然还有拦击,我和百里姑娘随后而行,也好看看对方是何来路。”   展叶青道:“我等恭敬不如从命了。”   转身当先而行。   邓一雷紧追在展叶青身后,两人缓骑并进,向前行去。   萧翎和百里冰并肩而行,走在两人身后。   双方保持着十丈左右的距离。   半日无事,天色将夜时分,到了一个小镇之上。 第二十五章 施暗算老妪敛财   这座小镇,只不过百户人家,但因地处要道,行商往来,渐形热闹,百户人家中,倒有十几家是客栈、饭店。   邓一雷和展叶青进入了一家最大的客栈。   萧翎看那客栈三开间的门面,楼下兼营着酒饭生意,已然坐满了八成酒客。   邓一雷和展叶青马匹已被人接去,两个人坐在一张紧靠门口的木桌上。   萧翎缓步行入客栈,在角落一张小木桌上坐下,暗中打量店中酒客。   只见店中酒客十分复杂,有大腹便便的商绅,也有高卷着袖管的贩夫走卒。   数种极不调和的人,济济一堂。   萧翎目光环扫整个客栈一周,竟然不见一个武林人物,心中暗暗奇道:无为道长等人进入湖南的讯息,难道百花山庄中全无所觉么?   忖思之间,突闻蹄声得得,两匹健马直驰到店门前面。   百里冰低声说道:“大哥啊!这两人来路有些不对。”   萧翎目光一转,只见进来了一位老妪和一名少女,那老妪满脸皱纹,但那少女却是生的十分娇媚,柳眉凤目,嫩脸艳红。   那老妪目光转动,四顾了一眼,缓步行向紧邻展叶青和邓一雷的一张空桌之上坐下。   因为那少女生得太过美艳,那老妪太过丑陋,丑者极丑,美者极美,形成了一个强烈对照,引得满室酒客齐齐转目注视。   两人的坐骑,虽然早有伙计接过,入了旁边的马棚之中,但因店中生意太忙,两人坐下很久,却不见跑堂的过来问话。   那老妪等得不耐,一掌击在木桌之上,道:“贵店有没有活的人?”   一个店伙计急急奔了过来,道:“老太太……”   奇丑老妪冷笑一声,接道:“你们可是看我老婆子付不起银子么?”   探手入怀,摸出一锭黄金,啪的一声,丢在木桌之上,道:“这个够我们祖孙两人吃住了吧!”   那一锭黄金,少说点也有十两以上,别说这等小镇上的客栈,就是大码头上的大客栈,也够吃上个十日半月了。   店伙计急陪笑脸,道:“你老不要生气,咱们开店的还怕客多不成,实是店里生意忙,招待不周,你老不要生气。”   那老妪冷笑一声,道:“现在,给我们婆孙四样热炒,二斤花雕。”   这一老一少,两个女人,一开口就叫了两斤花雕,自是语惊四座。   那老妪似是有意的引人注意,高声喝道:“我老婆子今日兴致好,店伙计,今晚你们店里有多少客人,吃的酒钱,老婆子全部付啦。”   店伙计怔了怔,道:“你老人家真会说笑话!”   那老妪道:“老婆子说的句句真实,这点钱,难道老婆子付不起么?”   那店伙计低声说道:“你老钱再多,也不能这等花法……”   那老妪大声喝道:“老婆子有钱,而且我这钱来的清清白白,不带一点血腥,为什么我不能花?”   那店伙计轻声低语,用心原想讨好那老妪,但那老妪放声一嚷,反使店伙计有些下不了台,当下接道:“钱是你老的,你要怎么花,那是悉听尊便了。”   那老妪纵声大笑道:“今日你们有多少客人,吃了多少东西,跟我老婆子一人结算就是。”   那店伙计皱着回头,道:“小的干了十几二十年的跑堂,朋友故旧代会酒帐,那是天天都有的,但像你老这等过路商旅素不相识,一开口,要会上百人的酒帐,小的可是从未见过,小的得去问问柜上,这帐怎么一个算法。”   那丑怪老妪大呼大叫,如处无人之境,但那美艳少女却是永远不插言,坐在一侧,面带微笑,似是对这等奇怪之事,早已司空见惯,见怪不怪了。   百里冰低声说道:“这一老一少,一丑一美,举止怪异,不近情理,不知是何来头,咱们不能吃她祖孙请的东西。”   展叶青、邓一雷也是瞪着双目望着两人,一脸茫然之色,显然,对这一老一少的怪异举动大感不解。   片刻之后,那店伙计重又跑了过来。   那老妪不待那店伙计开口,就抢先说道:“你们那掌柜的怎么说?”   店伙计道:“小店柜上说,他也未遇到过这等事情,但你老人家有钱,一定要请客,小店也不便阻拦,只是敝店地处要隘,过往商旅各等身份的人都有,柜上说,有很多人,不喜沾别人的光,小的给你问一声,如是有人不愿你会帐的,那就只好心领了。”   那老妪略一沉吟,道:“好!你问问看吧,究竟是多少人,不喜沾人之光?”   店伙计无可奈何,只好高声道:“诸位客官、大爷,这位老夫人要代付诸位酒帐饭钱,敝店不敢做主,请教诸位,可有心中不愿之人?”   但闻一个粗嗓门的声音叫道:“格老子永远不吃不明不白的饭。”   另一个豪壮的声音接道:“在下自有会帐之款,不用别人请了。”   萧翎目光转动,只见第一个讲话之人,短小精悍,一口四川土音,短褂长裤,腿上缠着白裹腿,似是吃镖行饭人物。   第二个身躯高大,一身劲装,背上斜背单刀,年约在三十以上,似是一个走江湖的武师。   只见百里冰站起身子,粗着嗓子叫道:“伙计,我出家人素喜粗食,所用有限,那也不用别人相请了。”   但闻那丑怪老妪纵声大笑,道:“蓉儿啊!你去瞧瞧,那几位大爷,为什么不要奶奶请他们。”   这句话,大背常情,那老婆子十分丑怪,言语癫狂,大部分人都道她有些疯癫,奇怪的是那美艳少女,竟然站起身子缓步行了过去。   只见他走到身子矮小,四川口音人的桌子前面,低言数语,又转向那个子高大的劲装大汉前面,说了数言,重又转回原位,娇声说道:“奶奶啊!两位大爷,都看孙女之面,答应让您请了!”   丑怪老妪叹一口气,道:“唉!奶奶究竟是老了。”   目光一掠萧翎和百里冰,道:“那两位道爷,你怎么不去说一声呢!”   蓉儿转脸打量了萧翎和百里冰一眼,道:“奶奶啊!人家是出家人,不要咱们请那就算了。”   丑怪老妪道:“如何能厚此薄彼,你还是过去说一声吧!”   蓉儿心中似是不愿,但又无可奈何的起身行到萧翎和百里冰的桌前,欠身一礼,娇柔一笑,轻声说道:“见过两位道爷。”   百里冰看她笑得柳媚花娇,心中有气,冷冷说道:“什么事啊?”   蓉儿道:“小女子名叫蓉儿。”   百里冰道:“我早知道了。”   蓉儿道:“我那位年迈祖母是一位千顷富豪,只因思念孙儿成疾,得了疯癫之症……”   百里冰道:“这和我们何关?”   蓉儿娇媚的脸上,闪掠过一抹怒容,但不过一瞬间立刻消失,接着笑道:“因为疯病不重,时发时愈。”   百里冰道:“可惜我们师徒不解医理,无法为令祖母看病。”   蓉儿道:“不要紧,她这疯癫之症半年也难得发上一次,不发病时,有说有笑,十分和气,但如发起病时,想到什么,非要做到不可,她要请全店客人,只有两位不肯答应……”   百里冰挥手说道:“我们知道了,姑娘请转告令祖,盛情心领,我们腹中不饿,休息片刻,就要赶路了。”   蓉儿还待再说,百里冰却连连挥手,要她走开。   蓉儿无可奈何,只好退回原位。   那丑怪老妪说道:“蓉儿啊!那两位道爷答不答应?”   蓉儿道:“出家人一向固执,很难说服他们。”   丑怪老妪一皱眉头,道:“这话当真么?”   蓉儿道:“自然是当真了。”   丑怪老妪冷然一笑,道:“只怕你这个丫头没有用心去说!”   蓉儿道:“我已经用心说了,人家不肯那也是没有法子的事啊!”   那老妪冷哼一声,不再和蓉几说话,却拿起手中黄金掷向店伙计道:“这条黄金够么?”   店伙计道:“大约用不了。”   丑怪老妪站起身子指着萧翎和百里冰,道:“除了那两位道人之外,其它的人我全都请了。”   萧翎只觉这祖孙两人行动古怪,使人有些难测高深,望了百里冰一眼,笑道:“世界之大,当真是无奇不有,还有害了非花钱不可的怪病。”   百里冰道:“你认为他们真要请客么?”   萧翎道:“行动诡异,叫人莫可预测,但她已把黄金交给了那店伙计,这场客自然是请定了。”   百里冰低声说道:“那丫头不过十几岁,但她的举动却是妖形妖状,一望之下,就知道不是正经人物,这餐酒饭决不可吃她们的。”   萧翎目光转动,只见那丑怪老妪和娇媚少女四道眼神正向自己望来,当下举起茶杯,掩住了半个面孔,借势暗施传音之术,道:“冰儿,那老太太和少女似是特别留心咱们,我们倒要小心一些了,别中了她们暗算。”   百里冰展颜一笑,道:“我看到那鬼丫头妖形妖状的样子,心里就有些生气,她要暗算咱们,今日非要把她们婆孙两人宰了不可。”   萧翎心中暗道;这百里冰平日里百依百顺,十分温柔、但嫉妒之心,却是强烈无比,难比岳姊姊那明朗胸怀。   忖思之间,突闻一个尖锐声音叫道:“店伙计,你这酒饭不干净,哎哟,痛死我了……”   一个店伙计急急跑了过来,道:“大爷,你老怕是老毛病吧!”   萧翎转目望去,只见那人蓝带束腰,足登草履,似是一个车夫的装扮,不禁一皱眉头,暗道:这人不似武林中人,自然是不敢讹诈这家店家了。   心念转动之间,突闻惨叫连声,大部分酒客都站起身子,捧腹大叫。   萧翎心中暗道:情形有些不对,这些人怎会一起肚子疼了起来呢。   第二念头还未转完,只见那四川矮子和那武师装扮的大汉也捧腹叫了起来。   这两人都会武功,似在运气抗拒,但站起身子之后,竟也忍受不住失声而叫,第一声叫出口,接着连声大叫起来。   萧翎推开茶杯,道:“不要再喝这些茶了。”   目光转到邓一雷和展叶青的脸上,只见两人紧紧皱着眉头,显然也在运气和痛苦抗拒。   萧翎低声说道:“冰儿,你觉出有异状么?”   百里冰摇摇头,道:“我很好啊!觉不出有何痛苦。”   但闻那丑怪老妪高声说道:“我老婆子请客的东西,岂是好吃的么?”   本来满室尖叫的声音,此刻却突然沉寂下来,断断续续的呻吟声,不绝于耳的传了过来。   原来,大部分人,都已经疼得无力呼叫蹲在地上,有很多人疼得趴在地上,双手拼命按着小腹,连连喘息。   萧翎突然站起身子,大步行向那老妪身前,冷冷说道:“老夫人!”   那丑怪老妪回目一视萧翎,道:“道爷可是改变了心意,也想吃我老婆子一顿?”   萧翎强自按下心中激愤,冷冷说道:“不见老夫人有何行动,但却已在全厅酒饭中下了奇毒,这下毒的手法,果然是高明得很,好叫在下佩服。”   那丑怪老妪纵声大笑道:“老婆子并非无理取闹啊!”   萧翎冷笑一声,道:“我相信这客店中人大都是和你无怨无仇,你为何要在他们身上下毒,这还不算无理,在下倒要请教老夫人理在何处?”   那丑怪老妪淡淡一笑,道:“他们都已疼得无力呼叫了,咱们正好谈话。”   萧翎仔细听去,果然连那呻吟之声都已经逐渐消失,只有大声喘息的份儿。   目光转去,只见邓一雷及展叶青顶门上汗珠滚滚,两人已尽了最大的努力忍受着痛苦。   但闻那丑怪老妪道:“一个人如有了贪念,自然要吃苦头。”   哈哈一笑,接道:“但像两位道爷,一丝不苟,不肯贪我老婆子这一顿饭,自是安然无恙了。”   萧翎心中暗道:如非冰儿心生妒意,讨厌那位姑娘,只怕我也把她视作疯癫,中她之毒了。   心中念转,口中却冷然说道:“老夫人在这些素不相识之人的身上下了剧毒,不知是何用心?”   丑怪老妪哈哈一笑,道:“有道是破财消灾,只要他们肯花钱,肚痛病自然是要不了命……”   语声一顿,笑容忽敛,脸色一寒,道:“道爷不觉问的太多了么?”   萧翎道:“这等收钱之法,在下还未见过。”   蓉儿格格一笑,接道:“那你今天就开开眼界啊!”   萧翎四周望了一眼,道:“此刻,他们大都痛得不能行动,老夫人要出手搜抢,是么?”   丑怪老妪道:“老婆子素来不强人所难,我要他们自动献出来。”   蓉儿娇声接道:“再过一会,他们肚痛稍微减轻,他们不但能够说话,而且还能够行动,不过,一盏热茶工夫之后,他们肚痛复发,其疼要强过第一次的数倍,如是不怕疼死的人,那就不用拿钱了。”   这几句话,说的声音甚高,似是有意让所有之人全都听到。   只听那丑怪老婆说道:“蓉儿啊,把钱袋拿出来,咱们也该收钱了。”   蓉儿应了一声,起身而去,片刻之后,拿着一条大麻袋行了进来,放在木桌之上。   丑怪老妪站起身子,道:“咱们此刻开始收钱……”   缓步行到邓一雷和展叶青的身前,说道:“两位武功高强,一声也未呻吟,不知愿否付钱购药。”   邓一雷,展叶青,都正全力运气和疼痛抗拒,无法开口说话。   那丑怪老妪微微一笑,又道:“两位的武功高强,价钱要稍大一些了……”   目光凝注在邓一雷的脸上,道:“阁下身体魁梧,一百两银子不多吧!”   邓一雷双目圆睁,望着那丑怪老妪,却未开口说话。   丑怪老妪目光又转到展叶青的脸上,道:“阁下这等英俊潇洒人物,年纪轻轻,死了未免可惜了,两百两银子,不算讹你吧!”   展叶青、邓一雷,内功深厚,运气抗拒剧疼,但却觉出所中之毒十分奇怪,抗力愈大,它的反力也愈强,两人全力施为,丝毫不敢松懈,连话也无法说出口来。   但闻那丑怪老妪说道:“两位既然不反对,那就是赞成我老婆子的价钱了。”   目光转到那妖媚少女脸上,道:“蓉儿,时间不多了吧!”   蓉儿略一沉吟,道:“差不多了,最多还有一盏热茶的时光。”   丑怪老妪道:“老婆子说话太多了,而且我又老又丑,说出的话,只怕别人也不肯相信,还是你来说吧!上天有好生之德,咱们祖孙两人,不能见死不救啊!”   蓉儿嫣然一笑,娇声说道:“诸位大爷、伯伯、叔叔听着,再过片刻,诸位腹疼,即会减轻,那时诸位既能说话,也有力量行动。”   语音一顿,又道:“不过,减轻并非是好转,那只是更大风暴前的一刻平静,一刻时光过去之后,第二次腹疼之重,那是尤过适才数倍了……”   目光一掠那丑怪老妪,接道:“妾身祖母,体会上天好生之德,不忍坐视,决定施舍一些药物,按人计价,诸位如想疗治,请到贱妾祖母面前议价,一手交钱,一手交药,如是不愿疗治,我们祖孙也不勉强,贱妾只要说明一件事,我们祖孙留此的时间有限,诸位如何决定,悉听尊便了。”   萧翎站在一侧冷眼旁观,已然明白了,全店中人,所得肚疼之症,都是这祖孙两人闹的把戏,他们以此诈财,使萧翎不解的是,到此刻为止,他还没有了然这祖孙两人究竟施用的什么手法,能使客店中数十人在同一时间中一齐中毒。   他连经了数次大风大浪,阅历大增,未了然她们下毒手法之前,只是站在旁侧冷眼旁观。   只见一个大腹便便的胖子,手捧小腹缓缓行了过来,道:“我要买一粒解药。”   那老妪目光一掠,道:“大老板很有钱,一百两银子,少一钱也不成。”   那胖子道:“我身上未带这么多银钱。”   丑怪老妪道:“拿你身上的值钱之物,折现也成。”   那胖子无可奈何,取下身上的一块佩玉,两片金叶子,及二十余两散碎银子,一齐奉上。   丑怪老妪缓缓从身上取出一只小木盒来,开启木盒,取出一粒白色的丹丸,交给了那大胖子。   那胖子吞下药丸,肚疼便立刻好转,双手放开,大步奔出店门。   于是店中顾客相继爬起求药,那老妪看人议价,少则十两,多则百两,最少的三两二两也成,不大工夫,店中人大部服药而去,只剩下萧翎、百里冰、邓一雷、展叶青,和那四川矮子,及那魁悟武师六人。   萧翎看那麻袋已经装满了银子,少说也有千两以上,当下说道:“老夫人,这些银子,够你们用了吧!”   那老妪目光盯注在萧翎的脸上,道:“如若老身没有走眼,道爷这条命是全店中最值钱的了,百两黄金,也不算多,可惜,道爷不肯食用老身请的酒食……”   言下若有憾焉。   只见那四川矮子行了过来,道:“格老子,值多少钱?”   那老妪道:“不多,不多,五十两银子足矣!”   那四川矮子,似也疼破了胆,乖乖的取出五十两银子,换了一粒解药而去。   这时,大约第二阵剧痛已经开始发作,那魁梧武师也举步行了过来,结结巴巴地说道:“在下值多少钱?”   丑怪老妪淡淡一笑,道:“阁下么?一百两。”   那魁梧大汉也不还价,咬着牙,取出一百两银子,换了解药而去。   丑怪老妪望了那银子一眼,道:“蓉儿,把银子包起来吧!”   目光转到萧翎的脸上,道:“道爷看得似很入神。”   萧翎淡淡说道:“老夫人这等疗病卖药之法,可算得天下第一恶医……”   语声一顿,道:“不过,比起那些杀人越货,要了钱又要命的盗匪,稍好一些。”   丑怪老妪冷笑一声,道:“道爷最好是自扫门前雪,别管他人瓦上霜。”   目光转到邓一雷和展叶青的脸上,道:“两位能够凭借内功,抗拒这么长时间,功力的深厚,好叫老身佩服,不过,老身就要动身,两位时光不多了。”   邓一雷,展叶青仍是咬牙苦撑,不肯示弱。   萧翎一直瞧不出那老妪散毒手法,是以,也不敢轻易出手,但此刻形势逼迫,已无法拖延时间,当下接道:“老夫人,在下替两位壮士付价如何?”   心中却是暗作盘算道:如若中州二贾在此,必可知晓她们祖孙的来历了。   蓉儿已然扎了麻袋,大有立刻动身之意。   丑怪老妪双目突然闪起寒人心魄的眼光,一掠萧翎道:“老身疗病,向有规例。”   萧翎道:“什么规例?”   丑怪老妪道:“代人付钱,要涨价十倍,他们两个人,老身已开出了价钱,合计三百两,道爷要代他们付账,就要付三千两,折黄金三百两,你道爷大概还不在乎吧!”   萧翎缓缓说道:“以他们的身价,三千两确不算多,不过,贫道身边无此巨款。”   丑怪老妪道:“道爷有何值钱之物,可以折现抵价。”   萧翎缓缓从怀中摸出短剑,握在手中,道:“这把剑,值多少钱?”   那丑怪老妪望了望萧翎手中短剑一眼,道:“道爷想开价多少?”   萧翎缓缓向前进了两步,道:“老夫人,先看看在下这宝剑如何,我再开价不迟。”   丑怪老妪道:“剑是名剑,老身已瞧出来了。”   萧翎道:“名剑无价,在下开价一万两,不算多吧!”   丑怪老妪呵呵一笑,道:“不多,不多,不过你这把剑卖的时机不对。”   萧翎道:“那里不对了?”   蓉儿接口说道:“如是在平常之时,你开价一万两,那确实不高,但此刻,你要救两位之命,那是受制于我们了。”   萧翎又往前行一步,道:“姑娘总要开个价吧!”   蓉儿望了那丑怪老妪一眼,道:“奶奶呀!还他两千九百两如何?”   丑怪老妪微微一笑,道:“好,咱们就出两千九百两!”   目光一掠萧翎,道:“阁下再加一百两银子,咱们立刻可以奉上解药。”   萧翎已然取得有利形势,缓缓说道:“两位不觉着太狠一点么?”   右手一挥,短剑疾向那老妪刺了过去,左掌同时拍出,击向那美艳少女。   萧翎一出手,丑怪老妪已知遇上了劲敌,剑势未到,一股强烈的剑风已然逼近了前胸,当下冷哼一声,陡然退后五尺。   蓉儿究是经验较少,不知那萧翎厉害,竟然挥掌硬接一击。   但闻砰然一声,双掌接实。   蓉儿被震得右臂麻木,连退四五步,撞翻了一张桌子,才站稳身子。   原来,萧翎早有准备,剑掌发出,使出了极强的劲力。   萧翎逼退了那老妪,击退了蓉儿,左手一收,疾快的抢起了桌上的解药。   紧接着飞起一脚,挑起那一麻袋银子,投向店门外面。   萧翎右手一抬,手中木盒伸向百里冰,口中说道:“快要他们服下解药。”   人却纵身而起,扑向蓉儿。 防止失联,请记住本 站备用域名: t x t 0 2 . c o m   那丑怪老妪虽然老谋深算,却未料到萧翎武功如此之强,眼看一袋银子直向店外飞去,立时纵身而起疾向那银子扑去。   萧翎挑起银子投掷店外,用心就是分她心神,使她无法兼顾。   百里冰接过木盒,立时飞跃到邓一雷和展叶青的身前,取出两粒解药,分别投入两人口中。   百里冰喂两人解药之时,萧翎也同时冲到蓉儿身前,右手一招,点向前胸,左手一招疾向蓉儿腕脉之上扣去。   那蓉儿被萧翎一掌震得气血浮动,尚未复元,萧翎又已冲到,右手剑光耀目刺了过来,急急提气向旁侧让去。   她只顾避让萧翎的剑势,忘了萧翎的左手疾伸而出,扣住了她左腕脉穴。   这些事情,发生的极为快速,等那丑怪老妪抢回麻袋时,萧翎已然擒拿住蓉儿脉穴,冷冷说道:“老夫人,如若不想令孙溅血于此,那就不要妄动。”   说话之间,举起短剑,指着蓉儿咽喉要害。   那丑怪老妪果然不敢妄动,缓缓放下手中麻袋道:“放开我的蓉儿,这银子给你们就是。”   萧翎冷冷说道:“老夫人可是觉着天下之人都和你一般喜欢银子么?”   丑怪老妪冷冷说道:“你既不喜此物,为何要和老身作对?”   萧翎冷笑一声,道:“老夫人问的很奇怪,似你这等施毒讹诈,逼得人交出银钱的行径,难道这是很正经的么?”   丑怪老妪冷笑一声,道:“那里不正当了,老身既未出手去抢,也未动手去偷,全是他们自动献上来的,这和老身何干呢?”   萧翎冷冷说道:“老前辈说得很轻松啊!”   丑怪老妪道:“老身爱财,取之有道,放之四海而皆准。”   萧翎气得连声冷笑,道:“老夫人,可算得是在下所见之人中,第一等自私、冷酷、不讲道理的人了。”   丑怪老妪冷冷说道:“就算老身是不讲道理的人,那也没有关系啊!”   萧翎道:“老夫人既然不讲道理,在下等自然也不用和你讲理了。”   丑怪老妪道:“计价付值,老身今日所得,买回我孙女的命,那里不对了。”   萧翎冷冷说道:“可惜的是在下不太重视金钱……”   目光移注到百里冰的脸上,道:“他们怎么样了?”   展叶青长长吁一口气,起身说道:“已经完全复元。”   萧翎道:“邓二侠呢?”   邓一雷笑道:“毒性全消,在下也觉着完全好了。”   萧翎目光转到那丑怪老妪身上,道:“目下,老夫人已经没有了谈判条件……”   丑怪老妪冷冷接道:“你如逼得老身怒起,我就拼着牺牲孙女的性命,也要将四位置于死地。”   展叶青右手一探,从腰间带中取出三把短剑,冷冷说道:“我等已从死里逃生,对生死的事,早已不放在心上了,不过,在下相信,你在施展下毒手段之前,必得付出极大的代价。”   蓉儿突然接口说道:“放开我,我给你们谈价……”   萧翎五指加力一收,那蓉儿立时疼得啊哟一声,皱起了眉头,顶门上汗珠滚滚而下。   丑怪老妪目光转动,只见邓一雷、百里冰都已各自选择了方位,形成合围之势,只要一动上手,立时会从数个不同的方位一齐攻出。   再见蓉儿被萧翎扣制了脉穴,摆布的痛苦不堪,不禁豪气大消,缓缓说道:“好,老身今日算上了贼船,你们提条件吧!”   萧翎心中暗道:她的下毒之法,不露一点痕迹,而且在片刻之间,毒倒了数十人,这等人物,的确可怕,她如是独来独往,旨在讹人财物,那还罢了,如是被那沈木风收罗了去,不知要有多少武林人物伤在她们祖孙手下了。   一念及此,顿生杀心,冷冷说道:“看你们祖孙这等行径和巧妙无踪可寻的下毒手段,实叫人防不胜防,如是老夫人为害武林,武林中必有一番悲惨的劫难。”   丑怪老妪冷冷道:“说老身谋财,老身受之无愧,但老身却从未妄自伤过一人性命。”   萧翎道:“老夫人也许确有此心,但江湖事端纷杂,老夫人如若陷于漩流之中,落入恶人之手,届时将难以自主了。”   丑怪老妪怒声喝道:“你们这等咄咄逼人的气势,当真要逼老身拼命么?”   萧翎冷冷地说道:“如若是非拼不可,那就晚不如早了……”   目光转注到邓一雷的身上,道:“邓二侠见多识广,知晓事情甚多,可曾听到过这祖孙两人的事迹么?”   邓一雷摇摇头,道:“未曾听过。”   萧翎目光转到那丑怪老妪身上,道:“邓二侠久年在江湖之上走动,未听过你们祖孙恶迹,那是足见两位在武林时日不久了。”   丑怪老妪冷冷说道:“你要怎么样?明说了吧!不过,老身先要说明,你如提的条件过苛,老身未必会接受,那时,只有各凭所学一分生死了。”   萧翎道:“那要看老夫人怎么想了……”   语声一顿,接道:“第一,你要带着令孙女即刻退出江湖,五年之内,不许再在江湖之上行动,隐息人迹罕至之处,不许答应任何人的邀约,重出江湖!”   丑怪老妪道:“还有么?”   萧翎道:“你先决定是否答应?”   丑怪老妪道:“老身在深山大泽中住了几十年,再多住五年,也不要紧。”   萧翎道:“第二件事,老夫人要自行提出一个保证之法,在下就立刻释放令孙女。”   丑老妪道:“要老身提出何等保证?”   萧翎道:“只要能够限制你五年内不在江湖活动就是。”   丑怪老妪道:“老身想不出来。”   萧翎望了那妖媚少女一眼,心中暗道:这老妪下毒手法高明,这丫头只怕已然尽得她衣钵,如以此女作质,或可使她就范。心中念转,口中却说道:“我们留下令孙女作质,只要老夫人能够遵守诺言,五年内不出江湖,我们自会善待令孙女,五年之后,放她回去,和你团聚。”   丑怪老妪怒声说道:“不行,我们祖孙相依为命,她如作质,那还不如取去我性命。”   其实,萧翎说出口时,已经觉出有些不妥,办法虽然不错,但却有些太过霸道阴险。   展叶青道:“你如觉出此法不妥,你自己说出一个办法来吧。”   丑怪老妪突然哈哈一笑,道:“要老身答应你们这个条件不难,但老身要求一个公平的搏斗。”   萧翎道:“怎么一个公平之法?”   那丑怪老妪道:“你们之中,选一人和老身单打独斗,你们如若不敌,那就放了我小孙女,不能干涉老身行踪。”   萧翎道:“如是我们胜了呢?”   那丑怪老妪道:“你如胜了,老身就答允你们的条件,把小孙女交给你们抵押,老身寻一处人迹罕到之处,逃尘避世,度上五年寂寞岁月。”   萧翎道:“这要求确很公平。”   丑怪老妪道:“你是答应了……”   但闻邓一雷接道:“慢着。”   萧翎道:“邓二侠有何见教?”   邓一雷道:“先要问个明白,她如何一个打法,如是各凭武功动手,自是可以答应她,如是她施放奇毒,咱们岂不是中了她的诡计。”   萧翎道:“甚有道理。”   丑怪老妪道:“那一位和我动手?”   萧翎、展叶青齐齐应道:“在下和你动手。”   丑怪老妪冷笑一声,道:“这位道爷武功高强,老身愿向道爷领教。”   萧翎冷冷说道:“很好,在下极愿奉陪。”   丑怪老妪冷笑一声,道:“咱们是比兵刃呢?还是比拳掌?”   萧翎道:“这个悉听尊便。”   丑怪老妪冷冷说道:“老婆子想拳掌与兵刃一起比!”   萧翎道:“这话怎么说?”   丑怪老妪道:“咱们先比拳掌,如是一百招之内,拳掌上不分胜负,咱们再比兵刃,如是兵刃上一百招还无法分出胜负,咱们就以内功相拼。”   萧翎道:“如是拳掌上一百招分出胜负呢?”   丑怪老妪道:“那一个落败,就算那一个输了。”   萧翎回手点了蓉儿两处穴道。   百里冰一伸手,抓住了蓉儿右腕,道:“交给我吧!”   萧翎放开蓉儿,踏步行了过去,道:“老夫人可以出手了。”   他虽然身着道装,但却始终无法学得出家人的术语。   那丑怪老妪冷冷说道:“你不是出家人?”   萧翎道:“不用问我是谁,能够打败我就行了。”   丑怪老妪早已憋了一腔怒火,不再答话,右手一杨,迎胸拍出一掌。   掌力强猛,一股暗劲,先掌势直逼过来。   萧翎右手一抬,硬接一掌,蓬声大震中,双掌接实。   那丑怪老妪只觉萧翎内力强猛,竟然被震得向后退了一步。   萧翎亦觉右腕一麻,心中暗暗吃了一惊,忖道:这老婆子内力不弱。   心中念转,双掌连环推出,疾向那丑怪老妪攻了过去。   那老妪已知遇上了从未遇过的劲敌,全力出手,争抢先机。   双方展开了一场激烈绝伦的恶斗。   那丑怪老妪似是已经自知百招之内万难胜过萧翎,改采守势,准备应付过百招不败,再在兵刃之上一分胜负。   萧翎却是一招快过一招,攻势愈来愈猛。   又过十余招,那丑怪老妪已被萧翎迫得团团乱转,全无还手之力。   那老妪脸上汗水滚滚,又勉强支持几招,一个招架不及,吃萧翎一掌击中左肩。   这一掌落势甚重,震得那丑怪老妪一连后退了四五步,才拿桩站稳。   萧翎收掌而退,缓缓说道:“承让了。”   那老妪脸色铁青,冷冷说道:“这一掌是第几招?”   萧翎道:“第九十三招。”   那老妪缓缓说道:“这九十三招之中,你和老身硬拼了几掌?”   萧翎道:“三掌。”   丑怪老妪道:“老身有一件事,必得说明。”   萧翎道:“在下洗耳恭听。”   丑怪老妪道:“老身败在了你的手中,自然是应该遵从约言,认输服败……”   萧翎接道:“在下看老夫人,也不似毁约之人。”   丑怪老妪道:“老身要说明我掌上含有一种奇毒,你和我硬拼了三掌,奇毒早已沾上你手,最迟在三日,毒性就要发作,除了老身的独门解药之外,再无可救之药,老身归隐之后,你只有死亡一途。”   百里冰冷笑一声,说道:“老夫人只怕还忘了一件事情。”   丑怪老妪道:“什么事?”   百里冰道:“你这小孙女还在我们控制之下,我随时可取她之命。”   丑怪老妪怒道:“你们讲过的话,算是不算?”   百里冰道:“暗中施毒伤人,这赌约自然是可以不算了。”   丑怪老妪理直气壮地说道:“当时动手,又未说不准施毒,老身施毒那里不对了?”   百里冰道:“但当时也未讲可以用毒啊?你如不肯拿出解药,那就别想你孙女活着。”   丑怪老妪道:“你如毁弃约言,伤了我孙女之命,老身将以千名武林人物的性命,来补偿她的死亡。”   百里冰道:“你那里还能走得了呢?杀了你孙女之后,我们再取你之命,再从你身上搜出解药!”   那丑怪老妪冷笑一声,道:“除了这位牛鼻子老道之外,老身还瞧不出,诸位之中有谁是老身之敌,就算一齐出手,老身如突围逃命总是无碍。”   萧翎淡淡一笑,接道:“也许老夫人自觉你掌上之毒十分奇烈,足可使在下死亡,不过,在下如不畏死,准备守约,老夫人是否也愿守约言呢?”   丑怪老妪道:“老身自然是要守约言的。”   萧翎道:“那很好,咱们就照相互订下的约言行事。”   丑怪老妪打量了萧翎一眼,奇道:“你当真不怕死么?”   萧翎摇摇头,道:“不怕。”   丑怪老妪道:“好!老身这就告别诸位,息隐山林之中,但你们要善待我那小孙女,如是她有了什么三长两短,除了在场之人都要为她偿命之外,整个武林,都将是一片血腥。”   萧翎道:“不要紧,你要走,可以走了。”   那丑怪老妪转身向外行去,刚刚行近门口,瞥见两个身着灰衣的瘦长汉子并肩向店中行来。   这座店门不过五尺宽窄,两人并肩而行,把整个店门挡住。   那丑怪老妪吃了败仗,心中憋了一腔怒火,一眼见两人拦住去路,不禁大怒,冷冷说道:“两位请让开去路如何?”   两个身着灰衣的瘦长大汉相互望了一眼,仍然静站不动。   那丑怪老妪目光一掠萧翎,低声说道:“这两人可是和你相识么?”   萧翎摇摇头,道:“素昧平生。”   丑怪老妪目光暴闪出一片杀机,冷冷说道:“两位可是受人之命来和老身为难么?”   口中说话,右手却突然拍出,疾向右侧灰衣人手上扣去。   那灰衣人右手一挫,食、中二指突的点出,反而指击丑怪老妪的脉穴之上。   丑怪老妪一收右手,左手随着递出,双掌连环劈击。   灰衣人竟然是双手奉还,双掌还击。   眨眼间,两人已然对拆十余招。   那灰衣人只有右首一人动手,左首一人却是站着不动,既不出手相助,也不从中解劝,袖手在一侧观战。   萧翎细看两个灰衣人都是又高又瘦,站在那里活似两条竹竿一样,这两人长像奇怪,如是听人说过,或是见过之人,一看就会认出才是,但萧翎瞧了半天,却是不识两人。   转目望去,只见邓一雷呆呆的站在那里,神色间一片肃穆。   显然,他对突然见到两个灰衣人一事,有着一种极度的震骇。   这时,那丑怪老妪和那灰衣人仍未分出胜败,双方掌势交错,已然硬拼了数招。   忽然间,那灰衣人骇然而退,冷冷说道:“你手上有毒。”   丑怪老妪道:“不错,老身手上有毒。”   灰衣人瘦长的脸上,泛现一片杀机,撩起长衫,取出一把玉尺,道:“解毒药物何在?”   丑怪老妪道:“在老身衣袋中。”   灰衣人道:“杀了你,可以取到了。”   丑怪老妪道:“怕的是你无法杀死老身。”   灰衣人一扬手中玉尺,道:“好,咱们试试看吧!”   侧身向前冲去。   左首那灰衣人,突然一伸手,拦住右侧的灰衣人道:“老二,不可莽动。”   目光转到那丑怪老妪的脸上,道:“阁下可是巫婆婆么?”   丑怪老妪怔了一怔,道:“你是谁,怎知老身来历?”   灰衣人哈哈一笑,道:“兄弟马波。”   巫婆婆道:“岭南双杰。”   灰衣人道:“巫婆婆不用在我们兄弟脸上贴金了,咱们兄弟,也不在乎别人称呼,江湖上称咱们岭南双魔,你也叫咱们岭南双魔就是。”   巫婆婆道:“两位既识老身,老身自应当奉上解药。”   探手从怀中摸出一个金色的盒子,开启盒盖,取出一粒丹丸递了过去。   马波微微一笑,道:“老二,接着吧!巫婆婆不是外人。”   右侧灰衣人藏好玉尺,接过丹丸,投入口中。   萧翎和展叶青等,看他们由动手到交谈,心中暗暗忖道:岭南二魔如若和她谈得融洽,只怕要帮她夺取蓉儿,那就又难免一场激战了。   只听那巫婆婆说道:“老身和人约赌,败在了人家手中,我要离开此地了,两位请让开路吧!”   马波道:“败在何人手中,赌的又是什么?”   巫婆婆冷冷说道:“这和两位无关……”侧身向外行去。   马波一伸手拦住了巫婆婆,道:“巫婆婆对我们兄弟见外,对逍遥子道长很熟识吧!”   巫婆婆果然停了下来,道:“两位认识逍遥子?”   马波道:“咱们兄弟,就是受那逍遥子道长之邀,迎接婆婆而来……”   语声一顿,说道:“我们俩已退出江湖十余年,此番受那追遥子道长之邀,无法拒绝,只好重行出山了。”   巫婆婆道:“老身也是二十年未在江湖之上走动,被逍遥子牛鼻子左一封书信,右一封书函,劝得我重出江湖,想不到出师不利,败了赌约,不但丢尽颜面,而且还输了我的孙女。”   马波细眉耸扬,缓缓说道:“咱们兄弟,受逍遥子道长之托,迎接巫婆婆,一路追踪到此,幸得相遇……”   巫婆婆摇头接道:“不行了,老身输了赌约,要重行隐居深山五年,有劳两位代我回那逍遥子道长一句话,就说老身不能去见他了。”   马波接道:“这是赌债赌还,婆婆赌输了,我们兄弟可以帮你再赌一次。”   萧翎心中暗道,原来,这三人都是那逍遥子邀请出来的帮手,那四海君主似已和沈木风和解合作,逍遥子这番邀了很多归隐已久的魔头重行出山,只怕是要有一番行动,倒要仔细听听才是。   心中暗定主意,静静的站着不动。   巫婆婆丑脸上肌肉耸劝,缓缓说道:“我已经赌输了,还有何颜再赌。”   马波笑道:“婆婆请在一侧观战,看我们兄弟替你翻本!”   目光一掠萧翎和邓一雷,道:“就是和这几位赌的么?”   巫婆婆显然已被马波说动,悄然退到一侧,不再言语。   马波目光投注在邓一雷的脸上,道:“如是在下的记忆不错,这一位该是邓二侠。”   邓一雷道:“不错,咱们十五年前在徐州见过一面。”   马波哈哈一笑,道:“好记性啊!好记性……”   语声顿住,笑容突敛,接道:“这位巫婆婆和几位赌的什么东西?”   萧翎本想接口,却又突然忍了下来,暗道:邓一雷年纪最大,一切事,该由他主持才是。   邓一雷回顾了萧翎一眼,道:“两位和此事无关,最好是不要趟这次浑水了。”   马波冷笑道:“咱们兄弟是管定了,邓二侠如是不肯说,咱们只好……”   邓一雷冷冷接道:“告诉你们亦无不可。”   当下把巫婆婆施毒逼财一事说了一遍。   马波目光投注到萧翎身上,缓缓说道:“这位道爷在何处养真?”   萧翎冷冷说道:“天下之观。”   马波道:“好大的口气……”目光一掠百里冰,道:“这位道童,是道长弟子了?”   萧翎道:“这似乎不关你们的事了。”   马波冷笑一声,道:“巫婆婆赌输了小孙女,在下要替她翻本。”   萧翎冷冷道:“两位想赌一场,是么?”   马波道:“不错,赌注是取消你们和巫婆婆定下之约和交还她的小孙女。”   萧翎道:“两位要如何一个赌法,划出道来,在下奉陪就是。”   马波一皱眉头,道:“听阁下口气,似乎是出家不久啊!”   萧翎老是忘去自己装扮的身份,“在下”之称和道人身份,大不相同。   邓一雷,展叶青心中同一打算,觉着萧翎武功高过自己,一切事应由他出面决定,是以不多插口。   马波已从邓一雷口中听明了事情经过,巫婆婆既然败在道长手中,自己如若和他动手,也未必能是他之敌,自然得想个必胜的赌法才行。   心中念转,口中却故施激将之法,道:“在下划出了道来,只怕道长不敢答应。”   萧翎冷笑一声,道:“阁下只管找出题目,贫道一定奉陪就是。”   马波道:“在下想和道长定一个新奇的打赌之法。”   萧翎道:“如何一个新奇之法?”   马波道:“道长选出一条毒蛇,在下生生把它吃下,再由在下选出一条毒蛇,由道长生生吃下。”   萧翎万万没有料到,他们想出这样一个比试的办法,不禁为之一呆,半晌讲不出话来。   马波冷冷说道:“在下早已想到了道长不敢,果然不出我的预料。”   萧翎一皱眉道:“火中取栗,虎口拔牙,在下都曾听人说过,却从未听过生食毒蛇的比试办法。”   马波道:“道长今日听到了,而且,也将亲眼看到,亲口食用!”   萧翎心中暗道:且不论吃下毒蛇之后,是否会中毒而死,单是想到食用那毒蛇时的形状,就使人作呕不止,他如真敢选一条毒蛇食用,看来,今天我是非输给他不可了。   心中念转,口中却道:“贫道从未听到过有人比试生食毒蛇的事,但贫道也不相信你敢吃。”   马波道:“所以,咱们才要打赌。”   萧翎目光转注到邓一雷的脸上,希望能从他神色之间瞧出一点应付此事的启示,那知邓一雷竟也是一脸茫然之色。   马波冷冷接道:“道长可是想反悔么?”   萧翎冷冷说道:“贫道答应过么?”   此时,萧翎已知岭南双魔的来意,是帮那逍遥子拉拢巫婆婆祖孙而来。   这祖孙两人的武功如何,暂时不去说它,单是那不见痕迹的下毒之法,就使人防不胜防了,如若这番打赌败在马波手中,取消了和巫婆婆祖孙订下之约,巫婆婆下毒之法,配合四海君主和百花山庄的高手,那是如虎添翼了。   但他生俱侠义肝胆,明知兹事体大,但话已说出口去,无法再行收回。   只听马波冷笑一声。道:“如是道长想毁约亦非难事。”   萧翎一皱眉头道:“这话怎么说?”   马波道:“只要道长说出自己法号,当众自认说话不算,咱们订下之约就算作罢!”   萧翎怔了一怔,道:“如若贫道当真的答应了,自然是万无不算之理。”   马波冷冷接道:“你想想看是否答应。”   萧翎脸色一整,道:“好!你先吃吧!可惜的是,此地无蛇。”   马波冷笑一声,探手从怀中摸出一个布袋,开启袋口,倒出两条小蛇。   那两条小蛇,都不过七八寸长,全身花白杂陈,昂首吐信。一望即知,是一种奇毒之蛇。   马波冷冷道:“你替在下选一条!”   生食毒蛇的事,天下罕闻罕见,连那邓一雷和展叶青也都看得脸色大变。   萧翎冷冷的望了马波一眼,道:“阁下似是随时准备和人赌食毒蛇,所以随身携带。”   马波道:“蛇是活的,难道其中还有假,再说咱们这场赌约,阁下已经是沾光很大了。”   萧翎道:“那里沾光了?”   马波道:“在下生食一条毒蛇,道长也吃一条毒蛇,但却算阁下胜了。”   萧翎道:“这么说来,你是料定我不敢吃蛇了。”   马波道:“但愿道长敢吃,在下败得心服口服……”   语声一顿,接道:“道长替在下选一条吧!”   萧翎细看两条毒蛇,形状一般模样,伸手一指,道:“这一条吧!”   马波探手而出,抓住了毒蛇七寸,那毒蛇立时不再摇动,放入口中,由尾至头大吃起来。   萧翎瞪着眼睛看那马波生生把一条毒蛇吃下。   这时,场中之人,只瞧得个个神色紧张,鸦雀无声。   显然,都为马波生食毒蛇的一幕所震骇,个个目瞪口呆。   马波食完了一条毒蛇之后,目光盯注在萧翎脸上,道:“道长,该你了。”   萧翎早已暗中留心他捉蛇之法,当下仿照马波之法,出手抓住了毒蛇七寸。   望着花白杂陈的蛇身,只觉五腑翻腾,吃下的酒饭都想吐出口来,但想武林道上的安危,又不能不吃,当下一闭眼睛,正待把蛇尾放入口中,突然衣袖被人扯住。   耳际间响起了百里冰的声音,道:“认输算了。”   百里冰右手食中二指突然用力一掷,把萧翎手中毒蛇掷落地上,牵着蓉儿右手行了过去,道:“人交给你,我们算输了。”   马波接过蓉儿,拍活她被点的穴道,拾起地上毒蛇放入袋中,重又藏好,一抱拳道:“承让了。”   百里冰冷冷说道:“这一场我们认输,但几位最好别再碰到我们,再次见面,那要凭真本领一分生死,不会再和你比试吃蛇了。”   马波也不答话,带着巫婆婆等转身而去,眨眼间走的踪影不见。   萧翎轻轻叹息一声,道:“在下惭愧得很,赢了的赌注又输出去。”   展叶青道:“这比试吃蛇的事,决非常人能够办到,岭南乃毒蛇出没之区,也许他们自幼就练了生食毒蛇之能。”   邓一雷道:“就算他自幼练就了生食毒蛇之能,也不会把蛇头毒囊吞入腹中,这其中只怕有诈。”   萧翎点点头,道:“他随身带了两条毒蛇,那是说他准备随时和人打赌了。”   百里冰道:“现在,我们不用谈论这件事了,不管他是否有诈,我们已经输了,目下紧要之事,是如何挽回,我已经把话说明白,下一次再遇到他们时,不再和他们打赌,各凭武功,一分生死……”   目光一掠萧翎,接道:“如若那位巫婆婆对江湖危害很大,那就不能放过他们,咱们可以立刻追踪把他们全部歼灭。”   邓一雷道:“大有道理,咱们就此动身。”   叫过店家,会了酒帐,一路追去。   因为萧翎和百里冰都未骑马,邓一雷和展叶青也弃马步行。   这时,已经是暮色苍茫的掌灯时候了,四周景物已然含糊不清。   四人鱼贯而行,沿着大道而进。 第二十六章 虎落平阳被犬欺   夜色渐深,行人绝迹,官道上一片凄清。   邓一雷流目四顾,极尽目力,不见灯火,当下说道:“这一段路很荒凉,四周五里内没有村落。”   萧翎突然想到了一件事,道:“在下想那巫婆婆,决不甘心银子受损,定然要设法报复咱们,沿途之上要小心一些才成。”   展叶青道:“江湖之上,当真是无奇不有,在下自信十分留意这巫婆婆和她那位孙女的举动,但就是没有瞧出她们如何一个下毒之法,看来,武功一道,在江湖之上,也未必就是决胜的因素。”   萧翎等人谈话之间,到了一棵大树之下。   只听百里冰啊哟一声,道:“那是什么?”   萧翎等停下脚步,抬头看去,只见一具尸体高吊在大树之上。   这时,天向上浮动云掩月,天光昏暗,但以几人过人的目力,已然看清楚那是一具尸体。   展叶青轻轻咳了一声,道:“是一具尸体。”   邓一雷道:“是被人谋杀的?”   展叶青道:“不错,这棵大树,足足有三丈多高,那垂尸距地也在一丈五尺以上,如是自行寻死的人,怎能这样吊在树上?”   说话之中,已从腰间摸出一把七休剑,右手一扬,短剑闪电而去。   他手法奇准,剑芒过处,正好击中那吊人绳索。绳索被利剑斩断,那垂尸直落而下。   展叶青跃身而起,接住了那下落的尸体,仔细一瞧,骇然叫道:“是巫婆婆。”   他已对丑怪的巫婆婆有了很深的戒心,虽然是看到她的尸体,心中亦是大为震动,双手一撒,把尸体摔到地上。   但闻砰然一声轻响七休剑跌落实地。   展叶青的七休剑,乃武当上两代掌门人采取天山千年寒铁打造而成,锋利无匹,乃极为珍贵之物,他已顾不得再管巫婆婆,急急行了过去,捡起短剑,插入带上。   邓一雷和萧翎,都对巫婆婆有着很深的戒心,是以,大家都未动手去扶她尸体。   邓一雷望着仰卧在地上的巫婆婆一眼,道:“这是不可能的事啊,她怎会被人杀死呢?”   萧翎在店中和巫婆婆对掌时,暗中戴上了千年蛟皮手套,才未中毒,望了巫婆婆尸体一眼,又带上手套,缓缓蹲下身子,伸手向她鼻息之上按去。   但闻百里冰叫道:“不要碰她。”   萧翎微微一笑,道:“不妨事的。”伸手按在巫婆婆鼻息之上。   邓一雷对巫婆婆犹存余悸,不敢过于逼近,说道:“怎么样,是真死,还是假死?”   萧翎道:“是真死。”   邓一雷道:“是谁杀了她呢?岭南双魔联合和她对手,虽然不至于败她手中,但如想杀她,那确实极为不易,何况,她还有孙女相助。”   萧翎双目神凝,仔细在她脸上瞧了一阵,道:“只怕不是巫婆婆的真身!”   伸手在巫婆婆脸上一抓,果然,揭下来一张人皮面具。   邓一雷、展叶青,凝目望去,只见那具尸体也是一个老妪。   展叶青咬牙道:“这老毒婆果然是生性残忍无比,为了找替身,竟然杀死了一个不相干的老妪。”   萧翎道:“下次见她之面时,决不饶她。”   百里冰缓缓说道:“大哥啊!你瞧人死了多久了?”   萧翎仔细在那老妪脸上瞧了一阵,道:“看样子,不会太久。”   百里冰微微一笑,蹲下身子,伸手按在那老妪前胸之上,道:“身上余温犹存,死去不会太久。”   原来萧翎不肯伸手按那女人前胸,百里冰抬头望着邓一雷,道:“老前辈见多识广,可知道那巫婆婆杀死这一老枢作她替身的用心何在么?”   邓一雷道:“如是在下料断不错,她用心要借此下毒。”   突然间,波的一声轻响,有一些粉末由那老妪身上散发出来。   萧翎吃了一惊,急急纵身而退。   只听一阵枭鸣般的呵呵大笑,道:“不错,老身要在各位身上下毒。”   喝声中,一个黑影从那大树上直坠而下。   邓一雷、展叶青,连同百里冰在内,都对那巫婆婆下毒之能心存畏惧,但他们万万没料到,巫婆婆竟然在死人尸体上作了机关,都闻声警觉向后跃退时,鼻息间已闻得一股淡淡的异香,赶忙闭住呼吸。   萧翎凝目望去,只见那树上落下之人正是那巫婆婆,不禁大怒,冷笑一声,道:“这方法很恶毒。”   巫婆婆道:“老身报得大仇,一向是不择手段。”   箫翎道:“但你别忘了,在我们毒性发作之前,还有杀你之能。”   巫婆婆道:“老身此次施用之毒,发作奇快。”   萧翎突然一侧身子,直向那巫婆婆冲了过去。   巫婆婆右手一扬,一股白雾打了过来。   萧翎一皱眉头,暗运内力,发出一掌。   这一掌力道甚猛,一股强烈的掌风直撞过去。   那一团飞来白雾,吃萧翎一记强猛掌风,打得倒向那巫婆婆飞了过去。   巫婆婆纵身一跃,闪避开去。   萧翎借此侧身而上,左掌横劈,右手却疾向巫婆婆脉穴之上拿去。   巫婆婆已知萧翎厉害,一吸气,陡然向后退出五尺。   萧翎心生杀机,屈指一弹,施出弹指神功,一缕指风,破空而去。   巫婆婆刚刚站好身子,萧翎指风已至,正击中巫婆婆肋间。   只听巫婆婆闷哼一声,倒退两步,一屁股坐在地上。   萧翎正待欺身而上,点她穴道,突闻身后,砰砰数响传了过来。   回头看去,只见邓一雷、展叶青、百里冰,齐齐摔倒在地,不禁一呆。   但闻巫婆婆细微的声音传了过来,道:“他们毒发了。”   萧翎冷冷说道:“为什么在下无恙?”   巫婆婆道:“老身亦大感奇怪……”语声一顿,接道:“老身不信你内功已到了百毒不侵之境。”   萧翎心中暗道:不论一个人的内功如何精深也难使奇毒不侵,如若我也中毒而未发作,其间只怕是别有内情。心中念转,口中却说道:“他们三人中毒未必会死,但你却死定了。”   突然踏前两步,扬起右掌。   但闻一声尖叫声:“不要伤我奶奶。”   话落人现,大树上飘落一个劲装少女,只见她青巾包头,背插长剑,娇艳的脸上,一片惶恐之情。   她似是自知难是萧翎敌手,是以未作出手打算。   萧翎冷冷说道:“令祖母善施奇毒而又不自珍重,留她在世,不知会有多少人为她所害,留她不得。”   巫蓉黯然说道:“你不饶我奶奶之命,难道连自己的同伴性命也不肯救了么?”   萧翎冷冷说道:“姑娘还活着,杀了令祖之后,姑娘还有解毒之能。”   巫蓉道:“你杀了我相依为命的祖母,难道我还会助你,解你朋友之毒么?”   萧翎道:“那时只怕由不得姑娘做主了。”   巫蓉怒道:“出家人向以慈悲为怀,你这牛鼻子老道,却如此心狠手辣,全无出家人的胸怀。”   萧翎做事一向宽大,这时心恨那巫婆婆下毒之狠,确然发了一个狠心,准备杀死巫婆婆以绝后患,再迫巫蓉施药解毒,事后废她武功。   不料,被巫蓉一骂,竟骂得萧翎瞠目结舌,半晌答不出话。巫蓉又道:“你杀吧!杀死我奶奶,我就自绝而死,我们祖孙两条命换你们三条命,死也瞑目。”   萧翎道:“如若那解药在两位身上,贫道杀了你们祖孙二人之后,仍然可以从两位身上找出来。”   巫蓉道:“他们所中之毒,乃我奶奶合了数种奇毒调混而成,你不知调混之药,如何救得他们?”   只见坐在地上的巫婆婆突然挺身站了起来,右手扬动,似欲打出暗器。   萧翎自知弹指神功尚未到炉火纯青之境,取位还难随心所欲,虽然重伤了巫婆婆,却未必能中她穴道,是以在和巫蓉说话之时,仍然留心看那巫婆婆的举动,见她挺身而起,立时欺身而进,一掌拍出。   他动作奇快,一掌拍中巫婆婆的右肩。   但闻蓬然一声轻响,刚刚站起的巫婆婆被萧翎一掌,打得摔出四五尺外,仰卧地上。   巫蓉右手一抬,长剑出鞘,寒芒闪动,直向萧翎刺了过去。萧翎右手一抬,抓住了长剑锋刃。   巫蓉右手加力一转,希望削断萧翎几根手指,那知萧翎握剑的右手有如铁条钢柱一般,坚硬无比,巫蓉用力一绞,不但未能绞断萧翎手指,而且连剑锋亦未能够动得分毫。   巫蓉眼看萧翎如此武功,自知难是敌手,丢了手中长剑,奔到巫婆婆身前,呜呜咽咽的哭了起来。   她声音娇脆,哭起来,有如出谷黄茸一般,动人心弦。   萧翎一皱眉头,道:“你哭什么?”   巫蓉道:“你要杀我奶奶,先把我杀了吧!”   萧翎心中暗道:女孩子当真是难缠得很。心中念转,口中却说道:“你奶奶杀过很多人,是么?”   巫蓉道:“她老人家行径,只是有些怪僻,但在我记忆之中,却未见她当真的杀过人。”   萧翎冷冷说道:“姑娘这话当真么?”   巫蓉道:“谁说了一句谎言,要她不得好死。”   萧翎道:“姑娘不用哭了,我不杀她就是。”   巫蓉伸手抹去脸上泪痕,道:“你说话可算数?”   萧翎道:“堂堂男子汉,岂有说了不算,不过,贫道也有一事,相求姑娘。”   巫蓉破涕为笑,道:“什么事?”   萧翎道:“你要先救活我三位同伴,除了他们身上之毒,我才能够放她离此。”   巫蓉道:“那是自然了。”伸手扶起巫婆婆,道:“奶奶啊!解药放在何处?”   巫婆婆道:“在我左面,第三个口袋之中。”   巫蓉撩起那巫婆婆的黑衫,只见那巫婆婆里面一件内衫上都是口袋,不下数十个之多。   萧翎心中暗道:她这许多口袋中,分装着很多的解药、毒药,如是拿错一种,那可是害了冰儿等三人性命了。   心念及此,忍不住说道:“不要拿错了药。”   巫蓉已从巫婆婆左面第三个袋中掏出了解药,闻言一怔,道:“奶奶啊,要是你骗了我,不但你没有了命,这老道士一火起来,连蓉儿也死定了。”   巫婆婆连中萧翎一记弹指神功和一掌,被打得肋骨断了两根,内腑气血尚未平复,说话声音十分微弱。   只听她缓缓说道:“奶奶怎会骗你。”   巫蓉于是举起手中药瓶,递了过去,道:“拿去救你同伴吧!”   萧翎接过药瓶,缓缓说道:“在我三位同伴未醒来之前,姑娘最好别有举动。”   巫蓉已为萧翎武功镇住,柔顺地点点头,道:“你要我们走时,我们再走。”   萧翎举起手中玉瓶,瞧了一眼,缓步行到三人身前,拔开瓶塞,倒出了三粒解药,分别在三人口中各放入一粒,那丹药入口,自化玉液,沥沥流下咽喉。   对症下药,立见奇效,片刻工夫,三人先后醒了过来,挺身坐起。   巫蓉扶起巫婆婆,道:“我们可以走了么?”   萧翎道:“不要慌。”   巫蓉果然不敢走动,扶着巫婆婆的双手,重又放开。   萧翎看她对自己的畏惧之情,本禁哑然一笑,目光转到百里冰和邓一雷的身上,道:“几位运气试试,内腑是否还有余毒?”   邓一雷、展叶青、百里冰依言运气相试之后,道:“奇毒尽去。”   萧翎举手一挥,道:“姑娘可以走了。”   巫蓉伸出双手,扶着巫婆婆,转过身子,缓步向前行去。   但闻百里冰尖声叫道:“不要放她们走!”   她情急之下,大声呼叫,忘记了自己是女扮男装,呼叫声娇滴清脆异常,完全是女子口音。   萧翎摇手说道:“冰儿,放她们去吧!我已经答应了。”   百里冰举步向前奔去,那知才跑数步,一跤跌倒地上。   萧翎吃了一惊,急急扶起百里冰,道:“怎么啦?”   百里冰道:“我双腿发软,全身无力……”   萧翎心中警觉,大声喝道:“站住。”   一提气,纵身而起,一跃两丈有余。   他轻功奇佳,一跃之下,已然追到那巫蓉祖孙身后,正待伸手擒拿巫蓉,突然一阵头晕,眼前一片黑暗,身子摇动,几乎栽倒,急急提聚真气,支撑着未倒下去。   巫蓉对萧翎畏惧殊深,听得他呼叫之言,立时停下了脚步。回头看去,见萧翎全身摇动,似是站立不稳,不禁一呆。   但闻巫婆婆纵声大笑,道:“蓉儿,过去把他们全都给我杀了!”   巫蓉怔了一怔,道:“为什么?”   巫婆婆道:“我要你去杀了他们!”   巫蓉急急说道:“奶奶啊!你可知道他是谁么?”   巫婆婆道:“我知道,你只管出手就是。”   巫蓉摇摇头,道:“就是我一击必中,我也不敢出手……”只见萧翎举起右手,捏在右面额角之上,显然,他已无法支撑。   巫蓉放开巫婆婆,大步行了过去,望着萧翎说道:“你怎么了?”   萧翎正在全力运气,和发作的毒性抗拒,根本就无法听到那巫蓉说些什么。   百里冰心中大为焦急,大声叫道:“大哥啊!你也中了毒么?”   萧翎似是被她尖锐叫声所动,转目望了百里冰一眼,一跤跌坐在地上。   百里冰急忙蹲下身子,顾不得自己身着男装,抓着萧翎右手,突着叫道:“大哥啊!你怎么不说话啊!”   这时,邓一雷、展叶青齐齐举步行了过来,但走的却十分缓慢。   原来,两人亦是和百里冰一般模样,双腿无力,举步维艰。只听巫婆婆枭鸣般的一阵大笑,道:“我还道你是铁打铜铸的罗汉,不畏奇毒,原来,你不过是内功稍深,抗毒之力比常人稍强一些罢了……”   她一面纵声大笑,一面自言自语,显然,内心之中,有着无比的欢乐。   一时间,笑声顿住,两手捧腰,蹲了下去。   原来她放声大笑,笑得几根断去的肋骨疼了起来。   邓一雷和展叶青都已行到萧翎身前。   两人想拼着耗去最后一口元气来保护萧翎,那知,两人行了几步路之后,才发觉全无半点希望,纵然两人不畏死亡,也是无能保护萧翎。   所幸的是那巫婆婆,也受伤很重,无能再战,目下只有一个巫蓉完好无恙。   邓一雷振起精神,缓缓说道:“姑娘把解药交出来吧!”   巫蓉望了仰卧在地上的萧翎一眼,道:“你要救这老道士么?”   邓一雷道:“不错,眼下我们三个人,姑娘只有一个人,那是势不均,力不敌了。”   巫蓉摇摇头,道:“这老道士不能救。”   邓一雷道:“为什么?”   巫蓉道:“他武功太高强了,救活了他,我们祖孙都要受他欺侮。”   邓一雷心中暗道:看来这丫头,还不太了然目下情势,倒是要唬她一唬才是。   心念一转,冷冷说道:“姑娘不肯拿出解药,难道咱们不会抢么?”   只听巫婆婆叫道:“蓉儿不要听他唬你,他们都已无再战之能,你只要举手之劳,就可以把他们全都杀死。”   巫蓉眨动了一下圆圆的大眼睛,道:“我奶奶说的是真是假?”   邓一雷心头凛然,暗道:这丫头如若出手,我等确实无抗拒之能。   他阅历丰富,虽知处境危险,但仍然保持得十分镇静,冷冷说道:“姑娘觉着是真是假?”   巫蓉沉吟了一阵,道:“很难说,这么办吧!咱们两个动手,看看你们是否还有再战之能?”   邓一雷怔了一怔,道:“姑娘一定要和在下打个胜负么?”   巫蓉道:“不错,只有和你动手打一架,我才能证实你们是否有再战之能。”   百里冰突然站起身子道:“你这臭丫头,骗了我大哥放了你们,你却用毒药毒他,我大哥是仁义君子,怎会防到你们这等小人之心。”   她一急之下,不再掩饰身份,骂的声音清脆,莺转燕啼。   巫蓉怔了一怔,道:“你是男人,还是女人?”   百里冰道:“男女管你什么事?”   巫婆婆刚刚说了两句话,肋骨又是一阵剧疼,眼看百里冰言词锐利,忍不住又道:“蓉儿,打她两耳光,教训那丫头一顿!”   说到此处,伤处又疼,突然住口不言。   巫蓉听到祖母招呼之声,挥手一掌拍去。   百里冰两腿酸软,心中虽想闪避,却是避让不开,砰然一声,打个正着。   百里冰两腿无力,被打得两个踉跄跌倒地上。   巫蓉实在未料到,自己这一掌有如此威力,不禁微微一笑。邓一雷眼看百里冰被那巫蓉一耳光打了两个翻身,心中大是畏惧,暗道:我这一把年纪,如是也被这小丫头打几个耳光,那可是一件终身大憾的事。   心念转动,不敢再向前逼进。   巫蓉打倒百里冰后,缓步走近萧翎身侧,伸手去抓萧翎的胡子,笑道:“你刚才凶巴巴的欺侮我,现在我打你两个耳光出出气。”   萧翎颔下本是假须,巫蓉用力一拉,登时脱落,脸上涂的易容药物也随着假须片片的脱落下来,巫蓉微微一呆,道:“哼!原来你是假道士。”   展叶青伸手摸出一把七休剑,道:“姑娘再不拿出解药,可别怪在下要施下毒手了。”   巫蓉摇摇头,道:“你不要唬我,你和他们一般,早已无力和人动手了。”   展叶青道:“在下还有放暗器之能。”   他本想无声无息中发出七休剑,但握剑在手之后,又觉得此举,实非大丈夫所应为,不觉间又叫出口来。   巫蓉眼看展叶青手中短剑寒芒闪烁,似极锋利,立时,一挥右手,疾快的拍出一掌。   展叶青全身无力,动作缓慢,暗器还未来得及发出,那巫蓉掌势已到,正击在右腕之上,手中短剑被击落地,人也被打得连打几个转身之后,才坐在地上。   邓一雷轻轻叹息一声,道:“展兄弟,咱们此刻连常人之力也未有,如何能是她之敌。”   展叶青道:“邓兄之意,可是说咱们只有听人宰割一途了。”   邓一雷道:“除此之外,咱们还有何良策呢?”   展叶青叹息一声,不再言语。   巫蓉一掌击倒展叶青后,笑道:“你们慢慢的等吧,我要先瞧瞧这位假道士的真正面目。”   蹲下身子,伸手剥下萧翎脸上的易容药物。   百里冰被巫蓉一掌打得晕了过去,清醒过来之后,看那巫蓉正在用手擦拭萧翎脸上的易容药物,当下挣扎而起,喝道:“不要动他。”   巫蓉停下手来,说道:“什么事啊?”   百里冰道:“你不能动他。”   巫蓉笑道:“你叫有什么用呢,你又无能阻挡于我,等瞧到他真正面目之后,还要脱去你的道袍,瞧你的面目!”   百里冰呆了呆,不再多言。   巫蓉就在萧翎的身上,扯下一片道袍,擦去萧翎脸上的药物。   凝目望去,星光下,出现了一个英俊动人的面孔。   巫蓉看得怔了一怔,起身行向百里冰,道:“你自己脱呢?还是要我动手。”   百里冰心中大急道:“你要看什么?”   巫蓉道:“我要看你是男是女?”   百里冰想到如被她扯去衣服,那可是一件大感羞辱的事,急急说道:“我是女儿身。”   巫蓉微微一笑,道:“你是女人,为什么要穿道士装,和他走在一起呢?哼!我瞧你呀,定然不是好人!”   百里冰道:“他是我大哥,自然是可以了。”   巫蓉笑道:“原来如此!”   忽然一皱眉头,接道:“你们为什么改装易容,装成老道士呢?”   百里冰道:“这个,这个,我们为了要躲避仇人耳目。”   巫蓉眨动了一下眼睛,点点头,道:“好吧!我暂时相信你的话。”   百里冰黯然叹息一声,道:“姑娘,我求你一件事好么?”   巫蓉听她说的可怜,缓缓说道:“什么事情啊?”   百里冰道:“救救我大哥吧!他是个正人君子,世间难得一见的好男儿,你不能害死他!”   巫蓉道:“他真的那样好么?”   百里冰道:“我说的句句实言。”   巫蓉摇摇头,道:“不行,他武功太强了,我如救了他,我们祖孙两人都要受他欺侮。”   百里冰道:“不要紧,只要你们能够掌握了我的生死,就可以使他听你们吩咐了。”   她为了要救萧翎之命,不惜委曲求人。   巫蓉道:“他伤了我奶奶,我如何能够救他。”   百里冰道:“他本可杀死你们婆孙,但他却饶了你们……”   巫蓉冷笑一声,接道:“我苦苦求他,他才饶了我奶奶性命。”   百里冰道:“但我也在求你啊。”   只见那巫婆婆缓步行了过来,道:“蓉儿,不能饶他们。”   巫蓉道:“不能饶他们,那是要杀了他们啦!”   巫婆婆道:“不错,要杀了他们,斩草除根。”   巫蓉叹息一声,道:“奶奶啊!如是那老道士刚才要杀咱们,咱们此刻就无法再杀他们了。”   巫婆婆怔了一怔,道:“怎么?你可想饶了他们?”   巫蓉道:“留下他们性命,废去他们武功,不知奶奶是否答应?”   巫婆婆指着萧翎道:“除了他,其余三人,都可随你之意废了武功,饶他们不死。”   百里冰道:“我替他死。”   巫婆婆目光转到百里冰脸上,冷笑一声,道:“你要替他死?”   百里冰道:“你只要杀死一个人,我和他有何不同。”   巫婆婆冷冷说道:“想要饶他不死可以,但你们三条命换他一条命。”   百里冰道:“为什么?”   巫婆婆道:“因为他武功很高,一般人非他之敌。”   百里冰正待接言,展叶青却拱手说道:“老夫人所谓三命换一命,那是包括替他解毒在内了。”   巫婆婆沉吟了一阵,道:“好!我解除他身中之毒。”   展叶青想道:武林对他迫切需要。   轻轻叹一口气,道:“好!你先疗好他的毒伤,在下就先行自绝而死。”   巫婆婆目光转到邓一雷的脸上,道:“千古艰难唯一死,你年纪大些,自然不会同意此事了。”   邓一雷缓缓说道:“只要老夫人确实能守信诺,在下死而无憾。”   巫婆婆呆了一呆,道:“你们都是由衷之言么?”   邓一雷、展叶青齐齐应道:“字字出自肺腑。”   巫婆婆双目凝注在萧翎的脸上,瞧了一阵,道:“他是什么人?如此重要,三位竟然都愿以自身的死亡换他一命。”   展叶青道:“老夫人既然答应了,咱们就此一言为定,那也不用问他是谁了。”   巫婆婆道:“如是几位不说出他的身份,老身可以不允诸位所请。”   展叶青回顾了邓一雷一眼,满脸焦急之情形诸神色之外。   一向聪慧的百里冰,此刻也闹得没了主意,沉思了一阵,道:“告诉你他是谁也可以,但你不能变卦,必得疗治好他的毒伤。”   巫婆婆哈哈一笑,道:“老身一向是不肯受人之命。”   百里冰心中恨极,冷笑一声,骂道:“老乞婆,日后犯在我手中,非把你碎尸万段不可。”   巫婆婆怒道:“小臭丫头,女扮男装,和这些大男人走在一起,还会是什么好人么?”   她声音一大,伤处又疼了起来,抱着腰蹲了下去,强忍着痛苦,接道:“蓉儿,过去打她两个耳光替奶奶出出气。”   巫蓉缓步行了过去,道:“我奶奶要我打你,那是令谕难违了。”   一扬右手,啪的打个又响又脆的耳光。   这一击落手不轻,只打得百里冰娇躯连转,口中鲜血流出。   百里冰站稳身子后,举手拭拭嘴上血迹,道:“打我不要紧,不能杀他,千万武林同道的生死、希望,都寄在他的身上。”   巫蓉看她不顾自己仍一味替萧翎求情,心中大奇,道:“你对他用情很深,他究竟是谁啊?”   百里冰武功已尽失,虽有拯救萧翎之心,却无拯救萧翎之能,只好说道:“好!我告诉你,他是萧翎!”   蹲在地上的巫婆婆突然站起身子,道:“他是萧翎?”   百里冰道:“不错,他是萧翎。”   巫婆婆急道:“蓉儿,快些拭去他脸上残余的易容药物。”   巫蓉应了一声,掏出绢帕,拭去了萧翎脸上残余的药物。   巫婆婆急忙从衣袋中摸出了一个玉瓶,道:“蓉儿,快给他服下解药。”   百里冰眼看说出萧翎之名后,巫婆婆立刻施药相救,心中大是欢喜,回顾展叶青和邓一雷一眼,笑道:“我大哥的名气当真是大,早知如此,咱们早些说出大哥之名,那也不用求他们了。”   邓一雷缓缓说道:“在内情未了然之前,姑娘别太高兴。”   转目看去,只见巫蓉接过玉瓶,拔开瓶塞,倒出一粒丹药,放入萧翎口中。   解毒丹丸,神效奇速,片刻之后,萧翎已然清醒了过来,挺身坐起。   百里冰急急叫道:“大哥,你好些么?”   萧翎缓缓站起身子,目光转动,回顾了一眼,道:“我很好。”   但闻巫婆婆笑道:“你就是萧翎么?”   萧翎伸手去捋长髯,早已不见。   巫蓉冷哼一声,道:“你那假胡子早已被我扯下了。”   萧翎目光移到百里冰的脸上,只见她脸上指痕宛然,泪水盈睫,不禁一皱眉头,道:“冰儿,伤的很重么?”   百里冰嫣然一笑,道:“没有,我伤的不重啊!”   只听巫婆婆冷哼一声接道:“萧翎,我告诉你一件事……”   萧翎道:“什么事?”   巫婆婆道:“此刻,你和你这三位朋友一般,都已手无缚鸡之力……”   语声一顿,接道:“蓉儿,他心中有些不信,你打他一掌试试!”   巫蓉右手一抬,一掌横扫过去。   萧翎本能一抬右手,接下一击。   双方掌势接实,萧翎被打的身躯转动,横里移开了四五步远,才勉强站住,未倒下去。   巫蓉微微一笑,道:“萧翎啊!你信了我奶奶的话么?”   萧翎点头道:“你令祖母的手段很恶毒,使人中毒时同时失去武功……”   巫婆婆冷冷说道:“萧翎,他们三人都愿替你死,老身答应了他们三条命换你一条,当时,老务心中极是好笑,三条命换你个失去武功的残废身躯,不过,老身答应他们时,还不知你是萧翎。”   萧翎经过几番生死大劫,人已变得十分沉着,淡淡一笑,道:“现在,你已知道了,准备如何处置在下?”   巫婆婆道:“两条路由你选择一条。”   萧翎道:“你说吧!那两条路?”   巫婆婆道:“一条是老身把你杀死,带你人头而去,一条是,你乖乖的听命老身,随同老身去见两个人。”   萧翎道:“去见何人?”   巫婆婆道:“沈木风和四海君主。”   萧翎心中暗道:见到沈木风和四海君主,也是难免一死。   心中念转,口中却冷冷说道:“老夫人可认为我萧翎是一个贪生怕死的人么?”   巫婆婆道:“你很英雄,如若你不是英雄人物,他们也不会礼聘老身祖孙了。”   萧翎冷笑一声,道:“沈木风陆地枭雄,四海君主水上巨寇,如今他们水旱两路携手合作,共谋武林霸业……”   巫婆婆接道:“如非为了对付你萧翎,他们两人也许很难携手合作了。”   萧翎冷笑一声,道:“就算他们暂时合作,但利害冲突,终是难免一场自相火并,那时你又帮助那个呢?”   声音突转严肃,接道:“老夫人下毒之能,确实高,但你比那毒手药王如何?”   巫婆婆沉吟了一阵,道:“如若单讲下毒手法,老身未必在他之下,但如综合用药、调毒之能,老身自知不如毒手药王。”   萧翎冷肃地说道:“那毒手药王和沈木风相交莫逆,沈木风在各大门派追剿大败之后,能够东山再起,造成如此声势,毒手药王可算得第一功臣,但那沈木风仍然在他身上暗施手脚,老夫人受他们礼聘出山,要借你施毒之能对付目下群起抗拒沈木风的江湖群豪……”   巫婆婆道:“主要的,还是对付你萧翎。”   萧翎淡淡一笑,道:“一旦我萧翎被杀,老夫人受他们礼聘的价值也随着消失了,那时飞鸟尽良弓藏,以那沈木风为人的毒辣,你们祖孙只有两条路可走,一条是为他所杀,以除后患,一条是永远为他控制奴役,为他卖命。”   巫婆婆沉吟了一阵,道:“沈木风为人的恶毒,老身早已知晓,但这番老身和那沈木风及逍遥子等有约在先,老身只负责对付你萧翎,事完之后,立时归山。”   萧翎道:“老夫人如何能够决定他们遵守信诺?在下已落在老夫人的手中,任凭老夫人处置。”   这时百里冰突然接口说道:“老夫人受他们礼聘下山,那礼物定然很重了?”   巫婆婆道:“不错。”   百里冰道:“都是些什么礼物?”   巫婆婆道:“明珠百颗、黄金万两、珍玩玉器、名画锦绢,件件都是十分名贵之物。”   百里冰道:“只要你肯给予我们解药,我们照他礼单加倍奉上。”   巫婆婆摇头说道:“你是何许人,口气如此之大。”   百里冰道:“家父的名讳,也许老前辈听人说过。”   巫婆婆道:“什么人?”   百里冰道:“北天尊者。”   巫婆婆吃了一惊道:“北天尊者是你父亲?”   百里冰道:“正是家父,你可是有些不信。”   巫婆婆摇摇头道:“老身实是有些难信。”   萧翎接道:“如论当今之世中,聚敛之丰,无出中州双贾之右,他们和萧翎,情同兄弟,但我萧某人,不愿以重礼求命,目下我们既已无抗拒之能,生擒杀头,随你之便,在下言尽于此,老夫人不用再和萧某谈论此事了。”   百里冰道:“大哥啊!你不能死……”   萧翎冷冷说道:“冰儿,生死由命,岂可强求,小兄如若适才心地稍狠一些,不为那蓉姑娘哀求所动,此刻她们祖孙两人早已经尸寒多时了。”   巫蓉突然转过脸去,望着巫婆婆道:“奶奶啊!蓉儿有一句话,不知是当不当说?”   巫婆婆道:“你说吧!”   巫蓉道:“适才蓉儿求那萧翎,他不但饶了我,也饶了奶奶,如今咱们也该还报他们一次才是。”   巫婆婆道:“如是咱们放了萧翎,那百颗珍珠、万两黄金,都将付之流水……”   巫蓉接道:“要那些珍珠黄金何用?”   巫婆婆笑道:“我只有你这一个宝贝孙女,我替你收集一些珍宝、玉器,日后你嫁人之时,也好作为嫁妆。”   她仰起脸来,望着天空繁星,自言自语地接道:“我要以世间最丰厚的嫁妆送你,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巫蓉长长叹息一声,道:“奶奶啊!我要嫁给谁呢?”   巫婆婆道:“自然是由你选了,你美貌如花,再加上千古以来,从未有过的丰富嫁妆,只怕想要娶你之人,自然如过江之鲫了……”   巫蓉摇头叹息一声,道:“难道人家要娶我,我就要嫁给他么?”   巫婆婆哈哈一笑,道:“傻丫头,那自然是要你在千千万万人中选出一个人了。”   巫蓉冷冷说道:“奶奶如此做,对孙女而言,那是太坏了。”   巫婆婆道:“为什么?”   巫蓉道:“我拥有人世间无数的财富,那些人要娶我,不是娶我的人,是娶我的财富了。”   巫婆婆叹息道:“奶奶这么大年纪了,总有一天我要先你而去,不替你留下一些东西,要我如何能安心呢?”   巫蓉微微一笑,道:“奶奶,你为什么不替自己创一点侠义声名呢?那金银珠宝,都是身外之物,要它何用呢?”   巫婆婆一皱眉头道:“你要奶奶创什么名?”   巫蓉道:“做一些震惊江湖,使人敬服的大事!”   巫婆婆道:“奶奶不是在做么?江湖道上,很多人要取他之命,但却有所不能,奶奶能把他生擒活捉,你能说这不是震动江湖的事!哈哈,那沈木风见我后,必是起身相迎,那时,奶奶的大名,立时之间就要宣传于江湖之上……”   巫蓉扬了扬柳眉儿,道:“奶奶,如若咱们此刻把萧翎放了,不一样是震惊江湖的大事么?”   巫婆婆脸色一变,道:“那不是要不到珠宝黄金了么?”   巫蓉道:“奶奶如是要留给孙女,我不要那些东西。”   巫婆婆道:“还有一件事,奶奶本不愿告诉你,但现在,非得告诉你不可了。”   巫蓉笑道:“你常说我们祖孙两人相依为命,那里还有不能告诉我的事呢?”   巫婆婆叹道:“咱们祖孙二人,虽是受了那沈木风和逍遥子礼聘而去,但事实上,也算是受了他们威迫而去。”   巫蓉奇道:“为什么?”   巫婆婆道:“咱们早已经中了沈木风的暗毒!”   巫蓉道:“奶奶中了毒?”   巫婆婆道:“我这一把年纪,就算毒发而死那也罢了,但蓉儿你,却不能死啊!”   巫蓉道:“我也中了毒么?”   巫婆婆道:“他们知你在我心目中尤重过我自己的生命,因此,也在你身上下了毒。”   巫蓉答道:“我为什么一点都不知道呢?”   巫婆婆道:“因为那是一种世所罕见的奇毒,乃毒手药王亲手调配的,药性未发作之前,和常人无疑,一旦毒性发作,忽然之间七窍流血而亡。”   萧翎只听得暗暗叹道:这巫婆婆的用毒手法,武林中罕见,以那邓一雷、展叶青等人的武功,也觉不出如何施展下毒手法,她身上千百口袋中也不知带了多少奇毒,想不到,这样一个施毒的高手,竟然也会为毒所困。   但闻巫蓉道:“这么说来,奶奶那些重金礼聘咱们之言,都是骗我的了。”   巫婆婆道:“那也不是骗你,他们一面重金礼聘于我,一面又在身上下毒,迫咱们非去不可。”   巫蓉回顾了萧翎一眼,说道:“奶奶啊!你是调毒高手,难道就找不出解毒之法么?”   巫婆婆摇头道:“那毒药是毒手药王调配,奶奶无能解得。”   巫蓉沉吟了一阵,回头对萧翎说道:“萧大侠,我很抱歉,我奶奶那么大年纪,我不能眼看她毒发而死……”   萧翎接道:“在下都听得很清楚,姑娘的盛情在下心领了。”   巫蓉突然说道:“奶奶,咱们身上所中之毒,和萧翎有何关系,咱们放了萧翎,再去见那沈木风,不是一样么?”   巫婆婆道:“那就大大的不一样了,那沈木风在咱们祖孙两人身上下毒也好,礼聘咱们也好,就是为了要咱们祖孙两人对付萧翎,如何能放了他呢?”   巫蓉道:“但咱们放了他,那沈木风也不知道啊?”   巫婆婆道:“沈木风耳目灵敏,江湖之上,到处都是他的耳目,也许咱们的一举一动,都有他的人暗中监视着。”   巫蓉四下瞧了一下,道:“在那里啊?”   萧翎叹口气道:“蓉姑娘,令祖母对你确实极好,这些事情亦非虚构,此等情势之下,在下只有跟着你们走了,不过……”   巫婆婆道:“不过什么?”   萧翎道:“老夫人受人威迫,礼聘下山,只是为了对付萧翎一人,在下随你去也就是了,我同行之人,还望老夫人高抬贵手放过他们。”   巫婆婆道:“现在,他们不是都很好吗!”   萧翎道:“他们武功都未恢复……”   巫婆婆道:“他们如若恢复了武功,决不会放老身离开了,你不替自己求饶,却为朋友求情,看来你很擅心机啊!”   萧翎摇摇头,说道:“老夫人不要误会,在下可以让他们恢复武功后,离开此地,不阻拦老夫人就是。”   巫婆婆道:“太冒险了,老身不愿把刀柄握在敌人手中。”   萧翎冷笑一声,道:“老夫人可知道一个练武的人一旦失去武功,那是生不如死了。”   邓一雷高声说道:“我等和萧大侠同行一起,生死与共……”   萧翎道:“何苦呢?沈木风、逍遥子,都对我积怨甚深,他们决不会轻易放过我,诸位同行,那是自寻死路了,何况,孙不邪老前辈和无为道长都还在等你们的讯息……”   目光转到巫婆婆的脸上,冷肃地说道:“在下问你一件事,希望老夫人能够据实答复。”   巫婆婆道:“什么事,你且说来听听。”   萧翎道:“他们的武功是否还可恢复?”   巫婆婆道:“可以,但要有一段时日。”   萧翎道:“其间有多长期限?”   巫婆婆道:“三月左右。”   百里冰突然接道:“大哥,我要跟你走在一起。”   萧翎道:“好,你和武林道上毫无恩怨,那沈木风震慑于令尊的威名,不致伤害于你。”   百里冰黯然一笑,道:“唉,大哥啊!难道你死了,我还能独自活着么?”   疾风知劲草,生死见交情,百里冰这两句话句句如铁锤一般击打在萧翎的心上,他不禁缓缓回过头去望了百里冰一眼,道:“冰儿,你本与人无争,何苦定要随我跳入这江湖是非漩涡……”   百里冰嫣然一笑,道:“跟着大哥,赴汤蹈火,我也是一样快乐。”   只听巫蓉冷哼一声,道:“奶奶啊,不要这丫头跟着走在一起。”   百里冰回目望去,见巫蓉一脸怒容,心中大感舒畅,举手理一下长发,微微一笑,也不答话。   萧翎想到自己此番前去,见到沈木风后,他决然不会饶过自己,那是必死无疑,此后如抗拒这一股武林中邪势力,全要凭仗孙不邪和无为道长,自己怀中,现有华山剑谱和少林弹指神功两本秘籍,何不交给邓一雷和展叶青,要他们送给孙不邪和无为道长。   心中念转,目光转注在巫婆婆的脸上,道:“老夫人,在下想和两位同伴说几句话,然后再随你们祖孙同行,去见那沈木风和逍遥子,不知可否见允。”   巫婆婆沉吟了一阵,道:“好!不过,不许拖延时间过久。”   萧翎道:“一会就好。”   举步行到邓一雷和展叶青的身前,沉声说道:“死有重如泰山,轻如鸿毛之别,二位如若随在下同赴死难,那是轻如鸿毛之死了。”   邓一雷叹息一声,道:“如若不是我等在饮食时中毒,使萧大侠和巫婆婆冲突,也不会有此事发生了……”   展叶青接道:“追很到底,祸由我等起,连累了萧大侠和百里姑娘……”   萧翎道:“这些事都已过去,谈之何益,此刻有一件重大之事,两位必得办到。”   邓一雷道:“什么事,只怕我等武功已失,难达萧大侠之愿。”   萧翎叹口气,道:“谋事在人,成事在天,两位只求尽到心力就是……”   语声一顿,说道:“在下身上收有两本书册,烦请二位务必要交给孙老前辈和无为道长。”   展叶青道:“我们尽力而为。”   萧翎道:“此事极为重要,必要时两位可易容化装,逃避沈木风等耳目。”   邓一雷道:“物失人亡,人在物在,在下等尽其我力了。”   四目望去,只见巫婆婆似是极为注意自己举动,心目中暗自担忧,忖道:我如取出两本武功秘录引起她好奇之心,要那蓉儿取去瞧看,那就糟了,必得设法分散她的注意才成。   但一时之间,却想不出适当之策,心中大为焦急。   这当儿,突然响起一阵得得蹄声,自远而近。   巫婆婆回首向那蹄声来处望去,萧翎却极快取出两本秘录,交到邓一雷的手中,低声说道:“两位要多多珍重!”   稍微提高了声音,接道:“中州双贾那里,存有我一个木箱,两位见着他们,要他们开启箱子瞧瞧,箱中之物,交由他们收存处置就是。”   这几句话,此时此他讲出,充满着一种生死别离的悲伤。   邓一雷道:“萧大侠吉人天相,此行定然无恙。”   萧翎道:“两位可以去了,旅途珍重,一路顺风。”   邓一雷、展叶青心中都已了然萧翎是在催两人上路,当下欠身一礼,道:“在下等就此别过。”   转身行去。 第二十七章 遇故交明查暗访   萧翎目送两人离开,心中轻松不少,长长吁一口气、回目望去。   只见两匹高大的健马,停在巫婆婆的身侧,两匹马上人已然跃下鞍镫,正在和巫婆婆谈话。   萧翎看那两个和巫婆婆谈话之人,正是岭南双魔,当下举步行了过去。   但闻大魔马波哈哈大笑,道:“这才叫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了。”   笑声中目光转动,凝注在萧翎的脸上,冷冷接道:“阁下就是萧翎么?”   萧翎道:“不错。”   马波笑道:“阁下大名在江湖中十分响亮,想不到却是这么一个小娃儿。”   只听二魔说道:“巫老夫人,在下瞧到另外二人逃了,可要在下去追他们回来?”   萧翎吃了一惊,暗道:要糟,他如追上两人、必然会搜出两人身上秘籍,那是弄巧成拙了。   他心中虽然异常焦急,但表面之上仍然保持着冷静,冷笑一声,道:“可惜在下身受奇毒,武功尽失……”   马波道:“如是阁下武功未失呢?”   萧翎道:“就凭你适才那句不敬之言,在下就要好好教训你们两人一顿。”   二魔怒道:“这小子此时此刻还如此狂傲,当真是不知死活了。”   挥手一掌,拍了过去。   萧翎眼看掌势劈来,却是无能闪避。砰然一声,正中左颊。   这一掌,打得十分结实,萧翎被打得连转了两个转身之后,仍然无法站稳,摔倒在地上。   萧翎自出道以来,从未吃过这等苦头,被打得眼中金星直冒。   百里冰啊哟一声尖叫,大步行了过来,伸手去扶萧翎。   萧翎强忍着痛苦,心中暗自忖道:这巫婆婆不知用的什么药物,竟能使人无法运行真气,全身武功无法施展,如若她能够被沈木风重用,整个武林,势将在他们控制之下,以后,如若再有下次能够杀她,决不能再饶她了。   心中念转,人却挣扎而起。   抬头看去,夜色中已然不见邓一雷和展叶青,心中暗自庆幸道,但愿上天怜佑,使他们能够平安见到孙不邪和无为道长,交上两本秘籍,这一耳光,也挨的不冤了。   岭南二魔看萧翎挨了一记耳光之后心中毫无怒意,心中暗自赞道:这萧翎年纪不大,但修养工夫,却是人所难及。   忖思之间,突见巫蓉大步而来,站在萧翎身前,冷冷对岭南二魔喝道:“你们为什么出手打他?”   岭南二魔被问得怔了一怔,道:“姑娘是说我们么?”   巫蓉伸手指着二魔,道:“你出手打人,是何用心?”   二魔淡淡一笑,道:“姑娘可是说在下出手打了萧翎么?”   巫蓉道:“是啊!那萧翎是我们所擒,要打也轮不到你们打啊?”   马波一皱眉头、道:“不错,人是你们祖孙擒住,但咱们兄弟打他两下,难道也不能打么?”   巫蓉冷冷说道:“不能打,要打也由我们自己打。”   马波转脸望了二魔一眼,口中叽哩咕噜说了起来。   二魔也是用一种很奇特的语言回答交谈。   巫蓉颦起秀眉儿,倾耳静听,只听两人叽哩咕噜,却无法听懂两人是说些什么!不禁一皱眉头,喝道:“你们两人在说什么?”   马波冷笑一声,目光转到巫婆婆的脸上,道:“巫老夫人,你身体很好啊!”   巫婆婆缓缓说道:“老身受了很重的内伤。”   马波冷笑一声,道:“咱们兄弟这番奉命迎接老夫人,想不到,老夫人竟然把萧翎也生擒过来,如是沈大庄主和逍遥道长知晓此事之后,心中定然是高兴得很。”   巫婆婆脸色微变,赔笑说道:“老身只不过碰巧擒得萧翎,两位远道迎接我们祖孙,如若这是一件很大的功劳,两位也该有一份才是!”   马波微微一笑,道:“巫老夫人这等提拔我们兄弟,我们兄弟是感激不尽,不过……”   突然回手一把,抓住了巫蓉的右腕。   巫蓉虽然精明,但她万万没有料到那马波会突然出手扣拿住自己脉穴,而且用力甚大,巫蓉虽然用力一挣,竟是未能挣脱。   就在大魔出手擒拿巫蓉右腕的同时,二魔也出手,擒住了巫婆婆的右腕。   巫婆婆虽然早已有备,但她伤势沉重,眼看二魔出手扣拿住自己脉穴,却是无法避开。   只听马波哈哈一笑,道:“擒住了萧翎之后,你们祖孙两人,似乎不用再去见那沈大庄主和逍遥道长了。”   巫婆婆缓缓说道:“这话怎么说?”   马波冷冷说道:“沈大庄主和逍遥道长请你们祖孙来此的目的,就是要你们设法对付萧翎,如今萧翎既然被擒,你们祖孙这点武功,对武林大事也无帮助……”   巫婆婆接道:“老身已和他们谈好,擒得萧翎之后,我们祖孙取得珠宝就离开江湖隐回故居,不再问江湖中事了……”   马波冷冷说道:“你们祖孙既要归隐,我们此刻送你们回家也是一样。”   说完,扬起右掌。   萧翎和百里冰眼看着这场窝里反的变化,心中感慨万千,但自知武功未复,既无能出手援救两人,也无法借机逃走。   巫婆婆冷冷说道:“两位想杀我们祖孙么?”   马波冷冷说道:“不错,杀了两位之后,这生擒萧翎之功,就是我们兄弟的了!”   巫婆婆冷笑说道:“我如解了萧翎之毒,只怕两位都非他之敌。”   马波先是一怔,继而淡淡一笑,道:“巫老夫人不觉着太晚了么?”   巫婆婆望望天色,冷肃地说道:“那沈木风和逍遥子为什么要请老身下山?”   马波道:“因为老夫人善于用毒,所以请你出山对付萧翎。”   巫婆婆道:“天下用毒之人千千万万,他们为什么一定要找我?”   马波道:“一是你下毒之技十分高明,常人难及,二是你贪财爱宝易为所动,所以,他们才决定请你。”   巫婆婆道:“老身下毒之能,和常人有何不同之处,两位可知晓么?”   马波道:“咱们兄弟奉命来迎接你们祖孙,自然是知晓了!”   巫婆婆道:“你说说看!”   马波接口道:“老夫人下毒之能,在使人不知不觉之中身受其毒……”   忽然有所警觉,住口不言。   巫婆婆接道:“这就是了,两位有一个大大的错处,老身不得不指出来了。”   马波道:“什么错处?”   巫婆婆道:“两位如若不用岭南方言交谈,陡然出手扣拿我们祖孙的脉穴,我们祖孙在骤不及防之下,被你擒拿住脉穴,此刻,两位就不致为奇毒所袭了,但两位用岭南方言,老身就不得不备了。”   马波冷笑一声,道:“你们祖孙二人之命,现掌握在我们兄弟手中,不怕在下施用严刑逼你交出解药么?”   巫婆婆道:“如若老身交出解药之后,能够换回我们祖孙之命,老身自会答应,可惜两位杀我们祖孙的企图流露太早。”   马波接道:“现在,我答应释放你们祖孙之命。”   巫婆婆冷冷接道:“太晚了,老身无法再相信两位之言。”   马波回顾二魔一眼,道:“老二,你运气试试,看看是否真的中了这老妖婆的奇毒。”   二魔依言运气试过,道:“小弟觉不出来。”   马波目光转到巫婆婆的脸上,冷冷说道:“以你巫老夫人的身份,如若虚言恫吓,那就永远留人笑柄了。”   巫婆婆淡淡一笑,道:“咱们祖孙两命换了你们兄弟两条命,那是死而无憾了,两位尽管出手。”   马波左手伸动,点了巫婆婆穴道,然后,自行运气相试。   但觉真气畅通,丝毫无中毒之征,心中暗暗念道:这巫婆婆下毒之能,使人防不胜防,目下只可信其有,不能信其无,反正他们祖孙和萧翎都已入我掌握,早杀晚杀她都是一样!   心中转念,口中却冷然说道:“巫老夫人纵然在我们身上下了奇毒,但你身上必有解药,我们难道不能自己取用么?”   巫婆婆缓缓说道:“老身所带解药,不下百种之多,如是两位自信有能选择,那就尽管放心杀死我们祖孙了。”   马波冷笑一声,道:“你在我们兄弟身上施用之毒,要多长时间发作?”   巫婆婆道:“十二个时辰之内!”   马波道:“如是到时不见发作呢?”   巫婆婆道:“老身愿受两位惩罚。”   马波道:“好!这是你自己说出口的话,届时,在下先要杀令孙女!”   目光转到二魔脸上,道:“废了她下毒的双手。”   二魔应了一声,扭断了巫婆婆手腕骨。   夜色中,只见巫婆婆满头大汗淋漓而下,但她却咬牙苦撑,未呻吟一声。   萧翎暗暗叹道:这巫婆婆为人本已狡猾,却未料到岭南双魔比她更为歹毒,这个苦头,也够她受的了。   巫蓉眼看祖母双腕被人折断,心中大恸,哭道:“奶奶啊!”   巫婆婆冷冷接道:“这点痛苦,算得什么,不要哭。”   巫蓉虽然收声而住,但泪珠儿仍然滴滴而下。   巫婆婆双目凝注在马波脸上,道:“此刻,老身要和两位谈判,只怕两位也不肯接纳。”   马波道:“不错,在下还未觉出身为毒袭,还不愿接受要挟。”   巫婆婆道:“这么说来,老身只有等到两位发作之时,再行谈判了。”   马波道:“那时,我们兄弟为了自救,也许会答应你几点要求,不过,在下要先行说明,要条件,不能太苛……”   巫婆婆道:“到时候再说吧……”   马波回顾了二魔一眼,道:“老二,这地方不能多停,咱们得快些赶路。”   二魔目光投注到萧翎脸上,道:“这萧翎在江湖上朋友很多,沿途只怕会有人相救。”   马波道:“兄弟之意呢?”   二菱道:“不如把他杀了,带他人头回去见那沈木风和逍遥道长也是一样。”   百里冰大为惊骇,但却苦于无计可施,心中暗打主意道:不管我付出多大的代价,都要设法保全萧大哥的性命才是……   但闻巫婆婆仰天大笑不止。   马波怒道:“你笑什么?”   巫婆婆肋间伤势仍重,笑起来十分痛苦,但她却勉强支持忍受,直待马波喝问,才停下笑声道:“老身笑两位太愚笨了,但老身竟然中了你们的算计,想来是可笑得很。”   马波道:“我们那里笨了?”   巫婆婆冷冷说道:“两位可要老身指点你们么?”   马波道:“如果强词夺理,那就别怪在下下手毒辣了。”   巫婆婆道:“如是老身说的有理呢?”   马波道:“咱们兄弟自然遵从。”   巫婆婆道:“好!老身就让你们长长见识……”   语声一顿,接道:“两位如是此刻杀了萧翎,提他人头去见那沈木风和逍遥子,其间不知要经历多少时日,那萧翎人头只怕早已腐烂,沈木风,逍遥子如何辨认呢?”   岭南二魔似是为巫婆婆说服,默然不语。   巫婆婆冷冷说道:“就算你们能保持那人头不坏,但割下的人头,总和原来的萧翎有些不同,老身已见识萧翎的武功,那确然非同凡响,就凭两位能够擒得萧翎么?”   马波道:“咱们手中既有人头,沈木风,逍遥道长如何能够不信。”   巫婆婆道:“如若他们说你是冒功求赏呢?那时,两位身受之惨,只怕犹要过我祖孙甚多了!”   马波沉吟了一阵,道:“很有道理,不过,我们带着萧翎大模大样的行动,只怕也有些不便吧。”   巫婆婆缓缓说道:“两个这等愚拙之人,也能算计到老身,实叫人难过得很。”   马波道:“我问是否别有良策?”   巫婆婆道:“自然是有。”   马波道:“可否见告?”   巫婆婆道:“老身为何要说。”   马波道:“因为我们兄弟掌握着你们祖孙的生死!”   巫婆婆道:“如是你杀了我们祖孙,两位也难逃毒发死亡之危。”   马波道:“要如何你才肯说?” 八*零*电*子*书 * w*w*w * .t *x*t *0 * 2 . *c*o*m   巫婆婆道:“两位对我老人家客气一点。”   岭南双魔相互望了一眼,齐齐抱拳,道:“领教老夫人的高见!”   巫婆婆道:“那萧翎可以改扮一个道人,两位就不能易容改装么?”   马波道:“果然高见。”   四顾了一眼,接道:“咱们上路吧!”   巫婆婆望了那两匹高大的健马一眼,道:“萧翎服了在下毒药,武功已失,不能行走,必得让他们骑马赶路。”   马波道:“他是沈大庄主的要犯,自然要优待一些。”   巫婆婆道:“老身被萧翎打伤,小孙穴道被点,都难行走。”   马波道:“好!你们祖孙合骑一匹马!”   二魔道:“不行,要把她们祖孙分开!”   马波道:“不错。”当下把萧翎和巫蓉,分到一骑马上,百里冰和巫婆婆,合骑一马。   巫婆婆双腕虽断,右腿上两处穴道又被马波点中,但她左腿尚可套用,暗中操纵健马忽快忽慢。   岭南双魔一前一后,押着两骑四人,想借夜色紧紧赶路,但因巫婆婆暗操健马,速度不定,害得两人也跟着忽然快行,忽然慢行。   百里冰虽与巫婆婆合乘一骑而行;但她心中痛恨她的为人,不愿和她说话。   健马行到一处林边,巫婆婆突然又腿加力,快马疾奔,转过林角。   二魔正待放步追赶,却闻大魔喝道:“有萧翎和巫蓉在此,量他们也不敢走开,不用追他们了。”   巫婆婆转过林角,低声说道:“姑娘,老身右襟边角袋内,有一个玉瓶,瓶中红色丹丸,可使姑娘和萧翎身中的奇毒消退,恢复武功。”   百里冰还未答话,瞥见人影一闪,马波已拦在马前,挡住去路,冷冷说道:“巫老夫人如若不想再受皮肉之苦,那就别再施展花招,两骑马不得超过一丈距离。”   巫婆婆缓缓说道:“老身受伤很重,双手腕骨又被你们扭断,实已无操纵健马之能,再加这位姑娘不耻老身为人,不肯合作,健马奔行速度,老身实是无法控制。”   马波冷哼一声,目光转到那百冰的脸上,道:“姑娘如是不肯温顺一些,有得你的苦头好吃。”   百里冰眨动了一下眼睛,也不出言争辩。   马波让开路,健马又缓步向前行去。   巫婆婆回目一顾,只见岭南二魔全走在萧翎和巫蓉的健马之后,当下低声说道:“这丹药,炼制不易,老身只有这一瓶,你要小心保管,别让岭南二魔发觉。”   百里冰心中暗道:不论她是否由衷之言,此时此刻,都得信她一次才成。   她为人心细,虽然知晓那巫婆婆解药存放之处,但却不敢轻易伸手去取,生恐那岭南二魔在暗中监视。正感为难之间,突然啊哟一声尖叫,紧接砰然一声,似是有人从马上摔了下来。   巫婆婆怒声喝道:“不许虐待我那小孙女。”   百里冰右手伸动,从巫婆婆右襟袋中取出解药,藏入袖中。   回头看去,只见那摔在地上之人正是巫蓉,心中暗道:这丫头,如若是故意从马上摔下,以分散岭南双魔的注意,那就聪明得可爱了。   但闻二魔冷冷骂道:“小臭丫头,你武功又未失去,只不过被点了几处穴道,怎的会从马上摔了下来,分明是故意捣蛋。”   马波冷笑一声,接道:“老二,找一个避风的所在,咱们先把这两个丫头收拾了再说。”   二魔哈哈一笑,道:“大哥说的是,这两个丫头,实在生的动人之极,小弟早有此心,只是不敢出口而已。”   马波道:“我瞧这两个丫头,只怕还都是处女之身。”   二魔道:“这巫蓉大概还是,那丫头只怕不是了,她日夕和萧翎相处,那里还会是无瑕白壁。”   百里冰听得两人之言,心中大为震骇,暗自忖道:此刻全身无力,万一两人要行强暴,那是求死不得了。   心中念转,急急探手入袖,开启瓶塞,倒出一粒解药,投入口中。   她原想分辨过颜色之后再行食用,但听得岭南双魔之言,心中大惧,暗道:纵然是错服毒药死去,也比受人强暴的好。   那巫蓉故意跌下马来,本还想借机骂岭南双魔几句,但听得两人之言,心中却大生畏惧不敢口出不逊,当下说道:“我双腿穴道被点,坐不稳马鞍。”   二魔冷笑一声,伸手抓起巫蓉放上马背。   萧翎眼看岭南双魔的暴虐,耳闻恶毒的言语,心中大是愤恨,但苦于武功受奇毒所制,无法施展,暗叹奈何!   巫蓉长长叹息一声,道:“我奶奶不该对你下毒。”   萧翎淡淡一笑,默然不语。   他心知岭南双魔对自己的厌恶尤过二女,稍出言不慎,必将招来一番羞辱毒打,不敢多言招祸。   又行十余里,已是天过五更,将近破晓的时分。   二魔突然加快脚步,抓住了巫婆婆乘坐的马缰,道:“老大,前边有座无人小庙,咱们先收拾了两个女娃儿再走如何?”   大魔马波笑道:“好!先让这两个丫头经历一次人道再死。”   百里冰,巫蓉,只觉两人言语难听无比,吓得心惊胆颤,不敢出言反驳。   二魔牵马带路,行约十余里,果然到了一座小庙前面,冷冷喝道:“四位自行下马呢,还是要在下动手?”   巫婆婆当先跃下马背。   百里冰、巫蓉、萧翎,相继下马。   二魔把两匹健马拴在庙外一株老柳之上,道:“你们不进庙去,难道还要我动手相请不成?”   萧翎举步而行,经过百里冰的身前,黯然说道:“冰儿,都是我害了我,你要多多珍重。”   百里冰流下泪水,道:“大哥,小妹当拼死以保清白。”   马波右手一抬,蓬然一掌,击在萧翎后肩之上,只打得萧翎身子一栽,一跤跌出了四五尺远。   百里冰尖声叫道:“大哥。”向萧翎冲了过去。   马波左手一抬,抓住了百里冰右手一扯,嘶的一声,扯破了百里冰身上道袍。   巫婆婆道:“孩子,镇静些,运气调息……”   二魔右手一挥,啪的一个耳光打在巫婆婆的脸上,只打得满口鲜血向下流。   在萧翎等四人之中,巫婆婆是唯一有反抗之能的人,她双腕被折断,内腑受重伤,但因功力深厚,还可运气对抗,但她却忍下未动。   二魔挥手抓住了巫蓉,哈哈一笑,道:“女娃儿,跟着你奶奶有什么好,只要你乖乖的答应老夫,老夫带着你玩遍天下名山胜水。”   巫蓉心中气愤至极,但她四肢穴道被点,无能反抗,只好任人摆布。   二魔不闻巫蓉答言,哈哈一笑,道:“小姑娘,你既不肯答应,老夫只好动强了。”   右手挥动,嗤的一声,扯去巫蓉身上衣服。   巫婆婆大声喝道:“住手!”   二魔停手笑道:“老乞婆,有何见教啊?”   巫婆婆望了百里冰一眼,只见她闭目而立,似是在暗中运气,暗自忖道:希望她快把解药交到萧翎手中。   心中念转,口中却说道:“你就是想娶小孙为妻,也该好好计议,这等动强,何异禽兽。”   二魔大笑道:“老夫这把年纪,你孙女岂会喜欢老夫,这个,老夫有自知之明。”   不再理会巫婆婆,动手去撕巫蓉身上衣服。   但闻一阵嗤嗤之声,不绝于耳,片刻之间,巫蓉身上衣服已被扯去大部。   夜色中,隐隐可见那雪白玉肤。   巫蓉闭目而立,不言不动。   马波眼看二魔已撕去巫蓉大部衣服,随着动手去撕百里冰的衣服。   百里冰真气尚未畅通,但形势急迫,已然不容她等待,突然娇叱一声,一掌劈出。   马波骤不及防,几乎被百里冰一掌劈中,闪身避开,还击一掌。   百里冰手脚还不够灵活,但已然勉强可以动手,右手取出袖内解药,投向萧翎,叫道:“大哥!接着解药。”   一面掌足齐出,攻向马波。   萧翎被那马波一掌打得头晕眼黑,虽听得百里冰呼叫之声,却接不到投来解药,波的一声,落在身侧。   百里冰招数精奇,虽然手脚还不够灵活,但攻势仍极猛烈。一时间,马波被迫得无法还击,只好大声喝道:“二弟,快些抢过解药。”   二魔应了一声,放开巫蓉,向萧翎欺去。   只见巫蓉樱口一张,一口鲜血喷了出来。   双方距离既近,二魔又骤不及防,被巫蓉口中的血喷在脸上,鲜血中挟着粒粒肉块,击在二魔两目之下。   原来,巫蓉自知难免受辱,暗中嚼舌求死。及见百里冰出手攻袭大魔,又把解药投向萧翎,顿时运足全身气力,把碎舌和鲜血喷向二魔。   二魔双手抱脸,怒声骂道:“该死的小贱人。”飞起一脚,踢了过去。   巫蓉穴道被点,眼看一脚飞来,却无法闪避,被二魔一脚踢中小腹,娇吟声中,身子飞了起来,砰然一声,撞在墙壁之上。   巫婆婆尖声叫道:“蓉儿。”侧身冲了过去。   萧翎借此工夫,捡起玉瓶,开启瓶塞,倒出一粒解药,吞入腹中。   二魔一脚踢中了巫蓉,拭去脸上血污,起身向萧翎行去。   萧翎服下解药,立时运气调息。   巫婆婆瞥见二魔行向萧翎,奔向巫蓉的身子,陡然一转,一头向二魔撞去。   二魔吃巫蓉碎舌打中双目,虽未重伤,但双目却疼得流泪不止,耳目也失了灵敏,巫婆婆中途改变心意,无声无息的转向二魔撞去,一头正撞在二魔肋间。   这一头乃巫婆婆全身功力所聚,二魔被撞得身不由己向前奔行数尺,碰在神案之上。   但巫婆婆重伤之躯,这全力一击,虽然得手,自己却难再支撑,晕倒地上。   倒是那百里冰和马波恶斗一阵之后,手脚渐复灵活,攻势更是猛恶。   大魔马波实未想到一个女娃儿,身手如此了得,心中震骇不已。虽想反击,但却是欲振乏力。   二魔连番吃亏,心中大怒,挺起身子,一提真气,伸手向萧翎抓去,口中骂道:“老乞婆,老夫先收拾了萧翎,再和你们祖孙算账。”   忽觉两腕间一麻,脉穴被人拿住。   萧翎内功深厚,稍经调息,已然恢复了部分体力,但心知岭南二魔并非好与人物,心中没有把握,不敢贸然出手。   及见二魔一把抓来,才出手擒住了二魔右腕脉穴。   凝目望去,只见百里冰拳掌纵横,占尽优势,心中稍安,一面加力紧扣二魔脉穴,一面运气调息。   只听百里冰的声音传入耳际,道:“大哥啊!你好么?”   原来,她全神贯注对付马波,无暇分心旁顾。   萧翎应道:“我很好,你缠住他,别让他逃走了。”   百里冰听得萧翎回应之言,心中大喜,精神一振,高声说道:“他跑不了。”   拳掌一紧,全是致命的招数,每一击都攻向马波要害大穴,迫得马波不得不全神应付。   萧翎一把扣住二魔脉穴之后,却未再出手施袭,闭目而立,运气调息。   二魔被扣拿脉穴之后,本已不再挣扎,闭目等死。   那知过了半晌,仍然不见有何动静,睁眼看去,只见那萧翎闭目而立,运气调息,不禁心中一动,求生之念油然而生,暗中运气,闭住右臂穴道,左手一抬,挥手一掌,劈向萧翎前胸。   但闻蓬然一声,击个正着。   一则萧翎又经一阵调息,功力已恢复不少,再者二魔右腕脉穴被扣,功力大受影响,掌势不重,虽然击中萧翎,也不过把萧翎打得向后退了一步。   萧翎睁开双目,冷笑一声,道:“两位阴险恶毒。留你们不得。”左手加力,一收五指,把二魔向前一带,右手一掌劈出。   二魔半身麻木,无能闪避,眼看一掌劈来就是无法闪避,吃萧翎击中天灵要穴,脑浆迸流,当场而死。   萧翎放开左手,二魔尸体栽倒于地。   抬头看去,只见百里冰拳掌交错,逼得那马波只有招架之功,没有还手之力,当下大步行到庙门口处,高声说道:“冰儿,去拯救巫婆婆和巫蓉姑娘,把他留给小兄收拾。”   百里冰生性刁蛮,但她对萧翎却是百依百顺,应声收招而退。   萧翎冷笑一声,道:“今宵是你岭南双魔恶贯满盈之夜,令弟已在黄泉路上候驾了。”   马波回顾了二魔一眼,只见他尸体横陈,不禁心中一寒。   萧翎踏前一步,接道:“马波,我给你一个求生机会,让你一招先机。”   马波对萧翎本已畏惧,看到二魔尸体,更是心神无主,呆呆的站在原地,浑似未闻到萧翎之言。   萧翎怒道:“你如自己不愿出手,那是自愿弃去机会,我无暇多等。”   扬手一掌,劈了过去。   马波纵身避开,还未来得及还手,萧翎第二掌又已攻到。   萧翎的掌势快速,一连攻出八掌,马波未来得及还攻一招,人却被逼得团团乱转,一脚踏在二魔尸体之上,身子向一侧滑去。   萧翎的左手闪电击去,蓬然一声,击在马波右肩之上。   这一掌落势甚重,只打得马波筋断骨折,忍不住闷哼一声,倒退三步。   萧翎的杀机已动,那还会容他逃出掌下,右手紧随劈出,击中了马波前胸。   马波张嘴吐出一口鲜血,身子摇了两摇,仰脸摔倒地上,气绝而死。   萧翎连毙二魔之后,缓步行到百里冰的身前,低声说道:“冰儿,她们祖孙有救么?”   百里冰摇了摇头,道:“巫婆婆恐怕是不行了,我用本身真气,攻入她的命门穴中,但始终不见反应。”   萧翎道:“这位蓉姑娘呢?”   百里冰道:“蓉姑娘自断舌根,流血甚多,只怕也很难救活了,我已点了她几处穴道止血。”   萧翎道:“唉!如非她那一口鲜血,说不定我已伤在那二魔手中了……”   说话之间,蹲下身子,伸出手去,扶起巫婆婆,接道:“冰儿,你去照顾巫蓉姑娘,我试试看能否凭借功力使巫婆婆醒转片刻,咱们无能救她,至低限度,要使她清醒片刻,交待一点后事。”   百里冰应了一声,转身包起巫蓉。   萧翎扶起了巫婆婆,右手扬起,按在巫婆婆的背心之上,一股热流,直攻入巫婆婆的内腑之中。   萧翎功力深厚,自非百里冰能够及得,奄奄一息的巫婆婆,吃萧翎那绵绵不绝的内力,攻入了内腑之后,突然清醒过来。   只见她缓缓睁开双目,望了萧翎一眼,说道:“萧大侠,老身,老身很对不住……你们……”   萧翎轻轻叹息一声,道:“事情已经过去,老前辈也不用抱咎了。”   巫婆婆顿一顿,黯然说道:“老身伤势很重,自知已无生望,人之将死,其言也善,老身一生罪孽,死不足惜,但我那小孙女蓉儿……”   话至此处,一阵急咳,打断了未完之言。   但她似是急于要把心中之话说个明白,强打精神,说道:“我那蓉儿,却未作过一件坏事,还望萧大侠答应老身……”   话至此处,一口气接续不上,气绝而逝。   萧翎再加内力,热流滚滚攻入巫婆婆的内腑。   但巫婆婆元气已耗尽,萧翎虽然尽力施为,但也是回生乏术,无能为力。   萧翎放下巫婆婆的尸体,缓步行到百里冰的身前,叹道:“冰儿,这姑娘怎么样?”   百里冰道:“很难说。”   萧翎心中暗道:事到如今,那也不用顾及什么男女授受不亲了,蹲下身子,左手拦过巫蓉柳腰,右手搬过巫蓉的脸儿,凝目望去,只见那巫蓉双目紧闭,似是在强忍无比的痛苦。   萧翎道:“冰儿,你带有火折子么?”   百里冰摇摇头,道:“但我想这位巫姑娘定然带着火折子。”   伸手搜去,果然,在巫蓉身上摸出了火折,随手晃燃。   萧翎拍活了巫蓉两处止血穴道,捏开巫蓉牙关,凝目望去。   只见巫蓉口中血肉含糊,舌头已然嚼碎了大半。   鲜血仍然不停的从断舌伤口处涌了出来。   百里冰轻轻叹息一声,道:“好惨啊!”   萧翎缓缓放开巫蓉牙关,说道:“姑娘,你要听我几句话。”   巫蓉杏目转动,望了萧翎一眼,微微颔首。   萧翎轻轻咳了一声,接道:“你伤的很重,但并非无救,但要姑娘有着强烈的求生意念,我等才能助你。”   说话之间,只见巫蓉口中又涌出鲜血。   萧翎伸手又点了巫蓉颈间两处穴道,接道:“姑娘请尽量保护元气,不要它再有耗损……”   巫蓉突然举起右手摇挥一阵,又指玉颈,似是要萧翎解开她颈边止血穴道。   萧翎轻轻叹息一声,道:“姑娘已经失血很多,不能再让鲜血流出了。”   巫蓉右手摇动,杏目乱眨,似是要萧翎尽快解她穴道。   萧翎无奈何,出手解了她颈间双穴。   巫蓉长长吸一口气,突然挺身而起,行到巫婆婆身前,双膝跪了下去。   萧翎心中虽想伸手去扶她一把,但又觉着不便,只好停身不动。   只见巫蓉伸出双手,撩开巫婆婆的长衫。   这时,天色已亮,庙中景物,清晰可见。   巫婆婆衣服之内,都是口袋,装满着各种药物。   巫蓉从数十个装满药物的口袋中,找到了一个玉瓶,拔开瓶塞,尽倾瓶中药物,放入口中,和血吞下。   萧翎和百里冰分站在两侧,呆呆的望着,一时间无法断定她用心何在,不便出手阻止。   只见那巫蓉又从巫婆婆怀中选出几个玉瓶,揣入怀中,挥手在地上写道:“贱妾已无力埋葬祖母尸体,有劳两位掘坑掩埋,此恩如山,永铭肺腑。”   萧翎点点头,道:“令祖母虽然死去,但岭南双魔也被歼当场,大仇已报,还望姑娘节哀顺变,收葬令祖母之事,在下等自然是义不容辞了。”   巫蓉又挥手在地上写道:“谢谢两位。”   转身出庙,狂奔而去。   百里冰黯然说道:“她身受重伤,肉体,精神,都有着不能负荷的感觉,如何能让她单独行动,我去追她回来!”   萧翎道:“唉!让她去吧!她们祖孙相依为命,这刺激对她太大了,有一个幽静孤寂的环境,使她能够尽情的大哭一场,对她是有益无害。”   百里冰道:“但她受了很重的伤,唉!一个身受重伤的女孩子,满怀悲痛,孤苦伶仃的行走在荒野之中,没有一个人去照顾她,实在是太可怜了。”   萧翎缓缓说道:“正因她身受重伤,才会激起她强烈无比的生命力,如若她完全无伤,决无法承受这等沉重的打击……”   目光一掠巫婆婆的尸体,接道:“冰儿,听我的话,让她去吧!咱们先把巫婆婆的尸体埋起来。”   百里冰应了一声,两人一齐动手,就在庙后挖了一个土坑,把巫婆婆尸体埋了起来。   萧翎望望岭南二魔的尸体,接道:“冰儿,咱们再挖一个坑,把岭南二魔也埋起来,如何?”   百里冰道:“这两个人作恶多端,让他们暴尸荒野,喂狗吃算了。”   萧翎道:“人死不记仇,两人生前虽然作恶多端,但他们既然死了,那也不用记恨他们了,两具尸体在此必然会很快的传扬出去,如若被那沈木风的眼线瞧到,沈木风必然知晓,请巫婆婆出山对付咱们的毒计又已失败,必将另设毒计谋害咱们。”   百里冰道:“大哥说的是,看起来!你比我聪明多了。”   两人一齐动手,又挖了一个土坑,埋好岭南双魔尸体。   百里冰拍拍手上的灰土,道:“大哥,咱们此刻要到何处?”   萧翎沉吟了一阵,道:“最好是咱们先别露面,隐起行踪,暗中查访沈木风和四海君主的行动,多知晓他们一些,也好多了然一些内情,找出对付他们的办法。”   百里冰道:“咱们又要改装么?”   萧翎道:“沈木风此刻已把我看成了一个强敌,他派出来的眼线,大约都带有我的图形,如是不改装易容,只怕很难逃过他们的监视。”   百里冰点点头,道:“这一次,咱们不能再装成老道士了。”   萧翎道:“那要装扮成什么身份?”   百里冰沉吟了一阵,道:“你装成一个中年文士,我扮作你的随身小厮,好么?”   萧翎道:“那你不是大吃亏了么?”   百里冰莞然一笑,道:“你是大哥啊……”语声一变,突然凄凉地说道:“日后你和岳姑娘大喜之日,别忘了收我做你的丫头。”   她虽然极力俱使自己平静,但却无法控制激动的心情,脸上犹带笑容,泪水却夺眶而出。   萧翎伸出手去,轻轻搂着百里冰的柔肩,说道:“冰儿,快不要这么说,你和我患难与共,生死相从,人非草木,孰能无情,小兄怎能忘得了你。”   百里冰一腔热情,无限爱意,一直深压内心,不敢明白的表示出来,此刻,再也无法忍耐,伏在萧翎身上哭了起来。   萧翎心中大骇,扳起了百里冰的脸儿,缓缓说道:“冰儿,那里不对了?”   百里冰哭声呜咽,泪如泉涌,沾湿萧翎前胸衣襟。   萧翎急急说道:“冰儿,什么事,使得你如此伤心?”   百里冰抬起脸来,拭去脸上泪水,柔声说道:“我不是伤心,而是太快乐了,你对我这么好,我怎么一点不知道!”   言罢,放开萧翎,就在小庙前跳起舞来。   初升朝阳,照射在她犹带灰土的脸上,条条泪痕,黑白分明。   萧翎背起双手,欣赏着她那优美的舞姿。   百里冰一舞既罢,突然飞身而起,直向萧翎扑了过去。   萧翎张开双臂,接住了百里冰飞来娇躯,笑道:“冰儿,你的舞蹈很好啊!”   百里冰道:“你要是喜欢看,我就每日跳给你看。”   萧翎道:“武林大局安定之后,我要你穿上彩衣,配上那弦管竹丝,好好的跳一场给我瞧瞧!”   百里冰嗯了一声,放开萧翎,道:“咱们走吧!”   萧翎回身对着巫婆婆墓地一拜,和百里冰联袂而去。 第二十八章 随机应变破奸计   中午时分,北上长沙的大道上,出现了一个中年文士和一个青衣小帽的小厮。   这一对主仆,正是萧翎和百里冰所装扮。   萧翎见四野无人,回顾了百里冰一眼,道:“冰儿,咱们要留神着邓一雷和展叶青,发觉之后,也不要招呼他们,咱们在暗中把解药给他们就是。”   百里冰道:“他们奇毒未解,武功尽失,如是遇上强敌,如何得了?”   萧翎道:“唉!如非那岭南二魔心生贪念要独吞大功,对巫婆婆祖孙施下毒手,咱们决无脱得危难之日。”   百里冰笑道:“这就叫吉人天相啊!大哥悲天悯人,侠义胸怀,如若真会遭到不测,那是皇天无眼了。”   萧翎道:“因果之说,容或有之,但我总觉物必自腐而后虫蛀之,如若那岭南二魔不生贪念,咱们决无死里逃生之理……”   话到此处,突然住口不言。   远处,蹄声得得,一匹健马疾奔而至。   萧翎转眼望去,只见那马上人十分矮小,伏在马背之上,加上一顶青色毡帽,低压眉际,更叫人无法看出他的面貌,快马如飞,疾越两人身侧而过。   转眼间,快马已然奔行得不知去向。   萧翎望着消失的快马,低声说道:“这人骑术精湛,马又是千里良驹,决非一般行商,咱们要多多留心才是。”   百里冰道:“难道又是那沈木风的眼线么?”   萧翎沉吟了一阵,道:“很难说,未得证明之前,小兄不敢妄言,不过,就事而论,那沈木风决不会放心岭南二魔,身后必然还派有监视之人……”   百里冰接道:“大哥之言,可是说那岭南二魔死亡一事沈木风等已经知晓了?”   萧翎道:“二魔死亡一事,他们也许不知,但二魔迎到那巫婆婆一事,他们或已知晓。”   百里冰道:“大哥怎么知道呢?”   萧翎道:“我只是如此推想,那沈木风耳目遍布,巫婆婆施毒饭店之中,又有那样多人,其中只怕有沈木风的眼线……”   语声微微一顿,接道:“武林中人提到沈木风,无不畏惧异常,似是他无事不知,无事不晓,原因就在那刺探工作做得太好了,几乎是当今武林所有的各大门派无一没有他收买的奸细,只可惜我已无法记得那些人了。”   百里冰道:“如若能把沈木风布置的奸细耳目除去,那就不难对付他了。”   萧翎道:“不错,如若能把沈木风派在各大门派的奸细和布置在江湖上的眼线除去,那就等于挖去了他的双目,堵住了他的双耳,这回见到孙不邪老前辈和无为道长时,定要设法从此处着手,先要设法清除他布置在江湖上的眼线。”   百里冰沉吟了一阵,道:“此事只怕不易,大哥如何能知晓他布置眼线的情形呢?”   萧翎道:“这是一件很艰苦的工作,但并非无法下手,我想它总有一个脉络可循,只要能够找出它一点头绪,就不难剥茧抽丝,全盘剪除,至少,可以使他们章法大乱,耳目失灵。”   回顾了百里冰一眼,微微一笑,接道:“此事虽极重要,但却不用急在一时,待见无为道长等后,再从长计议,那无为道长智谋过人,孙不邪老前辈见闻广博,也许会研商出一个办法来。”   百里冰点点头,不再多言,放步向前行去。   两人晓行夜宿,走的很慢,沿途数日,竟然未发生任何事。   萧翎一路留心,也未发觉邓一雷和展叶青等两人。   这日中午时分,长沙府境一个小镇之上。   萧翎量度形势,这小镇实是北上长沙的要道,心中暗道:如是那展叶青和邓一雷等已见到无为道长说明此事,那无为道长和孙不邪必将派人追查我等行踪,他们定然早已离开原址,倒也不必急急赶去会见他们。   沈木风顿然失去了岭南二魔的行踪,亦必引起一番混乱,倒不如借此机会,暗中查访一下沈木风等举动再说。   心念转动,找了一座最大的酒楼,行了进去。   这时,正当午时,酒店中上了八成客人。   萧翎心中有谋,暗中留意着酒楼中所有的客人、景物。   只见靠北面窗下,坐箸一个身着青衣的中年人,最为可疑,当下选择了一个监视方便的座位,坐了下去。   店小二送上香茗,萧翎点了几样小菜。   片刻之后,菜饭送上。   萧翎一面进餐,暗中却仍然留心着那青衫中年人的举动。   那青衫中年人却是毫无所觉,自酌自饮,神态似甚悠闲。   萧翎一餐饭将要吃完,那青衫中年人仍然静坐原位,无所举动,不禁暗暗忖道:我不能坐在这里和他耗下去……   忖思之间,突见一个村童手中举着个白布招儿,行入酒楼之中。   只见那白布招儿上写着“相天下士”四个大字。   萧翎看到布招之后,立时举手一招,道:“小兄弟请过来。”   那村童举着布招行了过来,道:“大爷看相么?”   百里冰转脸看去,只见那村童只不过十二三岁,又蓬首垢面,满手污尘,怎么看也不似个会看相的人,心中大为奇怪,暗道:大哥怎肯信这样一个无知的村童,难道瞧出了什么可疑不成。   细瞧那布招儿,亦是看不出有何可疑之处。   但闻萧翎说道:“小相士,看看在下的运气如何?”   那童子也未望萧翎一眼,说道:“相君之貌,乃公侯之相,可惜的是相带三煞,三煞不破,永无出头之日。不过,小的道行不够,难破三煞。”   萧翎道:“那要找何人才能?”   村童道:“我师父。”   萧翎道:“令师现在何处?”   村童道:“就在这镇外不远处。”   萧翎站起身子,道:“好!有劳小兄弟带我去见令师。”   那村童举起布招儿当先带路而去。   萧翎紧随那村童身后而行。   百里冰也只好起身随在萧翎身后而行。   但闻传来阵阵欢笑之声,显然酒楼中客人都在嘲笑萧翎被村童一阵胡言乱语所骗之事。   百里冰心中大怒,恨不得回转身去狠狠的揍几个人一顿,但她却强自忍下,没有发作。   那村童带路而行,直出小镇,行约二里左右,到了一座竹林掩映的茅舍前面。   百里冰流目四顾,四周一片寂静,除了那村童之外,再无他人,当下急行一步追上萧翎,道:“当真要去见那老相士么?”   萧翎微微一笑,道:“耐心些,立刻之间,就可以揭露真相了。”   那村童行至茅舍,推开柴扉,道:“我师父就住在此地。”   萧翎暗中运气,缓步行入茅舍之中。   抬头看去,只见一个白发白髯的老者,端坐在一张木桌之后。   他化装之术虽然高明,但却无法掩饰住便便大腹。   萧翎打量那老者一阵,轻轻咳了一声,道:“商兄弟。”   那老者霍然站起身子,道:“你是谁?”   萧翎也解下假发,抹去易容药物,道:“我。”   那老者看清楚萧翎之后,突然拜伏于地。   萧翎急急扶起那老者,说道:“使不得,商兄弟。”   原来,老者正是商八装扮。   商八除去白髯,说道:“大哥被巫婆婆生擒讯息传到之后,无为道长和孙老前辈无不震骇,连夜会商,高手尽出,分查大哥下落,大哥吉人天相,却已自行脱难归来。”   萧翎淡淡一笑,道:“你这法子很好,不过,也是太过赶巧,我如不进那酒楼,直奔长沙城,那就见不到了。”   商八道:“小弟已缝制相招一十二面,分头由十二位童子,在长沙各大酒搂客栈之中巡行,由晨至暮,不断巡梭。”   萧翎点点头道:“原来如此,那是一定可以遇到了。”   百里冰道:“大哥,你怎么知晓那村童是商大侠所派呢?”   萧翎还未答话,商八已抢先道:“这位是百里姑娘吧。”   百里冰道:“是啊,你怎么知道是我。”   商八笑道:“在下只是猜想而已──”   语声一顿,接道:“未说明白之前,看起来有些奇怪,其实说穿了,不值一哂,我在那布招之上,画有暗记,只是不知之人看不出来罢了。”   百里冰道:“这办法虽不困难,但却亏你想得出来。”   萧翎缓缓说道:“长沙市中是何人主持呢?”   商八道:“杜兄弟和无为道长。”   萧翎道:“孙不邪老前辈呢?”   商八道:“孙老前辈率领着丐帮中弟子和几个武当门下的高手,共分成四批,查访巫婆婆的行踪去了。”   萧翎道:“那邓一雷和展叶青两人都为奇毒所伤,武功尽失,他们如何能这等快速的把讯息传到此地?”   商八道:“邓一雷和展叶青此刻是否已回到长沙,小弟还不知晓,但无为道长告知小弟,他们还未回来,闻得凶讯,心神已乱,也未追问无为道长如何知晓这个讯息。”   萧翎道:“是否有法子追回那孙老前辈?”   商八道:“无为道长大约和他们约定有联络之法。”   萧翎道:“那很好,你尽快设法知会无为道长,要他追回孙老前辈和诸多高手,不用追查巫婆婆的行踪了。”   商八道:“那巫婆婆可是已死在了大哥手中?”   萧翎道:“巫婆婆被岭南二魔重伤而死。”   商八道:“岭南二魔呢?”   萧翎道:“岭南二魔为人恶毒,已被小兄击毙掌下。”   商八道:“大哥可要去见无为道长?”   萧翎道:“最好暂时不和他相见,我想暗中检视一下沈木风的动静……”   语声一顿,接道:“沈木风已和那四海君主连手,这讯息你们听到过么?”   商八道:“听到一点风声,详情不大了然。”   萧翎道:“沈木风的属下,近日活动情形如何?”   商八道:“数日之前,沈木风曾在长沙出现一次,但瞬即失踪,不知隐身何处。百花山庄中人,也常常有所行动,近两日却突然沉寂不见动静。”   萧翎道:“也许他们等待那岭南二魔和巫婆婆的讯息……”   凝目沉思片刻,接道:“据小兄猜想,那沈木风必然在长沙有一处隐秘的分舵,纵横百里之内的眼线都为那分舵掌管,他也可能就在那分舵中隐身……”话到此处,突然沉吟不语。   商八道:“大哥之意是……”   萧翎道:“如若咱们能够挑了他们长沙分舵,那就等于使沈木风在方圆百里内失去了耳目,就算不挑他们分舵,咱们知晓了他们分舵所在地,也好控制他们行动,必要时使用反间之计。”   商八道:“大哥高见,小弟立时去见无为道长,和他研商此事,遣人踩他们的窑子。”   萧翎道:“好!咱们分头进行,我和冰儿仍然易容混入长沙。”   商八道:“小弟随时遣人和大哥联络。”   萧翎道:“如非必要,最好别常联络,百花山庄中人一直未停止活动,只是他们由明入暗更为隐秘而已,小兄到此之事,不宜让他们知道,最好你悄然告诉无为道长和杜兄弟,别让太多的人知晓此事,以免走露风声,只有以隐秘对付隐秘,才能使那沈木风措手不及。”   商八只觉数月小别,萧翎似是已成熟老练很多,智计安排,无不超人一筹,当下应道:“小弟记下了。”   萧翎回顾了那执相招童子一眼,道:“这小童子是走露风声的关键,但又不能效法古人,问路斩樵,你要多赠他一些黄金,要他们尽速迁离此地。”   商八道:“小弟自会善自处理,大哥放心。”   萧翎重新易容,带上长鬓,又嘱咐了一句,道:“商兄弟,不许伤害这个村童。”   商八道:“小弟不敢。”   萧翎道:“好!小兄要先走一步。”   商八紧随萧翎的身后而出,低声解说和无为道长研订的联络暗记。   萧翎停下脚步,待他说完,才点头说道:“很好,很好,我都记下了。”   商八微微一笑,道:“长沙的会仙楼和七泽茶园,一向是百花山庄中人出没之地。”   萧翎道:“好!我们先到那两处地方瞧瞧!”   商八一抱拳,道:“小弟不送了。”   萧翎一挥手,带着百里冰大步而去。   两人行入官道,安步当车,缓缓行入了长沙城。   百里冰感觉到身后有人追踪,回目一顾,果然有一个身穿黑色对襟大褂,腰束绿带的中年大汉,远随在两人身后三四丈处,正想告诉萧翎,萧翎已抢先说道:“冰儿,装若一付若无其事的样子。”   百里冰心中暗道:原来他早知道了。   萧翎仍是胸有成竹,直向热闹街道行去。   转过两条大街,瞥见一个高大的招牌,白底黑字,写着“七泽茶园”。   萧翎抬头看去,只见那七泽茶园规模甚大,进得大门,就是一个广大的院子,芦席遮天,四周摆满了盆花、木桌、竹椅,可躺可坐。   门口处,站着一个青衣小帽的伙计,欠身说道:“两位可要里面坐坐?”   萧翎微一颔首,道:“有劳带路。”   那伙计道:“你老太客气了,小的不敢当。”带着两人行到西北角处,紧旁盆花一个桌位之上。   萧翎目光转动,四顾了一眼,只见广大的院落中,坐了有六成客人,不下五十余人。很多人一杯清茶,仰卧在竹椅上闭目养神,也有不少人,几盘小菜,一壶老酒,在小酌清谈。   敢情这座七泽茶园,还兼营着酒菜的生意。   萧翎一面四下打量七泽茶园院中形势,一面问道:“茶伙计,贵园中后面还有座位么?”   茶伙计应道:“有,除了这座前厅茶棚之外,还有三进院子,这座七泽茶园,上满了客人,少说点,也在千人以上。”   萧翎淡淡一笑,道:“在下也久闻这座七泽茶园之名了,今日一见,果然是非同凡响。”   那茶伙计道:“两位请坐吧!在下去替两位泡茶。”   萧翎道:“慢着。”   那茶伙计回头说道:“大爷还有什么吩咐?”   萧翎道:“七泽茶园之名,天下皆知,在下想见识一番,不知是否可以?”   那茶伙计笑道:“大爷言重了,这七泽茶园,乃是规规矩矩的做生意地方,客人要在那座院落之中饮茶,那是悉听尊便。”   萧翎道:“既是如此,那就有劳兄台替在下带路了。”   那茶伙计摇了摇头,笑道:“咱们这七泽茶园,每一进院落中,都有伙计招呼,在下只招呼前厅茶棚。”   萧翎心中暗道:一个茶园如此规模,实非平常,无论如何要仔细瞧瞧。   心中念转,口中却说道:“多谢伙计指点了。”缓步向后行去。   百里冰始终是一言不发,紧随在萧翎的身后。   萧翎穿过茶棚,又进了一座门户,只见一座敞厅,布置得十分清雅。   四面一色白,白桌布,白椅垫,连用的茶碗、茶壶,也是一片雪白。   除了客人们的衣着之外看不到第二种颜色。   萧翎心中暗道:前面那茶棚,叫前厅茶棚,这座大厅,定然是叫前厅了……   忖思之间,一个身着白衣的茶伙计行了过来,道:“两位请坐。”   萧翎目光转动,看那伙计年约二十三四岁,白衫、白裤、白巾包头,年纪很轻,但却不似会武功的样子。当下说道:“这是前厅么?”   那店伙计应道:“不错,两位可是去中厅的么?”   萧翎心中暗道:前厅中厅,那还有座后厅了,连同那前厅茶棚,可勉强算得上四进院子了。   只听那白衣伙计道:“这边走。”欠身带路,向前行去。   绕到前厅一角,行出了一座圆门,行在一条白石铺成的甬道上,两旁盆花夹道,香气袭人。   萧翎心中暗道:前厅如此,中厅想来更是豪华了。   那白衣伙计送萧翎上了白石甬道之后,轻声说道:“两位慢走。”并又退回前厅之中。   萧翎外表上,装的若无其事,缓步而行,内心之中,却是留心着一草一木,默记心头。   突然间,感觉着这庭院布置形势似是在那里见过,但一时间,却想它不起。   走完白石甬道,登上五层石级,到了中厅。   中厅景物,又是一番布置,四壁一色金黄,桌单坐垫,也完全黄色,六七个茶伙计也穿着黄色的衣服。   萧翎还未进厅门,一个茶伙计迎了上来,长揖肃容。   百里冰目光转动,只见那大厅中,摆着十五六张桌子,但只有两三张桌上坐有茶客,看上去不过十三四人。   萧翎轻轻咳了一声,道:“到后厅如何一个走法?”   那店伙计怔了一怔,打量了萧翎等一阵,道:“两位是……”   萧翎笑笑,道:“咱们路过此地,闻得七泽茶园之名,特来见识一番。”   黄衣伙计笑道:“两位来的不巧得很!”   萧翎道:“为什么?”   黄衣伙计道:“后厅中席位已满,两位只好明天请早了。”   萧翎心中暗道:七泽茶园,一层比一层豪华,那后厅景色,不知是如何一个样子?无论如何要想法子进去瞧瞧!   心中念头转动,目光打量厅中景色。   突然间发觉那四面金色墙壁,以及那黄色的垂帘、桌巾、椅垫,无一不是颜色鲜艳,好像是新做不久,不禁心中一动,说道:“阁下是……”   黄衣伙计接道:“不敢当,小的提茶、送菜的店伙计。”   萧翎道:“阁下到此多久了?”   黄衣伙计微微一怔,答非所问道:“客爷是此地常客么?”   萧翎心中暗道:这七泽茶园有些古怪,看来要得施用诈语唬他一唬,当下说道:“在下一年之前常来此饮茶,那时似是未见过你。”   黄衣伙计双目眨动了一阵,道:“小的来此不足三月。”   萧翎心中暗道:狡兔三窟,那沈木风就算在长沙别有密穴,再多经营一个七泽茶园,也是可能,何况这七泽茶园,在长沙盛名极着,武林人物路经此地,大都要一游这七泽茶园,正是消息会萃之地,作为耳目,最好不过。   心念一转,缓缓说道:“既是后厅没有位置,我们就在这中厅坐坐吧!”   那黄衣伙计欠身说道:“两位请坐。”   萧翎行到大厅正中一处桌位上坐了下来。目光转动,只见一座宽敞的大厅上,十五六张桌位,只坐了三桌茶客,其中一桌上,和自己一般,只有两个人。   另外两桌之上,各坐有五六个人。   厅大人少,显得十分静寂,那些人谈话的声音,都十分低微,显然,这中厅的客人,大都是极能自制的人物,和前厅茶棚中的客人,大不相同。   那黄衣伙计轻步行了过来,低声问道:“两位吃点什么?”   萧翎道:“先来两杯上好的龙井。”   那黄衣伙计应了一声,行到厅角,伸手揭开了一面黄色垂帘,行入里面。   萧翎暗中留神着那黄衣伙计的行动,表面上却又装的行若无事,神态十分轻松。   片刻之后,那黄衣伙计手中托着一个木盘,捧了两杯清茶出来,分放在萧翎和百里冰的面前。   自从受了那巫婆婆的暗算之后,萧翎和百里冰均都变得十分谨慎小心,萧翎先望了杯中清茶一眼,道:“伙计再去拿一杯茶来。”   那黄衣伙计微微一怔,道:“贵客只有两人,要三杯茶作甚?”   萧翎道:“在下有一怪癖,只喝初道茶。”   黄衣伙计应了一声,又拿了一杯茶来。   萧翎接过那黄衣伙计的茶,把自己面前一杯推到那黄衣人跟前,道:“伙计陪在下共饮一杯清茶如何?”   黄衣人道:“小的不敢。”   萧翎道:“不妨事,客人邀饮,就算是老板知道了,那也不管你的事啊!”   那黄衣伙计略一沉吟,低声说道:“是了,贵客可是怀疑我们茶中不洁?”不再推辞,举杯喝了一口,放下茶杯,欠身而退。   萧翎望着那黄衣伙计启帘而入进去内室,良久之后,仍不见出来,暗施传音之术道:“冰儿,这伙计进入室后久不出现,那就证明茶中有鬼,但既被我们瞧出,决然不会轻易罢手,这一计不成,必将另有毒计对付我们,因此我想将计就计,深入内室去瞧瞧,适才那商八说过的暗号,以你聪明才智而言,想必已熟记于胸,你要先行离此,在外面等我,如若我在一顿饭工夫之内,还不出来,你就去和他们会合,告诉他经过之情。”   百里冰一皱眉头,似要出言反驳,但她终于强自忍了下去,躬身一礼,转身而去。   萧翎望着那百里冰的背影消失不见,立时举手一招。   另一黄衣伙计急步行了过来,道:“贵客有何吩咐?”   萧翎故意打量那人一眼,道:“好像刚才不是你招呼我们。”   那伙计道:“都是一样,你老要什么?只管吩咐就是。”   萧翎淡淡一笑,道:“我要向刚才那位当值的伙计问他一件事。”   黄衣伙计道:“七泽茶园中事,在下知晓最多,您老问什么,只管吩咐。”   萧翎端起茶杯道:“好!那就请你喝口茶吧!”   那黄衣伙计呆了一呆,道:“这个和园中规矩不合,小的不敢。”   萧翎微微一笑,道:“不妨事,阁下尽管吃下就是。”   那伙计要待退走,却被萧翎一把抓住,带到座位上,硬逼他喝下了一口茶。   厅中客人,虽然瞧到萧翎抓住那黄衣伙计,但他们说话声音很低,不似争吵,自是无人多管。   话不重复,不大工夫,厅中五个黄衣伙计,都被萧翎灌下了一口茶,躲入内室而去。   萧翎眼看他们宁愿饮下毒茶,也不和自己争吵反抗,心中暗道:大约他们这七泽茶园之中,有此规矩,为了怕闹出事传扬开去,所以,宁喝下毒茶,也不和人吵闹。   忖思之间,突见黄帘启动,一个身着黄衣的中年大汉直行了过来,欠身说道:“伙计们年纪轻,少不更事,开罪了你老,现在都在受老板责骂,但五个伙计,竟然都开罪了你老,实是叫在下有些想不明白……”   萧翎淡淡一笑,道:“怎么样呢?”   黄衣大汉道:“咱们开店的,逢人要带三分笑,怎能派你老的不是,不过,敝东主在盛怒之下,可能把五个伙计一齐开革了,事关他们饭碗,请你老……”   萧翎接道:“这是你七泽茶园中事,和在下何干呢?”   黄衣大汉道:“自然和你无干,不过,事既是由你老而起。还望你老去替他们关说一声。”   萧翎心中暗暗骂道:这等浅薄的诡计,也在我面前施展。   心中念转,口中却说道:“在下有那样大的面子么?”   黄衣大汉道:“解铃还须系铃人,你老虽和我家东主不熟。但你是当事的人,说话自然是大有功效了。”   萧翎道:“请你家东主来此一趟,我和他说明就是。”   黄衣大汉道:“敝东主盛怒之时,在下也不敢讲话,那就请你老一行了。”   萧翎站起身子,道:“贵东主现在何处?”   黄衣大汉缓缓说道:“在内室之中。”   萧翎缓缓说道:“既是贵东主不肯屈驾,在下只好就教了。”   黄衣大汉道:“你老大度恢宏,如是武林中人,必是一方豪雄之尊。”   萧翎淡淡一笑,道:“可是在下浪迹江湖,行踪无定,并非是你朋友所说的一方豪雄。”   黄衣大汉道:“在下替你老带路。”举步向前行去。   萧翎心中暗忖道:他们能在茶中放毒,自然有用毒之能,不可不防备一二。   心中念转,双手探入怀中,套上了蛟皮手套。   黄衣大汉带萧翎行入室门口处,掀起垂帘,道:“大驾请。”   萧翎暗提一口真气,举步行入。   走完了一条丈余长短的甬道,甬道尽处,现出一个转向右面的门户。   只听一个冷漠的声音道:“朋友请进!”   萧翎转目一看,只见室中光线暗淡,景物含糊不清,但他凭仗艺高胆大,坦然举步而入。   一脚踏入门内,突觉一缕指风侧袭而来,势道迅快,直指中府穴。   萧翎微一侧身,避开要穴,让对方指力点偏,自己却长长吸一口气,闭住了呼吸故意摔倒地上。   只听一个清朗的笑声道:“咱们把他估计得过高了。”   萧翎目光微转瞧去,只见暗中攻袭自己的人,一袭青衫,正是沈木风的大弟子单宏章,另一身着黑袍,头包黑巾的大汉,紧随在单宏章身后行了过来。   萧翎目光锐利,室中光线虽然不很明亮,亦可看的清楚,只觉那黑袍人衣着十分别扭,尤其是头上包了一块黑布,更显得不伦不类。心中大为奇怪,暗道:这人一身衣着,实叫人不敢领教,如若他是易容改装,这改装之术,可算得世上最坏的改装术了。   只听那黑袍人轻轻咳了一声,道:“少庄主武功精湛,这一指有如电光石火一般,纵是上乘身手的人,也是闪避不及。”   单宏章道:“大师过奖了,非是在下武功高强,实是咱们对他估计过高。”   萧翎心道:好啊!原来他是个和尚,我说呢,他这身衣着如此别扭。   只听那黑袍人应道:“贫僧不能多留,就此别过,还望少庄主即刻转呈沈大庄主。”   单宏章道:“大师放心,今夜在下晋谒家师时,先行奉告大师之言。”   黑袍人合掌当胸,道:“贫僧告辞。”   单宏章一抱拳,道:“家师说过,一旦武林霸业有成,大师就是少林派的掌门人。”   那黑衣人欠身说道:“还望少庄主多多从中关顾,口角春风,并代贫僧向沈大庄主致意。”   言罢,转身而去。单宏章目睹那黑衣人走远之后,才举手一招,暗影中奔出来两个大汉,架起了萧翎奔向另一座密室之中。   萧翎耳闻目睹,已知这七泽茶园是沈木风在长沙分舵之一,但并非主要所在,听那单宏章的口气,那沈木风似是另有栖身之处。   他艺高胆大,任那两个大汉挟持而行,进入了另一座密室之中。   这座密室,只不过是一间房子大小,室中黑暗异常。   单宏章紧随在两个挟持萧翎的大汉身后行了进来,道:“燃上火烛,我要问问这小子是何来路。”   左首那大汉应了一声,点起了火烛。   室中,登时一片明亮。   萧翎目光到处,只见四壁油光异常,似是铁板夹成的房子,心中暗道:大约这所在是他们行刑的地方了。   只见单宏章回手掩上铁门,一掌拍来。   萧翎知他要解自己穴道,也不转动。   单宏章一掌拍在萧翎肩上,萧翎也故意装出穴道被解的样子,目光转动,长长吁一口气,两个大汉各自扭着萧翎一条手臂,依壁而立。   萧翎也不反抗,任他们扭着手臂,但暗中调息运气,纳入丹田。   只听单宏章冷冷说道:“阁下的胆子不小。”   萧翎望了章宏章一眼,装作茫然,道:“在下和诸位往日无仇,近日无怨,诸位这般对待在下,是何用心?”   单宏章冷笑一声,道:“真人面前不说假话,单某眼中揉不进一颗砂子,朋友如不想皮肉受苦,那就快据实而言。”   萧翎道:“要我说什么呢?”   单宏章道:“我问一句,你说一句,但却不许有一字虚言。”   萧翎道:“阁下请问,在下知晓的就据实回答。”   单宏章道:“你姓名外号?到此为何?受人之托而来,还是自行到此?”   萧翎道:“在下焦铜,江湖薄有声名,游历到此,乘兴而来。”   单宏章口中喃喃自语,道:“焦铜,我怎么没有听过这名字呢?”   萧翎自称焦铜,取意萧翎之同音,当下说道:“在下一向在水面活动。”   单宏章道:“这么说来,你也是在线朋友了。”   萧翎道:“是的,兄弟一向自做水上生意,陆上行动很少,是以不识阁下。”   单宏章冷笑一声,道:“下三流的偷窃行动,在下倒是很少来与……”   提高了声音,接道:“阁下做你的水上生意,和我这七泽茶园是井水不犯河水,阁下来此的用心何在?”   萧翎道:“没有用心,只是一时好奇罢了。”   单宏章缓缓说道:“阁下身上带有何物?”   萧翎道:“除了几两散碎的银子之外,再无其它之物。”   单宏章道:“在下如是搜查出来呢?”   萧翎道:“几件衣物,都是套用之物。”   单宏单一挥手,道:“仔细搜过。”   两个大汉同时应了一声,左手紧扣萧翎之臂,两只右手,齐齐向萧翎口袋摸去。   萧翎一吸气,把藏在身上的短剑吸移别位。   两人在萧翎袋中摸了一阵,道:“回少庄主的话,这小子未带兵刃,也未见暗器。”   单宏章一皱眉头,奇道:“看来,你倒不是故意勘查而来。”   萧翎心中忖道:看情形再忍一些,或可多侦知一些内情。   心中念转,口中应道:“少庄主怀疑在下有意来此捣乱么?”   单宏章冷冷喝道:“住口,你既非有意来捣乱,为何逼迫我们厅中伙计连续饮下药茶。”   萧翎微微一笑,道:“那只怪少庄主用这些茶伙计太笨了,而且也太沉不住气,在下只不过和他们闲言数语,他们就在茶中下毒,而且神色不定,被在下瞧出了破绽。”   单宏章沉吟了一阵,道:“阁下虽非有意而来,但我们已然把阁下擒获,有道是捉虎容易放虎难,七泽茶园一向是规规矩矩的做生意,但阁下已知内情,自是不能放你。”   萧翎道:“那要如何对待在下?”   单宏章脸上闪掠过一阵狞笑,道:“杀了你,才是最安全的法子。”   萧翎心中暗道:“看来又是难免一场搏斗,不论搏杀、生擒单宏章,都将使那沈木风得到讯息,打草惊蛇了……”   但闻单宏章冷冷说道:“你不用害怕,在下虽然决心杀你,但却让你死得舒适,不受痛苦。”   萧翎道:“你很慈善。”   单宏章笑道:“我重击你天灵要穴,使你一晕而绝,肉体之上,毫无痛苦。”   右手扬起,直向萧翎头顶劈了下来。   萧翎近来虽然内功大进,但也不敢让那单宏章在天灵要穴拍中一掌。形势逼迫,不得不出手还击。当下两手加力一抬,左右两手分拿着两个执着自己手臂大汉的关节要穴,右腿飞起一脚,踢向单宏章的小腹。   同时两臂加力,把两个大汉向前一带,撞向单宏章的前胸。   单宏章做梦也未想到,对方竟有如此武功,一瞬间全面反击,右手收势不住,啪的一声,拍在一个大汉肩上,只打得那大汉闷哼一声,肩塌骨折。   但他究竟是一流高手,掌势虽未收住,人却一收气,疾退两尺,避开一脚。   萧翎两手用力,向前一推,两个大汉身不由己的就向单宏章撞了过去。   单宏章两掌一分,拍拍两声,两个撞向他的大汉齐齐被他掌力震倒。   萧翎却借势而起,右手一挥,拍出一掌,击向单宏章前胸。   单宏章右手奋起,硬接了萧翎一击。   双掌接实,蓬然一声轻震,单宏章被萧翎强厉的掌力震得向后退了三步,气血一阵浮动,不禁心头大骇,右手一探,从怀中摸出一把手叉子,冷冷说道:“阁下是何许人?”   萧翎冷笑一声,道:“要命的!”左手一扬,“金龙探爪”,直向单宏章腕上扣去。   单宏章接得一掌,已知对方武功非己能敌,不动兵刃,决难是对方之敌,右手一抬,手叉子寒芒闪动,刺向萧翎的左手。   萧翎右手一翻,五指一合,生生把手叉子抓住。   单宏章吃了一惊,道:“萧翎……”   萧翎右手疾出,左手向前一带,点中了单宏章的步廊穴。   单宏章叫出萧翎两个字,穴道已被点中,右手一松,兵刃落地。   萧翎捡起手叉子,左脚踏在单宏章前胸之上,顺势踢活了他的穴道,冷然说道:“在下已然学会施用毒手了,叫一句,我就挖出你一只眼睛。”   章宏章果然不敢呼叫。   萧翎目光转动,看那被单宏章拍倒的两个大汉中,有一个爬了起来,心中暗道:我如不下手伤他两人,只怕这单宏章心中也不害怕。   心念转动,手叉子随手挥出。   只听沙的一声,一股鲜血随叉而出,喷了单宏章一脸一身。   再看那挣扎欲起的大汉,已然前胸开裂,内脏流出。   萧翎缓缓把手叉子上的鲜血抹在单宏章的脸上,冷冷说道:“大概你相信我已学会了杀人?”   单宏章道:“你真是三庄主萧叔父么?”   萧翎冷冷说道:“我和那沈木风已经割袍断义,划地绝交,不用叫我三庄主了,目下我们是生死对头。”   单宏章证实了确是萧翎之后,自知无能反抗,心中反而安静下来,缓缓说道:“你要什么?”   萧翎道:“你这小室中有多少人手?”   单宏章道:“这行刑室中,只有三人,两个已经死去,还有我一个活的。”   萧翎道:“你如不说真话,有你的苦头好吃。”   单宏章道:“小小斗室,一目了然,我为什么要骗你。”   萧翎四顾了一眼,道:“我志在沈木风及瓦解百花山庄,替武林消除祸害,你不过一个被人奴役的凶徒,杀之不可惜,不杀你也无碍大事……”   单宏章接道:“大丈夫生死何惧,萧大侠要杀就杀,不用想迫我屈服。”   萧翎冷笑一声,道:“看来你也已中毒很深,无可救药,但我已从令师那里学得诸般毒辣手段,要我一举杀死你,只怕你很难如愿。”   单宏章道:“那你要如何?”   萧翎道:“我要你慢慢的受苦,然后再死。”   单宏章道:“你有大侠之名,施用酷刑,不怕沾污侠名么?”   萧翎道:“那要看对谁了,令师手段之恶,前无古人,后无来者,我如不施用以毒攻毒手法,如何能阻止他的凶焰……”   语声一顿,接道:“不论后果如何,眼下你只有一条路走。”   单宏章道:“什么路?”   萧翎道:“和我合作,听我吩咐!”   章宏章道:“之后呢?”   萧翎道:“放你一条生路,这次不杀你,日后若再犯在我的手中,哼……”   单宏章沉吟了一阵,道:“什么事,你说吧!”   突闻室外传来一个低沉的声音,道:“少庄主。”   萧翎低声说道:“我轻不许诺,但一言既出,决不反悔,讲过饶你不死,一定兑现,但你若要再耍花招,动用心机,那是自行取死了。”   单宏章点点头,默不作声。   萧翎道:“要他进来。”   单宏章微一颔首,应道:“什么人?”   只听室外人应道:“在下三阴手刁全。”   萧翎点了单宏章的穴道,闪身躲在门后。   单宏章道:“刁兄一个人么?”   刁全道:“在下和毒火井伽同来,那井伽留在前厅。”   萧翎举手示意单宏章,要他招呼刁全进来。   单宏章沉吟了一阵,道:“刁兄请进来吧!”   但见人影一闪,刁全推开铁门疾冲而入。   萧翎本想在他进入室门之时,悄然一指,点中他的穴道,但那刁全,乃积年老贼,生性狡猾,那单宏章稍一沉吟,再行答话,立即使他生出了警觉之心,左掌护胸,右手待敌,以极快速的身法,疾冲而入,身入室中,右掌疾向后面拍出一掌。   萧翎虽然身历了无数的大风大浪,经验大增,但这些防人施袭的小节,却是仍不如人,骤不及防之间,被刁全冲入室中。   室中烛火,早被萧翎熄去,黑暗异常,那刁全冲入室中,一脚踏在了单宏章的左腿之上,身不由己的向旁侧一滑。   萧翎欺身而上,掌出如风,拍向刁全右肩。   刁全左手疾出,迎击萧翎的掌势,右手握拳下沉,击向萧翎小腹。   萧翎右手加力,拍的一掌,和刁全掌力接实,人却横跨两步,避开了刁全的拳势。   刁全人称三阴手,掌上本来练有特殊武功,只要和人掌力接实,对方必将伤在自己掌下,但他和萧翎对掌,却吃了大亏。   双掌接实,响起了一声大震。   萧翎手上戴有千年蛟皮手套,不畏剧毒,一掌硬拼之下,刁全立时被震得气血沸腾,闷哼一声,倒退了两步。   单宏章看的清楚,心中暗暗震骇,忖道:看来,他武功又增强了甚多。   萧翎右掌一举震伤了刁全,左手疾快点出,击中了刁全的右肋日月穴。   刁全被震得头眼晕花,萧翎左指紧随而到,击中了他的穴道,冷冷说道:“刁全,你想死,还是想活!”   说话之间,右手探出,抓住了刁全的右腕。   刁全眼中金星乱冒,摇晃了半晌脑袋,才镇静下来,道:“要死怎么说,要活又将如何?”   萧翎道:“你如想死,我一掌把你击毙,你如想活,那就要听我吩咐。”   这时,刁全神志已然清醒,望望躺在地上的单宏章,道:“少庄主么?”   单宏章心中暗道:今日被他瞧到这种丑态,但得能离开此地,非得想法子杀他灭口不可。   心念暗转,口中却又不能不应,只好接口说道:“不错。”   萧翎右手加力一扭,登时把刁全的腕骨扭断,只疼得刁全脸上大汗淋漓,呼叫出声。   单宏章心中暗道,看来,他比我吃的苦头还要大了。   刁全强忍着痛苦,抬头望着萧翎道:“你是什么人?”   萧翎冷冷说道:“要命的!”   刁全呆了一呆,道:“少庄主,这人是谁啊?”   他虽然痛苦难忍,但眼看单宏章在此,又不敢说出求饶的话。   单宏章心中暗道:萧翎不肯说出姓名,那是有意不愿让他知晓,看来我也不能说出。当下说道:“我也不清楚,你叫他要命的就是。”   刁全心中暗道:要命的实在太难听了。但又无可奈问,只好说道:“要命的……”   萧翎一加力,刁全疼得嗯了一声,住口不言。   萧翎道:“轻一点。”   刁全道:“少庄主,此刻应该如何?还望少庄主指教。”   单宏章道:“咱们百花山庄,规戒森严,泄露了隐秘,势必处以毒刑,那痛苦,要比死亡更重十倍了,何况,你又不知多少隐秘,对方如是问不出内情,亦将用严刑迢供,如你不愿耐受酷刑,那就不如死去的好。”   这几句话,阴毒无比,明里似是故示同情,怕刁全忍受不住酷刑,暗中却要刁全自绝一死。   最为恶毒的是,还暗示萧翎,这刁全不知隐秘,留下他也是无用。   萧翎虽然聪明,但他心胸坦荡,并未深思那单宏章之言。   倒是刁全听得冷笑一声,道:“少庄主,可是要在下自绝么?”   单宏章道:“如是你自信能受得苦刑,不死也不要紧。”   萧翎右手微微一摇,刁全又是痛得出了一身大汗,说道:“刁全,此时此刻,你生死握于我手,不用请命你那少庄主了。”   刁全穴道被点,也无法运气和疼苦抗拒,只好说道:“少庄主,在下此刻连自绝之能也已完全丧失了……”   语声微微一顿,道:“要命的,你要什么?”   萧翎道:“沈木风现在何处?”   刁全道:“这个在下不知。”   萧翎一皱眉,道:“这长沙城中,你们有多少人手?”   刁全道:“这个在下也不清楚。”   萧翎道:“你什么都不知道么?”   说话之间,右手又摇动着刁全断去的腕骨。   刁全只疼得连连喘气,道:“全部人手,在下是真不知道。”   萧翎道:“你知晓什么?”   刁全道:“在下只知道我们同行几人……”   萧翎道:“好!你说说看,有多少人,何人领队?”   刁全道:“在下等一行十二人,由申三怪老前辈领队。”   萧翎道:“你们现住何处?”   刁全道:“现在长沙城西白云观。”   萧翎道:“白云观──”   刁全道:“是的,在下和井伽奉了申三怪之命,到此奉呈少庄主。”   单宏章突然连续轻咳了两声。   刁全急急住口不言。   萧翎冷笑一声,道:“少庄主定是不想活了。”抬腿一脚,踢了过去。   单宏章连打了几个翻身,滚到四尺开外,撞在墙壁上,但却连哼也未哼一声。   原来,萧翎这一脚踢中了他的哑穴。   刁全侧耳听了一阵,道:“他死了。”   萧翎冷冷说道:“大概吧!说下去,你们来此向单宏章呈送什么?”   刁全道:“申三怪交我们一封书信,面呈少庄主。”   萧翎冷冷说道:“拿出来。”   刁全右手腕骨被萧翎扭断,难以举动,只好用左腕探入怀中,取出一封书简,递向萧翎。   这时,刁全认为那单宏章已被萧翎踢死,是以,心中少去了甚多顾虑。   但他却不知单宏章只是被踢中了哑穴,正瞪着一双眼睛在瞧着他。   萧翎接过书信,道:“带有火折子么?”   刁全道:“有。”   萧翎道:“好!你燃上火烛。”   刁全吃足了苦头,对萧翎心中有着很深的畏惧,那里还敢使用诈术,掏出火折子晃燃点起火烛。   萧翎借那刁全点燃烛火时,却拉上了铁门。   凝目望去,只见那信封之上写道:“函奉少庄主,呈沈大庄主手启。”   萧翎拆开信封,只见上面写道:“字奉沈兄大庄主木风尊前:   大庄主智计绝世,算无遗策,属弟依计而行,果然得售,逍遥子已然派遣了高手出动,如是事情顺利,近两日内,就可以和武当派造成一番恶拼。”   那书信很简单,短短数语,但却充满着机诈恶毒。   萧翎看完了书信,冷笑一声,道:“好恶毒的用心啊!”装好信笺,把书信放入怀中。   刁全呆了一呆,道:“你要把书信带走么?”   萧翎不答刁全的问活,却反问道:“你可知道这封信上的内容么?”   刁全摇摇头道:“在下未得阅读,如何知晓。”   萧翎道:“你知晓什么,希望你据实而言。”   刁全道:“我知晓不多……”   萧翎接道:“你知道一句说一句就是。”   刁全道:“那一方面的事情?”   萧翎道:“有关你们的行动。”   刁全道:“在下职位低小,无能参与机要,如何计划,在下不知。”   萧翎心中暗道:沈木风能有今日成就,固然凭仗他高强的武功、毒辣的手段,但行事隐秘,也是原因之一,单看他这封信,就写的含含糊糊,想这刁全,决然不会知晓了。   心中念转,也不再多问,轻轻咳了一声,道:“刁全,你一生中作恶甚多,杀的人只怕你也难以计算,今日犯我手中,那是要冤冤相报了。”   刁全脸色一变,道:“怎么?你要杀我么?”   萧翎道:“你可是不想死么?”   刁全道:“蝼蚁尚且贪生,何况在下是人?”   萧翎心中暗道:似此等人物,杀上十个八个,对沈木风也不会有多大的影响,怎生想个法子,使他能发挥作用,那是强过杀死他了。当下说道:“你如想不死,只有一途。”   刁全道:“愿闻高论。”   萧翎道:“从此之后,听命于我。”   刁全道:“在下答应了,只怕阁下也难以相信。”   萧翎道:“自然是无法相信……”   萧翎心中沉吟了一阵,接道:“我点你一处经外奇穴,每隔七天必须推活穴道换个部位,不如此,过了七日,那就要血脉硬化,半身瘫痪,逐渐死亡。”   刁全道:“如此厉害么?”   萧翎道:“希望你能相信我的话,好在五日之后,你即将有所感应,那时,不容你不相信了。”   说完,挥指点了刁全穴道,拍活他日月穴,又接上了他断去的腕骨,掏出怀中函件,交回了刁全手中,熄去火烛,拉开铁门,低声和他说了数语,才放走刁全。 第二十九章 制强敌险探虎穴   萧翎放走了刁全之后,重又拉上铁门,点起火炬,才拍活了单宏章的哑穴,道:“你都瞧到了。”   单宏章道:“瞧到了。”   萧翎冷冷说道:“有何感想?”   单宏章道:“刁全、井伽,不过跳梁小丑,他们的生死,根本无碍于武林大局,萧大侠放走他们,实叫在下想不明白。”   萧翎缓缓说道:“就因为杀了他们无济于事,所以,我才要他们做一点比杀死他们更重要的事。”   单宏章道:“以他们的身份,绝无法参与机密,而且百花山庄中规戒森严,只要他们稍有逾越,立时将遭处死,你想用他们作为眼线,那是选人不当了。”   萧翎道:“所以,要凭仗你了。”   单宏章道:“你要如何打算?”   萧翎道:“在下的易容之术如何?”   单宏章打量了萧翎一阵,道:“很高明。”   萧翎道:“你可以告诉我该改装成何等模样的人物,才能够和你同行,去见那沈木风。”   单宏章微微一笑,道:“你不怕我出卖了你么?”   萧翎道:“不劳费心,在下自会顾虑及此。”   单宏章沉吟了一阵,道:“好吧!你有此胆气,在下也只好答应了。”   萧翎拍活了单宏章被点的穴道,说道:“有一件事,我必须得事先说明。”   单宏章道:“什么事?”   萧翎道:“我随你去见令师,那是深入龙潭虎穴……”   单宏章接道:“你如后悔了,此刻还来得及改变主意。”   萧翎道:“我决定之事,永远不后悔,不过,在无数高手环伺之下,我也不能不作准备。”   单宏章穴道虽然全部解开,但他自知难是萧翎之敌,不敢妄动。当下一皱眉头,道:“你要如何准备呢?”   萧翎道:“我要先点你两处穴道,使你无法运气行功。”   单宏章道:“那对你有何帮助?”   萧翎道:“如若你出卖了我,我先出手击毙你,你无法运气,自是无能逃避。”   单宏章点了点头道:“还有什么?”   萧翎道:“然后,我用内家手法,点你两处奇经,一十二个时辰之内,经脉硬化而死。”   单宏章吃了一惊,道:“这又为什么呢?”   萧翎道:“如此以来,阁下就无法不见我面了。”   单宏章笑道:“你想的很周到……”   只听几声砰砰大震,传了进来,有人在敲打铁门。   萧翎一皱眉头,低声说道:“什么人在打门?”   单宏章摇摇头,道:“阁下太大意了,不该放走刁全。”   萧翎道:“我想他也没有重来此地的胆子。”   但闻砰砰大震,不绝于耳,户外人敲打铁门,十分急紧。   单宏章低声道:“可要开门么?”   萧翎左手伸出,扣住单宏章右腕穴,低声说道:“最好你别让他进来,如若来人一定要进来,你就出其不意点他穴道。”   单宏章目注萧翎,微微点头示意。   这时,那敲门之声忽停,等待着室中反应。   萧翎扬手指指铁门,示意那章宏章拉开铁门。   单宏章左手拉开铁门一半,立时横身挡在拉开的门前。道:“我道是谁,原来是夫人。”   只听室外传来一阵娇笑之声,道:“少庄主紧闭铁门,我打了如此之久,你才开启来,不知在室中作甚?”   言语间充满玩世不恭的轻佻,正是那金花夫人的声音。   萧翎心中一动,暗道:这金花夫人和唐老太太,那夜联袂追杀沈木风,怎的又会加入百花山庄之中了,那沈木风心胸狭窄,金花夫人已然正式背叛了他,他又如何能够忍受呢?   只觉此中疑点重重,却又是百思不解。   但闻单宏章说道:“在下在这秘室中和一位朋友谈几点机密大事。”   金花夫人道:“什么朋友可否让我见识见识?”   单宏章道:“夫人不用看了,在下确然有要事和人相商。”   口中说话,人却伸手去拉铁门,准备关闭。   金花夫人突然一伸右手,挡住铁门,缓缓说道:“少庄主,我是奉命而来!”   单宏章道:“何人之命?”   金花夫人道:“自然是沈大庄主了。”   单宏章略一沉吟,道:“有何见教?”   金花夫人笑道:“让我进去再说好么?”右手加力,身子一闪,硬行冲了进来。   单宏章右腕脉穴被萧翎扣住,单凭一只左手之力,如何是那金花夫人之敌,眼看金花夫人已冲了进来,只好一收左手,疾向金花夫人右胸点了过去。   金花夫人右手一挥,接住了单宏章的掌势,笑道:“少庄主为何下此毒手?”   单宏章左腿一抬,合上铁门,室中陡然间黑了下来。   但他却未向金花夫人出手。   原来他心想自己既然答应合作,萧翎绝不会放过金花夫人,金花夫人武功不弱,萧翎二三招未必能够胜他,如若萧翎全力对付金花夫人,自然会放开自己的脉穴。   那知事情出他意料之外,萧翎竟然是视而不见,仍然扣着他脉穴不动。   室中黑暗如漆,金花夫人虽然目力过人,但她陡然间由明入暗,也是无法瞧得室中景物。   单宏章不见萧翎有所举动,只好硬着头皮喝道:“夫人请放开在下的左手。”   金花夫人冷冷说道:“你这少庄主的威风,摆给别人看可以,但我却不吃这套,你出手就要伤我的穴道,究竟是何用心?”   右手反而紧扣着单宏章的左腕脉穴,左手晃燃了火折子。   火光闪烁,室中景物已清晰可见,只见那单宏章,一只右手腕,已然被人扣住。   那萧翎脸上涂有易容药物,金花夫人一眼之下,真是看不出来,但她反应灵快,一看之下,已是心中了然,当下一松右手,放开了单宏章左腕脉穴,掌出如风,击向萧翎。   萧翎微一闪身,避开掌势,一带单宏章,挡在自己身前。   金花夫人左手探出,燃上火炬,双手齐出,攻向萧翎。   萧翎一面纵身闪避,一面却用单宏章封挡金花夫人的掌法,始终不肯还手。   金花夫人掌指齐出,连攻了数十招,仍然未曾伤到萧翎,已然警觉到遇上劲敌,霍然收掌而退,冷冷说道:“你是什么人?”   萧翎缓缓应道:“在下萧翎。”   金花夫人怔了一怔,道:“你是萧翎。” 八!零!电 !子! 书 !w! w !w!!t !x !t ! 0! 2! . !c!o!m   萧翎道:“是的,夫人可是有些不信么?”   金花夫人凝目,凝注在萧翎脸上,瞧了一阵,道:“声音很像。”   萧翎道:“夫人活的很好啊!”   金花夫人叹道:“慷慨赴死易,从容就义难,姊姊我现在是体会到了。”   萧翎道:“千古艰难唯一死。古人早已说的明白,像这单少庄主,仔细想过之后,也决心留得青山在了。”   单宏章轻轻咳了一声,道:“你们很好啊?”   萧翎冷笑一声,道:“不错,少庄主可以放心,金花夫人绝不会泄露今日之秘,咱们还依照原意而行如何?”   单宏章道:“金花夫人奉家师之命来此,想是必有要事,也许事情有变,家师已离开长沙了。”   萧翎一皱眉头,道:“如是那沈木风已离长沙,咱们前订之约,自然作罢,在下也用不着留下你的性命。”   单宏章不敢再多接口,欲言又止。   金花夫人道:“单宏章说的不错,那沈木风确然要离开长沙。”   萧翎道:“动身了么?”   金花夫人道:“我离开之时,还未动身。”   萧翎道:“姊姊可知他行向何处?”   金花夫人摇摇头,道:“他似是听到了什么讯息,突然改变主意,要离开长沙。”   萧翎沉声说道:“单宏章你自己说,该如何处置你才对。”   单宏章道:“在下答允萧大侠的事,没有一件不是全力以赴。没有办到,亦非是在下不尽心力,实是能力所限,无可奈何。”   萧翎道:“咱们约定之言,是否还有效呢?”   单宏章道:“自然有效。”   萧翎道:“好!纵然是沈木风走了,在下也应该到你们那隐秘的分舵瞧瞧……”   抬目一顾金花夫人道:“百花山庄主要首脑,是否要全部离开长沙?”   金花夫人摇摇头,道:“没有,只有沈木风一人离开此地。”   萧翎目光又转向单宏章的脸上,道:“沈木风离开了长沙之后,你就可以少庄主的身份,发号施令了。”   单宏章摇摇头,道:“家师任何事务,都有详明的安排,百花山庄中一些武功高强的人物,算起来,都是在下的长辈,要他们听在下之命,实非可能。”   萧翎冷然说道:“谁要你指挥他们了,只要你带在下去瞧瞧令师的布置,和留在长沙的实力,沈木风留在长沙时,你或心有所畏,此刻已然他去,你以尊崇的少庄主身份,到处视察一番,岂不是名正言顺。”   单宏章目光一掠金花夫人,道:“可惜夫人不肯和在下合作,如能合作,也许不难制服萧翎。”   金花夫人道:“我如和你合作,这无异送你之命。”   单宏章道:“此言怎讲?”   金花夫人道:“那萧翎的武功高强,合咱们两人之力也非他之敌手,如是逼的他过紧,他势必先杀你不可。”   单宏章道:“夫人说的很有理……”   目光转到萧翎身上,接道:“萧大侠,在下带你瞧瞧家师在长沙的布置,无甚碍难,但此事愈是隐秘愈好,如是机密泄露,不但对在下不利,对你萧大侠,也是不利的很。”   言下之意,无疑是劝说萧翎杀了金花夫人、予以灭口。   萧翎心中明白,但却故意问道:“阁下之意,可是要我杀了金花夫人灭口么?”   他这般明明白白的说了出来,实大出了单宏章的意料之外,不禁为之一呆,道:“在下只是提醒你萧大侠,如何处置,那是你萧大侠的事了。”   萧翎淡淡一笑,道:“我瞧不用了。”   单宏章回目望去,只见那金花夫人的脸上,似笑非笑,似怒非怒,叫人无法预测她在想什么,他当下说道:“既是如此,咱们可以动身了。”   萧翎冷冷说道:“好!不过,要对你说明几件事情。”   单宏章道:“在下洗耳恭听。”   萧翎道:“沈木风离开之后,你们百花山庄,能够和我对手之人,只怕很难选得出来,在下希望你单少庄主,珍惜生命。不要耍什么花招,我只瞧看过你们实力情形之后,立时离开,绝不损坏你们一分一毫。”   单宏章道:“如是事情先已泄露,临时有变,那就非我所能控制了。”   萧翎道:“我有眼可看,如是和你无干,自然不能怪你。”   单宏章道:“事不宜迟,咱们立刻动身。”   萧翎道:“在下就穿这身衣着么?”   单宏章沉吟了一阵,道:“阁下如能除去胡须,换着劲装,脸上再涂上易容药物,和我同行,那就更显得天衣无缝了。”   萧翎依言脱下长衫,除去胡须。   金花夫人道:“我替你找衣服去。”闪身出门而去。   单宏章眼看金花夫人去后,低声说道:“萧大侠不怕金花夫人泄露出隐秘么?”   萧翎微微一笑,道:“她说出去,别人也不会相信。”   单宏章道:“为什么?”   萧翎道:“第一,别人不会相信你少庄主出卖百花山庄,第二,别人也不会相信我萧翎肯和你走在一起。”   那金花夫人动作快速,片刻工夫已然拿着一套衣服回来。   萧翎换过衣服,道:“少庄主,在下和你如何一个称呼?”   单宏章道:“你叫单兄,我叫白兄。”   萧翎道:“少庄主可是有一位姓白的朋友?”   单宏章道:“那人远在东海,识他之人不多。”   萧翎道:“这室中尸体呢?”   单宏章道:“我自会要他们收埋,咱们可以走了。”大步向外行去。   萧翎突然伸出右手,抓住了单宏章的肩头,左手两次伸缩,点了他两处经外奇穴,道:“现在可以走了。”   金花夫人低声说道:“萧兄弟,可要我随时保护么?”   萧翎摇摇头道:“不用了。”   随在单宏章身后,大步行了出去。   出得七泽茶园,单宏章突然举手互击三掌,立时有一个青衣小帽,但身体健壮的少年,大步行了过来,欠身说道:“少庄主有何吩咐?”   单宏章道:“备两匹快马。”   那人应了一声,片刻工夫,牵着两匹健马,行了过来。   单宏章手扶马鞍,一提真气,突觉两肋间一阵刺疼,有如利刃刺心一般,满头大汗,滚滚而下。心中一骇,才知萧翎果有难以思议之能,竟能找出经外奇穴,使人无法运气,表面上,却又瞧不出穴道受制,最厉害的是一般人都无法替他解穴。   萧翎适时行了过来,右手一抬,扶起单宏章上了坐马。   两骑马一先一后,直向前面行去。   转过了两个大街,远远见到百里冰,站在一处屋檐下,正在东张西望。   此刻,萧翎已然另行改装,百里冰自然无法认得出来。   萧翎回顾一眼,左手平伸,施暗号和百里冰招呼。   百里冰看到暗号,微微一怔,放腿奔了过来。   萧翎一面施用暗号阻止百里冰,一面放辔疾奔。   两骑马快如飘风,直奔正西而去。   百里冰兴高采烈的跑了过来,但见萧翎示意阻拦,只好停下来,望着萧翎和人并辔奔去。   只见一个肩挑菜担的汉子,行了过来,掠着百里冰身侧而过,借势低声说道:“百里姑娘,咱们那边坐吧!”   百里冰无可奈何的长叹一声,随在那大汉身后行去。   两人行到一处小小的饭店中坐了下来。   百里冰没好气地说道:“你叫我来干什么?”   那大汉微微一笑,道:“你也敢对我大哥这么凶么?”   百里冰怔了一怔,道:“我从来不对他凶。”   那大汉淡淡一笑,道:“我认识那行在前面的骑马人!”   百里冰道:“他是谁啊?”   那大汉道:“单宏章,沈木风的大弟子。”   百里冰道:“糟了,大哥和他走在一起,那不是太危险了么?我瞧咱们得快追上去。”   那大汉摇摇头,道:“大哥如需咱们相助,自然会招呼咱们,既然不让咱们去,自然是用不着咱们了。”   百里冰怒道:“我瞧你杜九,还不如商八……”   杜九微微一笑,接道:“你几时见过弟弟强过兄长了,我是自然不如商八了。”   百里冰道:“你这人无情无义,没有心肝。”   这几句话骂的很重,只骂的杜九呆了一呆,道:“人称在下冷面铁笔,如若说我无情,容或有之,但如说在下无义,我就大大的不赞成了。”   百里冰道:“你如是有义有情之人,为什么眼看自己大哥,陷身危境,却畏刀避剑,不敢前往施救?”   杜九微微一笑道:“原来为此──”   语声一顿,接道:“萧大哥武功高强,咱们难及他百分之一,他不让咱们去,咱们如若强行追去,不但于事无补,而且还将累赘于他。”   百里冰霍然站起身子,道:“哼!和你讲不通道理,你不去,我一个人去了。”   杜九急急说道:“且慢。”横身拦住了去路。   百里冰怒道:“怎么?你想和我打架?”   杜九道:“打架倒是不敢,但在下有几句话,希望你听完如何?”   百里冰道:“好吧!那你就快些说,我没有太多时间听你说教。”   杜九道:“好的,在下简单点说,第一,他不要姑娘去,姑娘去了,那是不听他的话,是不是惹他生气?”   百里冰怔了一怔,道:“这个……”   杜九接道:“第二,他如有什么计划,因姑娘赶去,而受破坏,姑娘如何交代?”   百里冰慢慢坐了下来,道:“照你这么说来,那是一定不能去了。”   杜九道:“自然不能去了。”   百里冰道:“咱们就算不能去,也该想个法子,暗中接应他呀!”   杜九心中暗道:她心中惦记大哥,尤重于自己的生死。看来是很难劝得住她,必得设法稳定她慌乱的心神才成。   心念一转,缓缓说道:“那无为道长,足智多谋,咱们去见他商量商量,或可想出一个办法来。”   百里冰道:“那就快些去吧!”站起身子,当先出店。   且说萧翎和单宏章,两骑健马,奔出长沙城,单宏章一勒缰绳,健马缓了下来,说道:“咱们先到白云观去。”   萧翎道:“这个由少庄主安排,不过,在下希望能够很快的了然百花山庄在长沙的实力,少庄主也可早日恢复自由。”   单宏章道:“好吧!在下尽快就是。”一转缰绳,健马直奔白云观。   白云观规模很大,烟火鼎盛,香客不绝,由外面看,绝对瞧不出有百花山庄中人盘居于此。   萧翎、单宏章在观外下马,步行入观。   单宏章似是十分熟悉,进得观门,直向后殿行去。   穿过了四进院落,到了一所幽静的跨院前面,一扇紧闭的木门,有其它房舍隔绝。   在整个白云观中,这座跨院,显是独成一格。   单宏章举手在门上连扣九响。   萧翎心中暗道:原来,他们连开门,也有着规定的暗号。   过了片刻工夫,才听门内有人低声说道:“什么人?”   单宏章沉声说道:“金风送爽来。”   木门呀然而开,一个身着青衣的大汉,当门而立,挡住了去路。   那人一见是单宏章,冷冰的面孔上,立时换了一副笑容,欠身说道:“见过少庄主。”   单宏章道:“不用多礼了,申老英雄在么?”   青衣大汉应道:“申领队刚刚奉得飞鸽函召而去。”   单宏章举步行入跨院,说道:“什么人在?”   青衣大汉匆匆关上木门,紧迫在单宏章的身侧,道:“有副领队孔湘。”   单宏章道:“好,你替我通报,就说我有事求见。”   青衣大汉应了一声,急急向前奔去。   单宏章放轻脚步,低声说道:“要委屈阁下,只能观察,听闻,不可插口接言。”   萧翎道:“少庄主放心,在下自会三缄其口。”   说话之间,瞥见那青衣大汉,带着一个四旬左右的长衫中年人,急步行了过来。   萧翎心中暗道:看来这单宏章此刻在百花山庄的地位,似是不低……   忖思之间,那人已然走近两人。   只见那大汉一抱拳,道:“孔湘见过少庄主。”   单宏章还礼说道:“不敢,申兄不在么?”   孔湘道:“申领队受飞鸽函召而去,此地暂由兄弟代理。”   单宏章道:“此地有多少人手?”   孔湘道:“除了申领队之外,还有十二人。”   单宏章道:“人都在么?”   孔湘道:“除刁全,井伽两人奉派而出之外,都在观中。”   谈话之间,到了正房前面。   萧翎暗中留神打量了四下一眼,只见这座小小院落之中,种满了花树,景物十分清幽,除了一座正房之外,两侧都有厢房。   只见孔湘欠身说道:“少庄主请入房中待茶。”   单宏章缓步行入房中,一面问道:“白云观中近日有何变化么?”   孔湘道:“申领队严束部下外出,如无差遣,不得离此跨院一步,是以,我等住此一事,可说十分隐秘……”   单宏章接道:“这就是了……”   语声一顿,道:“那申领队被飞函召去多久了?”   孔湘道:“不足半个时辰。”   单宏章回顾了萧翎一眼,目光又转到孔湘身上,道:“在下路过此地,特地探望诸位一次,如若无事,在下就此别过了。”   孔湘沉吟了一阵,道:“事情倒有,只怕少庄主早已知晓了。”   单宏章道:“什么事?”   孔湘道:“关于四海君主的事。”   单宏章目光转动,见萧翎双目瞪在自己脸上,只好问道:“四海君主怎么样?”   孔湘道:“那四海君主已然派遣了逍遥子来过此地。”   单宏章道:“他们谈些什么?”   孔湘道:“他和申领队谈了很多,在下听到一点,那逍遥子说萧翎已被他们生擒了。”   单宏章心中暗骂道:胡说一通,萧翎就在我的身侧站着,怎会被人生擒而去呢!口中却冷冷问道:“这讯息确实么?”   孔湘道:“是否确实,在下不敢断言。”   单宏章道:“还有其它事情么?”   孔湘摇摇头,道:“没有了。”   单宏章站起身子,道:“我要去了。”   孔湘起身相送,行到那跨院门口,单宏章回身说道:“孔兄不用再送了。”   孔相道:“理当远送少庄主一程才是,但申领队规令森严,在下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单宏章道:“不敢有劳。”转身大步而去。   萧翎紧随身后,一口气行出了白云观。但见香客众多,彼来此去,穿梭不绝,表面观察,谁也料想不到这座香客不绝的白云观,竟然是百花山庄中人息居之地。   单宏章和萧翎行到白云观外,只见两匹健马,仍然拴在原处。   萧翎扶着单宏章登上马背,一面低声说道:“阁下很合作。”   单宏章道:“在下既然答应了你,自然要尽我之力,不过,在下也希望你能守信。”   萧翎道:“这个,但请放心,只要你不耍花招,在下自会遵守信约……”   语声一顿,接道:“咱们现在再往何处?”   单宏章道:“带你到家师宿居之地瞧瞧去吧!”   一抖缰绳,向前奔去。   萧翎紧追在单宏章身后,向前奔去。   一口气奔行了二十余里,到了一座农庄前面。   萧翎目光转动,只见那农庄是一片茅舍聚集而成,四周竹篱围起。   单宏章一带马头,直向篱门冲去。   马近竹篱,那篱门突然大开。   萧翎心中暗道:这农庄表面看去,不见一点防守,实际上,到处都有人监视。   心中念转,人却一挟马背,紧随着单宏章冲入篱门中去。   只见两个劲装大汉,分由左右跃了出来,分别抓住两人的马缰。   单宏章暗中咬牙,翻身纵下马背,口中说道:“大庄主呢?”   左首一个青衣大汉,欠身应道:“大庄主已离此地……”   目光却盯注在萧翎的身上打量。   单宏章轻轻咳了一声,道:“这位白兄,有事求见大庄主。”   两个劲装大汉微一点首,牵着两匹健马,行入一幢茅舍之中。   单宏章低声说道:“白兄,请随在兄弟身后,此地戒备森严,错一步立刻有性命之忧。”   萧翎道:“多谢单兄关顾。”   暗中留神四顾了一眼,但见四周一片宁静,看不到一个人踪,听不到一点声息。只有微风吹拂着树叶,响起轻微的沙沙之声。   单宏章大步而行,直向正中一幢茅舍之中行去。   萧翎紧随单宏章身后,进入室门。   只见人影一闪,四个劲装大汉,同时闪身而出,拦住了两人去路,齐齐欠身说道:“少庄主。”   单宏章道:“大庄主去了多久?”   左首一人应道:“去了不足一个时辰。”   四人虽然对那单宏章十分尊敬,但却不肯让开去路。   单宏章道:“现在何人主事?”   仍由左首那劲装大汉答道:“二庄主。”   单宏章道:“我要进去瞧瞧,是否也得通报一声呢?”   左首大汉应道:“少庄主自是不用,但这位……”   单宏章接道:“这位白兄,是我的朋友。”   左首大汉应道:“和少庄主同来,在下等本不该拦阻,但格于庄主森严的禁令,实是无可奈何!还望少庄主多多原谅。”   单宏章冷笑一声,道:“好,你们去替我通报吧!”   左首大汉一抱拳,转身而去。   另外三个大汉,却仍然拦住了二人去路。   萧翎心中暗道:这沈木风的指令,果然森严,连自己的弟子,也要身受限制。   片刻之后,那大汉急急奔了过来,道:“二庄主有请二位。”   言罢,四人同时退开,闪入门后。   萧翎亦步亦趋,紧随单宏章。   穿过茅舍,后面是一条白沙铺成的小径。   萧翎流目四顾,只见那白沙小径的两侧,是一道高逾一丈的竹篱,每隔丈余,就有一个劲装大汉守护着。   这小径约八丈,行到尽处,又是一间很大的茅舍。   门口,站着四个佩刀大汉。   四大汉似是都认识单宏章,齐齐欠身说道:“见过少庄主。”   四人虽然对少庄主十分客气,但却也是和前面四个大汉一样,话虽讲的好听,就是不肯让开去路。   单宏章道:“有劳通报二庄主一声,就说在下求见。”   那佩刀大汉还未来及说话,周兆龙已经迎了出来,道:“贤侄……”目光突然转注到萧翎的身上,道:“这人是谁?”   单宏章道:“他姓白,乃小侄一位朋友。”   周兆龙神情肃然地说道:“请他前面坐吧!此地不便留客。”   单宏章道:“他随小侄同来,有事晋谒大庄主。”   周兆龙道:“你师父已经离开此地了。”   单宏章回顾了萧翎一眼,低声对周兆龙道:“周二叔,他既是来此晋见家师,咱们似是不便拒人于千里之外。”   周兆龙沉吟了一阵,道:“好吧,叫他进来,不过,不许东张西望,也不许多问什么。”   单宏章回身望着萧翎说道:“这是敝庄中的规戒,白兄只好委屈一些了。”   萧翎生恐周兆龙听出自己的声音,不敢答话,只好微微点头。   周兆龙低声喝道:“你们让开去路。”   四个佩刀大汉应了一声,齐齐向一旁闪开。   单宏章回顾了萧翎一眼,道:“小弟替白兄带路。”当先举步而入。   萧翎仍是不肯答话,随在单宏章身后举步而入。   周兆龙站在门侧,看两人步入室中之后,随手掩上房门。   突然举手,一把扣住了萧翎的左手腕脉。   萧翎虽已暗有戒备,但却仍然让他抓住。   单宏章闻声停步,双目盯注在萧翎的脸上,打量了一阵,看他毫无惊慌之容,似是已胸有成竹,才转眼望着周兆龙道:“周二叔,这是何意?”   周兆龙冷然一笑,道:“贤侄这位朋友很可疑。”   单宏章道:“那里可疑了。”   周兆龙道:“他似是不喜说话,有如哑子一般。”   单宏章淡淡一笑,道:“他素来不喜多言,但却并非哑子。”   周兆龙道:“好!那让他说句话给我听听。”   萧翎粗着嗓子,道:“二庄主这等手法,岂是迎客之道么?”   周兆龙缓缓放开萧翎的腕脉,微微一笑,道:“得罪了。”抢在单宏章前面,向前行去。   萧翎暗道了两声侥幸,随在后面而行。   周兆龙带两人行到一间套房之中。   萧翎的目光转动,只见这套房墨帷低垂,燃着两只蜡烛。   四周木椅上,分别坐着六个人。   周兆龙行到正中一张木椅上坐下,低声对单宏章道:“你也坐下,我们在研商一件很重要的事。”   单宏章就身旁一张空椅上坐了下来。   萧翎紧傍单宏章身侧坐下。   目光转动,暗自打量了四周之人一眼。   只见六人之中,一个矮胖老者,身着黑衣,极似申三怪。   另一个老妪,正是四川唐门的唐老太太。   另外四个,全都是身着红衣的大汉。   四人一般衣着,脸色也一样,苍白如雪,不见血色。   打量过四个红衣大汉之后,萧翎心中一动,突然想到了沈木风的八大血影化身,暗道:瞧这四人模样,颇似八大血影化身人物,难道周兆龙也能指挥四人不成……   忖思之间,突闻周兆龙说道:“申兄适才所言,不会有错么?”   申三怪道:“不会错,在下已经把经过详情,飞函呈报大庄主。”   周兆龙道:“大庄主因要事必须离开,临行之际,交代在下,和申兄详谈此事……”   申三怪接道:“在下和那逍遥子会谈之后,立时书成秘函一封,派遣刁全,井伽,把密函奉交单少庄主,转呈大庄主,那知刚刚派出两人,在下亦得大庄主的飞鸽相告,只好匆匆赶往会晤之地……”   周兆龙接道:“大庄主放出飞鸽,召见申兄之后,突然间接到一应数十年不见的好友相召,匆匆赶去相晤,临去之际,交代在下,和申兄详细的研商此事。”   申三怪道:“大庄主临去之际,可有什么交代么?”   周兆龙道:“事出突然,行时匆忙,只交代我一句话……”   申三怪道:“大庄主如何吩咐?”   周兆龙道:“他说,关于申兄说起逍遥子和本门中的事,要我和申兄研商办理。”   申三怪道:“要你二庄主研商办理,那已是授权给你了!”   周兆龙道:“那是说其间还有研商必要,不能轻率从事。”   申三怪道:“二庄主准备如何处理此事呢?”   周兆龙微微一笑道:“坐收渔人之利,但时机还未成熟,区区之意,一切悉按你申兄之意进行,这其间稍有修改的是除去一事。”   申三怪道:“那一件事?”   周兆龙道:“暗中下毒一事,暂行中止,免得一旦被他发觉,反脸成仇,大庄主在此时,自然是不怕他们,区区恐怕难以应付。”   申三怪道:“在下同意二庄主的高见。”   周兆龙道:“那很好,其余之事,都依计划而行。”   申三怪道:“先让他和武当冲突的安排,乃大庄主的设计,二庄主既要变更下毒的计划,不知这方面,是否也要修改?”   周兆龙沉吟了一阵,道:“为了使得逍遥子信任咱们,在下之意,由申兄率部分高手,赶往接应他们一下,不过,一定要等到他们将胜未胜之际,再行出手,大庄主未在此地,在下不希望咱们在此的人手,有所损伤。”   申三怪道:“二庄主思虑周详,在下甚是敬佩!”   目光转到单宏章胸脸上,接道:“少庄主对此有何高见?”   单宏章起身说道:“家师既有吩咐,周二叔又设计精密,在下愿为前驱。”   申三怪笑道:“这等事,怎敢有劳少庄主……”   只听一个沉重的声音,传了进来,道:“禀告二庄主!”   周兆龙道:“什么事?”   那沉重的声音应道:“金花夫人求见。”   单宏章脸色一变,接道:“二庄主事务繁忙,无暇接见于她,要她明日再来。”   室外人应道:“属下已予拒绝,但她说有重要机密大事,非要见到二庄主不可。”   单宏章怒道:“这金花夫人如此无礼,咱们百花山庄的规戒,对她是全无束缚……”   周兆龙接道:“她是客居身份,有些不同,好在大事已决,要她进来无妨。”   单宏章眼看周兆龙答应了下来,心中虽然有些惴惴不安,但也不便插口多言。   但闻周兆龙高声说道:“请她进来。”   那人应了一声,转身而去。   片刻之后,金花夫人满脸含笑,快步行入室中。   只见她目光转动,先行打掠了室中形势一眼,笑道:“看来你周二庄主,比起那沈大庄来架子还要大的多了。”   对这位满身毒物,武功奇高、又放浪形骸的金花夫人,周兆龙似乎是毫无对付的办法,乃淡淡一笑道:“夫人说笑了。”   金花夫人冷然一哂,道:“我说的都是实话,那沈大庄主在此之时,我若要见他,都是轻而易举的事,但要见你周二庄主,却得鹄候门外,等待通报。”   目光又转到单宏章的脸上,挥挥手,道:“少庄主,你好啊!咱们好久不见了。”   单宏章担心她提起萧翎的事,那知金花夫人却是一字不提,心中大为宽慰,微微一笑道:“夫人好啊!”   周兆龙缓缓说道:“夫人有何机要大事,现在可以说了。”   金花夫人轻轻咳了一声,道:“我如不说有机要大事请见,只怕二庄主不会见我了。”   周兆龙微微一笑,道:“夫人言重了。”   申三怪突然站起身子,对着周兆龙抱拳一礼,道:“属下要先行一步。”   周兆龙道:“申兄请便。”   申三怪道:“失礼了。”大步向外行去。   金花夫人站在门口处,正好拦住了申三怪的去路。眼看申三怪行来,仍是站着不动。   申三怪无可奈何,只好一拱手,道:“夫人请让让去路如何?”   金花夫人洪声说道:“我瞧到一群和尚,到了长沙!”   周兆龙道:“那和尚一行几人?”   金花夫人道:“一行五人,两个老的,三个小的。”   周兆龙道:“那两个老的有多大年纪?”   金花夫人道:“那两个老的么?少说点,也有七八十岁了。”   周兆龙道:“是不是少林寺的僧人?”   金花夫人道:“他们脸上没有写字,我又没有问他们,如何知晓呢?”   周兆龙苦笑一下,道:“夫人又说笑了……”轻轻咳了一声,接道:“他们是否会武功,夫人总可以瞧得出来吧!”   金花夫人道:“照我的看法,个个都是第一流的高手。”   申三怪低声说道:“看来,定然是少林寺中的高僧了。”   金花夫人道:“这讯息,二庄主可是早已知晓了么?”   周兆龙道:“不知道,听得夫人之言,在下才知晓此事。”   金花夫人道:“奇怪呀!咱们百花山庄不是在长沙布有很多的眼线么?这等大事,怎么他们也不通报?”   周兆龙道:“想是他们通报较慢,不如夫人动作迅快!”   萧翎心中暗道:这金花夫人游戏人间,沈木风不在此地,周兆龙更是拿她无法,这几句话不知说的是真是假?   但闻金花夫人应道:“我瞧到和尚之后,又在长沙城中转了圈才来,如是他们要通报,早该来报给你了,我想啊,他们定然是没有瞧到。”   周兆龙道:“不会吧?”   金花夫人淡淡一笑,道:“好吧!那二庄主就等着他们报告,我不说了。”   说完话,突然转头向外行去。   周兆龙大为吃惊,急急说道:“夫人留步。”   金花夫人停下脚步,回头笑道:“什么事啊!二庄主。”   她把一桩重大事情,安排于喜怒笑骂之中,使得周兆龙全然无法对付。   周兆龙心中虽是十分气愤,但表面之上,又不得不装出笑容,道:“夫人可瞧到那几个和尚行向何处么?”   金花夫人道:“我只瞧到他们进了长沙城,至于到那里,就不晓得了。”   申三怪冷哼一声,道:“夫人既然瞧出了他们都是第一流的高手,为什么不追踪他们呢?”   金花夫人道:“一则咱们百花山庄中,在长沙城布有很多眼线,用不着我去操心,二则我一个妇道人家,不能紧跟着几个和尚不放啊!”   申三怪一侧身子,道:“如金花夫人说的不错,那些人八成是少林寺中的和尚了,在下不能久留,还望二庄主即刻派人追查。”   周兆龙道:“申兄自管请便,不用分心于此事。”   申三怪一侧身,从金花夫人身侧闪过,匆匆出室而去。   周兆龙目光转到单宏章的身上,道:“此事要有劳贤侄一行了。”   单宏章道:“小侄遵命。”起身招呼萧翎道:“白兄,请和在下一起去吧!”   萧翎起身追随在单宏章身后而行。   单宏章带着萧翎离开茅舍,一路急行,奔到了五里外一处麻密的树林之中,道:“萧兄,在下很守信诺吧?”   萧翎道:“所以,我也要对你守诺。”伸手拍活了单宏章数处被点的穴道。   单宏章耸耸肩膀道:“在下一生中,第一次受人这等逼迫。”   萧翎道:“有了第一次,难免要有第二次,少庄主在长沙的行动还望能小心一些,别让在下再遇到你。”   单宏章道:“多谢关照,下一次,在下自然会小心一些。”   言罢,转身出林,疾奔而去。   萧翎心知那单宏章绝然不肯甘心受此大辱,此去必将率领高手来此,于是,也匆匆离开密林,奔回长沙城中。   一口气跑回七泽茶园,天色已到了掌灯的时分。   果然百里冰仍然在附近徘徊等待。   原来,百里冰见了那无为道长之后,却被无为道长劝阻。   百里冰无可奈何,又独自跑到七泽茶园前面徘徊。   这次,无为道长和杜九再也无法劝阻,只好暗中保护她。   但萧翎已然料想及此,回到七泽茶园近处,果然见到了百里冰,当下轻步行了过去,低声说道:“冰儿。”   百里冰听出萧翎的声音,心中大喜,转身向萧翎扑去。   萧翎一闪身,抓住了百里冰的手腕,接道:“镇静些,快带我去见无为道长。”   百里冰点点头,反牵着萧翎,向前奔去,一面柔声说道:“我看到大哥,有些得意忘形。”   萧翎微微一笑,道:“咱们不能跑,此地到处是百花山庄的眼线。”   百里冰点点头,流目四顾了一眼,道:“我走前面,注意两侧,大哥留心后面,别让人盯梢。”   萧翎道:“好啊!你忽然变的机警起来。”   百里冰道:“人家刚才太高兴嘛……”忽觉脸上一热,接不下去,放步向前行去。 第三十章 袭敌巢得心应手   在迷蒙的夜色掩护之下,两人穿过了几条大街,到了一条僻静的小巷之中。   百里冰行到一座白木大门前停了下来,举手轻扣门环。   萧翎抬头看去,只见大门之后,木架耸立,高约三丈,上面挂满了布匹,原来到了一座染房,门内也无人喝问,但却轻轻开启木门。   一个二十几岁的小伙子,当门而立。   他似是已认识百里冰,打量两人一眼,闪身让开去路。   百里冰带着萧翎,直登上房,又转入了一座套房之中。   套房灯火高燃,一个青袍、毡帽的老者和一个破衣大汉,齐齐起身相迎。   那青袍老者合掌说道:“来者可是萧大侠?”   萧翎道:“正是萧某,老丈何人?”   那青袍老人笑道:“贫道无为,这位是令弟杜九。”   萧翎仔细看了两人一眼,道:“两位的易容之术很高明,连在下也瞧不出来了。”   无为道长道:“百花山庄中人,极擅化装之术,使人防不胜防,对付强敌,那是不得不如此了。”   杜九一抱拳,道:“见过大哥。”   萧翎还礼笑道:“不用多礼,我们坐下谈吧!我还有要事,奉告道长。”   三人分位而坐,百里冰却紧傍萧翎身侧坐下,面带微笑,看上去十分娴静。   无为道长心中暗道:她刚才在此大吵大闹,很难对付,想不到见了萧翎之后,竟然变的如此温柔娴静。   萧翎轻轻咳了一声,道:“在下刚从百花山庄的大本营归来,目下沈木风已然离开长沙,周兆龙代他主事,逍遥子也已派遣高手……”   一开口有如急水下滩,只听得无为道长和杜九目瞪口呆。   大约萧翎也警觉到自己说的太急,微微一顿,接道:“在下说的太急,只怕诸位无法听得明白。”当下把经过情形很仔细的说了一遍。   无为道长只听的紧皱眉头,道:“逍遥子和沈木风携手合作,那可是一桩很大的麻烦事了。”   萧翎道:“这双方实力都很强大,也都有着雄霸江湖的野心,二虎相处,本来是极难兼容,不知何故,竟然能携手合作,就目前所见而论,双方的携手,似乎不是志同道合,而是百花山庄用一种方法,逍遥子等,不得不移樽就教。”   无为道长神情肃然地说道:“他们如若真的合作起来,对目下江湖的影响太大了,咱们绝不能让他们合作起来,必得设法破坏才成。”   萧翎道:“沈木风和四海君主的合谋,原本就是权谋,咱们只要设法去揭穿,就可以引起他们的一场火并。”   无为道长道:“此事说来容易,做起来只怕是很难如愿。”   萧翎道:“那沈木风在长沙时,原本有下毒对付逍遥子的计划,只要咱们从中透给那逍遥子等一点讯息,就可以促成他们自相残杀,但此刻,由那周兆龙代主大局,其人的胆子很小,取消了下毒一事。”   无为道长道:“那申三怪说先使我们和逍遥子等火并一场,又是怎么回事呢?”   萧翎道:“在下听那申三怪的口气,似乎是逍遥子等,对贵派的情形,十分清楚,沈木风要逍遥子等先和贵派拼上一阵,待双方都有了很重大的伤亡,然后,再派高手出战,大致情形就是如此吧……”   语声一顿,道:“在下有一点想不明白,请教道长。”   无为道长道:“什么事?”   萧翎道:“在长沙城中,沈木风派有很多的眼线,但却无法查出道长等的宿居之地,这番以隐密对隐密的决斗中,咱们似乎已占了上风,但那逍遥子在长沙的眼线并不多,何以会知晓道长的存身之地呢?”   无为道长沉吟了一阵道:“这情形似乎是不大可能,也许这也是那沈木风的诡计之一。”   萧翎双手互击一掌,道:“不错,道长果有人所难及的才慧。在下一直觉得奇怪,就是想不出原因何在,经道长一语道破,使在下恍然大悟。”   无为道长起身说道:“既是他们有袭击的打算,我等不得不稍作准备,我要赶快去吩咐他们一些事情。”   萧翎道:“道长请便。”   无为道长点头一笑,起身而去。   杜九目睹无为道长去后,低声对萧翎说道:“无为道长把数十年来武当派的精英高手,分组隐居于长沙市民之中,除了几个特别指定的机警高手之外,所有之人,都停止行动,以这座‘三湘大作房’作为大本营,一切生活,都和常人无异,沈木风虽然眼线遍布长沙,也是无可奈何了。”   萧翎道:“那无为道长本是坦坦荡荡的一派掌门之尊、但为了对付沈木风这等恶毒之人,也不得不使用诈术了。”   谈话之间,无为道长已然传回室中。   萧翎眼见无为道长已有了准备,心中稍安,长长叹了一口气,说道:“那邓二侠和展兄,还无讯息么?”   无为道长摇摇头道:“没有讯息,丐帮的孙老前辈,也率领了两个丐帮高手,追觅你的下落去了,目下我们实力不够强大,不能和人硬拼,但你萧大侠到此后,情形又截然不同了。”   萧翎道:“默算日程,邓二侠和展兄,都该已回到了长沙才是,怎的竟然毫无讯息!希望他们别出意外才好。”   说话之间,突见人影一闪,一个身着工人装束的童子,冲入室中,低声对无为道长道:“已有夜行人接近作房。”   无为道长道:“传我之谕下去,要他们尽量忍耐,非不得已,不可和来人动手。”   萧翎仔细看去,才看出那身着工装的童子,正是无为道长的随身童子。   那童子应了一声,转身自去。   无为道长道:“咱们也出去瞧瞧吧!”呼的一声,吹熄灯火。   萧翎紧随无为道长身后,百里冰、杜九鱼贯相随,出了套房,行入大厅之中。   无为道长低声说道:“这大厅是这家作房的中心,坐在厅中,可接应四面发生的事故。”   萧翎道:“咱们在厅中等候么?”   无为道长道:“贫道已嘱令属下,要他们全部隐藏起来,如非对方兵刃加身,不许动手,因此,贫道推想,他们如若能找上此地,必然会直入大厅,咱们藏在厅中,看看他们来的是何许人物。”   萧翎道:“这大厅虽然不小,但可供藏身之处,实是不多。”   无为道长道:“这个我已有备,不劳萧大侠费心了。”   语声一顿,道:“在东西两面屋角处,我已改装有暗门,只不过里面地方很小,只可容一人停身,百里姑娘和杜九,请躲入那暗门中去,壁上挂衣钉架,有着向外探视的小孔。”   百里冰虽然很想和萧翎在一起,但却不便说出口去,只好悻悻而去。   萧翎道:“咱们两个呢?”   无为道长笑道:“左右两根大梁之上,可供仰卧。”   萧翎道:“好地方,他们来时,咱们再上去不迟。”   就在百里冰和杜九藏好身子不久,突然啪的一声,一颗石子,投入了天井院中。   这正是武林投石问路的方法。   萧翎和无为道长艺高胆大,仍然站在厅中未动。   紧接着两条人影,由屋面飞落而下,落入院中。   室外星斗满天,隐隐可以见物,无为道长和萧翎目光过入,已然瞧出来人,一个身着青袍,手执拂尘,似是逍遥子本人,另一个背负单刀、一身黑色劲服。   萧翎和无为道长互相望了一眼,纵身而起,分别跃上横梁。   只听那青袍人道:“没有错么?”   萧翎听声辨人,果是逍遥子本人驾到。   但闻那劲装大汉说道:“不会有错。”   逍遥子道:“如是那无为道长和孙不邪住在此地,怎会毫无戒备,何况那孙不邪自负狂傲,岂有不挺身迎战之理。”   那劲装大汉道:“也许两人今夜不在,咱们先进入大厅中瞧瞧如何?”   逍遥子略一沉吟,道:“你先进去,看看是否有人,如是厅中无人,那就燃起火烛。”   萧翎只听得心中暗暗道:这逍遥子果然是老奸巨猾。   那身着黑衣的大汉,应了一声抬步行入厅中。   他凝神戒备,打量了四周一眼,探手入怀,摸出火折子,随手晃燃。   火光照耀之下,只见大厅中空空洞洞,不见人踪。   但闻逍遥子高声说道:“那无为道长十分狡猾,小心他在厅中设下埋伏,你要仔细的搜查一下。”   那黑衣人应了一声,伸手拔出背上单刀,满室搜查起来。   无为道长防敌机先;藏身之处,十分隐秘,那黑衣人在大厅中走了一周,不见人影,当下说道:“只怕那无为道长早已闻风而去。”   但见人影一闪,逍遥子冲入室中,四顾了一眼,冷冷说道:“你可是查清楚是此地么?”   那黑衣人道:“查清楚了。”   逍遥子冷笑一声,道:“放火,先从这大厅烧起。”   黑衣人应了一声,正待放火,萧翎却已忍耐不住,飘身而下,冷冷说道:“道长,不觉这手段太过恶毒么?”   逍遥子听得一皱眉头,道:“你是谁?”   萧翎冷笑一声,道:“咱们不用攀交,似是用不着通名报姓了。”   黑衣人突然向前冲了两步,行向萧翎,喝道:“好狂妄的小辈,竟敢对道长无礼,可是活的不耐烦了……”   萧翎冷然接道:“你如想多活些时间,那就快退开去。”   黑衣人怒道:“找死。”单刀一挥,直劈过去。   萧翎早已套上了千年蛟皮手套,右手一伸,抓住刀锋。   那黑衣人眼看对方,伸手抓住了单刀,心中大吃一惊,右腕加力,一转刀锋,希望削去对方握刀手指。   但萧翎早已有备,手中暗运内力,五指紧握刀锋,那黑衣人用力转刀,竟是纹风未动,这才知晓,遇上了劲敌。   正待向后跃去,已自无及,萧翎左手快速绝伦的拍出一掌。   那黑衣人心中虽知遇上了高手,但又不愿甘受弃刀之辱,就这一犹豫,萧翎的掌势,已然袭到。   但闻砰然一声,正击在那黑衣人前胸之上。   这一掌落势甚重,震的那黑衣人直向门外栽去。   一口鲜血喷了出来。   逍遥子拂尘一探,刷的一声,疾向萧翎的右臂之上缠去,希望能解那黑衣大汉之危。   萧翎的动作太快,逍遥子拂尘探出,萧翎已然重伤那黑衣人,一吸气倒退三尺。   逍遥子一皱眉头,道:“好快的掌法。”   拂尘斜里伸出,缠住那黑衣人的手,向上一带,竟然把黑衣人生生拉起。   探手摸去,那黑衣人气息已绝,竟然被萧翎这一掌活活打死。   逍遥子一击未中,轻敌之念,顿然消失,一收拂尘,道:“阁下武功很高强。”   说话之间,忽闻衣袂飘风之声,传了过来。   转目望去,只见一个青衣人,由梁上飘身而下,挡在门口处。当下喝道:“阁下何许人?”   这现身之人,正是无为道长,他眼看萧翎已然和对方动上了手,这才由横梁上飘身而下,正好又拦住了逍遥子的归路。   无为道长冷笑一声,道:“贫道无为,正是道兄要找之人。”   逍遥子回目一顾萧翎道:“那一位又是谁呢?”   无为道长冷笑一声,道:“你自己不会问么?”   逍遥子道:“看他武功,不在你武当掌门之下,定然是大大有名的人物了。”   无为道长道:“道兄不用施展诈术了,想从贫道口中探出点什么,只怕并非易事。”   逍遥子目光转到萧翎的脸上,冷冷说道:“阁下这等隐匿姓名的举动,岂是大丈夫的行径么?”   萧翎淡然一笑,道:“逍遥子,你不认识我,我却对你认识的很清楚……”   语声顿了一顿,道:“你逍遥子诚然算得一位智谋百出的才人,可惜你无法和沈木风比拟……”   逍遥子大为不服地说道:“为什么?”   萧翎道:“因为沈木风比你更为阴险,更为恶毒,你们彼此之间,虽都有着很深的戒心,但在彼此动手暗算之时,你要输他一着。”   逍遥子道:“阁下究是何许人?似是知道很多事情。”   萧翎道:“不错,我还知道你并没有见到那沈木风,你们之间的合作,全由申三怪从中接引。”   逍遥子一皱眉头,欲言又止。   萧翎冷冷接道:“你要讨好那沈木风,自诩可以搏杀武当派中人,以作晋见之礼,可惜那沈木风并未把你放在心上,他要借此机会,准备暗中施毒,先一网打尽你们高手,使你们永远沦为百花山庄的奴役……”   逍遥子道:“他们准备在何处下手,如何一个下手之法?”   萧翎冷笑一声,道:“别说我不知道,就是知道了,也不会告诉你们……”   语声微微一顿,接道:“不过,现在你们还可苟安一时!”   逍遥子道:“这话怎么说?”   萧翎道:“因为那沈木风一位多年故友来访,相约会晤,由那二庄主周兆龙主持其事,那周兆龙不求有功,但求无过,不致对你们下手,所以,你们可以苟安一时……”   逍遥子突然哈哈一笑,打断了萧翎未完之言,道:“那沈木风在何处和故友会晤?”   萧翎冷笑一声,道:“阁下这样轻描淡写,就想问出内情么?”   逍遥子道:“要如何才能问出?”   萧翎道:“那要看你逍遥子的出价了,在下合得着就告诉你,合不着,彼此也无损伤。”   逍遥子冷笑一声,道:“阁下究竟是何许人,可否说给在下听听呢?”   萧翎道:“不论我是谁,你要想的应该是在下说的话,对是不对?”   逍遥子仰脸望着屋顶,冷冷地说道:“就凭阁下不通姓名,不说身份,也要让我相信你的话么?”   萧翎道:“你不信也可以,反正这事关系着你们的生死存亡,与在下何干?”   逍遥子虽然无法猜出萧翎的身份,但他为人心机深沉,已从萧翎的言语行动之中,瞧出了萧翎是一位具有非常武功的人物,竟是不敢对萧翎贸然出手,回顾了无为道长一眼,缓缓说道:“道长这一座作房,已被贫道率领了二十名高手,团团围困起来,如若贫道需要,只要一声暗号,百花山庄中的高手,立刻赶来施援。”   无为道长笑道:“可惜百花山庄中人,已然泄露了你的计划,我等早已有备。武当门人,大部都已离开此地,各占有利形势,在暗中监视你的举动,贫道为了对付百花山庄沈木风的恶毒手段,已不得不放弃侠义行径,改用以毒攻毒的手段,此刻留在作房中人,除了我武当门下高手之外,还有几位武林高手,留在此地,你如不信,不妨出手一试!”语声一顿,接道:“不过,贫道不愿和你火并。”   逍遥子道:“你既有着如此完善的准备,如何不愿和贫道放手一搏呢?”   无为道长道:“沈木风希望我们两败俱伤,贫道偏偏不想让他如愿。”   逍遥子沉吟了一阵,道:“道长的话,贫道还难相信。”   萧翎冷冷说道:“你不信就不妨出手试试了。”   话声甫落,突闻嗤嗤两声,百里冰和杜九,已由暗门中行了出来。   萧翎回顾了百里冰和杜九一眼,道:“你们守在厅门口,拒挡强敌攻入,我要斗斗大名鼎鼎的逍遥子,看看近来的武功,是否有了很大的长进。”   百里冰微微一笑,道:“敌众我寡,今夜之中,可以放手伤人么?”   萧翎道:“你自己酌情决定吧!”   百里冰微微一笑,铮的一声,长剑出鞘,缓步行到厅门口处。   原来,她躲入暗室之中,看到一柄长剑,随手取了过来。   杜九一语不发,一侧身子,行到厅门口处,和那百里冰对背而立,一个向外一个向内。   逍遥子听到女子口音,心中忽然一动,暗道:这小子是女扮男装,显然,除了武当派中人外,还有其它的武林高手。   在此心中念转,口中却冷冷说道:“想不到堂堂的武当派,竟然连女弟子也要收录了。”   百里冰怒道:“大哥,这人胡说八道,你给我打他两个耳括子。”   萧翎不理百里冰,却望着无为道长说道:“这逍遥子既然执迷不悟,如留下后患,不如把他除掉算了。”   无为道长道:“情势逼迫,那也只好如此了。”   逍遥子哈哈一笑,道:“好大的口气,当今武林之世,能够杀死贫道的,只怕还没有几人。”   萧翎突然仰天大笑一阵,道:“对待强敌首脑,咱们似是用不着再心存慈悲了。”   这两句话豪气干云,言下之意似是有着充分的自信,能够杀死逍遥子。   逍遥子微微一怔,道:“阁下到底是谁?”   萧翎冷笑一声,道:“你可以出手了。”   逍遥子眼看那萧翎一掌击毙黑衣人的威势,知他是一位身具绝世武功的高手,但他始终不肯说出姓名,倒是大感意外。   但闻萧翎冷笑一声,道:“阁下不肯出手,在下只好僭越。”呼的一掌,拍了过去。   掌势未到,一股暗劲,已然破空而至,直向逍遥子撞击过去。   逍遥子吃了一惊,左掌一挥,拍出一掌,一挡萧翎的掌势,右手拂尘刷的一声拦江截斗劈向萧翎右腕。一面挥尘抢攻,一面说道:“阁下如此托大,贫道只好领教了。”   萧翎右腕一挫,避开拂尘,不退反进,双掌连环击出。   正是南逸公的闪电掌法。   逍遥子大吃一惊,道:“你是萧翎!”   萧翎道:“正是在下。”   说话之间,已然连攻八掌,迫得逍遥子连退数步。   他手中空有拂尘,竟被萧翎闪电一般的掌势,迫得连连后退。   但他究是久经大敌,身怀绝技的人物,当下凝神运气,拂尘反攻三招,把败退的劣势稳住。   百里冰高声说道:“大哥不亮兵刃和他动手,岂不是太吃亏了么?”   萧翎虽然已得南逸公闪电掌法的窍要神髓,但要想达到南逸公掌掌如劈山巨斧一般的威势,还要假以时日才成,今宵志在求胜,以兵刃动手,胜算要增强很多。念转神分,手中的掌势一缓。   逍遥子借势反击,萧翎立即被迫落下方。   百里冰一扬手,投出手中长剑,道:“大哥接剑。”长剑一闪,直向萧翎飞去。   逍遥子左掌攻出一招,挟山超海,掌含内劲,攻向萧翎前胸,腾出右手拂尘,呼的一声,疾向百里冰投来长剑之上卷去。   萧翎冷哼一声,右手推出,硬接下逍遥子的掌势,右手屈指弹出,一缕暗劲,汹涌而出。   这招是少林派七十二种绝技之一的弹指神功。   逍遥子做梦也未想到,这短短近年时光之中,萧翎又练成了这等冠绝武林的神指,发觉不对时,已自无及,一股暗劲,正中肘间,右手一松,拂尘落地。   这时,逍遥子扬起的拂尘已然卷起百里冰投掷而来的长剑,只因右肘被萧翎弹指神功击中,拂尘和长剑一起向地下跌落。   萧翎右脚一挑,向下跌落的长剑,被萧翎一脚挑起,抓在手中。   且说逍遥子右肘被击中之后,整条右臂已然酸疼难抬,心知已无再战之能,如不早走,只怕定要伤在萧翎手中。   当下一提气,疾飞而起,落在横梁之上,左手一扬,全力发出一掌。   只听轰然一声大震,尘土横飞,屋顶被逍遥子一掌击裂,破了一个大洞。   逍遥子人随掌起,穿洞而出。   无为道长跃纵而上,登上屋顶,凝目看去,只见逍遥子人影一闪,已走的踪影不见。   萧翎紧随而上,道:“道长瞧到他奔向何方?”   无为道长摇摇头,道:“追不上啦,但他一个自负武功高强之人,在数合之内,败在你手下,吓的破屋而逃,传扬出去,已够他难过了。”   萧翎轻轻叹息一声,道:“晚辈只能算侥幸取胜。”   无为道长低声说道:“有一件事,贫道本不当问,但却又想不出原因何在。”   萧翎道:“什么事?”   无为道长道:“关于你胜那逍遥子的一击,可是修罗指力么?”   萧翎摇摇头道:“修罗指力,只能击三尺以内,而且还要接手击出。”   无为道长道:“那是说适才的一指,不是修罗指力了。”   萧翎道:“不是,在下用的是弹指神功。”   无为道长呆了一呆,道:“弹指神功,少林绝技。”   萧翎道:“正是少林派的弹指神功。”   无为道长点点头赞道:“近百年来武林之中,萧大侠可算得第一奇人了,一个人身兼两家之长,已属难得,但阁下却兼得了数大门派的绝技,此事实是江湖异数!”   仰脸望着天空中朗朗星辰,缓缓接道:“如非你萧大侠这等奇才异禀,还有何人能够对付那沈木风呢?”   萧翎轻轻叹息一声,道:“道长夸奖了,诚然,晚辈得天独厚,阴错阳差,无数的巧合,致使晚辈的成就,溢出了武林成规之外,但那沈木风的成就,亦是武林极为罕见,何况,他羽翼丰厚,心机阴沉,都非常人能及,江湖上几大门派,虽然各具有庞大的实力,但却有着自扫门前雪的用心,不能团结一致对付强敌。目下只有贵派倾尽全力,和百花山庄周旋,在下这番混入百花山庄长沙分舵中,就观察所知,此刻沈木风确然具有无比的潜力,咱们以后的前途荆棘正多……”   语声顿了一顿,接道:“沈木风此番肯移玉他往,和人会晤,那人定非一个普通之人,也许,我们又将增多一个劲敌。”   无为道长道:“目下那沈木风心中最畏忌的人,恐怕只有你萧大侠一人而已,他此刻之所以还未大举发动,用心是在先设法对付你萧大侠,因此,我已和孙不邪老前辈有过约定,此后要倾尽全力,维护于你……”   萧翎微微一笑,接道:“两位老前辈的用心,在下实感激异常,不过,维护二字在下实在不敢当,我萧翎如不肯涉险,别人又如何涉险,沈木风谋我之心虽强,但在下只要遇事小心一些,决不会为其所算。”   无为道长叹息一声,接道:“贫道和孙老前辈之意,是希望萧大侠为天下武林同道珍重,沈木风最恨你,也最怕你,他必将竭尽一切所能的对付你,而且手段的恶毒,更将是无所不用其极,因此,你得特别的小心,我们不是怕那沈木风武功胜过你,取你之命,而是担心他暗施毒手,使你防不胜防。”   萧翎淡淡一笑,道:“这个,在下自当默记于心……”   抬头望望天色,道:“道长,对待百花山庄中人,似乎是不用和他们讲究武林规戒,是不是?”   无为道长道:“咱们如不能以毒攻毒,那只有听人宰割一途了。”   萧翎道:“道长既然觉得应该,咱们今晚就可以下手了──”   语声一顿,道:“贵派现在作房中的弟子,共有几人?”   无为道长略一沉吟,道:“一十二人。”   萧翎道:“武功高强,经验丰富的有几个人?”   无为道长道:“可以选出五人。”   萧翎道:“连同道长、在下,杜九,百里冰共有九人之众,足够调配了。”   无为道长道:“萧大侠意欲何为?”   萧翎道:“我想一举摧毁那沈木风在长沙的实力,消除他的耳目,过去咱们一直受制于人,处处被动,此刻,似是应抢制先机,对付他们了。”   无为道长沉吟了一阵,道:“立刻动身么?”   萧翎道:“在下觉得愈快愈好。”   无为道长道:“好!贫道这就去选择人手!”   当先跃下屋面。   萧翎紧随着跃下屋面,刚刚站好,百里冰已急急迎了上来,道:“大哥,那逍遥子跑了么?”   萧翎道:“跑啦。”   语声一顿,又接道:“冰儿,去带上兵刃、暗器,今晚我要带你去一处所在,让你好好的开一次杀戒。”   百里冰喜道:“到那里去?”   萧翎道:“今日我去过的地方。”   杜九缓步行了过来,道:“小弟是否也要同去?”   萧翎道:“一起去吧!”   谈话之间,无为道长已然带上了五个劲装大汉,疾步行了过来。   原来武当弟子,为了避人耳目,早就改了装束。   五人一色的墨色劲服,背插长剑。   萧翎望了五人一眼,缓缓说道:“百花山庄中人,个个阴狠恶毒,诸位如若和他们动手时,手下不用留情。”   五个劲装大汉齐齐应道:“我等遵命。” 八`零` 电` 子` 书 w w w . t x t 0 2 . c o m   萧翎道:“也不用和他们通名报姓,在下带路了。”   当先纵身而起,向前奔去。   百里冰,杜九联袂紧追,无为道长带着五个武当弟子,行在最后。   萧翎早已默记下去路,一路疾奔,直扑向那周兆龙等宿居的农庄茅舍。   不过半个时辰工夫,那农舍已然在望。   萧翎停下脚步,指着夜色中农舍说道:“就在下所知,目下那片茅舍,有几个最难对付的人物,除了沈木风的几个血影化身之外,首推那四川唐家掌门人唐老太太,她有数十种带着剧毒的暗器,实叫人防不胜防,因此,咱们用不着都冲入茅舍。”   无为道长知他顾虑几个门下弟子武功,无法抵抗那唐老太太的暗器,当下说道:“请萧大侠一切做主,但请下令就是。”   萧翎道:“在下之意,贵派中五位,守在庄外,道长和在下当先开路。”   无为道长点头说道:“好!要他们作什么,萧大侠请吩咐吧!”   萧翎回顾了五人一眼,道:“在下久闻武当剑阵,乃武林一绝,五位道兄想来都是熟悉剑势的能手了。”   五人齐齐欠身应道:“我等都很熟悉。”   萧翎道:“那很好,诸位集中躲在林里,如是发觉那农舍中有人奔出,最好出其不意,生擒他们,不论暗器,偷袭,悉凭诸位,对付百花山庄中人,那也不用和他们讲什么江湖规矩了。”   五人应了一声,向旁侧一小片林中行去。   萧翎急急接道:“不论那茅舍中有何变化,五位都不用转到接应,如是遇上武功特别高强之人,五位就用剑阵对敌。”   五人点头应道:“我等领命。”   萧翎回顾杜九一眼,道:“敌势很强,不可大意,先求自保,再求伤敌,我和无为道长开路,两位随后而行,不可相距太近,但也不能过远,保持八尺至一丈五尺距离,以便互有照应……”   目光转到百里冰的身上,接道:“冰儿不可太过逞勇,遇上特强敌手,招呼小兄一声。”   百里冰微微一笑,道:“小妹记下就是。”   萧翎道:“咱们走吧!”   振袂而起,直扑茅舍。   无为道长一提气,和萧翎并肩而奔。   萧翎道:“道长亮出兵刃吧!”   无为道长应声拔出宝剑,道:“萧兄不用兵刃么?”   萧翎道:“我有宝刃,藏在怀中,遇上强敌,再行亮剑不迟。”   四人轻功卓绝,夜色中有如流星赶月,几句话完,人已到了茅舍前面。   只听茅舍门内,响起了一声大喝,道:“什么人?”   萧翎身子一侧,也不答话,直向茅舍中扑去。   但见寒芒一闪,一柄单刀,劈了过来。   萧翎右手一伸,攫住刀锋,用力向外一拖,一个黑衣大汉,应手而出。   无为道长暗暗叹息一声,忖道:就是孙不邪,也不敢和人如此动手。   萧翎右手拖出那人,左手一掌拍出,正击中那人前胸之上。   那大汉闷哼一声,登时气绝而逝。   萧翎挥掌击毙那执刀大汉的同时,人也同时冲近了茅舍。   但闻两声闷哼,又有两具尸体抛了出来。   百里冰心中暗道:大哥一向仁慈,今夜却是下手恶毒,这些人定然是万恶不赦之徒了,大哥既然下得毒手,我也用不着客气了。   心中念转,左手悄然探入怀中,摸出数枚寒冰针,扣在手中。   无为道长也未料到,萧翎会突然间施出这等毒辣的手段,不禁微微一怔,才随在萧翎身后,冲入茅舍。   杜九和百里冰,也随着冲入门内。   茅舍门内,距正厅还有一段距离,四个守护大门的人,被萧翎以快速绝伦的手法,一剎那间全部杀死,原想室中之人,不会知晓,那知两声闷哼,已然被厅中之人听到。萧翎一马当先,冲向大厅一丈左右,突闻弓弦声响,一排弩箭疾射而出。   萧翎双掌齐出,拨开弩箭。   他手中没有兵刃,对那飞蝗般而来的弩箭,却也有着不易对付之感。   无为道长一提气,疾冲而上,手中长剑挥动,白芒尽闪,近身弩箭,纷纷被长剑击落。   这一派掌门高手,也被萧翎伤人快速的拳掌,激起了豪壮之气,剑如轻练绕体,护己又护萧翎,直冲入大厅门口,一剑劈开木门。   萧翎动作快速,借无为道长长剑劈木门时,一个箭步,窜入了大厅之中。   双掌齐出,劈死了两人。   无为道长紧随而入,长剑左右挥摆,刺伤了两个大汉。   这时,百里冰和杜九,也随着冲了进去。   百里冰长剑如风,紧随无为道长之后,也伤了两人。   这茅舍大厅之中,本有十个弩箭手护守,这些人武功虽然不错,但如何能是这四大心怀杀机的高手之敌,片刻工夫这十个人全都躺下,两个未死之人,也都受了重伤。   萧翎仍是走在最前,右手一挥,拍在墙壁上,只震得尘土横飞,墙壁裂开一个大洞。   他心中记着那周兆龙召集群豪会议密室,希望一举之间,冲入那密室之内,以生擒周兆龙,最低限度,也要把沈木风几个血影化身歼毙。   是以裂壁而入。   就在萧翎一掌震裂墙壁之时,突闻一声怒喝,传了过来,道:“什么人?”   紧接着火光一闪,亮起了一支火炬。   萧翎目光到处,只见正中一人,正是周兆龙,身后,横站着四个穿着红衣的大汉,左面站着唐老太太,右面是单宏章。   一个高举火炬的人,站在周兆龙身前三尺。   几人衣着整齐,似是尚未安歇。   萧翎等看清楚了周兆龙,周兆龙也看清楚了萧翎,萧翎仍是白昼那身衣服,只看得周兆龙呆了一呆,道:“单贤侄,这是怎么回事?”   单宏章想不到萧翎竟然会当夜带人施袭,而且仍穿着白天的衣服,心中已是不安,周兆龙这一问,更是问得他心中忐忑。   萧翎看几个主要人物,全在此地,倒也不再急于出手,反而向后退了两步。   单宏章定定神,硬着头皮说:“来的不是白兄么?”   萧翎冷笑一声,道:“不是,在下不姓白。”   周兆龙听得声音,全身一颤,道:“你是萧翎?”   萧翎不理会周兆龙的问话,冷冷说道:“你们不要管我是谁,亮出兵刃动手吧!”   周兆龙冷冷的望了单宏章一眼,只因大敌目前,根本无暇责备单宏章了,当下冷笑一声,说道:“很好,朋友既然不敢通名报姓,那证明朋友对百花山庄还有几分顾虑,此地狭窄,动手不便,咱们到前院中动手吧!”   萧翎道:“你周二庄主也算有身份之人,大约不会说了不算,其实阁下就算要想逃,只怕也难逃得了。”   周兆龙缓缓说道:“就凭四位么?未免太过夸口。”   萧翎目注周兆龙,缓步向后退去。   周兆龙等果然缓步追了上来。   路过大厅时,周兆龙转目一顾,只见厅中十个弩箭手,一个不少的躺在那里,心中暗暗震骇,道:“看来他四个人,都是一流的高手,片刻之间,竟把十个弩箭手,全部伤毙当场。”   突然间,目光转注杜九铁笔,不禁冷笑一声,道:“冷面铁笔杜九,你胆子不小啊!”   杜九被他叫出名字,也就不再隐瞒身份,冷笑一声,道:“不错,正是区区。”   周兆龙目光又转到无为道长脸上,瞧了一阵,道:“阁下何许人?”   无为道长冷冷应道:“老夫不愿答复。”   周兆龙哈哈一笑,道:“你是不愿说呢?还是不敢说,其实,你不说也是一样,我已知你是无为道长。”   无为道长冷笑一声,未置可否。   萧翎心中暗道:这周兆龙武功上虽然成就不大,但他的智计,却也非常人能及。忖思之间,已然行到了前院之中。   周兆龙若有所恃似的,举手一挥,道:“快燃几支火把。”   但闻连声应诺,片刻间,又燃起八支火把。   八支火把,分由八个劲装佩刀的大汉执着,分站在八个方位之上。火炬照耀下,场中一片通明。   周兆龙亦曾打量了百里冰一眼,看她娇小身躯,不似男子,大约是女扮男装,只瞧出不是金兰,玉兰,却无法认出是谁。   双方各成阵势,相对而立。   大出萧翎意料之外的,是周兆龙竟似要对阵一拼,若有所恃。   这一来,反倒使萧翎小心起来,回头低声对无为道长说道:“周兆龙一向不肯轻易和人动手,此番大异往常,也许别有阴谋,咱们要小心一些。”   无为道长微一颔首,道:“我先挑战。”   目光转到周兆龙的身上,道:“久闻周二庄主之名,今宵有幸,能够领教绝技。”   周兆龙冷然一笑,道:“在下不愿轻易和人动手!”   目光一顾唐老太太道:“有劳唐老夫人,先打头阵。”   唐老太太策杖而出,道:“那一位愿和老身动手?”   萧翎心中暗道:唐老夫人和金花夫人,在那姻缘峰下,追杀沈木风,如今两人重又投身百花山庄之中,那金花夫人还和昔日一般,言笑无忌,但这唐老夫人,情形却有些不对了,她似乎是受到了更严厉的控制。   心中念转,人却抢先而出。   无为道长正待出战,却被萧翎抢了先着,只好停步观战。   唐老太太扬起手杖,道:“通上名来。”   萧翎淡淡一笑,道:“在下萧翎。”   唐老太太怔了一怔,道:“当真是你?”   萧翎道:“不错,正是在下。”   那周兆龙虽然心中猜想到此人,可能就是萧翎,但他听到萧翎自报姓名之后,仍然是不由得全身一颤。   只有周兆龙身后四个红衣大汉,仍然是神情木然,似是根本不知萧翎为何许人物。   唐老太太的暗器,虽然厉害,但萧翎心中最为顾虑的还是四个红衣大汉,是以,一直在暗中留心着他们的行动。   看四人木然神态,不禁心中一动,暗道:这四人有如泥塑一般,想这四人的神智已为一种恶毒的药物剥夺。   只听唐老太太说道:“小心了。”   呼的一杖,迎头劈下。   萧翎只觉她这一杖,力道强猛,挟带着呼啸之声。心中暗暗吃惊,忖道:看来她已经是全心全意投靠于百花山庄了,要给她点苦头尝尝才行。   心中念转,人却横向旁侧闪开。右手疾如电光一般伸了出去,横里一抄,竟将唐老太太手中的拐杖抓着,猛地向前一带。   这等硬接人手中兵刃的打法,极是罕见,除非有九成把握的人,绝对不敢轻易尝试。   萧翎一伸手间,抓住了那唐老太太的拐杖,不但使周兆龙大为吃惊,就是无为道长,也为之吃了一惊,暗道:这萧翎打的好生自负。   唐老太太似是也未料到那萧翎竟然一出手就抓住了自己的拐杖,不禁一怔。   就在她一怔神间,萧翎已然用力向前拖动拐杖,唐老太太不自主的向前一栽。   萧翎左手扬了起来,一掌拍了过去。   他出手太快,快的那唐老太太闪让不及,砰然一声,正击在唐老太太的右肩之上。   萧翎心存故旧之情,这一击并不很重,以唐老太太的内功而论,这一击决伤她不了。   但却听到唐老太太闷哼一声,仰身向后栽去,手中的拐杖,同时松开。   萧翎夺过拐杖同时,心中也了解到唐老太太是有意相让,她不敢和自己说话、招呼,必有着很大的苦衷,当下大喝一声,挥杖直向周兆龙冲了过去。   他心中担心的事,就是唐老太太那全身数十种防不胜防的绝毒暗器,伤到了百里冰和无为道长等。   此刻,看她倒卧地上,弃去手中拐杖,心中顾虑,又少了一层,顿时豪气大生。   周兆龙万万没有想到,身为一派掌门之尊的唐老太太,竟然在一招之下,就为萧翎所伤,心中既是怀疑,又是害怕。   他不过心念初动,萧翎已然高举拐杖冲到。   周兆龙自知绝难是萧翎之敌,一面向后退避,一面举手一挥,身后四个红衣大汉,齐齐向萧翎包围过来。   萧翎对那四个举止木然的红衣大汉,丝毫不敢轻视,一沉丹田之气,停住向前奔冲的身子,举杖待敌。   无为道长怒道:“周兆龙,你们百花山庄,不论何时何地,都是倚多为胜,是么?”   百里冰道:“大哥,我来助你一臂之力。”   仗剑向前冲去。   这几句话,说的声音清脆,完全是女子口音。   原来她心中一急,早已忘记了学用男子口音。   但见萧翎仰天打个哈哈,道:“冰儿,快退回去。”   百里冰已然行近四个红衣大汉,正待挥剑攻出,闻得萧翎之言,只好收剑而退,道:“大哥,你不要我帮忙?”   萧翎一面运气戒备,一面说道:“不用了,这四人,如若说他们是人,那未免抬高他们了……”   百里冰道:“不是人是什么?”   萧翎道:“沈木风的血影化身。”   百里冰道:“什么叫血影化身?”   萧翎轻轻咳了一声,道:“那血影化身就是,就是……”   无为道长接道:“是一种用药物控制的人,再经过一种很严酷的训练,就成了所谓血影化身。”   其实无为道长也不明白,只因见萧翎说不出个所以然来,才接口解说一番,含糊支吾过去。   突然间,四声怪啸响起,声破静夜,听起来阴森恐怖。   百里冰还待再问,但又恐分散了萧翎的精神,不敢再言。   四个红衣大汉各发了一声怪啸之后,开始缓缓伸动手脚。   萧翎目光流转,盯注在四人身上,口中却高声说道:“道长请小心那周兆龙,别让他们逃了,这四人由在下一人对付。”   无为道长心知萧翎的武功,强过自己甚多,如若他对付不了四个红衣人,自己也很难帮得上忙,当下退避开去,站在两丈开外,监视着周兆龙。   萧翎眼看四个红衣大汉手足运转,愈来愈快,心知他们立刻即将发动攻击,心中暗道:“我既有搏杀四人之心,似是不用等他们先行出手了。”   心中念转,暗中运起修罗指力,陡然一扬右手,一缕指风,疾向西南方位上一个红衣大汉攻去。   一缕指风,正击在那红衣大汉的左腿之上。   只见那红衣大汉连退了四五步远,才拿桩站住。   显然这一击十分沉重。   奇怪的是那红衣大汉的脸上,毫无痛苦之容,似是那一条左腿,和他根本无关一般。   萧翎心中一震:就算沈木风中了我一指,也有些承受不住,这大汉却是丝毫不见痛苦,不知他们练的是什么武功。   正待挥杖击出,突闻衣袂飘风,红影闪动,两个红衣大汉,分左右直冲过来。   萧翎右手挥动拐杖,一招横扫千军击向西北方位冲来的红衣大汉,左手一扬,一记劈空掌力,击向东南方位上冲来的红衣人。   原来,四个红衣大汉,各自站了一个方向,把萧翎围了起来。   只是他们站的方位很奇怪,分成东南,东北,西北,西南,却不肯站在东,南,西,北正方位上。   萧翎掌力强劲,那东南冲来的大汉距萧翎还有五尺左右时,萧翎的掌劲,正好破空而到。   只见那红衣大汉右手扬起,硬接下萧翎一记掌力。   两股暗劲交接,旋起一阵狂飙。   那大汉向前行进的身子,被萧翎的掌力震荡之下,向后退了一步。   但萧翎同时也感觉左臂一麻,影响所及,右手扫出的拐杖,也同时为之一缓。   那西北方位上冲上的红衣人,已经亮出兵刃,手中握着一根镔铁短棒。   就在萧翎拐势一缓之时,那红衣人镔铁短棒同时推出。   但闻当的一声大震,萧翎的拐被那短棒震开。   四个红衣人,同时以迅快的身法冲近了萧翎。   萧翎大喝一声,弃去手中拐杖,左手拍出两掌,激荡的掌风,避开了两个红衣人,右手探入怀中,摸出短剑。   他和四个红衣人一阵搏斗之后,已瞧出一点内情,这四个红衣人,不但武功高强,而且不畏疼苦,除非能一击伤中要害,使他们无能再打下去。   是以,对这等人物,只有施下毒手,使他们就歼当场。   四个红衣人合击萧翎,两个已经亮出了兵刃,两个却赤手抢攻。   萧翎右手短剑施出华山谈云青的剑法,左手却用南逸公闪电掌法。   他双手施展剑掌两种绝技,威势强猛绝伦。   但闻掌风呼啸,剑光耀目,四个红衣人的攻势完全被萧翎所压制。   激斗中突闻得萧翎大喝一声:“着!”   血光飞溅,手执镔铁短棒的红衣大汉,一条右臂齐肩而断,手中短棒飞出去六七尺远。   那大汉右肩虽被斩断,但却浑然不觉,左掌一扬,仍然劈了过来。   萧翎万料不到,一个人断去一条右臂之后,仍然有攻击之力,不禁一呆。   那大汉左掌攻势甚快,砰然一声,正击在萧翎左肩之上。   这些时日,萧翎日夜苦修,内功大进,护身罡气,也大有进境,那红衣大汉一掌劈中萧翎左肩,反而被震的向后退了两步。   但萧翎却也被这一掌,打的气血浮动。心中暗道:沈木风这些血影化身,非得早些歼灭不可,因为,这些人不但武功高强,而且他们那不为痛苦所困扰的体质,实是武林中罕见的事,不管是何等人物,在重伤他们之后,决然想不到,他们还有还手之能,重伤后反击,不但出人意外,而且那不畏疼苦的反击之力,又极强猛,如若那人不似自己练有护身罡气,必受重伤,落得个玉石俱焚,留下他们一人,就可能要有一个武林同道失去性命。   心中念头转动,手中掌势未停,仍然再和几个红衣人动手搏斗,念头转完,杀机陡生,连绵杀手,源源而出。   萧翎和四个红衣人搏斗情势,虽然紧张,但站在一侧观战的无为道长和周兆龙,比起萧翎却更为紧张。   无为道长眼看那红衣人断去一臂之后,仍有反击之能,好像那一条臂,根本和他无关一般,心中大是骇然,暗道:这是什么武功,如此可怖。   周兆龙目睹萧翎和四个红衣人打斗情形,心中亦是大感不安,暗道:“这萧翎武功,似是又有很大的进境,其神速近乎奇迹,打破习武一般。”   只听砰然一声,一个红衣人,吃萧翎一掌击中前胸。   这一掌萧翎因出了八成内劲,震断那人心脉,只见他身躯摇了两摇,喷出一口鲜血,倒摔在地上。   萧翎身体连闪,避开了另外两个红衣大汉挟击而来的拳掌,迥手一剑铁树开花,刺中那断臂大汉的咽喉。   他已知红衣大汉不畏痛苦,非要击中致命所在,才能使他们失去抗拒之力。   那断臂大汉已因失血过多,身体运转不灵,再被萧翎一剑刺中咽喉,那里还能支持,仰面一跤,跌摔在地上,气绝而逝。   萧翎连伤两个红衣大汉之后,精神大振,短剑回转,又刺伤一个红衣大汉,同时,左手发出弹指神功,一缕暗劲,涌了过去,击中另一个红衣大汉右眼。   但他心中明白,这两个红衣大汉虽被击中,但却未失去搏斗之能,立时,借势进袭,连攻四剑。   这四剑,都是谈云青剑法中的绝招,两个红衣大汉都为利剑刺中要害而死。   周兆龙眼看依为仗恃的四个血影化身,全部伤在萧翎手中,心中大惊,突然转身,向外奔去。   只听无为道长冷笑一声,道:“二庄主,就这么走么?”   长剑挥动,拦住了周兆龙的去路。   单宏章唰的一声,抽出长剑,硬着头皮道:“让开去路。”   百里冰突然闪身而上,道:“你不配和无为道长动手。”   嗤的一剑,刺了过去。   单宏章举手一剑,挡开百里冰的剑势,回手一剑,反击过去。   两人剑来剑去打在一起。   周兆龙心中暗道:今日之局决然难有善果,三十六计,走为上策。急急转过身子,目光到处,只见萧翎手握短剑,拦住了去路。   周兆龙心头一震,探手从袖中取出一柄玉尺,陡然回身一纵,疾向无为道长扑了过去。   玉尺挥动,直劈下去。   无为道长架开了玉尺之后,回手反击两剑。   杜九手执铁笔,监视着四周。   萧翎心知百里冰,无为道长的武功,决不在周兆龙和单宏章之下,因而执剑观战,一面运气调息。   原来,他连毙四个红衣大汉之后,亦觉十分疲累。   无为道长和周兆龙动手之后,立时施出太极慧剑,闪闪剑芒,刚中蕴柔,把周兆龙圈在一片剑光之中。   百里冰和单宏章更是打的激烈绝伦,全力抢攻。   原来,单宏章心中早已暗暗打好主意,在四个人围斗萧翎时,设法破围逃走,是以,一出手就全力抢攻。   百里冰被单宏章一轮急迫的攻势,闹得无力还手,心中又急又怒,暗道:今宵如若被这人打败,不但要惹大哥生气,而且还要被别人小看于我,这一战无论如何不能败。   她一动上手,就失去先机,应该是先采守势,俟机反击,夺回主动,但她求胜心切,竟是一开始就奋力抢攻。   一个急于逃走,全力猛攻,一个为保颜面,奋力恶斗,看上去,两人搏斗的凶恶,尤过他人。   激斗中突闻一声惨叫。百里冰一剑刺入单宏章的前胸,登时气绝当场。   百里冰家学渊源,武功成就,业已列为第一流高手之林,只因她对敌经验不多,被单宏章一轮急攻逼住手脚,施展不开,待她缓开手脚反击,连出奇招,逼开单宏章的长剑,刺入他的前胸。   这时,无为道长也已把周兆龙迫的全无还手之力。   周兆龙顶门间汗水淋漓,强自振作精神,挥动玉尺招架。   百里冰伸手在单宏章尸体之上,擦去剑上血迹,望着萧翎问道:“那人很坏是么?我杀了他,你不会生气吧!”   萧翎微微一笑,道:“这人是沈木风的弟子,武功十分高强,你能取他之命,实非易事。”   百里冰笑道:“都是大哥教我的武功。”   萧翎道:“你家学渊源,武功独成一格,我怎敢居功呢?”   语声一顿,提高了声音,道:“周兆龙,四大血影化身,都已经死去,唐老太太被点中穴道,单宏章伏尸当场,凭你一个人,还有什么能耐逃离此地,还不弃去兵刃,束手就缚,不然那单宏章就是你的榜样了。”   周兆龙奋力扬动玉尺,架开无为道长的长剑,返身一跃,扑向萧翎。   百里冰抢先而出,长剑挥动,连刺三剑。   周兆龙挥玉尺架开三剑,人却向后退了两步。   萧翎低声说道:“冰儿,停下手来,他有话对我说。”   百里冰收了长剑,退回萧翎的身侧。   周兆龙收起玉尺,拂拭一下头上的汗水,缓缓说道:“萧翎,你要如何对付我?”   萧翎淡淡一笑,道:“我如放了你,沈木风是否会对你怀疑?”   周兆龙道:“我和他相处十余年,纵然是心存怀疑,也不会加害于我。”   萧翎心情极为平静,缓缓说道:“你可是很想活下去么?”   周兆龙道:“蝼蚁尚且贪生,何况在下呢?”   萧翎道:“咱们相处一段时间之中,你对我不错……”   周兆龙接道:“你还能念及故旧,在下很感意外。”   萧翎道:“不过,你对我虽然很好,但那是别有用心,谈不上什么真正情意,现在,生死的决定,还要靠你自己。”   周兆龙冷笑一声,道:“你要我破围而出?”   萧翎摇摇头,道:“我想你自己也很明白,你没有逃走的能力。”   周兆龙道:“这就是在下想不通的地方了。”   萧翎道:“当今武林之世,对沈木风知之最深,对百花山庄中隐秘知晓最多的人,那就是你周二庄主了。”   周兆龙道:“你要我出卖百花山庄的隐秘,换我性命?”   萧翎道:“不错。”   周兆龙突然仰天大笑三声,道:“阁下想的未免太过轻松。”   伸手取出玉尺,准备再战。   百里冰道:“不劳大哥出手,我来对付他吧!”   疾行两步,挥剑攻去。   萧翎低声喝道:“冰儿快退回来。”   就这两句话的工夫,百里冰已经攻出了三剑。   周兆龙封开三剑,心中暗暗忖道:这丫头的剑法,比起无为道长的剑招,恶毒似尤过之,不知是何许人物。   心中念转,口中却说道:“萧翎,你为什么不敢杀我?”   萧翎冷冷说道:“我要把话说清楚,你如想死,也让你死的瞑目。”   周兆龙道:“什么事,在下洗耳恭听。”   萧翎道:“你如肯答允说出百花山庄的全部隐秘,在下愿意设法保护你的性命,让你不为沈木风所搏杀。”   周兆龙沉吟了一阵,道:“什么方法?”   萧翎道:“把你易容改装,寄居在一处安全的所在,待我们搏杀了沈木风后,你再重出江湖。”   周兆龙摇摇头,道:“你们没有机会了。”   萧翎道:“古往今来,行凶为恶的人,未有不遭报应,目下天下英雄,各大门户,都已觉醒,沈木风武功再强,心机再深,也无法和天下英雄对抗。”   周兆龙冷冷说道:“在下向不空言,只说实际,就我所知你们的确无胜我们的机会……”   萧翎道:“为什么?”   周兆龙沉吟了一阵,道:“在下可以略透出一点内情,百花山庄的实力,愈来愈强大了,而且,半月之内,江湖上就要发生剧烈的变动,各大门派,都将自顾不暇……”   话到此处,突然停口不言。   萧翎冷冷说道:“说下去!”   周兆龙摇摇头道:“在下身为百花山庄中的二庄主,在江湖上结仇甚多,我脱离百花山庄之后,江湖上,追杀我的人定然很多,那也是难免一死,何不现在死个轰轰烈烈呢?”   萧翎道:“好吧!你既迷信那沈木风必成霸业,在下也不愿多劝,念在咱们过去相处的份上,给你个全尸,你自己动手自绝吧!”   只听一阵咯咯娇笑传了过来,道:“周二庄主不能死。”   转目望去,只见金花夫人缓步行了过来。   萧翎道:“为什么呢?”   金花夫人道:“因为他知晓的隐秘太多了,留下他,比杀了他更有价值。”   萧翎道:“他虽然知晓很多隐秘,但他不肯说出来,也是无用!”   金花夫人笑道:“你这样问他,他自然是不肯说了……”   举手掠一下鬓边长发,接道:“我看过二庄主审问敌人,那真是得心应手,问的他们一点也不能保留。”   萧翎道:“他施用毒刑逼供?”   金花夫人道:“不错,手段的恶毒真叫人不寒而栗。”   突然出手点了周兆龙两处穴道,接道:“不能让他死去。”   萧翎道:“此刻,咱们应该如何?”   金花夫人道:“如是在这里问他,就算你把世间最恶毒的手段,加诸他的身上,他也不会说出一句话来……”   萧翎若有所悟的点点头,接道:“我明白。”   金花夫人道:“你明白就好……”   目光一掠唐老太太,指道:“这位唐老太太,也是和我一般,为形势所迫,解开她的穴道吧!”   萧翎似是很听金花夫人之言,踏前一步,拍活了唐老太太的穴道。   唐老太太一跃而起,道:“多谢萧大侠。”   萧翎道:“唐老前辈适才和在下动手,在下已觉出老前辈是有意相让了。”   唐老太太道:“其实,就算老身全力抗拒,只怕也难是你萧大侠十合之敌。”   金花夫人道:“你不要客气了,咱们得早些动身,离开此地。”   萧翎道:“到那里去?”   金花夫人道:“你们从何处来,咱们就回何处去。”   萧翎低声对无为道长道:“道长,咱们可要回到作房去么?”   无为道长摇摇头,笑道:“对付沈木风这等恶毒的强敌,贫道也学会了多布疑阵之法,除了那作房之外,贫道还布置了两处隐秘的存身之处。”   萧翎道:“那很好,咱们准备动身吧?”   无为道长道:“现场痕迹,是否要布置一下呢?”   金花夫人道:“这几座茅舍,已全为百花山庄占有,除了百花山庄中人之外,再无其它人杂混其间,如想故布疑阵,欺骗那沈木风,使他误入歧途,那是太低估沈木风之能了,唯一之策,就是不留痕迹,使他无法找出一点线索。”   无为道长道:“夫人之意是……”   金花夫人道:“放起一把火,烧光四面茅舍……”   萧翎道:“这茅舍中的人呢?难道也要杀的一个不剩?那未免太过残酷了。”   金花夫人微微一笑,道:“这个我已经为你想到,你现在侠名满天下,自是要爱惜羽毛,不能随便杀人,这些事,自然由我做姊姊的做了。”   萧翎道:“你已经下了手么?”   金花夫人笑道:“这地方三十八个仆从,除了你们杀死的以外,大都已被我杀死,眼下只有场中分执火炬的几个人,还没有死,不过他们也已被点中穴道。”   萧翎道:“百花山庄中人,大都死有余辜,杀他们小弟并不反对。”   金花夫人道:“那很好,有你这一句话,我就放心了。”   右手挥动,点了那几个手执火炬大汉的死穴。   萧翎突然想起一件事,低声对无为道长道:“道长,在下想到了一件事,那白云观中,还有百花山庄一部分高手,咱们既然动了手,那也趁此机会,一举尽挑他们在长沙的窑子。”   无为道长还来不及答话,金花夫人已经抢先说道:“不用了。”   萧翎道:“为什么?”   金花夫人道:“射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王,据我观察所得,百花山庄中并无很严密的组织系统,一切应变行动,完全掌握在沈木风的手中,只要你收拾了沈木风,树倒猢狲散,百花山庄便可立时解体,一则是因那沈木风,生性多疑,不肯相信别人,所以,不敢重用属下,二则他本身才慧太强,无人能及他,过几年来,他耗费了无数的智力,但一直是孤独的统治,只要把他杀死,整个百花山庄,都将运转不灵。”   望了周兆龙一眼,又道:“目下沈木风似是正在有所举动,唯一知晓其内情的人,可能就是周兆龙,目前最为紧急之务,是从周兆龙口中,迫出内情,然后,才能够量敌用策,设法对付他们,至于申三怪那帮人,起不了多大作用,用不着对他们多用心思了。”   萧翎略一沉吟,道:“好,咱们走吧!”   无为道长道:“贫道带路。”   当先举步行去。   萧翎回顾了杜九一眼,道:“兄弟,放火吧!”   杜九应了一声,晃燃火折子,燃起房舍。   那房舍都是茅草搭成,燃上火立刻成燎原之势,片刻间火势熊熊。   萧翎眼看茅舍大火已起,才回头向百里冰道:“冰儿,咱们走吧!”   百里冰微微一笑,紧随在萧翎身后而行。   杜九抱起周兆龙,走在百里冰的后面。   金花夫人紧跟在杜九身后而行。   无为道长已带着五个武当弟子,在外面等候。   群豪会齐,由无为道长带路,直向正北行去。 第三十一章 获敌情初演捉放   一口气奔行了十几里路,到了一处溪流之旁。   无为道长停了下来,举手连击五掌。   掌声过后,突闻摇橹声传了过来,一艘小舟,缓缓从一片水草丛中行了出来。   只听那大汉说道:“天昏昏,地黄黄。”   无为道长应道:“白头老翁捕鱼忙。”   那身披蓑衣大汉手中竹篙一点,小舟靠岸。   无为道长道:“一舟之上,是否可以挤得这么多人呢?”   那蓑衣大汉点点头,道:“不要紧,诸位请上船吧!”   无为道长当先而上,登上木舟。   群豪鱼贯而行,挤上木船。   那小舟长不过丈二,宽不过五尺,群豪一起挤上,几乎把小舟压沉。   杜九嚷道:“不成,咱们还是分成两批走吧。”   那身披蓑衣大汉微微一笑,道:“不要紧。”   纵身跃入水中,推舟而行。   小舟在他推行之下,十分平稳快速,片刻间,行近草丛。   只听那推舟大汉哼了一声,双手用力一推,小舟冲入了草丛之中。   抬头看去,原来那草丛之内,竟然是一块突起的高地。四面浓密的水草环绕,当真是隐秘无比。   沙洲上,搭盖了数幢茅舍。   无为道长当先举步下舟,群豪鱼贯随下。   夜色中只见一排人影,拦住去路,星光下兵刃闪烁。   无为道长一止步,抱拳说道:“贫道无为,惊扰诸位。”   只见一个缺了左臂的人,右手中执着折扇,道:“阁下当真是无为道长么?”   萧翎目光锐利,虽在夜色中已瞧出那人正是马文飞,不禁热情激荡,急急奔了过去,道:“马兄,还识得小弟否……”   马文飞警觉之心甚高,倒跃而退,问道:“你是谁?”   萧翎才想起自己易容未除,当下抹去脸上易容药物,道:“小弟萧翎。”   马文飞仔细瞧了一阵,发觉果是萧翎,才哈哈一笑,道:“兄弟实是未想到仍能和萧兄相见。”   萧翎黯然说道:“马兄的左臂……”   马文飞丢弃去了手中折扇,握住萧翎的一只手,接道:“男子汉大丈夫,断了一条手臂,又算得什么……”   回目一顾身后群豪,道:“江湖上这么多朋友,不但不嫌弃我马某只有一条手臂,反而对我更是爱护。”   萧翎道:“是的,马兄血性男儿,兄弟也是敬慕无比。”   马文飞哈哈一笑,道:“够了,就凭你萧大侠这句话,马某人再断一臂,又有何憾……”   萧翎道:“马兄应该叫我兄弟吧?”   马文飞哈哈一笑,道:“成!萧兄弟,目下各大门派和天下英雄,都已经觉醒,知道一日不杀死沈木风,天下武林同道,就永无安静之日,苟安偷生,不但无法渡过难关,而且徒长沈木风的气焰,再加兄弟你几番和沈木风豪壮的对抗,使觉醒的人心更形激昂,这都是兄弟你的影响……”   萧翎道:“马兄言重了,沈木风自暴阴谋,武林同道觉醒,兄弟何敢居功。”   马文飞微微一笑,道:“五湖四海,都已把兄弟你看成了武林中的救星,千百年来,有此荣耀者兄弟实是第一人!”   目光转到杜九等人的脸上,说道:“这些是何许人物?”   萧翎道:“我来替马兄引见。”   无为道长抹去脸上的药物,道:“贫道无为。”   杜九接道:“区区杜九。”   金花夫人、唐老太太,百里冰,却站在一侧,默默不作声。   萧翎先指着百里冰道:“这位是百里姑娘,北天尊者的女公子。”   人群中有人失声叫道:“冰宫公主。”   百里冰微微一笑,颔首作礼。   萧翎道:“这位是四川唐家门的当代掌门唐老太太,这位金花夫人……”   马文飞一皱眉头,接道:“这两位都是百花山庄沈木风的好助手啊!”   但闻一片鼓噪之声,起自马文飞的身后。   显然,群豪听得两人之名,心情都很激动。   萧翎轻轻咳了一声,高声说道:“诸位请稍安勿躁,听我萧某一言。”   此刻萧翎在江湖上的声望,已经是一言九鼎,群豪听他喝叫之言,果然静了下来。   萧翎轻轻咳了一声说道:“唐老太太乃望重一方的掌门之尊,岂肯甘心服贼,但她却又有不得不投靠百花山庄的苦衷。”   语声微微一顿,接道:“沈木风手段的恶毒,诸位是早已知晓,那沈木风不但在唐老太太身上下了奇毒,而且把她的儿媳、孙女,全部扣作人质,迫使唐老前辈受他之命,但唐老前辈风骨嶙峋仍不甘为其所用,其间曾数度救萧某之命,不惜和那沈木风当面引起冲突。”   马文飞欠身对唐老太太一礼,道:“还望老前辈不要见怪才好。”   唐老太太叹息一声,道:“老身虽然心存武林正义,但落身百花山庄,使四川唐门蒙羞,想来实是惭愧的很。”   萧翎长长吸一口气,道:“关于金花夫人,只怕诸位对她的了解更少了。”   马文飞道:“小兄常闻金花夫人的恶名,襄助沈木风为恶颇多,难道也是好人不成?”   萧翎道:“唉!不是兄弟为她洗刷,在沈木风的手下中,暗中相助武林同道最多的人,应首推金花夫人了。”   群豪虽未出言反驳,但也无人接言,显然,对萧翎的话来了一个无言的抗议。   萧翎看群豪对金花夫人成见甚深,微微一笑,道:“在下之言也许诸位不信,但在下想举出金花夫人相助在下的几件事端,用作说明,以资证实。”   当下把金花夫人在姻缘峰下,恶斗沈木风的经过,仔细说了一遍。   马文飞拱手叹道:“如非萧大侠说明内情,夫人含冤难白,我等适才失礼之处,还望夫人不要见怪才好。”   金花夫人咯咯一笑,道:“不要紧,反正我也不是什么好人,一个人做了一件坏事,也算坏人,做上千百件,也是坏人,我既然是坏人,就算把天下所有人做的坏事,记在我头上,又何不可?”   马文飞道:“夫人可以这样想,但我们不能这样作,大丈夫恩怨分明,岂可混淆不清。”   金花夫人只觉马文飞正气凛然,使人不便和他说笑,当下垂首不言。   马文飞目光转到杜九身上,道:“杜兄怀中抱的何人?”   萧翎道:“百花山庄的二庄主!”   马文飞讶然说道:“周兆龙!”   萧翎道:“不错,正是周兆龙。”   马文飞道:“此人襄助沈木风为虐江湖,害人无数,此地就有几个受他所害之人,萧兄弟能把他生擒来此,那是最好不过了,咱们不能杀沈木风,先把此人乱刀分尸,也可稍解心中之恨。”   萧翎微微一笑,道:“百花山庄的隐秘,除了沈木风之外,此人知晓的最多,咱们必得留下他的性命,追问隐秘!”   马文飞道:“此乃有关江湖大局,不但在下同意,就是几个身受其害的人,也会赞誉萧兄弟你的高见──”   语声一顿,接道:“沙洲茅舍,聊避风雨,萧兄弟和道长请入舍坐吧。”   萧翎微微一笑道:“这地方很隐秘,也使在下想到了那年在归州的往事,群豪聚会,在水面上搭盖了一座浮洲。”   马文飞道:“此次,他们找到这一片水中沙洲,大约也是因那次往事启发。”   谈话之间,已行入茅舍之中。   马文飞低声说道:“点起灯火。”   但见火光一闪,茅舍中燃起了两盏油灯。   萧翎的目光转动,只见随追马文飞的群豪,十九都见过面,只是一时间叫不出名字而已。   马文飞指着四张竹椅道:“萧兄弟你也不用客气了,你此刻已是目下武林中黑夜明灯,先请坐下来吧!”   萧翎道:“这个兄弟如何敢当?”   群豪齐声说道:“萧大侠不用推辞了。”   萧翎一抱拳,道:“兄弟恭敬不如从命了。”   缓缓坐了下去。   马文飞目光转到无为道长身上道:“道长德高望重,江湖敬仰,乃九大门派中,最先起而抗拒沈木风的领导人物,第二个坐位,该是道长了。”   无为道长道:“贫道是却之不恭,坐之有愧。”   紧傍萧翎而坐。   马文飞道:“百里姑娘请坐。”   百里冰嫣然一笑,道:“我站在大哥身后也是一样。”   马文飞道:“唐掌门、金花夫人。”   唐老太太道:“马总瓢把子请坐,老身待罪之身,怎敢落座?”   金花夫人接道:“贱妾要拷问周兆龙,用不着坐了。”   萧翎道:“马兄请坐吧!不用客气了。”   马文飞微微一笑,道:“小兄从命。”   行过来坐了下去。   这时,四张竹椅,只坐了三人,还有一张空着。   群豪眼看三人坐定之后,全都席地而坐。   马文飞环顾了群豪一眼,道:“萧大侠可识得这些人么?”   萧翎道:“大都见过,只是叫不出名字而已。”   马文飞道:“小弟再为萧兄引见一下……”   指着茅舍边的一个跛足老者,道:“这位跛侠常大海。”   萧翎一抱拳道:“常兄,咱们见过两次。”   跛侠常大海道:“不错,萧大侠好眼力。”   马文飞依序介绍下去。道:“这位是神箭镇乾坤唐元奇,三阳神弹陆魁章,形意门的掌门人董公诚,南派太极门的石奉先。”   萧翎一抱拳,道:“诸位朋友,萧某这里有礼了。”   群豪齐齐应道:“萧大侠言重了。”   其它的人,都是这些人的随从,马文飞亦为萧翎一一引见。   萧翎一拱手,道:“诸位辛苦了。”   群豪齐声道:“萧大侠辛苦了。”   金花夫人微微一笑,道:“诸位寒暄完了么?”   马文飞道:“夫人有何见教?”   金花夫人道:“此刻,咱们应该办点正经事了!”   马文飞道:“什么事?”   金花夫人说道:“据贱妾所知,那沈木风此刻去会一位多年故交,而且那人的武功,不在沈木风之下,同时,沈木风也发觉到,目下江湖情势,对他愈来愈不利,准备在近日内全面发动攻势……”   语声微微一顿,道:“贱妾只知晓大概情形,详细的内情,除了沈木风外,只有这位周二庄主知晓了。”   马文飞道:“要如何问这位周二庄主呢?”   金花夫人道:“诸位都是侠义人物,自然不愿使用非常手段,这番审问周兆龙的事,由贱妾担任如何?”   她毛遂自荐,群豪全都听得一怔。   马文飞回顾了萧翎一眼,道:“兄弟,这件事……”   萧翎接道:“审问周兆龙的事,金花夫人那是最为适当的人了。”   马文飞道:“那很好……”   目光转到金花夫人的脸上,接道:“那就有劳夫人了。”   金花夫人淡淡一笑,目光转到杜九的脸上,道:“解开他的穴道。”   杜九依言放下周兆龙,解开他身上的穴道。   金花夫人仍然是一副玩世不恭的态度,咯咯一笑,道:“周兆龙,你先仔细看清楚四周这些人,然后再决定自己是否该逃。”   周兆龙目光转动,四顾了一眼,发觉四周都是自己的仇人,不禁为之一呆。   金花夫人冷笑一声,接道:“周兆龙你看清楚了么?”   周兆龙点点头,没有答话。   金花夫人道:“大约你心中明白,你连万一逃走的机会也是没有!”   周兆龙道:“人总难免一死,在下已活了数十年,死了,也不算很遗憾的事!”   金花夫人道:“二庄主的算盘,未免是打的太如意了。”   周兆龙道:“也许诸位要让在下死得悲惨一些,不过除了死之外,在下还想不出有什么比死更可怕的事情。”   金花夫人道:“周二庄主逼问口供的手段,贱妾看过两次,果然是高明的很,贱妾相信,以二庄主审问别人的手段,加诸在二庄主的身上,只怕二庄主也很难承受得住。”   周兆龙眼珠转动,四顾了一眼,道:“诸位准备对付在下,尽管出手就是。”   只见四周炯炯的目光,投注在周兆龙的脸上,却无一人接口答话。   金花夫人微微一笑,道:“他们都不愿和你说话,看来,你只有和我谈了。”   周兆龙轻轻叹息一声,道:“你说吧!你们准备如何对付我?”   金花夫人道:“二庄主这样问,贱妾也不绕圈子了。”   语声微微一顿,接道:“只要周二庄主肯把沈木风此次阴谋内情,详细说出来,贱妾可保证饶你之命,毫发不伤的放你回去。”   周兆龙望了金花夫人一眼,默不作答。   金花夫人已然知他心意,淡淡一笑,道:“你可是觉得我人微言轻,做不得主么?”   周兆龙仍然是默不作声。   金花夫人目光转到萧翎的脸上,道:“萧兄弟,你信任大姊姊么?”   萧翎道:“自然信任。”   金花夫人道:“好!那你就要授权姊姊我了。”   萧翎道:“如何一个授权之法么?”   金花夫人道:“很简单,只要你告诉周兆龙,说我对他的任何承诺,都可代表着在场英雄,那就行了。”   萧翎点点头,道:“周兆龙,不论金花夫人对你有些什么承诺,都代表我等。”   金花夫人理一理鬓边长发,笑道:“周二庄主,你现在信了么?”   周兆龙道:“好,你说吧!”   金花夫人缓缓从怀中摸出一条长不过七寸、头生红冠的怪蛇,笑道:“二庄主,白线儿太毒了,咬一口,立刻丧命,二庄主试试这条红冠儿的毒口如何?”   周兆龙冷冷说道:“你要问什么,尽管问吧!”   金花夫人道:“很好,二庄主果然是识时务的俊杰……”   语声一顿接道:“沈大庄主去会一个故人,那人是谁?”   周兆龙道:“在下说了恐怕你也不信。”   金花夫人道:“你说说看。”   周兆龙道:“我不知道他是何许人物,只知道他是一位和尚。”   金花夫人道:“和尚?”   周兆龙道:“不错!”   金花夫人道:“有何特征?”   周兆龙道:“在下没有见过,但听沈庄主说过,似是缺了两个手指。”   萧翎心中一动,三圣谷往事,陡然泛现脑际,记得师父庄山贝,施展驭剑术,斩了一个和尚手指,难道就是那个和尚吗……   心中念转,口却未言。   马文飞目光转注常大海脸上,道:“常兄见闻广博,想想看有一个什么和尚,会和那沈木风连手合作?”   常大海沉吟良久,道:“断去两指的和尚,在下实在想不起来。”   周兆龙道:“据在下所知,那位大师,已然有数十年未在江湖上走动过,所以诸位只怕很难想得出来。”   金花夫人道:“少了两指,识别十分明显,不难查问出来。”   目光转到周兆龙的脸上,接道:“沈木风已觉出武林大局,对他不利,准备全面发动,使各大门派的门户之内,自起纷争,是否有此意图?”   周兆龙道:“有此意图,但还未做最后的决定。”   金花夫人道:“为什么?”   周兆龙道:“因为要和那位大师会晤之后,才能解决。”   金花夫人神色严肃地说道:“现在我问你最后一件事,也是最重要的一件事情,说完了,立刻放你离此。”   周兆龙道:“那一定是很为难的事了……”   语声微微一顿,接道:“但在下必先宣告一件事。”   金花夫人道:“你说吧!”   周兆龙道:“百花山庄中事,在下并不是完全知道,有很多最机要的大事,在下也不知晓。”   金花夫人道:“你纵然不能全部知晓,总可知晓一部分。”   周兆龙道:“那要看你问的什么了?”   金花夫人道:“沈木风在各大门派中,均派有内应奸细,而且,大都是职位很高的人,那些人的姓名,你知道吧?”   周兆龙摇摇头,道:“在各大门派中派有卧底人物,在下知道,但是何身份,什么名字。除了沈木风大庄主之外,只怕是再无第二个人知晓了。”   金花夫人冷冷说道:“我不信你一个都不知道?”   周兆龙道:“在下心中虽然有一两个底子,但却不敢肯定。”   金花夫人道:“你先说出来吧!”   周兆龙道:“我既然说了,自然是尽我所知,不过,我说过之后,夫人是否可做主立刻放我哩?”   金花夫人道:“自然放你。”   周兆龙道:“少林派中内应,有一个法字,昆仑门下,似是姓金,其它的在下全不知道了!”   马文飞道:“你见过他们没有?”   周兆龙道:“见过,不过,他们每次都用黑布蒙面,使人难见庐山真面目。”   马文飞冷笑一声,道:“似你这等说法,说了也是等于没说,少林寺法字辈高僧很多,如何着手清查?”   周兆龙缓缓说道:“这似是应该由少林掌门人答复,只要他稍微留心一些,就不难从平日行踪中找出一点蛛丝马迹,在下告诉他法字辈,无疑替他指明了范围,只要他对法字辈的群僧,稍微留心一些,就不难查知内情。”   无为道长点点头,道:“说得很有道理。”   周兆龙望了无为道长一眼,脸上满是感激之情。   萧翎道:“道长,他说的都是实话么?”   无为道长道:“就贫道推断,他说的都是实言。”   萧翎目光转到马文飞的脸上,道:“马兄以为如何?”   马文飞道:“萧兄弟的看法如何?”   萧翎连经风险之后,江湖经验大增,已瞧出马文飞断臂之后,更受群豪爱戴,当下说道:“兄弟对无为道长之言,一向是信服不疑。”   马文飞道:“既是如此,萧兄弟看着处理了。”   金花夫人咯咯一笑,道:“周兆龙,你都听到了么?”   周兆龙道:“听到了。”   金花夫人道:“听到了就好,萧翎、无为道长,都在为你开脱,你感恩图报,至少应该说出那武当派中的奸细是谁。”   周兆龙转目望着无为道长道:“道长,在下能够奉告的,是贵派中确有一个奸细,但他是什么人,在下就不知道了。”   无为道长道:“贫道相信,不过,本门之中,不管是任何人,为你百花山庄收用,似是已经无关紧要了。”   周兆龙道:“为什么?”   无为道长道:“因为整个武当派已为你百花山庄逼得流浪于江湖之上,几个武功高强的弟子,都已经追随贫道身侧,至于三元观中留下的本门弟子,有多少死在你们手中,那是本派日后追讨的血债。”   周兆龙道:“这个道长可以放心,武当派精锐尽出一事,百花山庄早已知晓,沈大庄主定不会作出没有实惠的事,所以,并没有派人动过你们三元观一草一木。”   金花夫人道:“再答复我一件事……”   周兆龙道:“你问吧!”   金花夫人道:“沈木风准备何时发动?如何发动?”   周兆龙道:“未会晤和尚之前,准备在三个月之内发动,先指示各大门大派中内应,施放奇毒……”   无为道长道:“他们施用的什么毒?”   周兆龙道:“各依情势,酌量自决,也许在水中下毒,也许在饭中用药。”   这几句话,字字如铁拳捶胸一般,只听得在场群豪个个心惊胆颤。   周兆龙轻轻咳了一声,接道:“不过,沈木风和那和尚见过面之后,是否会改变计划,在下就不知道了!”   金花夫人道:“你当真不知道了么?”   周兆龙道:“不错,在下知道的,都已经说出来了。”   金花夫人微微一笑。道:“还有最后一个条件,你如果答应了,就可以放你走了。”   周兆龙道:“什么条件?”   金花夫人道:“带我一起走。”   周兆龙道:“带你一起走?”   金花夫人道:“你已经泄露了沈木风的隐秘,那沈木风知晓之后,决然不会放过你,你一个人岂不是太过孤单么?有我和你在一起,也好多一个谈话的人。万一被沈木风查明内情,也可多个生死与共的人。”   周兆龙冷笑一声,道:“你不觉得这做法太过胆大了么?”   金花夫人道:“就算你周二庄主出卖我,但那沈木风也不会立刻杀我,只要他问我几句话,那就可以攀你同死了。”   周兆龙道:“夫人留这里不是很安全么?为什么又要跟在下同行?”   金花夫人道:“第一是,我和唐老太太,身上仍有剧毒,屈指算来,十日后就要发作,贱妾不想毒发而死,只好回去设法找解药了。”   周兆龙道:“希望夫人能和在下合作。”   金花夫人道:“只要你肯听我的话,贱妾保证可以骗过那沈木风。”   周兆龙道:“现在可以走么?”   金花夫人道:“自然可以……”   左手牵着周兆龙,右手连连挥摇,道:“诸位保重,咱们后会有期。”   萧翎道:“马兄,传下令谕,不要留难他们。”   马文飞点点头,沉声道:“传下话去,放船送他们过河。”   只听一个黑衣汉子应了一声,匆匆奔了出去。   马文飞回顾了萧翎一眼,道:“咱们可要迁移他处么?”   萧翎道:“为什么?”   马文飞道:“因为此地已经被那周兆龙知晓,难保他不告诉沈木风。”   萧翎道:“不要紧,他纵然告诉他,他也不会立刻来此。”   马文飞道:“为什么?”   萧翎道:“因为那沈木风绝不会茫然从事,咱们此地有许多人,他如无法调动足够对付咱们的高手,绝不会轻举妄动。何况,那周兆龙为了苟全性命,绝不会说。”   马文飞道:“兄弟既如此说,小兄自可放心了……”   语声微微一顿,接道:“不知何故,江湖上突然传出了萧兄弟的死讯,对正在崛起抗拒那百花山庄的势力,打击太大了,唉!想不到这也是那沈木风的卑劣手段。”   萧翎微微一笑道:“并非完全空穴来风的事,兄弟也曾一度遇险。”   马文飞道:“原来如此,不知萧兄是否可以说明经过之情形。”   萧翎道:“自然可以。”当下把遇上巫婆婆的经过情形,很详细的说了一遍。   群豪听完了齐齐说道:“武林有幸,萧大侠才这般逢凶化吉。”   萧翎叹息一声,道:“但愿展兄和邓二侠早日平安归来。”   他为害怕惊世骇俗,把托请邓上雷和展叶青身怀两本武林秘籍的事,隐起未谈。   突然间,听得常大海重重地咳了一声,接着说道:“萧大侠,在下有几句不当之言,不知该不该出言相询?”   萧翎道:“那有不该之理,常兄有何见教,只管吩咐就是。”   常大海道:“不敢当,在下想不通何以萧大侠要放了那周兆龙?”   萧翎目光转动,四顾了一眼,道:“那周兆龙在沈木风庇护之下作了不少伤天害理的事,也许诸位之中,有不少人都吃过他的苦头,放走了他,只怕诸位心中极是不满。不过,那周兆龙不过是一位跳梁小丑而已,智谋武功,均极平常,其所以能够在江湖上为非作歹,纵横自如,全靠那沈木风的力量庇护而已,想杀他随时可得,但留着他比杀了他更有用处。”   马文飞点点头道:“萧兄弟说的是。”   萧翎道:“但愿诸位能谅解我萧某人的用心,不要有所误会才好。”   群豪齐声应道:“我等怎会误会萧大侠。”   马文飞哈哈一笑,道:“萧兄弟言重了,如今武林同道,除了百花山庄中人之外,对你爱护还来不及,怎么对你有所误会呢?”   语声一顿,又道:“兄弟,咱们好久不见,你我都两世为人,今宵相逢,可谓是劫后余生,咱们喝两盅如何?”   萧翎微微一笑,道:“小弟不善饮酒,马兄想已知晓的。”   马文飞道:“各尽其量,绝不勉强!”   高声接道:“摆酒!”   这地方虽然荒凉,但食用之物,却是很齐全,片刻间酒肴齐上。   马文飞、萧翎、无为道长、百里冰,杜九、神箭镇乾坤唐元奇、三阳神弹陆魁章、形意门董公诚、南太极门石奉先,加上跛侠常大海和唐老太太,一共十一人席地而坐,围了一个圆圈,酒菜就放在地上。   马文飞举起酒杯,敬了群豪一杯后,说道:“适才那周兆龙的话,诸位都已经听到了。”   董公诚道:“江湖已有不少门户,被沈木风所消灭,在下和石老弟,都是身受其痛的人,因此,在下之意,咱们要及早设法,把这讯息尽快传递到各大门派之中,不知诸位意下如何?”   马文飞道:“三月时光,太过短促,只怕咱们讯息未到,惨变已生。”   石奉先接道:“事已如此,咱们只有尽力为之,分头行事。”   无为道长轻轻叹息一声,道:“贫道所虑的是,此刻江湖之上,仍有很多门派,对那沈木风心存畏惧,不到火烧眉毛,不肯卷入是非之中,纵然听得这讯息也是不肯深信。”   马文飞轻轻叹息一声,道:“每一次江湖大变,都有其自腐原因,所谓物必自腐而后虫蛀之,如是江湖上几个大门派,早能团结一致,申张正义,沈木风也无法坐大成今日的形势了。”   无为道长道:“马总瓢把子说的很对,但往事已矣!为今之计,只有尽我们之能,设法弥补了,好在目下江湖上,已有大部分武林同道觉醒,萧大侠抗拒沈木风的事迹,更是遍传江湖,贫道之意,由萧大侠出名,修书一封,说明内情,并陈以利害,这封信,虽未必能使各大门派立刻起而抗拒沈木风,但可使他们生出警觉。而且,有了萧大侠的书信,那投书之人,也可以直接求见各大门派的掌门人,亲交书信,以免为潜伏在各大门派的奸细从中捣乱。”   马文飞道:“好主意……”   目光转到萧翎的身上,道:“萧兄弟有何高见?”   萧翎道:“只怕在下声望不够,弄巧成拙。”   无为道长微微一笑,道:“这一点萧大侠只管放心,就贫道所知,萧大侠此刻在武林中声望,已如日在中天,江湖道上,已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了。”   萧翎道:“道长觉着可行,在下是恭敬不如从命了。”   无为道长道:“如若诸位不觉贫道的笔拙,这书信就由贫道执笔,萧大侠具名如何?”   马文飞道:“那就有劳道长了。”   萧翎道:“此事就照道长之意办理……”   语声一顿,接道:“但兄弟有一个念头,想和诸位研商一下,是否可行。”   马文飞道:“我等洗耳恭听。”   萧翎道:“沈木风固然是一代枭雄,才气过人,但兄弟觉得他最狠的一点,还是十万河山中,无处没有他布下的眼线,再加上各大门派之内,都有他的内应,整个江湖上的一举一动,他都能很快的得到讯息,掌握运用……”   马文飞接道:“不错,咱们常被他们在咱们行动之前得到讯息,吃亏不少。”   萧翎道:“如是能够取得他们天下耳目配置的名单,那自是最好不过,全面发动,一举间,尽毁百花山庄耳目,但此事只怕不易,那名单,除沈木风外,只怕再也无人知晓,因此在下倒想出一个笨办法来。”   马文飞叹道:“什么办法?”   萧翎道:“尽量削去百花山庄的人手,只要咱们知晓的,一个都不放过,不能逼劝他改邪归正,为我所用,就杀了他以绝后患,最低限度,也要毁去他的武功。”   马文飞道:“不错啊!在下过去就未想到。”   萧翎道:“如若咱们全面搜查,虽然未必能够全面破去那沈木风所组织的耳目,但至少可使他运用不灵。”   马文飞道:“日后我们注意及此就是。”   但闻常大海说道:“如是那沈木风和那和尚会面之后,决定提前发动,咱们应该如何对付?”   马文飞道:“好!那就请道长立时修书,天亮之前,各路送信之人出发。”   无为道长点点头,就在油灯之下,修写书信。   萧翎环顾了四周一眼,说道:“武当掌门人,文才渊博,这封书信,必将是文情并茂,定可说劝各大门派,使他们警惕自励,不过路途遥远,时效难能如期,万一各大门派为他控制,纵然十大高手复生还魂,也是回天乏力,试问有谁能够和八大门派所有的高手对抗。”   马文飞道:“不错,兄弟有何高见?”   萧翎道:“小弟之意,咱们先就此刻人手中,选出一部分,追觅沈木风和百花山庄中人,如若能够使百花山庄再受到一次挫折,那是更好不过,但至少可使沈木风身受困扰,也使咱们派往各门派的人,多些机会。”   马文飞道:“兄弟的豪气,实叫在下等敬佩,不过,此刻时机还未成熟,如若正面冲突,只怕咱们还难是百花山庄之敌。”   萧翎笑道:“百花山庄中人,分在长沙的,十不及一,咱们全力对付,必可使他们全军尽墨。”   石奉先突然接道:“但那沈木风也在长沙时呢?”   言下之意,心中显是对那沈木风,仍有着无比的畏惧。   萧翎略一沉吟,道:“就在下观察所得,沈木风能造成今日的声势、局面,故然是他的才智和武功都超人一等,但最重要的还是他那些遍布天下的耳目,和神速隐秘的行动,再加上利用药物,残酷控制属下的手段,以及对付敌人的毒辣,致使我武林同道,都对他存着一份恐惧之心,这一来,更造成了百花山庄的声威……”   目光转动,扫掠了群豪一眼,接道:“另一个原因是,现我武林同道,都固守不动,等待着让沈木风布置妥当之后,动手宰割。其实,咱们已经和他正面为敌,束手就戮和轰轰烈烈的战死疆场,有何相同呢?”   这几句话,果然激起了群豪的豪壮之气,齐声说道:“萧大侠准备如何?我等都愿追随。”   萧翎微微一笑道:“那很好,诸位既然有豪气,那就事不宜迟,咱们立时行动。”   马文飞道:“萧兄弟准备如何?”   萧翎道:“在下所知白云观中还有沈木风一批人手,此刻应该先破坏他遍布江湖的耳目,目下他设在长沙的大寨,已由小弟和无为道长等合力摧毁了,所有的百花山庄中入,死亡尽绝,就在下所知,百花山庄在长沙,还有两处主要的根据地,一处是那白云观,另一处是七泽茶园,咱们是先把沈木风安在长沙这两处窝子挑了,再集中全力,追斗沈木风,如能把他困住搏杀,那是最好了,至低限度,也可使他自顾不暇,不能再施展阴谋,加害别人。”   马文飞道:“好!就依兄弟之意,咱们几时动身?”   萧翎道:“自然是越快越好。”   马文飞道:“全体出动么?”   萧翎道:“不用了,兄弟想选几个人同行就是……”   语声一顿、道:“马兄请坐镇大营,连兄弟五个人足可对付。”   马文飞微微一笑,道:“你自己选呢,还是让小兄推荐?”   萧翎道:“百里姑娘、杜兄弟,马兄再替我推荐两个人就行了。”   唐老太太接道:“老身愿戴罪立功,不知萧大侠是否信任得过。”   萧翎笑道:“不用了,我们这番的行动,虽非绝对隐秘,但也不是挑明了干,能够不让他们知晓最好,唐老夫人暂请留此,在下相信那金花夫人八成能够盗来那沈木风的解药,待老夫人除了身上潜伏的奇毒之后,再出面和百花山庄为敌不迟。”   马文飞道:“萧兄弟,连你五个人,够了么?”   萧翎道:“够了,我们以毒攻毒,以暗袭为首。”   马文飞道:“神箭镇乾坤唐元奇,和三阳神弹陆魁章各有所专,兄弟带他们同行可得助甚多。”   萧翎微微一笑,道:“但不知陆兄和唐兄,是否愿和萧某一行呢?”   唐元奇、陆魁章齐齐站起身子,道:“萧大侠肯带我等,在下极感荣宠。”   萧翎道:“两位既愿和萧翎行动,咱们即刻出动如何?”   唐元奇道:“我去要他们准备船只。”   当先向室外行去。   萧翎道:“在下就此告别诸位。”于是带着百里冰、杜九、陆魁章大步向外行去。   马文飞急步追出室外,道:“萧兄弟多多珍重。”   萧翎回身应道:“有劳关心,马兄留步吧!”   行到水边,唐元奇已然备好船只。   群豪踏上渡船,驶向对岸。   萧翎抬头望望天色,道:“此刻,已然四更过后,默算路程,咱们赶到白云观时,天色已然是黎明时分。”   陆魁章道:“白天动手如是不便,咱们先找个地方休息,到夜晚再去。”   萧翎摇头笑道:“不用了,咱们出其不意,给他个黎明突袭。”   唐元奇道:“那不是要被人瞧出身份么?”   萧翎道:“咱们包起脸来,给他个不留痕迹。”   谈话之间,小舟已经靠岸。   萧翎带着群豪,直奔向白云观而去。   一路疾如流矢,天未亮,已赶到了白云观。   萧翎打量了一下四周形势,低声说道:“东北角处的一座跨院,就是百花山庄中人的住宿之处,但此刻,是否仍在,兄弟就不知道了……”   目光一掠唐元奇和陆魁章,道:“两位请守在屋面上,施展暗器相助。”   唐元奇、陆魁章应了一声,双双飞身而起,各自选择好存身之处,停了下来。   萧翎低声说道:“杜兄弟、冰儿,咱们蒙起脸杀进去,不用和他们多说。”   百里冰微微一笑,掏起一块绢帕,包住面孔,道:“大哥,我们跟在你的身边呢?还是各自寻敌搏杀?”   萧翎道:“咱们联袂拒敌吧!”   百里冰道:“大哥为主,我们为辅。”   萧翎微微一笑,道:“冰儿,这次要你为主,我在暗中相助。”   百里冰刷的一声抽出了长剑,低声对杜九道:“咱们冲进去吧!”   杜九拔出铁笔和护手银圈,笑道:“杜老三这两件兵刃,已成了招牌,不论我如何改装,人家只要瞧到我这两件兵刃就成。”   百里冰道:“你害怕他们认出来你?”   杜九怒道:“谁怕了。”纵身而起,当先向前冲去。   两人联袂而起,冲入观中。   萧翎紧随在杜九和百里冰身后而行,直入跨院之中。   这时,天色已亮,景物清晰可见。   萧翎等三条人影,刚刚落入跨院,立时有两条人影一闪,挡住了三人去路。   但闻弓弦声响,一支长箭破空而至。   长箭到处,一个黑衣劲装人应声而倒。   就这一剎那工夫,只见跨院正房中,木门大开,一个矮胖老者,大步行了出来。   萧翎低声说道:“冰儿,这人就是申三怪,武功高强,不可轻敌。”   只见寒芒,又是一支长箭射到,直取申三怪的咽喉。   申三怪右手一招,轻巧异常的接下长箭。   杜九心知那长箭乃神箭镇乾坤唐元奇所发,此人长箭以力道劲猛见称,申三怪一伸手就接住长箭,功力深厚,自非小可。   申三怪沉着无比,右手接住长箭,人却在原地未移一步,目光转动,打量了百里冰和萧翎等一眼,道:“诸位既然来此,何以不敢以真正面目示人。”   就这句话的功夫,左右两厢人影闪动,拥出八九个执兵刃的大汉。   萧翎目光一闪,只见孔湘也在其中。心中暗道:“申三怪和孔湘都在此地,大约他们还不知周兆龙被歼一事。”   只听杜九冷笑一声,道:“诸位只有一条生路,那就是弃下兵刃,不再为百花山庄之奴,不听在下良言相劝,立时间就要血溅当场……”   申三怪冷笑一声,打断了杜九之言,接道:“如若在下猜的不错,阁下是中州二贾中杜老二。”   百里冰道:“你猜错了,他现在是杜老三。”   她声音清脆,一听之下,立可辨出是女子口音。   申三怪一皱眉头,道:“阁下是何许人?”   百里冰道:“要命的。”突然一扬手,两支寒冰针电射而出。   申三怪宽大的袍袖一拂,贯注内劲,击落了毒针。   萧翎目光转动,看群敌已然布成了合围之阵,心中暗道:先伤他们两人,使他们乱了章法再说。   心中念转;暗运功力,右手连续弹出。   两缕尖风,应手而出。   少林派弹指神功,威力非同小可,萧翎又是悄然弹出。   突然两声尖叫,左右各有一个大汉,弃去手中兵刃,摔倒在地上。   原来萧翎存心先乱敌阵,是故全力施为,出手就袭向两人致命大穴。   申三怪虽然瞧到了萧翎右手弹动,却料不到他弹指竟能伤人,不禁心头骇然,暗道:看来这现身三人之中,还是以此人最为厉害。当下沉声说道:“孔兄,咱们合力对付那后面的人。”   口中说话,右手却连连挥动。   只见人影闪动,刀光如雪,分站两侧的六七个大汉,一拥而上,分别攻向杜九和百里冰。   百里冰和杜九齐挥兵刃,和几人恶斗在一起。   孔湘一抖手中链子枪,直向萧翎点去。   链子枪乃是一种外门兵刃,枪后软索,可长可短,收放随心。   萧翎赤手空拳,站在原地,似是根本未把急袭而来的链子枪放在心上。   孔湘冷哼一声,道:“小子好狂。”暗加内劲,枪上力道倍增。   萧翎直待枪尖近身,才微一侧身,左手闪电而出,疾向枪尖抓去。   他手上戴有千年蛟皮手套,既不怕利器,又不畏奇毒。   孔湘走了数十年的江湖,身经无数恶斗,可也没有见过这样胆大的人,不禁一怔。   萧翎手法,何等迅快,左手一闪,已然抓住了枪头。   孔湘又惊又怒,猛力向后一带,心中暗道:你纵有铁砂掌,横练气功,也无法抗拒我枪头上那倒鬓龙刺,非叫你吃些苦头。   那知萧翎若无其事也在暗中运气,猛力向前一带。   两人相较功力,孔湘自是难及,身不由己的向前一栽。   这不过是一眨眼的工夫,就在萧翎抓住了那链子枪的同时,申三怪已然纵身而起,有如苍鹰下击一般,扑向萧翎,右掌一记泰山压顶,拍向萧翎顶门。   萧翎左手抓住了链子枪,就腾出右手对付那申三怪,早已运功戒备,眼看那申三怪扑击,他右掌一翻,迎了上去。   但闻砰然一声大震,双掌接实。   申三怪悬空的身子,打了一个转身,飘落在五尺开外。   萧翎也被申三怪这一掌震得向后退了一步。   孔湘借势用力,一收链子枪。   萧翎陡然放手,孔湘骤不及防,连退了三四步才拿桩站好。   申三怪双目神光闪动,冷冷说道:“当今武林道上人物,能够接我申某这一掌的,屈指可数。”   萧翎道:“夸奖了。”陡然欺身而上,双掌连环攻出。   申三怪不甘示弱,挥掌还击。   萧翎掌法快速,申三怪接下第一掌,竟是无法不接第二掌。只好咬牙硬拼下去。   但闻一阵砰砰不绝于耳的掌声,双方掌掌接实、硬拼。   萧翎一口气连攻八掌,申三怪也硬着头皮硬接了八招。   双方硬拼了八招连环掌,申三怪已然是气血浮动,满头大汗。   萧翎冷然一笑,道:“阁下不错,能和在下连拼八掌。”   语声未落,又是一掌迎胸劈到。   申三怪心想只要再接下他这一掌,他第二掌势必连环攻出,那时,不想接也是不行,只好纵身避了开去。   萧翎眼看申三怪不肯再硬接自己的掌势,不禁冷笑一声,道:“申三怪,你胆怯了么?”   申三怪冷冷说道:“阁下究竟是何许人物,可否报上姓名?”   萧翎道:“你不用问我是谁,但我可以给你一个自新的机会,此刻,你们的住地,已为天下云集于长沙的高手包围,念你一身武功,得来不易,在下网开一面,只要从此摆脱百花山庄,不再卷入江湖是非之中,在下当可放你一条生路。”   申三怪冷笑一声道:“沈大庄主原本体念上天好生之德,不忍大开杀戒,所以才给尔等一段很长的缓冲时间,希望尔等能够认清时务,慢慢投效百花山庄,想不到尔等竟是不知死活,妄图作困兽之斗,此举已然激怒了沈大庄主,改变决定,近日内,即将使武林发生大变,江湖上各大门派,都将在一夜间瓦解冰消,届时,尔等亦将是死无葬身之地。”   萧翎冷冷说道:“你很胆大,沈木风也没有说出过他有心吞霸武林的企图。”   申三怪原想吓唬萧翎一阵,那知萧翎竟然是不吃这一套。不禁一皱眉头,道:“阁下究竟是何许人物?”   说话之间,但闻一声惨叫传来人一个黑衣大汉,死在百里冰的剑下。   孔湘眼看对方武功高强,尤其是那百里冰剑招更奇幻难测,叫人防不胜防,当下一侧身子,攻了上去。   他武功高强,链子枪招数神妙无比,一出手,立时把百里冰和杜九连手的凶猛攻势挡住。   萧翎打量了一下搏斗形势,心中暗道:如若由孔湘率领群寇和冰儿动手,双方只怕有得一阵时间缠斗,看来只有先杀申三怪,以寒敌胆了。   心念一转,冷冷说道:“申三怪,我已好言相劝,你既不肯罢手,那是自寻死路了,亮兵刃吧!我要在百招之内,取你之命。”   他说的口气自然,丝毫不似恫吓之言。   申三怪道:“你说出姓名,老夫一定奉陪。”   萧翎道:“好!让你死也死得明白,在下萧翎。”   申三怪呆了一呆,道:“你是萧翎?”   萧翎道:“不错,你亮兵刃吧!”   申三怪道:“咱们掌上未分胜负,再斗掌力如何?”   萧翎道:“好吧!”欺身而进,一掌劈出。   申三怪挥掌接架,双方展开了一番恶斗。   萧翎攻势快速,一口气连攻二十余招。   申三怪听得萧翎之名,心知这番搏斗,关系着自己的生死存亡,是以,全神贯注,小心翼翼,不求有功,但求无过,非不得已,不硬接萧翎的掌。   转眼之间,双方已斗了五十余招。   萧翎打的火起,俊目中神光闪动,喝道:“申三怪,你要小心了。”   喝声中,左手一招天外来云斜里劈下,右手同时屈指一弹。   一缕指风,电射而出,击中申三怪的右肘。   申三怪抬动右手,正要封挡萧翎掌势,突觉右肘一麻,整条右臂软软的垂了下来。   这弹指神功,乃少林七十二种绝技之一,功力练到一定的火候,可以隔空击穴,置人死地,申三怪功力虽深,也无法受此一击,右肘关节筋骨如折。   申三怪右臂骤伤,再想闪避萧翎快速击落的掌风,已自无法。   但闻砰然一声大震,萧翎快速落下的掌势,正击中申三怪的左肩之上。   这一掌力道雄厚,申三怪左肩肩骨,被生生劈断。闷哼一声,向后疾退三步。   萧翎本可借机出手,取那申三怪之命,但他却没有出手,停下脚步冷冷说道:“申三怪,我要你死的瞑目给你个喘息机会,待你恢复再战之能。”   申三怪左肩骨折,右肘重伤,两处又都是关节要害,就算外接断骨,内服灵丹,也无法在三五日内和人动手。   但他究竟是功力深厚之人,当下一提真气,突然转身一跃,飞起了两丈多高,登上屋面。   只听弓弦声动,一支长箭,破空而至。   申三怪足尖一点屋面,身子第二次腾起,疾如闪电而逝。   萧翎目睹申三怪飞身逃走,也未追赶。   只听波的一声,长箭射中屋面,碎瓦横飞中直透屋面。   紧接着人影翻飞,唐元奇、陆魁章双双落入院中。   孔湘领导群寇,力斗百里冰和杜九,维持个不胜不败之局,但眼见申三怪负伤逃走,对方又来了援手,不禁心中慌了起来,暗道:看来再打下去,那是绝无生机了。   唐元奇、陆魁章一齐亮出兵刃,准备出手助那百里冰和杜九一臂之力。   萧翎微微一笑,道:“不劳两位出手。”   屈指一弹,一缕暗劲飞出。   但闻波的一声,正击在一个大汉右臂之上。   那大汉手臂一麻,兵刃脱手落地。   杜九一笔刺来,正中前胸,寒芒透胸而入,当场栽倒。   萧翎屈指连弹,暗劲缕缕涌出,百里冰和杜九剑笔轮转,连伤数人。   片刻间,只余下孔湘一人,挥劝着链子枪,还在苦斗。   萧翎欺身而上,一把抓住孔湘手中的链子枪,飞起一脚,把孔湘踢了一个跟头,冷冷说道:“申三怪比你如何,阁下还要作困兽之斗!”   孔湘缓缓站起身子,四顾了一眼,只见己方之人,除了逃走一个申三怪外,都已横尸当场。当下长叹一声,探手从怀一拔出一把匕首,道:“萧大侠手下留情,在下也无颜再在江湖之上闯荡了。”   匕首一挥,直向前胸之上刺去。   萧翎右手轻轻一弹,击在匕首之上,匕首脱手飞出,说道:“孔兄既已知晓,何苦又要自绝,天下有的是名山胜水,世外桃源,孔兄如能息隐世外,何处不可安身立命……”   语声一顿,接道:“再说,孔兄如肯弃暗投明,兄弟保证天下英雄一体欢迎。”   孔湘苦笑一下,道:“区区纵然有心答允萧大侠,但也难再活过七日,七日后奇毒发作,全身经脉收缩而死,那痛苦实非常人所能忍受。”   萧翎道:“孔兄之意,可是重回百花山庄?”   孔湘摇摇头,道:“兄弟已目睹那沈木风为人的残暴,岂肯甘心再为他奴役卖命……”   长长叹息一声,接道:“可是兄弟职位低下,无法知晓机密,萧大侠一番盛情,只好期以来生补报了。”   突然举手一掌,自碎天灵要穴死去。   如以萧翎的武功而论,这样近距离之中,抢救机会很大,原因是他未想到孔湘寻死之心,竟然如此强烈,再加目睹他畏奇毒发作的凄惶之状,心中亦有成全他死去之心,就这稍一犹豫,孔湘已自碎要穴而死。   杜九望着孔湘的尸体道:“大哥,这些人大都是被胁迫而从百花山庄,咱们还是把他们尸体埋起来吧!”   萧翎道:“你交给庙中道士一锭黄金,要他代咱们处理尸体,叫他不必报官了,我们在庙外等你。”   杜九应了一声,转身而去。   萧翎带着百里冰绕到庙门,杜九已在等候。   唐元奇道:“萧大侠,此刻咱们要到何处?”   萧翎道:“那七泽茶园,地处大街、咱们不能白天下手,先找间客栈休息一下,等天色入夜之后,再挑七泽茶园不迟。”   几人找了一个客栈,休息一日,天黑之后,才行向七泽茶园。   只见大门紧闭,门上挂着一块木牌。   那木牌之上写着“暂停营业”四个大字。   萧翎纵身而起,越墙而入,找遍了三进院子,不见一个人影。   百里冰迸:“他们早知道了。”   萧翎点点头,道:“不要碰室中的东西。”   群豪已知那沈木风的恶毒,果是无人敢碰。   萧翎领着群豪,退出七泽茶园,道:“沈木风在长沙的耳目,就在下所知,只有这几处,不知还有那位知晓?”   他连问数声,不闻群豪相应之言。   显然,在场之人,已无人再知晓那沈木风安在长沙的暗巢。   唐元奇低声道:“萧大侠,既是别无去处,咱们应该回去见马总瓢把子,免得他心中挂念。”   萧翎道:“好!咱们立刻动身──”   突然想起了金算盘,低声对杜九说道:“杜兄弟,商兄弟会去那水中沙洲么?”   杜九摇摇头道:“他不会去。”   萧翎道:“为什么?”   杜九道:“他要替大哥看守东西。”   萧翎道:“一只箱子?”   杜九道:“是的,他说那也许是很重要的东西。”   萧翎道:“他还在原地住么?”   杜九摇摇头,道:“不在,他另行找了一处很隐秘的地方,只有小弟知晓。”   萧翎回目一掠唐元奇、陆魁章,道:“唐兄、陆兄,先请回那水中沙洲,在下去探望一位兄弟,早则今夜,迟则明晚,定然赶回。”   唐元奇、陆魁章齐齐抱拳一礼,道:“我等就此别过。”转身行去。   这两人性格豪迈,作为干净利落。   萧翎目注两人身影消失后,回目望着杜九,道:“商兄弟住在那里?”   杜九道:“小弟带路。”转身向前行去。   萧翎和百里冰鱼贯随在身后。 第三十二章 重信诺义释高僧   杜九带着萧翎和百里冰转过两条街道,到了一座高大宅院的围墙前面。   萧翎低声问道:“这是什么地方?”   杜九道:“长沙知府的内眷住宅。”   萧翎道:“商兄弟认识那知府?”   杜九道:“不认识。”   萧翎道:“既然不相识,如何能够借住?”   杜九道:“商老二告诉我说,百花山庄的人,虽然是无孔不入,手段残酷,但他们向来不惹官府中人,除非官府中人逼得他们无路可走,绝不和官府作对,因此,他说把东西存在知府宅内最安全。”萧翎心中一动,暗道:商八忽然间对那箱子如此重视,其中必然还有内情,当下说道:“咱们要如何方可见他?”   杜九道:“这知府后园之中,有一间废弃的书房,除了每天有人打扫一次外,平常绝无人去,商老二就住那里,小弟去叫他出来。”   萧翎略一沉吟,道:“好,官府内眷,我们也不便惊扰,你去叫他出来,小兄就在此地等候。”   杜九一提气飞身而入。大约有一顿饭工夫之久,才带着商八,提着木箱而出。   萧翎目光到处,只见商八左臂之上裹着白纱,似是新伤不久,不禁一皱眉头,道:“兄弟,你受了伤?”   商八道:“不要紧,一点轻伤。”   萧翎道:“日前咱们相会之时,商兄弟似是还未受伤。”   商八微微一笑,道:“小弟今天日落时分,才和人动上了手,小弟虽然伤了左臂,但那人也未讨了好去。”   萧翎道:“又是百花山庄的人?”   商八摇摇头,道:“是不是百花山庄的人,小弟不敢断言,但看神态,却是有些不像。”   萧翎道:“那人是何身份?”   商八道:“使小弟不解的,也就是他那使人莫可预测的身份。”   萧翎奇道:“究竟是什么人?”   商八道:“一个和尚。”   萧翎道:“和尚?”   商八道:“不错,这就是小弟百思不解之处了,百花山庄的人,龙蛇杂处,虎狐同穴,有几个和尚原也不足为奇,但他们绝不会以和尚的身份,出现于江湖之上。”   萧翎道:“他为什么和你动手?”   商八望了手中木箱一眼,道:“抢我手中的箱子。”   萧翎心中大为奇怪,暗道:这木箱早已十分陈旧,除了识得这木箱之人,绝不会去抢此物了。   心中念转,口中却问道:“那和尚有多大年纪了?”   商八道:“五旬上下。”   萧翎道:“那禁宫十大奇人,无一不是年登古稀的人物,这和尚这点年纪,自然不是他们同辈人物了,何以识得此箱呢?”   几人一面谈话一面行走,到了一座客栈前面。   这时,夜阑已深,一个客栈伙计,正要取灯拴门。   杜九一上步,拦住那伙计说道:“还有空房子么?”   店伙计打量了四人一眼,道:“有一座空出的跨院,不知诸位是否嫌贵……”   杜九接道:“你带路吧!”   那店伙计带几人进入了一座跨院之中。   这是座独立的院落,除了正房之外,两厢还有客室。   店伙计泡上茶,燃起灯火离去。   杜九飞身出房,四下巡视一周,才退回房中。   萧翎仔细望了那木箱一眼,只见那木箱盖上雕刻着一座佛像。   那箱子经商八擦拭的很干净,是以花纹十分明显。   商八看萧翎已经注意了木箱,才微微一笑,道:“小弟拭去箱上积尘后,发觉了雕有佛像的精致花纹,曾和杜兄弟谈过,这木箱之中,可能存有很宝贵的东西。”   萧翎道:“杜兄弟已经告诉我了。”   商八道:“为了这个木箱,小弟不得不暂时避开无为道长和马文飞等群豪,因为群豪之中,不乏见闻广博之人,万一有人认出了这木箱的来历,要小弟开启瞧瞧,那就叫小弟为难了。未雨绸缪,只好暂时避开和他们见面,和杜兄弟悄然约下会晤之地,待见过大哥,仔细瞧过这木箱中存物之后,再去见他们。”   萧翎道:“小兄记得咱们已经开过木箱,那里面只有一本羊皮封面的书册,上面写的似是经文,是么?”   商八笑道:“这个小弟自然记得,不过,咱们当时并未仔细搜查,也未仔细的翻阅那本经文。”   萧翎道:“商兄弟自己打开瞧看一下就是──”   接着又道:“咱们兄弟情同骨肉,商兄弟太过拘谨了。”   语声一顿,道:“现在,开启瞧瞧吧!”   商八依言开启箱盖,只见一本羊皮封面的册子,放在箱中,除此之外,再无所见。   商八举起火烛,仔细在箱中瞧了一阵,仍是瞧不出一点可疑之处,当下摇头说道:“难道这本经文很珍贵么?”   伸手在箱中四面敲打。   萧翎心中突然一动,低声说道:“商兄弟,木箱盖上,可以雕刻佛像,这木箱之内,自然也可雕刻字迹了。”   商八道:“不错啊!”   伸手在箱底用力一拭。   只见那箱底之上,似是有着一种细致的纹路,当下喜道:“果然在这里了。”   杜九取来一块抹布,仔细的在箱内擦拭起来。   经过一番擦拭,箱盖底层和箱底内层,都出现了清楚花纹。   萧翎把那箱子搬到木桌上,举起火烛瞧去,只见那花纹以花非花,似字非字,曲曲弯弯,无法认出是何用意。   商八皱皱眉头,道:“这上面写的似是天竺文字,咱们认不出来。”   萧翎道:“既是无法认出,商兄弟何以知它是天竺文呢?”   商八道:“昔年兄弟见过一个少林和尚,拿着一本天竺经文,字形还稍有记忆,那字形和这文字形体很像。”   萧翎道:“可惜识得此文之人绝无仅有,这人才太难找了。”   商八接道:“除了少林寺中和尚,可能有人识得之外,只怕是很少有人识得了……”   心中突然一动,道:“那个和尚……”   杜九道:“那个和尚?”   商八道:“和我搏斗,互有受伤的和尚,看到此箱之后,不问青红皂白的,就出手抢夺,如若不识得天竺文字,就是识得这只箱子了。”   萧翎道:“不错,那和尚现在何处呢?”   商八沉吟了一阵,道:“我想他不会离开很远,因为他临去之际,还恋恋不舍地望了这木箱一眼,那是说他对这木箱,仍是念念难忘了。”   萧翎道:“你伤的他很重么?”   商八摇摇头,道:“不重,但也不算轻。”   萧翎沉吟一阵,道:“那和尚可是天竺国人?”   商八道:“就小弟所见,他似是咱们中原人氏,而且还可能出身少林一门。”   萧翎道:“他施展少林门中武功?”   商八道:“和我动手之初,他极力施展其它博杂的武功,似乎是极不愿露出少林武学,后来,为小弟所伤,迫不得已才用少林的武功击伤小弟。”   萧翎道:“百花山庄中也有少林弟子,听兄弟之言,大约是不会错了。”   商八道:“如若他还住在长沙,可能就在附近两条街上,照小弟看法,那和尚似是单为抢此箱子,和百花山庄无关,小弟设法去探听,看看他落足何处?”   萧翎道:“天色已入深夜,你到何处打听?”   商八道:“咱们自然打听不出……”   放低声音说道:“车、船、店、脚,衙,最是难以对付,也很少有好人,但这般人也最好使唤,他们见多识广,唯利是图,重赏之下,什么事部能做得出来!”   说到此处,突然转身而去。   不大工夫,商八笑嘻嘻的行回房中,道:“大哥,咱们休息一会,如是那和尚落脚在此,不出一个时辰,就有讯息回报。”   萧翎知他智计多端,江湖经验广博,微微一笑,也不多问。   果然过了半个时辰左右,一个店伙计满头大汗的跑了进来,喘了两口气,低声说道:“您老交办的事情,小的已经打听出来了。”   商八道:“怎么样了?”   那店小二道:“那位大师父投宿在大盛客栈。”   商八探手从怀中摸出两片金叶子,道:“好!你带我去吧!”   萧翎低声说道:“到那里去?”   商八道:“请那位大师父来辨识这箱中的天竺文字。”   萧翎道:“怎能知晓他一定认识。”   商八道:“至少,他会知晓这木箱来历,那是聊胜于无了,大哥稍坐片刻,小弟去去就来。”   杜九起身道:“我跟你去。”   商八道:“好!二人同去,万无一失。”   带着那店小二匆匆而去。   百里冰低声问道:“他们要去绑架那和尚来此处?”   萧翎道:“大概是吧!”   口中答话,双目却盯注在那箱底花纹之上瞧着。   百里冰看他神注图案,也不再出言惊扰,静静的站在萧翎身侧,暗中却留神戒备。   大约过了一顿饭工夫左右,只见杜九扛着一个身着灰袍的和尚,行了进来。   杜九缓缓放下那和尚,拍活了他两处大穴。   萧翎凝目望去,只见那和尚年约五旬左右,头上烙了五个戒疤,显然,那是受戒甚严,出身正大的僧侣。   那和尚一挺身站了起来,但他又匆匆的坐了下去。   原来,他站起身子之后,才发觉双腿穴道,仍然被点着未解。   商八轻轻咳了一声,道:“大师,你瞧瞧那桌上放的什么东西?”   那和尚抬头望了一眼,道:“木箱子。”   商八道:“你想抢这只木箱子,自然是知它来历了。”   那和尚目光转动,扫掠了萧翎、百里冰和商八,杜九一眼,缓缓说道:“四位是何身份?”   原来,萧翎等都还易容未复。   商八冷笑一声,道:“看来大师父当真是轻淡生死,四大皆空了。”   灰袍僧人缓缓说道:“这话是何用意?”   商八道:“我等未问大师,大师倒问起我等的身份来了……”   语声一顿,道:“你可能认出这木箱来历,和那箱内的天竺文字?”   灰衣僧人缓缓说道:“拿近一些让贫僧仔细瞧瞧吧!”   商八无可奈何,只好移近木桌,高举灯火。   那和尚仔细的瞧了一阵,神情突现激动,口中喃喃自语道:“果然是这木箱,果然是这木箱……”   双目神凝,盯注在那箱底花纹上瞧着。   商八放下火烛,拿开木箱,道:“咱们请大师到此的用心,大师是否明白?”   灰衣僧人道:“要贫僧讲说那箱底天竺文字内容。”   商八道:“大师明白就好。”   灰衣僧人摇摇头,道:“诸位想如何对付贫僧,只管施展吧!阿弥陀佛!”闭上双目,口中诵起金刚经来。   这一下倒是大出商八等意料之外,都不禁为之一呆。   杜九冷哼一声,道:“大师你真是不怕死么?”   灰衣和尚突然睁开眼睛,冷冷说道:“那要看为什么死了。”   杜九道:“你可是觉得这死法,很值得么?”   灰衣和尚道:“贫僧若为大师兄而死,自然是死的值得了。”   百里冰望了萧翎一眼,低声说道:“为了要他把这天竺文字解说给我们听,好像是一件大逆不道的事?”   萧翎道:“这其间只怕是大有道理。”   商八惑然说道:“和尚,难道这上面记述的文字,重于你的生死么?”   灰衣和尚道:“贫僧十条八条命,也是没它重要。”   商八一皱眉头,道:“这等重要!”   灰衣和尚冷笑一声,道:“阿弥陀佛!”重又闭上双目。   商八低声对萧翎说道:“大哥,我有些明白了,这文字可能是记述一种很奇奥的武功。”   杜九道:“他不怕死,难道也不怕痛么?咱们先点他五阴绝脉。”   灰衣和尚光秃秃的头顶上,突然间冒上来几颗汗珠,显是对杜九欲点他五阴绝脉,十分害怕。   只见他睁开眼来,怒声说道:“不论你们使用什么恶毒手段,都别想让贫僧答允此事。”   杜九怒道:“我就不信羊能上树。”右手一挥,点向那和尚前胸。   萧翎右手疾出,挡开了杜九一招,道:“咱们不能误伤好人。”   一抱拳,道:“大师这等视死如归的豪气,非有深厚的修养功夫,实难办到,在下十分敬佩。”   灰衣和尚摇动着光头说道:“别套交情,贫僧是软硬不吃。”   萧翎微微一笑,道:“咱们不谈这木箱上的文字,谈谈别的事情如何?”   灰衣和尚道:“那倒可以。”   萧翎缓缓说道:“你可是出身少林寺?”   灰衣和尚道:“不错。”   萧翎缓缓说道:“大师识得天竺文字,在寺中的地位定然很高了。”   灰衣和尚道:“贫僧在藏经阁中,负责整管经文。”   萧翎啊了一声,道:“大师此番到长沙来,不知有何用心?”   灰衣和尚道:“贫僧和四位师兄同来,但他们三人都死在你们手中了。”   萧翎愕然说道:“我们手中?”   灰衣和尚道:“不会错啊,除了你们百花山庄的人,谁还会施用那等卑劣手段,先行下毒,然后施袭。”   萧翎道:“可惜大师并未猜对,在下等都非百花山庄的人。”   灰衣和尚道:“不是百花山庄的人,怎会趁夜冒充店伙计,混入贫僧房中,出其不意的点了贫僧穴道?”   萧翎回顾了商八、杜九一眼,道:“你们可是扮作店伙计混进房去,生擒了这位大师父么?”   杜九尴尬一笑,道:“我们怕大哥等候过久,才施展诈术,生擒于他。”   萧翎轻轻叹息一声,道:“这就难怪他认为我们是百花山庄中的人了……”   语声一顿,道:“解了他的穴道。”   杜九应了一声,拍活了灰衣和尚被点穴道。   萧翎轻轻咳了一声,道:“大师,现在可以走了。”   灰衣和尚活动了一下双臂,道:“你是什么人?”   萧翎道:“区区萧翎。”   灰衣和尚道:“什么?你是萧翎?”   萧翎道:“不错,阁下可是不信么?”   灰衣和尚道:“在下虽然未见过萧翎之面,但却听人说过他的面貌,完全不是你这个样子。”   萧翎伸手除下脸上面具,道:“大师请看,在下真面目,是否和你听闻而来的一样?”   那和尚打量了萧翎两眼,道:“有些相似。”   萧翎微微一笑,道:“看来,大师还是有些不信……”   目光一掠中州二贾,道:“两位兄弟请把面具脱下。”   商八一拍大肚子,道:“大师识得在下么?”   灰衣和尚仔细的瞧瞧商八,杜九道:“两位可是传说中的中州二侠?”   商八哈哈一笑,道:“看来,阁下似是有些不信么?”   灰衣和尚道:“贫僧多年护守藏经阁,从未在江湖之上走动,此番外出,乃贫僧第一次在江湖上走动!”   商八道:“这么说来,大师能够认识萧大侠,还算不错了。”   灰衣和尚道:“对于几位容貌,都还是在这次出现江湖之前,听人述说……”   目光一掠萧翎,接道:“在下虽然第一次出现江湖,但萧大侠的名字,却是听得很多了。”   杜九冷冷说道:“听到很多,也是无用,此刻最为重要的一件事,是大师是否相信我等身份呢?”   灰衣和尚道:“贫僧虽是有些相信了,但我还不敢肯定,是以,还不能把箱底中文字,译讲给你们听。”   商八探手从怀中摸出珠光宝气的算盘,道:“在下这兵刃,当世之间,再无第二个人使用,大师可以相信了吧!”   灰衣和尚沉吟了一阵,道:“贫僧也听人说过商施主施用算盘作为兵刃,而且还可以发出暗器。”   商八哈哈一笑,道:“你可是要见识一下么?”   灰衣和尚道:“不用了。”   商八道:“那是说大师相信了。”   灰衣和尚道:“看情形,各位八成都是真的了,不过,再未十分的了然诸位身份之前,贫僧还是不敢轻易说出。”   商八一皱眉头,道:“这箱底上刻的文字很重要么?”   灰衣和尚道:“很重要,关系整个武林的正邪与兴亡。”   商八道:“这些字是一种秘籍么?”   灰衣和尚沉吟了半晌,道:“不是。”   杜九道:“不是秘籍,怎的如此重要?”   灰衣和尚道:“透露一点给你们知道,也不要紧,那些字是说明秘籍藏匿之处。”   商八苦笑一下道:“大哥,这位大师如此细心,只怕是不会说了。”   萧翎缓缓说道:“如若这箱底上的字迹,果真如他所说的一般重要,自然是难怪他如此慎重了。”   语声微一停顿,接道:“大师一行五人,其中有四人死在百花山庄之人手中,大师又从未在江湖之上走动过,除了你的师父、师兄,可证明我们身份,别人证明了你也不信,是么?”   灰衣和尚道:“如是贫僧不识之人,如何能信他呢?”   萧翎道:“这是一个很难解开的结,大师识人不多,我们又无法在极短时间内,找出你相信之人,看来,我们只有等待日后亲往少林寺中一行,求教了。”   灰衣和尚道:“少林寺中,能够识得这天竺文字的人,并不太多,加上贫僧,不过四个人而已,但真正造诣深厚的实不过两个人……”   百里冰道:“那你是其中之一了。”   灰衣和尚道:“不错。”   商八道:“大师除了和同门师兄弟相识之外,还认识什么人?”   灰衣和尚沉吟了一阵,道:“贫僧实是识人不多。”   商八道:“武当派的掌门,无为道长,大师是否认识呢?”   灰衣和尚道:“闻名而已,素未晤面。”   萧翎叹息一声,道:“大师请仔细记下那箱底所书。”   灰衣和尚道:“贫僧已经记下了。”   萧翎道:“那很好,大师可以去了。”   商八道:“就这样放他走了么?”   萧翎淡淡一笑,道:“他执意不说内容,咱们又不能严刑逼迫,那是只好让他去了。”   商八道:“这位不肯信任我们,所以才至死不言,但我们又如何能够信得过他呢?”   萧翎道:“你怀疑他是冒充少林寺的僧人?”   商八道:“那倒不是。”   萧翎道:“既是你不疑他是假冒少林高僧,不用难他了。”   商八不敢再言,退到一侧。   萧翎正容说道:“大师,你要牢记着文字内容,你去之后,在下可能要把这木箱毁去……”   灰衣和尚骇然说道:“为什么?”   萧翎道:“大师未说明内情之前,在下不知道这木箱的重要性,也就罢了,此刻知其重要,却有着大不放心之感,万一这木箱落入百花山庄之手,那就大为麻烦了,因为在下知道,那百花山庄中有人识得天竺文字,这木箱要是落入他们之手,他们很快的可以解开字中之秘,为了安全,在下自然要毁去这只木箱。”   灰衣和尚似是不知如何回答,半晌之后,才缓缓说道:“毁去太可惜了。”   萧翎道:“留着不是一个很大的祸根么?……”   长长叹息一声,接道:“大师离此之后,还望多多保重,因为举世之间,只有大师一人,知晓此秘了。”   灰衣和尚道:“这么说来,贫僧非得再仔细瞧瞧不可了。”   商八一横身,拦住去路,道:“够啦,萧大侠素行君子,忠厚待人,你既明知是萧大侠,还是不肯说出内情,显是心存奸诈,你这心机,瞒不过我商某人的眼睛。”   萧翎一挥手,道:“商兄弟,不要责难他。”   商八无可奈何,只好闪身让开,缓步行到百里冰身侧,低声说道:“百里姑娘,咱们要阴沟里面翻船,这和尚外貌忠厚,内藏奸诈,我瞧他是在故意使诈,咱们不能上他的当。”   百里冰微微一笑,道:“我有办法。”   只见那和尚大步行了过来,手执木箱,上下翻动,仔细瞧了一阵,道:“贫僧都记下了。”   萧翎点点头,道:“你要牢记心中,不要忘了,也不用在长沙停留了,早些回少林寺中去吧!日后我等有便,自会到寺中拜访。”   灰衣和尚道:“贫僧去了。”转身向外行去。   商八瞧着那和尚已快走出厅门,百里冰还没有动静,心中大是焦急,不禁重重咳了一声。   百里冰嫣然一笑,道:“大师父,慢点走。”   萧翎道:“冰儿,什么事?”   百里冰道:“我要送这位大师一程。”   口中说话,人已举步向前行去。   萧翎皱皱眉头,却未出言阻止。   百里冰大步追了上去,直行厅外。   萧翎目光转动,只见商八挺胸抬头而立,似是百里冰的举动,和他全然无关一般。   片刻之后,百里冰独自行回厅中。   萧翎神情严肃地问道:“冰儿,那位大师父呢?”   百里冰道:“走啦。”   萧翎道:“你没有留难他么?”   百里冰道:“如是我们有了打斗,如何能瞒得过大哥的耳目呢?”   萧翎想了一想,目光一掠杜九、商八说道:“两位贤弟,小兄相信那和尚确然是识得天竺文字,否则,他怎会抢商兄弟手中这只木箱呢?”   杜九道:“大哥说的不错。”   萧翎道:“如若他说的不错,留着这木箱,万一被沈木风拿去,岂不是一桩大害大憾的事。”   商八道:“大哥的意思呢?”   萧翎道:“我想把这只木箱毁去。”   百里冰道:“不要慌。”   萧翎道:“为什么?”   百里冰道:“因为……因为……”一时间想不到适当措词,因为了半天,仍是因为不出个所以然来。   萧翎肃容说道:“冰儿,你杀了那和尚?”   百里冰怔了一怔,道:“没有啊!”   萧翎道:“说实话,你如何对付那和尚?”   百里冰道:“我和他握手的时候,轻轻刺了他一针。”   萧翎道:“针上有毒?”   百里冰道:“没有毒,但我骗他说针上有毒,四个时辰之内,如若不服用解药,那将毒发而死。”   萧翎道:“你为什么要骗他?”   百里冰道:“如若他是百花山庄的人,自然是不会回来了,但如他不是百花山庄的人,定然会去而复返。”   萧翎脸上一片不悦之色,冷冷说道:“为什么?”   百里冰道:“如若他真是有道高僧,受你重托,必会急急而来,必然会对你说明内情……”   萧翎冷然接道:“如若他怀疑是我们故意设计下的圈套,激愤之下,难道也肯回来么?”   百里冰道:“会的,他如是为死亡威胁,生出了求生之念,必然会赶回此地,求取解药,如若心怀激愤,亦将赶来见你说明内情,就算他怀疑到大哥是同谋人物,但他隐秘未泄,有所凭仗,也不难迫取解药,至低限度,可以和咱们谈谈条件。”   萧翎凝目注视那燃烧的火烛,缓缓说道:“不论你说出多少理由,此事亦是做的不当,对待那沈木风和百花山庄中人,咱们不得不用谋施诈,但对同一阵线的武林同道,却不能用这种手段。”   百里冰道:“他七成相信了大哥就是萧翎,但他仍不肯承认你就是萧翎,说出文字内容……”   萧翎道:“虽然过份一些,但他的举动,出于谨慎,用心总是无错。”   百里冰道:“大哥怎能肯定他真正是少林僧侣?”   萧翎怔了一怔,道:“如若他不是少林僧侣,你也是白白放走了他,于他何损?”   百里冰笑道:“我已用独门手法,暗中点伤了他身上两处穴道,他奔行一阵之后,身体上必有不适之感,那时,他必将以为是剧毒!”   语声微微一顿,接道:“他随行师兄,早已死去,只有咱们这一条生路,除非他说的都是谎言。”   萧翎沉吟了一阵,叹道:“唉!冰儿,以后做事,要先和我商量一下再作主意。”   百里冰嫣然一笑,道:“如是我这一次做错了,那就下不为例,但我这一次做对了呢?”   萧翎一皱眉头,本想责备她几句,但想到她和自己几番同生共死的经历,只好忍了下去,遂又缓缓说道:“等你做对了之后再说吧!”   百里冰不再多言,缓缓在萧翎身边坐下。   表面上,她虽然保持着平静,但内心之中,却是焦的万分,暗暗祈告上天,希望那灰衣和尚,早些回来。   萧翎心中暗自分析那百里冰之言,觉着甚有道理,忖道:也许她没有做错。   室中突然间静了下来,静得听不到一点声息。   大约过了一顿饭工夫之久,突然一阵步履声传了过来。   百里冰精神一振,凝目望去,果然是那灰衣和尚,步履踉跄的行了过来。   只见他举起宽大的灰色衣袖,拂拭一下头上的汗水,望着萧翎,冷冷说道:“人人都说你萧大侠是君子人物,原来他们被你蒙骗过去,你和那沈木风一样的卑下。”   萧翎望了百里冰一眼,目光转到那灰衣和尚的身上,道:“大师这样责难在下,不知因为何故?”   灰衣和尚道:“你放走贫僧之后,为何又遣人刺我一针,那针上含有奇毒,四个时辰内致人死命,口不应心,岂算得君子人物。”   萧翎淡淡一笑,道:“大师并没有中毒。”   灰衣和尚怒道:“我至此毒性渐发,难道是装作的不成?”   百里冰缓缓接道:“大师,你现在是否相信他是萧翎呢?”   灰衣和尚怒道:“就是你这丫头施的毒手!”   百里冰冷然接道:“我问你是否相信他是萧翎?”   灰衣和尚道:“自然相信了。”   百里冰道:“那你为何不肯解说那箱中文字呢?”   灰衣和尚道:“贫僧幸未解说,原来,萧翎也是一位卑劣的人!”   萧翎被那和尚骂得狗血喷头,始终未动怒火。   百里冰偷眼瞧了萧翎一眼,心中大感不安,暗忖道:都是我暗施手脚,连累的大哥挨骂。缓步行了过去,道:“大师并未中毒。”   灰衣和尚怒道:“我毒性已然发作,难道还未中毒?”   百里冰道:“那是我点了你的穴道。”伸手一掌,拍在灰衣和尚的右肩之上,解了他被点穴道,接道:“其实,你只要留心一下,我用针刺中之处,瞧瞧伤口,就会明白是否中毒了。”   灰衣和尚瞧瞧左手伤处毫无异样,果非中毒之征,不禁一怔。   百里冰微微一笑,道:“其实我点你穴道的手法很轻,只要你能沉住气,盘膝坐息,就可以完全复元……”   长长吁一口气,接道:“虽然是唬你一唬,但也和萧大侠无关,他是顶天立地的大豪杰,大英雄,岂肯对你开这样的玩笑,为了此事,我刚才还受了一顿责骂。”   灰衣和尚怔了一怔,道:“原来如此。”   百里冰道:“你心中早已承认他是萧翎,但还是不肯说出字中之秘,只因为,你不肯十成十的信任他,但我们又如何能信任你呢?我暗中点你穴道,伪说你被毒针刺中,用心不过试试你是不是百花山庄中的奸细……”   灰衣和尚道:“贫僧是不是呢?”   百里冰道:“现在证明你不是。”   灰衣和尚道:“为什么?”   百里冰道:“你如是百花山庄中的人,自然不会再回来了,你回来了,就可证明你不是。”   灰衣和尚道:“贫僧还是不太明白。”   百里冰道:“简明的说,你如是百花山庄的人,自会有百花山庄的人为你疗伤,也用不着再回此地来。”   萧翎突然抱拳一礼,道:“不论用心何在,此举都属不当,在下这里谢罪了。”   灰衣和尚叹息一声,道:“这么看来,你当真是萧翎了。”   商八道:“不知要如何大师才能相信?”   灰衣和尚道:“贫僧此刻完全相信了……”   目光转到萧翎的脸上,接道:“在这木箱之中,是否有一本书?”   萧翎道:“有一本经文。”   灰衣和尚道:“不知可否拿给贫僧瞧瞧?”   萧翎道:“自然可以!”取过经文奉上。   灰衣和尚接了经文,仔细的翻了一阵,突然把中间一页裁开,道:“记述的秘籍在这里了。”   萧翎道:“那上面也是写的天竺文么?”   灰衣和尚道:“是用汉文写成。”   萧翎道:“他应该用天竺文写成才对,除了少林寺,天下再也没有几人识得了。”   灰衣和尚道:“认识天竺文字,不一定有超人的才慧,他在那箱底留下天竺文,说明藏匿秘籍之处所,在箱中一本经文之内。”   缓缓把四周裁开的经文,双手奉上。   萧翎接过瞧去,只见上面写着密密麻麻的汉文,开宗明义第一行便道,非有极深的武功基础,和过人的智慧,不宜习练此中记述的武功。   萧翎缓缓把手中经文放下,道:“大师的法号如何称呼,在下还未请教。”   灰衣和尚道:“贫僧法名大忍。”   百里冰心中暗自笑道:你法号大忍,我看你连小忍也忍不下。   萧翎道:“大师瞧过这上面的汉文记载么?”   大忍大师道:“贫僧只瞧了两行,就不敢再瞧下去。”   萧翎暗道:好啊!原来他已经瞧了两行。口中说道:“那上面写的很真实么?”   大忍大师道:“应该是很真实,除非这本经文和木箱全是伪造。”   萧翎微微一笑,道:“那伪造木箱经文的人,第一桩事,先要通达天竺文。”   大忍大师道:“不错,因为贫僧感觉到,这经文,木箱,都很难做假。”   萧翎道:“大师说的是。”凝目向下看去,只见写道:本文所记,乃武功总纲,如若阅读人功力不足,强行习练,难免要走火入魔,如是才慧不及,难解词意,苦苦思索,愈陷愈深,终而难以自拔,精尽智竭而死,是为戒言。   看完序言之后,萧翎随手合上了经文,笑道:“大师一眼能认出木箱,想必对这经文来历,十分熟稔了。”   大忍大师道:“禁宫被开之讯,传入少林,敝方丈大为震骇,想到禁宫十大奇人武功,如果为那沈木风取去,百花山庄的霸业,必成无疑了,因此,召集我少林寺中长老,各院住持,共议大事,贫僧也参与了这场集会。”   萧翎轻轻叹息一声,道:“贵派数十年来,一直被视作武林中泰山北斗,武林中不少纷争,大都由贵派出面一言而决,但这次百花山庄之事,贵派却似有着纵容之嫌,似是对百花山庄的活动,全然不闻不问。”   大忍大师道:“敝派亦有苦衷,只是贫僧职位卑小,不知内情罢了……”   语声微微一顿,接道:“但如说敝派对此事,全然不理,未免是稍嫌武断一些,据贫僧所知,少林派为此事,已然举行了数次长老秘密会议,而且早已有所行动,只是,行动极端隐秘,外人难得知晓罢了。”   萧翎点点头,道:“你们那次大会,结果如何?”   大忍大师道:“大会之上,都为那沈木风进入禁宫之举惊震不已,如是那十大奇人果真在禁宫留下了毕生所学,又为那沈木风所取得,以那沈木风的才智,和深厚的武功基础,可能在极短时间内,练习成各家绝技,果真如此,那就不啻十大奇人复生。而且尽为沈木风所收用,整个武林都将沉沦于一段黑暗时期中,不论何等才人,都无法阻止这股滔天洪流。少林寺已作了应变的准备,选派四十名年轻。精明、才慧过人的弟子,寄住他处,有两名经验博广,武功精深的长老领队,除了练习绝技之外,不过问武林中事。”   商八哈哈一笑,道:“准备少林寺一旦被毁之后,还有复兴之力。”   大忍大师道:“不错。”   杜九冷冷地接道:“贵寺中这等准备,似是和这本经文无关。”   大忍大师道:“自然有关了。”   杜九道:“那里有关?”   大忍大师道:“大会之上贫僧提出一线希望,那就是这本经文。”   萧翎一皱眉头,道:“这样重要么?”   大忍大师道:“不错,贫僧就藏经阁中最爱的大事志中,查出了一件事,那就是,数十年前,天竺国一位高僧,到了中原,在我们少林寺中,研读经文,一面学习汉文,他在敝寺中,一住三十年,终日里埋首在藏经阁中,阅读经书……”   杜九道:“这又和这本经文的武功,如何连在一起呢?”   大忍大师道:“你急什么?这就是这本经文中记载武功的来历,贫僧必得从头说起,你们才会了然内情。”   萧翎道:“不要紧,大师慢慢的说吧!”   大忍大师说道:“那和尚在少林寺中,获得了无与伦比的赞美,但无人知晓,他用心却在找一本天竺国流传入中原的武林秘录,他计算追踪,各方求证,证明那本武功秘录,落在我少林寺中,才借了研究经文之名,一住三十年,皇天不负苦心人,终于被他找到了那本秘册……”   萧翎道:“贵寺就没发觉那一秘籍么?”   大忍大师道:“藏经阁藏经十万卷,那本秘录,因为用天竺文字写成,无人认得,就堆在经阁一角,被他发觉带走。”   萧翎道:“那又如何流入禁宫,译成汉文呢?”   大忍大师道:“自从那僧侣入寺之后,引起本寺中几位才智过人的高僧,学习天竺文的兴趣,就学起天竺文,敝寺中,原本也有人识得天竺文字,后来,此风式微,直至那位远来和尚驻锡少林之后,又引起学习天竺文的风气,贫僧因具有此文才能,受方丈指定,专研天竺文字,五年前,贫僧整理旧籍,发觉那天竺和尚留下的日志,才发觉这一桩惊人的事情──”   萧翎一皱眉头道:“那你又如何知晓那武功秘录,已经翻成汉文,又如何知晓它流入禁宫呢?”   大忍大师道:“贫僧发觉此秘之后,就开始阅读天竺文的经集,但却是一无所获,我当时原想找出全部情形之后,再禀告掌门方丈,但费时半年,却无所获,心想此事重大,不能再耽延下去,只好禀报了掌门方丈……”   萧翎道:“贵掌门也无法代你解决这桩难题啊!”   大忍大师道:“但贫僧却从敝掌门的口中,知晓另一件隐秘,那就是,天竺国在这几十年中,两度派人来访少林寺,查问那位木木大师的下落。”   语声顿了一顿,接道:“这证明一件事,那位天竺僧侣,虽然带走了秘录,并未回到天竺国去,不是他自愿留在中土,就是被人所害。”   长长叹息一声,道:“贫僧在方丈面前,力陈利害,请求派人追查那和尚的下落,敝方丈为此,派出了十名僧侣。”   萧翎道:“查出了没有?”   大忍大师道:“整整查了两年多,才查出,那木木和尚离开少林寺后,被等候在山下的长眉大师带走……”   萧翎道:“带往何处?”   大忍大师道:“迄今为止,还无人知道那木木和尚的生死,但照时间推算,十九不在人世了。”   百里冰道:“那位长眉大师?”   大忍大师道:“同时也行踪不明,但以后听传说他又在江湖出现,而且还曾参与过十大高手定名之争……”   说到此处,似是突然想起了一件十分重要的事,望着萧翎说道:“这只木箱,就是那木木和尚由天竺带来之物。”   杜九冷冷接道:“几十年了,你怎能一眼看出,何况,你根本没有见过这只木箱。”   大忍大师道:“不错,贫僧没有见过,但这木箱上刻有那木木大师的名字,是以,贫僧一看即知。”   话声一顿,道:“贫僧想问诸位一句话,希望诸位能够据实回答。”   萧翎道:“大师只管请问,我等知无不言。”   大忍大师道:“诸位这木箱得自何处?”   萧翎道:“得自禁宫之中。”   大忍大师道:“不知诸位是否可以把取得这木箱经过,说给在下听听?”   萧翎道:“自然可以。”当下把经过之情,很详尽的说了一遍。   大忍大师沉吟了一阵,道:“是了,是了……”   杜九道:“究竟是怎么回事啊?”   大忍大师道:“贫僧只能就那木木大师留下的日志中,以及敝寺追查长眉大师所得的数据,和诸位取得这木箱经过,诸般情形,推断它经过,其间,自然会有很多无法令人满意之处,不过,那真实的经过,只怕已无法查考,永为武林中的隐秘了。”   萧翎道:“大师既有所本,推论自是可信,不知我等是否有幸一饱耳福。”   大忍大师道:“贫僧简明的说出推想,如有重大破绽,无法补说之处,还望诸位多多原谅……”   语声一顿,接道:“长眉和尚也许早已知晓那木木大师东来的用心,说不定还是他推介进入我们少林寺中,在外面等候了很多年,只待那木木大师发现了那本天竺文的武功秘录,离开了少林寺时,为长眉掳走……”   杜九道:“他俩似是相识,为何还要掳去,只要骗他一下就成。”   大忍大师道:“不论什么方法,只要是把那木木大师带去就是,然后,那长眉大师又设法取去了那本秘录。”   萧翎道:“那上面写的天竺文长眉大师怎会认识呢?”   大忍大师道:“长眉大师乃峨嵋门中弟子,贫僧曾询及峨嵋门中同道,查考所得,那长眉大师亦是个精通天竺文的才人。”   商八道:“和大师一般。”   大忍大师道:“贫僧如何及得那长眉大师一二……”   语声顿了一顿,接道:“贫僧资质,不近习武,虽有良师益友,亦是无成,那长眉大师乃峨嵋门中的一代奇才,和贫僧相论,那是天壤之分了。”   萧翎道:“以后呢?那长眉大师可是代表了峨嵋派,参与十大高手定名之争?”   大忍大师道:“贫僧原本不知江湖中事,但为了追查那木木大师去处,敝掌门即命我常在江湖上行道的师兄弟等,为贫僧解说江湖中事,据说长眉大师确实曾参与十大高手定名之争,但是他并非每会必与,诸位能在禁宫之中,找出这只木箱,那就证明了长眉大师确曾到过‘禁宫’,至少,那木木大师是到过禁宫。”   商八道:“关于那长眉大师的传说,在下也听到过。传说纷纭,莫衷一是,大体而言,和大师所言相似。”   百里冰突然接道:“大师识得天竺文字,而且造诣极深,如是把这经本上汉文,译成天竺文,两相对照,确是那木木大师所留,就不难证明它是否木木大师之物了。”   大忍大师道:“贫僧之言,只怕女施主还未听明白,那天竺文的秘录,已为木木和尚带走了。”   萧翎道:“这么说来,这经内暗藏的武功,定是那长眉大师所书了。”   大忍大师道:“有此可能。”   萧翎一抱拳,道:“多谢大师指教。”   大忍大师道:“敝方丈也闻得禁宫被开的讯息,不过,所闻的传言中只提到说那沈木风进入禁宫……”   轻轻咳了一声,接道:“贫僧奉命游走江湖,用心就在找这只木箱,如今木箱既已落于萧大侠的手中,贫僧也不用再在江湖上流浪了。”   言罢,转身向外行去。   萧翎一抱拳,道:“恭祝大师一路顺风,早回少林。”   大忍突然停下脚步,转过身子,道:“萧大侠,贫僧有一点非份之求,不知萧大侠肯否答应?”   萧翎道:“什么事?”   大忍道:“这木箱既是萧大侠所得,经文中录记武功也自然归萧大侠所有,但这木箱和经文,都是天竺文字,萧大侠留它无用,不知可否交由贫僧带回少林寺去。”   萧翎沉吟了一阵,道:“好吧!”   大忍喜道:“萧大侠果是侠肝义胆,豪气干云的人物。”   萧翎翻阅手中经文一阵,道:“经文上记录武功之页,共有四张之多,如若把它扯下,这本经文,岂不是大为受损么?”   大忍道:“若无两全之策,那也只好如此了,萧大侠日后如若有暇,请到少林寺中一行,好让贫僧补上经文残页。”   萧翎道:“好吧!”   扯下四页录在经文夹页的秘籍,把经文木箱尽交大忍大师。   大忍大师接过经文、木箱,合掌拜谢而去。 第三十三章 重情义万里追踪   商八望着大忍背影去远,轻轻咳了一声,道:“大哥,如若那箱底之上,也记的是武功,这一次咱们岂不是上了那和尚的当。”   萧翎微微一笑,道:“那上面就算记录的是武功,但它写的是天竺文字,他不告诉咱们,咱们永远也瞧不明白,寄存于少林寺,总是比带着安全……”   目光转动,望了百里冰和杜九一眼,道:“冰儿,你和杜兄弟暗中保护那和尚,送他出长沙城。”   百里冰、杜九应了一声,飞身而出。   萧翎缓缓把身子靠在木椅之上,说道:“商兄弟,对目前长沙的情形,你有什么感觉?”   商八道:“原本是我等稍占下风,奇怪的是沈木风并未大举搜杀,但自大哥到此之后,连挑了他们几处窑子,咱们由劣势,似乎变成优势了。”   萧翎道:“那沈木风对武当和我们兄弟,恨入刺骨,岂有心存仁意,放过我等之理,他迟迟不肯出手,必有别的原故,可能是他在禁宫之外,所受之伤,尚未痊愈。”   商八点点头,道:“不错。”   萧翎道:“在我们而言,这该是一个很好的机会,小兄想就目下高手之中,选出几位武功、胆略较强的高人,趁那沈木风新挫之后,全力追杀,他远离百花山庄,人手调度不易,这举动有一半成功的机会,但想不到皇天竟不肯给我们一个机会。”   商八道:“那里不对了?”   萧翎道:“第一件意外之变是那四海君主、逍遥子等,竟然和沈木风合污同流,这两股当今武林中最为邪恶的势力,竟然能够合而为一,不能不佩服那沈木风的智谋,确有过人之处,第二桩意外的变化是沈木风竟肯移樽就教,去会一位多年的故人,据说那人,是一个和尚,小兄虽然不敢断言那和尚是我授业恩师和义父的仇人,但想来,八成是他……”   语声顿了一顿,又道:“不论是谁,能叫沈木风亲往相会,移樽就教,那人定然是一位极难对付的人,至少,武功不在那沈木风之下。”   商八道:“大哥说的是。”   萧翎道:“小兄武功,自觉进展甚快,对华山谈云青的剑法,我已体会其精要甚多,对于弹指神功亦觉功力渐深,再遇上沈木风时,虽然无必然胜他的信心,但自信可以和他多缠斗一两百招,可惜的是丐帮孙老前辈不在此地,沈木风既和逍遥子等连手,又有一位故人赶到,这说明沈木风气数未绝,武林中还有一场悲惨的劫难。”   商八轻轻咳了一声,道:“目下,四海英雄、各大门派都已觉醒,大哥搏杀沈木风的用意,似也不用太急,但得武林中抗拒沈木风的实力结合,自不难一举扑灭百花山庄。”   萧翎微微一笑,道:“商兄弟说的虽是,但这其间,却是问题重重!”   商八道:“什么问题?”   萧翎道:“一是那沈木风恶名已着,天下英雄虽已觉醒,但一时间,还难有全面的积极行动,这其间,只怕还得拖上两年,表面上看去,时间似对我们有利,但沈木风亦必将妥为运用这段时光,他们号令统一,行动快速,决非我们一盘散沙能够及得。武林中实力最强的少林派和丐帮,目下似是还没有全力对付沈木风的决心,何况那沈木风已指令潜伏各派中的人手,有所行动,也许各大门派,要自行引起一段纷争,二是那沈木风已然不再妄自尊大,尽力在结交江湖上各种势力,咱们却是毫无组织,时间拖长,对咱们表面有利,实则有害。”   商八道:“组织天下英雄,抗拒那沈木风一事,照兄弟看法,由那无为道长出面最好。”   萧翎道:“无为道长武功,声望,都可当此大任,只是,他还不太了解沈木风,以毒攻毒而论,稍差一筹。”   商八道:“那要何人才有担此大任之能呢?”   萧翎道:“人倒有一位,只是不知他是否肯全力以赴。”   商八道:“什么人?”   萧翎道:“宇文寒涛。”   商八道:“璇玑书庐主人。”   萧翎道:“不错,他已和小兄约好在杭州灵隐寺中会晤,如是过了期限,他就要剃度出家,遁身空门,不再问江湖中事……”   长长吁一口气,接道:“当时,小兄原想凭借武功和沈木风一决生死,那就不用请那宇文寒涛帮忙了,但此刻看来,非得请他不可了。”   商八道:“那宇文寒涛,当真有这等能耐么?”   萧翎道:“小兄看法,他的谋略,和料事之能,不在那沈木风之下。”   商八道:“那咱们请他就是。”   萧翎点点头,道:“等冰儿和杜兄弟回来之后,咱们就回那沙洲上去,先把马文飞和无为道长说服才成。”   谈话之间,突闻一阵沉重步履之声,传了进来。   萧翎一皱眉,道:“是店伙计。”   商八双肩一晃,穿过客厅。   片刻之后,只见商八扶着杜九,缓步行了进来。   杜八脸色铁青,嘴角间,鲜血淋漓而下。   萧翎一跃而起,扶着杜九,道:“伤的很重么?”   杜九点点头,道:“百里姑娘……”   萧翎举手一掌,拍在杜九的背心之上,接道:“不要说话。”   杜九似是要挣扎着说下去,商八却及时接道:“杜老三,听大哥话,你如挣扎着说下去的话,只怕无法说完。”   杜九点点头,闭上双目。   萧翎一面以真气助他行功,一面检视杜九的伤势,只见他伤的很重,口鼻间血迹隐隐,显然他受了重击之后,口鼻间鲜血涌出,但都已被他擦拭干净。   得萧翎内力之助,杜九浮动不定的真气,逐渐的稳定下来。   商八低声问道:“大哥,他伤的很重么?”   萧翎道:“很重,但咱们救的及时,不致再行恶化了。”   商八道:“不知何人,有此功力,伤他如此之重。”   萧翎伸手按在唇上,轻轻嘘了一声,道:“不要惊扰了他。”   虽然他急于知晓百里冰的讯息,但他却强自忍了下去。   足足过了有半个时辰之久,杜九才缓缓睁开双目,望了萧翎和商八一眼,道:“百里姑娘为人生擒而去。”   萧翎吃了一惊,暗道:百里冰武功不弱,打伤她已不容易,生擒于她,那是非同小可了,不知何许人物有此能耐。   强按下心中的惊虑,浅浅一笑,道:“不要急,既是为人生擒,显是无伤她之心,你慢慢的说吧!遇上了什么人?”   杜九道:“遇上了沈木风。”   萧翎和商八同时听得一怔,道:“沈木风?”   杜九道:“不错,那沈木风生擒了百里姑娘之后,击我一掌,告诉小弟说,他已知晓咱们的住宿所在,但他此刻很忙,暂时不和大哥相会,打我一掌很重,但却不足致命,他计算我足可强行支持,走回此地……”   话到此处,一阵急喘。   萧翎长长吁一口气,道:“杜兄弟,你慢慢说,不要太急。”   杜九喘息了两口气,接道:“他说,我勉强走回此地之后,已然累的筋疲力尽,必得要近一个时辰的调息,大哥运功助我,也无法使时间提前,在此期间,不能讲话,除非大哥不顾我的死活,但他算准了大哥侠肝义胆,决然不会……”   萧翎道:“一切似是都在他预料之中。”   商八道:“有一点沈木风没有算准。”   萧翎道:“那一点?”   商八道:“大哥功力进境,他估计大哥要近一个时辰的时光,才能使三弟醒来,但大哥却在他推定的时限之前,救醒了杜兄弟。”   萧翎轻轻叹息一声,道:“他不取你命故意放你回来,自然有着很多话,要你转告与我了。”   杜九道:“正是如此,小弟明知那是一个圈套,但又不能不讲。”   萧翎道:“不要紧,你说吧!”   杜九道:“那沈木风告诉我说,他将把百里姑娘运入雪峰山中,大哥如若想见那百里姑娘,只有赶入雪峰山去找。”   商八道:“那雪峰山绵连千里,那沈木风没有说明到那里找么?”   杜九道:“没有说明,但他说过,只要大哥敢去,他会派人接应。”   商八道:“他们在那雪峰山中寻找一处最为险恶的地方,设下埋伏,派人接应,又不必说明地点,用心是不许我等派人施援了。”   萧翎淡淡一笑,道:“沈木风的厉害处,就在此地,他设下的圈套,简单明了,使人一看皆知,但却又叫人不能不去。”   商八沉吟了片刻,道:“百里姑娘遇险,咱们是不能不救,但大哥一人前去,那是合了沈木风的心意了。”   萧翎道:“小兄如不一人前去,沈木风派来接迎的人,不肯露面,难道咱们要找遍整个雪峰山万峰千壑不成。”   商八道:“大哥在途中暗留记号,我等依照识别追踪。”   萧翎轻轻叹息一声,道:“沈木风何许人物,岂能计不及此,只怕他沿途都有眼线。”   商八道:“我等也不会明目张胆的追踪而去,易容改装,暗中追索。”   萧翎沉吟了一阵道:“好吧!目下情势,实也再想不出良策,不过,此事不要太多人知晓,只要告诉无为道长、和马文飞就成了!”   语声微微一顿,接道:“追我之人,也不要去的太多,精选高手,不要多过五人。”   商八道:“大哥心目之中,以那些人为宜?”   萧翎道:“孙不邪孙老前辈,如若同来,那是最好不过,如若无为道长能去,由他同往一行,不能去,也不要勉强,神箭镇乾坤唐元奇,三阳神弹陆魁章,加上你一个,杜兄弟伤势不轻,不宜同行,要他找一处幽静的地方养息,同时转告马文飞,要云集于长沙的群豪化整为零隐藏起来,暂时不要和百花山庄的人照面。”   商八道:“如若孙不邪没有回来呢?”   萧翎道:“少一人也不要紧!”   语声一顿,又道:“你还要辛苦一趟,赶往杭州灵隐寺中一行,告诉宇文寒涛,致我之意,请他相助群豪一臂之力。”   商八道:“可要他也赶往雪峰山去?”   萧翎道:“告诉他这事,去不去由他自行决定。”   商八道:“小弟记下了。”   萧翎道:“还有一桩事,你如能见着金花夫人时,告诉她这件事。”   商八点点头,道:“小弟知道。”   萧翎望了杜九一眼,道:“杜兄弟现在如何?”   杜九道:“勉可行动。”   萧翎道:“好,咱们一起走吧!”   商八低声说道:“大哥,咱们要约定一个特殊的暗号,极易辨识,又不易为人察觉。”   萧翎道:“以自然之物,稍加利用最好。”   两人研商一阵,决定了暗记方法,扶着杜九,离开了客栈。   萧翎送商八出城,直奔那水中沙洲所在,直待遇上了马文飞等布下的哨卡,才低声对商八说道:“接应有人,大约是不致再遇上沈木风了,小兄要先走一步,如若能够赶在他们前面,拦住他们,那是最好不过了。”   商八亦知他心急如焚,决难劝阻,当下说道:“大哥保重。”   萧翎道:“我会小心。”话落口,人已在数丈之外了。   商八望着萧翎远去的背影,轻轻叹一口气,抱着杜九直向渡口行去。   且说萧翎想到那沈木风手段的恶毒,那百里冰落在他手中,不知要吃多少苦头,一路急奔,希望能先到雪峰山入口处,拦住他们。   半宵急奔,也不知跑出了多少路程,以萧翎此时功力的深厚,也跑的满身大汗。   天亮时分,到了一处十字路口。   只见一座瓦舍矗立道旁。   布窗儿迎风招展,原来是一家卖酒饭的所在。   一个五旬左右土布衣裤的老人,正在抹桌子。   萧翎行向前去,一拱手,道:“老丈,有东西吃么?”   那老人抬起头来,打量了萧翎一眼,道:“客人好早啊?”   萧翎缓缓坐了下去,道:“在下错过了宿饯,赶了一夜的路。”   布衣老人微微一笑,道:“早点就好,客人稍候片刻,老汉先给你沏壶茶去。”   萧翎道:“在下想借问一声,此地可是去雪峰山的大路?”   那土衣裤老人,已然转过身子,闻言停了下来,说道:“客人如若脚程快,天黑时分就可以到雪峰山下了,不过……”   萧翎道:“不过什么?”   那老人道:“那雪峰山连绵千里,不知客人要到何处?”   萧翎心中暗道:是啊!我要到何处呢?   口中却应道:“老丈适才说的是什么所在?”   那老人哈哈一笑,道:“客人问路,快要把老汉也问胡涂了,老汉适才所言,是指那雪峰山分支,如是主峰,还在五百里外了。”   萧翎心中暗道,我这一阵的奔走,二百里路总是有的,那沈木风押着冰儿赶路,就算他早走一个时辰,也该追上了。难道追错了路不成。   心中念转,口中却应道:“从长沙到雪峰山,可是这一条路?”   那老者大约对萧翎问路方法,甚感奇怪,摇摇头,道:“客人好像也不知晓自己已经行到何处,是么?”   萧翎苦笑一下道:“不错啊!我一个朋友,约我到雪峰山中会面,但他走的匆忙,没有说明地方。”   布衣老者摇头,说道:“荒唐,荒唐,世上还有这等的胡涂事情……”   话说了一半,似是自知失言,急急改口道:“如若客官是奔雪峰山主峰而去,那就走错了路,如是上七星潭,那就走对了。”   萧翎心中一动,道:“何谓七星潭?”   那老人道:“七星潭是雪峰山一个名胜之区,七处小泉会聚成七池潭水,中间有一道溪流,连了起来,布成了北斗七星形态,故称七星潭。”   萧翎道:“老丈见识很广啊!”   那老人笑道:“老汉当年走单帮,到过的地方,少说点也有五六省,这七星潭去的何至十次,如今年纪老迈了,跑不动了,开了这座小店糊口。”   萧翎道:“由长沙去那七星潭,这儿可是必经之路?”   那老人道:“不错。”   萧翎心中暗道:如若我走错了路,此刻回头,已然来不及赶上他们,如是走对了,必然已超过他们,不如就在此地等等,借机休息一阵,恢复体力,再作计较。   那老人自入室中,片刻功夫,沏了一壶茶送了上来。   萧翎倒入茶杯,正待饮下,心中突然一动,暗道:江湖上险诈重重,百花山庄的人更是眼线遍布,对这个老人,不得不防一下……   回头望去,只见那老人向房中而去。   萧翎口中虽然饥渴,但却不敢饮用面前之茶。   又过了片刻工夫,那老人端着一盘热包子,行了过来,道:“客人,赶了一夜路,腹中想已饥饿,趁热吃盘包子。”   萧翎笑道:“老丈请坐下来谈谈如何?”   那老人望了萧翎一眼,缓缓坐了下去,道:“客人还有见教?”   萧翎道:“老丈一早赶工,想也很饿,来来来,你先吃个包子。”   那老人道:“这怎么成呢,老汉是开店的。”   萧翎道:“我请客,老丈只管吃吧!”   那老人满脸困惑之色,望着萧翎一口吃下两个包子,哈哈一笑,道:“老弟,你可是怀疑老汉这是座黑店,卖的人肉包子?”   萧翎微微一笑,道:“好说,老丈再请饮杯茶如何?”   那老人摇摇头,道:“看来,你老弟当真是对我动疑了。”   取过茶杯,一饮而尽。   萧翎淡淡一笑,道:“在下听说过一个故事,一个人住在黑店中,被人杀了,包成包子卖出去,日后虽然查明了那黑店,但已不知害了多少人命,出门不得不小心一些啊。”   那老人霍然而起,道:“如是老汉年轻几岁,今日非得好好教训你一顿不可,这不是指着和尚骂秃驴么?”   言罢,行入店中。   萧翎暗道:“我言语开罪了他,走时多给他些银钱就是。”   拿起包子,吃了起来。   那老人,行入店中之后,良久未再出来。   萧翎吃完一盘包子,倒了一杯茶,正待饮用,瞥见两个快马,疾奔而来。   那快马荡起了一阵阵尘烟,转瞬间,已到萧翎停身之处。   第一骑马上之人,身材魁梧,白髯垂胸,背上背着青铜日月双轮,腰悬镖袋,竟是多日未见的圣手铁胆楚昆山。当年他曾拦阻岳小钗,要抢那禁宫之钥,多年不见,仍是精神健旺。   第二匹马上,一个青衫中年,发挽道髻,竟是东海神卜司马干。   萧翎心中大为奇怪,暗道:“这两人怎会走在一起呢?”   只听司马干说道:“楚兄,咱们就在这里休息吧!”   圣手铁胆楚昆山四顾一眼,道:“老朽跟你跑了半个多月,连那萧翎的影子也没有见到。”   一面说话,一面却翻身下马。   司马干笑道:“在下告诉楚兄时怎么说?”   楚昆山道:“你说一个月内寻得萧翎。”   司马干道:“是啊!现在几天了?”   楚昆山道:“十七天了。”   司马干道:“一月三十天计算,还有十三日之多,楚兄急什么呢?”   楚昆山道:“咱们找了十七天,连那萧翎的讯息也未听到过,十三天的时间,如何能一定找到萧翎呢?”   萧翎坐在一侧,把两人谈话,听得十分清楚,只是他已经易容改装,别人无法认出他罢了。   这两人突然间,在此出现,使萧翎心中惊奇不已,他强自按下和两人相见之心,闭目假寐,听两人说些什么。   只见楚昆山高声叫道:“掌柜的,有没有店伙计啊?”   他一连喝问数声,始终无人答理。   萧翎心中一动,奇怪呀!那店东明明进了房中,怎的无人答理,难道他气的连生意也不做了么?   但闻砰然一声,楚昆山一拳击在木桌之上,高声说道:“老夫一生走南闯北,从未见这等的店家,火起来,砸了你的招牌!”   司马干缓缓说道:“事情确实有点奇怪,楚兄请稍坐片刻,在下进去瞧瞧!”   楚昆山道:“瞧什么?我不信老夫这大嗓门,他们竟听不到!”   司马干道:“也许这店主人,遭了不测之祸。”   楚昆山道:“这话倒不错,你该进去瞧瞧才是。”   司马干站起身子,大步向室中行去。   行到店门口处,突然回头望向萧翎。   这时,萧翎也正向室中望去。   四目接触,萧翎急急转过头去。   司马干大步行入室中,片刻之后,抱着那老人大步行了出来。   楚昆山霍然站起,道:“老弟,怎么回事?”   司马干道:“中了迷药……”   目光一掠萧翎、放下那老人,接道:“阁下来了很久?”   萧翎缓缓取下掩在脸上的草帽,站起身子,望了那老人一眼,反问道:“他死了么?”   司马干一皱眉,道:“还未绝气,这是阁下的杰作吧?”   萧翎摇摇头,道:“不是,我为什么要害他。”   司马干道:“谋财,这地方上不临村,下不靠店,四周荒凉,正是下手的好地方。”   萧翎淡淡一笑,道:“也许是作法自毙。”   司马干冷冷地说道:“阁下来了很久。”   萧翎道:“嗯!大半个时辰了。”   司马干望着萧翎木案上的包子,茶壶,道:“阁下到此之时,这位店东还完好无恙。”   萧翎点点头,道:“是的,他替我沏了茶,又替我送上一盘包子。”   司马干道:“以后呢?”   萧翎道:“以后么?他就饮了一杯茶,回到房中,想不到,却中了迷药,可怕呀!可怕。”   司马干道:“那是说有鬼在这壶中了?”   伸手取过茶壶,倒一杯茶,嗅了一阵,道:“很厉害的迷药,无香无味,瞧不出一点破绽,阁下有此眼力,实在叫人钦佩。”   萧翎道:“好说了。”   司马干道:“这位不知死活的店东人,看上了阁下的行囊,想在茶中暗下迷药,把你迷倒,但却被阁下灌他一杯,把他迷倒了。”   萧翎笑道:“有一点不对。”   司马干道:“那一点?”   萧翎道:“我没有灌他,只是他自己想证明茶中无毒,故意饮用一杯……”   司马干道:“这人当真傻的很啊?明明知道茶中有毒,却故意装作不知。”   萧翎心中暗笑,口中却应道:“也许他想回到店中去取解药,想不到药性提前发作,故而晕倒在地上。”   司马干点点头,道:“推论的头头是道……”   冷笑一声,接道:“阁下是早知茶中下有迷药。”   萧翎道:“我只是怀疑而已,所以未曾饮用,直到现在,才证明我怀疑的不错,不过,两位如若晚来一步,在下就忍不住饮用这壶中之茶了。”   司马干道:“他为什么要毒你?”   萧翎道:“这店东既未气绝而逝,你何不救醒他来问问?”   楚昆山道:“有道理,司马兄弟,救醒他问个明白。”   司马干端过一盆水,泼在那老人的脸上,一掌拍在他顶门之中。   这老人打了一个冷颤,缓缓坐起了身子,望望萧翎,又望望司马干和楚昆山道:“诸位大侠,这不关老汉的事……”   萧翎淡淡一笑,接道:“你把经过说明白,自然不关你的事了。”   那老人道:“在你到此之前,先有一位客官爷到此,给了老汉一包药物,要我把它放在茶中,把你迷倒……”   萧翎道:“那人呢?”   店东人道:“就躲在老汉的房中,老汉本来不愿,但他以我相依为命的老伴性命威迫老汉,老汉情不得已,只好照他的话做了。”   萧翎抬头望了司马干一眼,道:“司马兄,你救这位老丈之时,可曾瞧到什么?”   司马干道怔了一怔,道:“阁下究竟是什么人?”   萧翎微微一笑,道:“在下就是可马兄和楚老前辈要找的萧翎。”   楚昆山圆睁双目,打量了萧翎两眼,道:“你是萧翎?”   萧翎道:“不错。”   司马干哈哈一笑,道:“我说呢?声音有些熟悉……”   目光一掠楚昆山道:“楚兄,在下的神卜如何?”   楚昆山微微一笑,道:“太巧了,老夫有些难信。”   萧翎伸手取下人皮面具,道:“老前辈相信么?”   司马干笑道:“今日如若再遇不到萧兄,兄弟还有得气受了。”   楚昆山急急奔了过来,握着萧翎的手道:“老弟,果然是你,当年老夫就瞧出你非池中之物,果然被老夫瞧中了。”   言罢纵声大笑起来。   萧翎道:“因缘际会,适逢其巧。晚辈只不过是比他人侥幸罢了。”   楚昆山叹道:“如无萧老弟这等才慧,岂能有此大成。”   两人谈话之间,瞥见可马干身躯一晃,直向那店房中冲了过去。   萧翎心中明白,他去搜寻隐在暗处之敌,也不多问,但那楚昆山却大声喝道:“喂!司马老弟,你整日急着要见萧翎,此刻找到萧翎了,你乱跑些什么呢?”   司马干行如飘风,也不理会那楚昆山的问话。   萧翎微微一笑,道:“他去找人。”   突然见尘烟滚滚,又有快马奔来。   萧翎急急戴上人皮面具,道:“老前辈,晚辈此刻,还不宜以真面目和人相见,还望老前辈多多原谅。”   楚昆山点头笑道:“老朽知道,你现在是那沈木风心目中第一强敌,武林中正义之征,自是不应轻易暴露身份。”   谈话之间,四匹马如飞而至。   萧翎抬头看去,只见第一匹马上,坐着一个六十四五岁的青衫老人,竟是武林四大贤中的洛阳朱文昌。   依序是济南秦士廷,金陵尤子清,江州许诗堂。   楚昆山久年在江湖走动,武林四大贤,全部识得,当下一抱拳道:“难得啊!难得,今天是什么好日子,得见四位大贤人?”   朱文昌在马上欠身一礼,道:“原来是昆山兄,咱们多年不见了。”   楚昆山哈哈一笑,道:“四位大贤,向不问武林是非,此番联袂而行,不知是想游那座名山?”   朱文昌轻轻叹息一声,道:“我们四人志同道合,决心不过问江湖中事相约聚晤,游山玩水以遣岁月……”   楚昆山道:“是啊!有很多退出江湖,归隐林泉的英雄豪杰,常常被形势所迫,不得不重出江湖,直到死而后已,但四位这等身负绝技,数十年不卷入江湖漩涡的高人,当真是前无古人,武林中尊称四位为四大贤人,那是当之无块了。”   朱文昌摇摇头黯然说道:“不卷入江湖漩涡,乃我们四人之愿,数十年来,虽为是非波及,但我们都能淡然处置,视若无睹,但这次沈木风重出江湖,手造浩劫,那萧翎不及弱冠之年,奋起江湖,抗拒恶魔,使我们兄弟大为感动,聚议研商,争辩了七日七夜……”   楚昆山大笑道:“好啊!原来四位也会吵架。”   朱文昌摇头说道:“非也,非也,我们兄弟是集议研商,辩明真理。”   楚昆山道:“四位辩论清楚没有?”   秦士廷道:“辩论所得是我等不应独善其身,应该助那萧翎一臂之力,以拦阻这一股泛滥的洪流。”   楚昆山道:“那是说四位决心卷入这场江湖是非中了。”   金陵尤子清道:“不错,咱们兄弟决为武林正义,稍尽心力。”   楚昆山纵声大笑道:“奇怪啊,奇怪……”   江州许诗堂道:“楚兄奇怪什么?”   楚昆山道:“武林四大贤插手于江湖是非之中,这话告诉人,别人也是难信啊!”   朱文昌缓缓说道:“我们虽然决定插手于武林是非之中,但还有一事等待解决。”   楚昆山道:“什么事?”   朱文昌道:“先要找到萧翎之后,才能作最后的决定。”   楚昆山望了萧翎一眼,道:“四位大贤要和萧翎谈些什么?不知可否告诉老朽,待老朽见到萧翎之后,转告于他。”   秦士廷摇摇头,道:“不成,这件事,我们非得找到了萧翎之后,自己问他才成。”   金陵尤子清道:“听昆山兄的口气,似乎知道那萧翎行迹?”   楚昆山道:“萧翎的行踪,老朽是知道一些,但是否能够见到他,老朽就不敢肯定了。”   许诗堂道:“我们苦寻萧翎,已有数月之久,昨宵在长沙听到传言,说那萧翎两日前曾经在长沙出现过,我们兄弟,只好在长沙附近找寻他了。”   朱文昌道:“七星潭盛名甚着,也许那萧翎会到七星潭中一行,因此,我们兼程赶往七星潭而来,想碰碰运气。”   楚昆山心中大感为难,暗暗忖道:这萧翎就在目前,但他一直不肯接口,那是显然不愿在武林四位大贤面前现露身份了,我也不便替他做主说明内情……   心中念转,口中却说道:“四位大贤,急也不在一时,先请下马,喝点茶水再行赶路不迟。”   朱文昌沉吟了一阵,道:“三位贤弟意下如何?”   济南秦士廷道:“咱们让坐骑休息一阵,再走也好。”   武林四大贤人齐齐翻身下马,拴好坐骑,围桌而坐。   那店主人呆呆的站在萧翎身侧,心中一片紊乱,不知如何才是。   四人刚刚坐好,司马干大步从店中行了出来,左手提着一把大茶壶,右手托着一大盘包子,行到几人身前,道:“荒野小店,无物待客,诸位将就着吃点包子吧!”   江州许诗堂打量了司马干一眼,道:“阁下不像店里的人。”   楚昆山笑道:“本来就不是,这位司马老弟,乃是老朽同行之人……”   语声微微一顿,接道:“司马老弟,快来见过,这四位乃武林中大大有名的四大贤人。”   司马干抱拳道:“久仰,久仰,在下司马干。”   东海神卜司马干,进入中原不久,武林中甚少知他之名,这武林四大贤人,又是很少和江湖同道往来,自是不知,只好点头说道:“原来是司马兄。”   司马干微微一笑,回头对楚昆山道:“楚兄,那人带着这位店东的老婆,一起走了。”   那老人突然发足向前奔走,一路高声喊道:“黑妞啊,黑妞啊!”   声音凄厉,响荡四野,显然他们夫妻之间,情意很深。   萧翎突然接道:“司马兄,这位店东很可怜,咱们帮他找老婆去。”   楚昆山叹道:“少年夫妻,老来伴,这人在此荒凉之区,开这小店糊口,只有老伴相依为命,失去老伴,难怪要急的形同中邪了。”   这时,萧翎已然举步追在那店主人身后行去。   司马干心中一动,道:“请位慢慢吃,在下去帮助那位兄台,替这店东追老婆去。”说完也放腿追了上去。   只见店主人发足狂奔,直向屋后一片杂林跑去。   萧翎避开了武林四贤视线之后,突然加快了脚步,向前行去。   司马干追上萧翎,道:“武林四大贤为人如何?”   萧翎道:“他们四人意欲独善其身,但却吃了沈木风很大的苦头。”   司马干道:“他们在找你。”   萧翎道:“我知道,这四人中了奇毒,我如现身和他们相见,难免有一番激烈的辩论,但我此刻,没有时间和他们争论……”   司马干道:“你好像有着很沉重的心事?”   萧翎道:“是的,我要找人。”   司马干道:“不知萧兄是否可以见告在下,找的什么人?”   萧翎突然想起他的神卜之术,此刻正是六神无主之际,何不让他卜上一卦。当下说道:“司马兄,我要找一位姑娘,司马兄可否替我卜上一卦。”   司马干道:“心诚则灵,如是萧兄全心全意的相信在下,在下相信决不让萧兄失望。”   萧翎道:“自然是全心全意的相信。”   司马干道:“好,咱们到前面树林中去。”   两人行入林中,只见那店主人,直向林中一座茅舍扑去。   萧翎一提气,燕子三抄水,疾如电奔,先那店主人冲入茅舍之中。   原来,萧翎疑这茅舍之中,藏有敌人,这店主人冲入之后,定然会吃很大苦头。是以,先他冲入茅舍。   只见一个身着布衣的老妇人,仰卧地上,早已气绝而逝。   那店主人扑入茅舍之后,一下子扑向那老妇人的身上,放声大哭起来。   萧翎黯然叹息一声,道:“老丈不用哭了,人死不能复生,这里有黄金两锭,老丈赶快带上逃命去吧!”   店主人背起老妇人的尸体,接过萧翎手中黄金,道:“老汉惭愧的很。”   萧翎道:“此事难怪老丈。”   店主人道:“那人穿着一身破烂衣服,形似叫化,年约四十上下,黑脸浓眉,左边眉心中有一颗绿豆大小的红痣。”   萧翎点点头,道:“在下记下了,以后遇上他时,定然替尊夫人报仇。”   店主人道:“老汉走了。”背着尸体,出了茅舍而去。   司马干站在室门口处,低声说道:“老丈要小心一些。”   店主人黯然说道:“老汉年老无子,只有老伴相依,如今老伴一死,老汉的生死,实也算不得什么了。”抬头挺胸,大步行去。   萧翎缓步行出室外,道:“司马兄,给小弟卜卦吧!”   司马干微微一笑,蹲下身子,拿出卦盒,低声说道:“如是找着那杀害店主婆的凶手,那比在下之卦,还要灵验一些。”   萧翎道:“但那凶手现在何处呢?”   司马干道:“在下判断那凶手仍在左近,他怕那店主人泄露他的形貌,势必要设法杀死他,只要咱们能够不露痕迹的追在那老人之后。”   萧翎道:“不错。”   司马干道:“萧兄等候片刻。”突然一跃而起,直向店主人追了过去。   片刻之后,只见司马干慢步行回茅舍前面。   行得很近,萧翎才认出是店主人,心中恍然大悟。暗道:“是了,司马干和他换了衣服,借那老妇人的尸体,引诱那凶手现身。”   只听店主人道:“那位壮士吩咐老汉,换上他的衣着,他设法替老汉报仇。”   萧翎道:“他说的不错,咱们回到店中等他。”   和那老人并肩向前行去。   萧翎怕他露出破绽,牵着他手儿同行。一面问道:“老丈怎知夫人尸体在此,一下就找到此地?”   店主人道:“四郊一片荒野,只有这片杂林中有座茅舍,老汉想到了那座茅舍,就匆匆赶来。”   萧翎道:“原来如此。”   两人行到店外,只见楚昆山和武林四贤已然把桌上的包子,食用了大半。   楚昆山大声叫道:“司马老弟,过来吃几个包子。”   店主人望望萧翎,茫然不知所措。   楚昆山不闻那司马干回答之言,起身行了过去,行得近身处,才瞧出不是司马干,不禁一皱眉头,道:“怎么回事?”   萧翎低声说道:“老前辈还是先去陪着武林四大贤人谈话吧!司马兄立刻就可回来。”   楚昆山怔了一怔,重又行回座位。   洛阳朱文昌回顾了萧翎和店主人一眼,道:“楚兄,那位司马兄为何易容改作店东?”   楚昆山暗道:这武林四贤内功果然精湛,我要行到近前才能瞧清楚,他们者远就看明白了。   心中念转,口中却哈哈一笑,道:“这事和诸位无关,咱们吃茶。”端起茶咕嘟一口,一杯茶喝的点滴不剩。   这等答复,自难使人满意,如是换了旁人,重则立时反目,轻则追问下去。   但武林四大贤人,一向是和人不同,他们从未卷入过江湖恩怨之中,更是不喜探人隐秘,淡淡一笑,也不多问。   萧翎表面上,虽然未动声色,但内心之中,却是焦急异常,渴望那司马干早些回来,抓到那凶手,问明内情,最好不过,就算抓不到凶手,自然也该早些行动,等在此地,绝非良策。   足足过了一顿饭工夫之久,才见那司马干,快步行了回来。   萧翎起身说道:“司马兄,可曾抓到那人?”   司马干右肩一耸,砰然一声,把背上之人,摔在地下,道:“你自己问吧!”   目光转到店主人的脸上道:“尊夫人的尸体,现在正西方一株大树之下,阁下可以去收殓了。”   那店主人伸手抓起那人,瞧了一眼,道:“就是这人。”突然一口,咬掉了那人鼻子,登时鲜血如注,流了一脸。   司马干一把抓住那店主人道:“你咬掉了他的鼻子,已稍解心头之恨,我等一定替尊夫人报仇,这等武林中恩怨,阁下实不宜卷入,快些去吧!”   那店主人又恨恨的望了那人一眼,才转身而去。   司马干伸手拍活那大汉的穴道,低声对萧翎道:“他藏在一株大树之上,突然扑下对我施袭,被我点中了穴道。”   萧翎抬目望去,果然见身着破衣,头发如蓬,打扮的有如丐帮中人,左眉心处,有着一颗红痣。当下说道:“我们已知你是百花山庄的人……”   那大汉突然扬手一掌,劈向萧翎,萧翎身子一侧,避过掌势,右手一抬,拿住了那大汉右腕,暗运指力,格瞪一声,错开了那大汉腕骨。   这等分筋错骨的手法,给人的痛苦,尤过鼻子被咬之疼,只疼得那大汉妈呀一声,满头汗水,滚滚而下。   萧翎冷笑一声,接道:“我没有很多时间问你,只要你自信能忍得全身筋骨被错开的痛苦,那就不用现在开口,我再扭断你的左腕,然后是双肩,双腿……”   那大汉此时才知遇上了绝世高手,不禁长叹一声,道:“我如若回答了你问题之后呢?你要如何发落我?”   萧翎道:“让你毫无痛苦的死去。”   那大汉摇头道:“蝼蚁尚且贪生,何况在下是人呢?”   萧翎沉吟了一阵,道:“废去你的武功,放你一命,也好使你从此摆脱了为恶生涯。”   那大汉道:“就此一言为定,你们可以问了。”   萧翎道:“什么人遣你到此,意欲为何?”   那大汉道:“沈大庄主派遣在下带了很多迷药,暗中对付萧翎。”   洛阳朱文昌听得萧翎二字,道:“那萧翎现在何处?”   那大汉摇摇头,道:“不知道,那沈大庄主连在下总共派出了八个人,分赴八个不同的方位,等候萧翎。”   萧翎道:“你认识那萧翎么?”   那大汉道:“不认识!”   萧翎道:“不认识,你如何能找到?”   那大汉道:“我等奉命,只要形踪可疑之人,全都下药迷倒。”   萧翎道:“这法子很恶,宁错杀一千,不愿错漏一个……”   语声一顿道:“他们几时来?”   那大汉道:“什么人?”   萧翎道:“那沈木风派遣你们八个人,分守八个方位,难道不知道为什么啊?”   伸手握住了那大汉左腕。   那大汉急急说道:“听说日落之前,有一辆马车过此,但那车中装的什么在下真的不知了。”   萧翎点点头,道:“一定从这条路走么?”   那大汉道:“不错,那沈大庄主,亲自告诉在下的。”   司马干道:“如果没有此事,现在还来得及改正,我们留着你的性命,如是天黑之前,没有马车过此,那就有得你的苦吃了。”   那大汉道:“在下说的句句实言。”   萧翎双手握着他那右碗一合,接上断骨,却又伸手点了他两处穴道,冷冷说道:“如若你说了一句谎言,有得你苦头好吃。”   那大汉道:“东方百丈处,有一株大树,在那大树上挂起一个黄色布带,他们就一定来了。”   萧翎道:“那黄带现在何处?”   那大汉道:“在下怀中。”   萧翎伸手一摸,果然找出一条黄带。   司马干伸手道:“在下走一趟。”接过萧翎手中的黄带急步而去。   萧翎又加点了那大汉哑穴,放入店中,抱拳对武林四大贤揖,道:“四位老前辈要找萧翎么?”   洛阳朱文昌道:“阁下知道他在何处?”   萧翎伸手取下人皮面具,道:“区区便是,四位找在下有何教言?”   武林四大贤八只眼睛,一齐盯在萧翎的脸上,瞧了一阵,齐齐点头,道:“果然是萧大侠。”   济南秦士廷当先站起,道:“萧大侠就在身边,我等竟然不知。”   言罢,抱拳一揖。   朱文昌、尤子清、许诗堂齐齐起身,抱拳作揖。   萧翎起身还了一礼,道:“在下如何敢当四位老前辈的大礼。”   朱文昌道:“当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萧翎复又带上人皮面具,道:“晚辈正在和百花山庄中人物周旋,不得不暂时隐起身份,还望四位老前辈多多原谅。”   秦士廷道:“唉!萧大侠年不及弱冠,也不为恩牵怨缠,但却挺身和百花山庄为敌,这其间,只为大是大非,我们活了几十年,既不能兼善天下,又不能独善其身,当真是白活了。”   楚昆山心中暗自笑道:奇怪啊!这萧翎果然有惊人的魔力,连这四个从来不卷入武林是非的四大贤人,竟然也有助他之心。   但闻尤子清接道:“我们几番研商之后,觉得应该助你萧大侠一臂之力,也为武林同道稍尽绵薄,只因其间,还有几点不明之处,必得见到萧大侠先行问个明白。”   萧翎心中忖道:“这四人生性之怪,虽然未必绝后,倒也称得空前,他们身受那沈木风百般折磨,就算不为大义,也该为私仇找那沈木风算账才是,但四人研商几日后,仍是解决不了此事,还要找我问个明白,不知要问些什么了。”   心中念转,口中却说道:“四位有何见教,晚辈洗耳恭听。”   武林四贤相互望了一眼,齐齐说道:“我们四人,原想以淡薄名利之行,影响我武林同道,不再为名利争执,若干年后,武林中争名夺利之心,希能为之稍减,所以,我们四人协议,除了受到致命袭击之下,就算挨上几拳、几脚,也不和人动手,更是不能插足于武林恩怨是非之中。”   萧翎心中一凛,暗道:“原来他们有这样的宏大心愿,武林四贤之名,实非幸至。”   但闻朱文昌接道:“我等之行,初时被人讥为痴呆,但我等也不放在心上,仍是我行我素,不管别人讥笑,十年之后,果有功效,被武林人尊称四大贤人。”   萧翎道:“四位的宏大心愿,非大贤大仁之人,如何能够办到。”   许诗堂道:“萧大侠夸奖了。”   萧翎道:“晚辈是由衷之言。”   许诗堂叹息一声,道:“武林四贤之名,传扬于江湖之后,我等心中还暗暗窃喜,以为再过上三二十年,走可使武林争名夺利之心,为之淡了下来。那知事与愿违,我等除了得到那四大贤人的虚名之外,对武林却是毫无帮助,依然是到处有凶杀,恶斗、逐名争利,我等耳闻、目睹,很多事情都使人不能不管,但我等又因立下的心愿,不忍中途抛废,这才改变约晤时地,以使眼不见心不烦。”   萧翎心中暗道:原来他们也是血性之人,我还道他们是心如古井无波的无为之人呢!   只听秦士廷接道:“但自上次我等身受百花山庄沈木风的一番虐待之后,再证诸数十年来的江湖情势,觉得我等心愿,全无作用,江湖杀戮依旧,而且是越来越见激烈,因此,我们不得不重行论辩我们这等独善其身的行为,是否错了。”   萧翎道:“四位老前辈辩论的结果如何呢?”   朱文昌道:“我等苦行数十年心愿,一旦弃之,甚觉可惜,但眼见江湖杀戮更烈,实不能再坐视下去,沈木风一代枭雄,才艺双绝,但他却不肯为善,我等既无能影响江湖上息手罢争,是否应挺身而起尽余年心力,为江湖正义,竭尽绵薄。”   楚昆山一拍手,道:“不错,四位如能早二十年生出此心,今日江湖,也许不是此番形势了。”   秦士廷道:“就算我等全力施为,也不是沈木风敌手。”   萧翎微微一笑,道:“四位总有一个决定吧!晚辈极愿知晓,不知是否可以见告?”   许持堂道:“我等如有结果,也不会这等天涯觅踪,追寻你萧大侠。”   萧翎惑然说道:“四位老前辈找我萧翎,究竟是为了什么?”   朱文昌道:“咱们想问萧大侠两件事。”   萧翎道:“好!诸位请说吧!萧翎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朱文昌道:“萧大侠和沈木风双雄相斗,原因何在?”   楚昆山道:“这话问得很奇怪,那沈木风为害江湖,到处杀害武林人物,谋霸统一江湖,萧大侠抱悲天悯人之心,和沈木风搏斗于江湖之中,一正一邪,一目了然……”   朱文昌道:“这个我们知道,但心机深沉的人,一向是不到最后,不让人瞧出用心,我们和萧大侠谈话,楚兄最好不要插口。”   萧翎目光转动,缓缓由武林四贤脸上扫过道:“在下初入江湖之时,曾经陷身于百花山庄之中,承那沈木风看得起我,介以三庄主身份!”   朱文昌道:“这个,在下等曾听人说过。”   萧翎道:“我萧翎如若依靠于百花山庄,那是何等威风,但萧翎却离开了百花山庄,而且和沈木风割袍断义,划地绝交,流浪于江湖之上,身经了无数凶险,如若有原因,那就是在下看不下沈木风那等恶毒的手段。”   朱文昌道:“第一件事的原因,咱们已经知晓,还有一桩事,请教萧大侠。”   萧翎一皱眉头,道:“四位老前辈还有什么要问?”   朱文昌道:“如若那沈木风搏杀了你萧大侠,那是武林道上空前的浩劫,整个的江湖,都将要为黑暗、恐怖所笼罩,但不知萧大侠胜了那木风之后,作何打算?”   萧翎淡淡一笑,道:“如若真有这样一天,武林中不再需要萧翎,晚辈自当息隐山林,唉!其实,这多年来奔走已使我萧某厌卷江湖中的险诈了。”   朱文昌不再多问,举手一招,秦士廷、尤子清、许诗堂,齐齐团拢过去。   只见四人交头接耳,研商了一阵,齐齐行了过来,对着萧翎一个长揖。   萧翎急急说道:“四位老前辈有什么事,但请吩咐。”   朱文昌道:“我等四人由此刻起,恭候你萧大侠的差遣。”   萧翎还未答话,那秦士廷已抢先接道:“赴汤蹈火,万死不辞!”   尤子清道:“但有所命,全力以赴!”   许诗堂道:“我等言出衷诚,还望萧大侠当面赐允,如若见拒,那是萧大侠不肯信任我等,自当立刻自绝,以明心迹!”   萧翎道:“派遣不敢当,但咱们连手合作,共为武林谋福,萧翎却是欢迎的很。”   许诗堂道:“我们言出必践,萧大侠不肯答允,许某先挖心一死……”右手一探,已拔出一把锋利的匕首,直向前胸刺去。   萧翎大吃一惊,道:“慢着,慢着,萧翎答允就是。”   许诗堂收了匕首,道:“我等从此受命,沈木风一日不死,我等就追随萧大侠一日,直到百花山庄全部败亡为止。”   朱文昌道:“我等数月以来,心中最为难的事,就是担心消灭一个沈木风,又造就一个沈木风,形势迷人,尤过美女,今日得表明心迹,我等自是再无顾虑了。”   萧翎微微一笑道:“四位此虑,实也难怪,名利误人多矣。”   语声一顿,接道:“四位尚未卷入江湖是非之前,在下有一言奉告。”   朱文昌道:“什么事?”   萧翎道:“沈木风乃一代枭雄,智略武功无不超人,阴险狠辣毒谋巧计无所不用,四位贤人,君子习性,只怕难以适应。”   朱文昌道:“这个我等早已想到,兵不厌诈,愈诈愈好。”   萧翎道:“四位智谋、武功,都是第一流的人物,只因心怀宏愿,不肯手染血腥,此番振奋而起,必可为武林谋福,沈木风又多四个劲敌了!”   楚昆山突然纵声大笑,道:“四位大贤,肯侧身江湖,为天下苍生造福,实是一大喜讯,老夫以茶代酒,干三大杯,为四位祝贺!”   言罢,果然连喝了三大杯茶。   司马干低声说道:“萧大侠,时间不早,如何对付来人,也该有安排了。”   萧翎回顾了他拴在附近的六匹健马一眼,道:“诸位先得把健马移开。”   司马干道:“牵入那杂林茅舍中去。”   萧翎点点头,道:“有劳司马兄了。”   司马干牵去六匹健马,进入了杂林之中。   朱文昌道:“萧大侠这等准备,似有所待。”   萧翎道:“沈木风掳去了在下一位朋友,以她的生死,作为要挟,迫在下与他单独相晤。”   朱文昌道:“萧大侠如有差遣,我等愿为前躯。”   谈话之间,司马干已然行了回来。   楚昆山道:“对付沈木风,不能不谨慎一些,我等要想个法子才成。”   萧翎道:“目下我等人手似乎甚多,必得隐秘点行踪才成。”   司马干道:“在下想到了一个法子,不知是否适用。”   萧翎道:“愿闻高见。”司马干低声说了一番计划。   楚昆山道:“这法子不错,咱们立时动手。”   片刻之后,客店形势,为之一变。   朱文昌扮作那店主人,萧翎和楚昆山扮作过往商旅,两人就店前高搭的芦席棚下,各据一桌。   秦士廷、司马干隐身在距那客店二十余丈大树之上,监视着客店中情形,那大树不仅枝叶茂密,而且树干甚高,方圆数里内的景物,均在监视之下。   尤子清、许诗堂,隐身客店之中,一面守着那被点了穴道的大汉。 第三十四章 情关难破附奸雄   时光流转,太阳西下,已经是夕阳无限好,将要近黄昏的时分。   萧翎焦灼不安的喝一口茶,心中暗暗忖道:沈木风奸诈多智,只怕这又是他故意安排的诡计。   心念转动之间,突见正东方尘烟滚滚,当下精神一振,又倒了一杯茶。   凝目望去,烟尘中,果然出现了一辆马车。   那马车四周都用黑布围严,显是不愿让人瞧出车中人物。   片刻间,车近客栈。   萧翎装作漫不经心的回目一顾,只见那马车之前,有四个佩刀的大汉开道,马车之后,另有八个佩刀大汉相随。   紧随那八个骑马佩刀的大汉之后,还有着两辆篷车,不过,后面两辆篷车较小,只套用两匹马,不似前面一辆,由四匹健马拖行的气派。   楚昆山望了那马车一眼,心中暗道:“如是这些马车不肯停下,我们的一番布置,岂不是白用了心机。”   心念转动间,马车却突然停了下来。   只见垂帘启动,一个全身黑衣的老人,一跃而出。   萧翎目光一转,扫掠那黑衣老人一眼,只见他双目神光炯炯,两面太阳穴高高突起,一望即知是内外兼修的高手,但却是从未见过。   只见那黑衣老人跃下马车之后,打量楚昆山和萧翎一眼,高声说道:“店主人。”   朱文昌应声而出,接口道:“客人有何吩咐?”   一面答话,一面奔了过来。   黑衣老人冷冷说道:“站住。”   朱文昌依言停下脚步,道:“那里不对了?”   黑衣老人双目神光炯炯,盯注在朱文昌的脸上,道:“店主人,你的命很长啊!”   朱文昌道:“老汉粗体还算安好。”   黑衣老人皱皱眉头,道:“老夫今晨时分,派人到此,定下的酒菜,可曾准备齐了?”   朱文昌道:“齐备多时,你老请坐吧!”   黑衣老人道:“老夫派来之人,现在何处?要他出来和老夫相见。”   朱文昌道:“那位衣着破烂的大爷么?”   黑衣老人道:“不错,他现在何处?”   朱文昌道:“走了。”   黑衣老人道:“老夫要他在此地等候,怎的会走了呢?”   朱文昌道:“那位大爷脾气很坏,出口就要骂人,老汉也不敢多问。”   黑衣老人道:“他一个人走的么?”   朱文昌摇摇头,道:“不是,两个人走的。”   黑衣老人道:“那另一个人是什么样子?”   朱文昌道:“老汉不认识,看上去不过是十七八岁……”   语声顿了顿,道:“当时,老汉正在厨下,也不知那年轻人何时到此,出来时,那位大爷已经与那位年轻人联袂而去,老汉只瞧到了两人的背影。”   黑衣老人冷笑一声道:“好!你快些拿上酒菜。”   这店中确然是备有很多酒菜,但因那店主老妻失踪,都还未做,那黑衣老人让朱文昌拿上酒菜,朱文昌自然难以应付。   但几人早经计议,朱文昌胸有成竹,当下微微一笑,道:“那位去时,也未交代一声,老汉也不敢动手做……”   黑衣老人接道:“现在你可以动手!”   朱文昌道:“就算立时动手,也要一段时间,才能食用。”   黑衣老人道:“大约多长时间?”   朱文昌道:“总要一个时辰。”   黑衣老人冷冷说道:“好!我们等你一个时辰。”   这回答,不但大出了朱文昌的意料之外,更使伪装客人的萧翎震惊不已,暗道:如若这篷车中果是坐的冰儿,怎会在这里停留如此之久,难道这又是那沈木风的诡计不成……   但闻朱文昌轻轻咳了一声,道:“你们一行有多少人?”   黑衣老人冷笑一声,道:“这与你何关?”   朱文昌道:“在下知晓了多少人,准备饭菜时,也好有个谱儿。”   黑衣老人仰天打个哈哈,道:“那马车中还有几个女眷……”话未说完,突然一伸右手,抓住了朱文昌的右腕。   武林四贤,君子气度,对这等暗袭手法,自然毫无防备,那黑衣老人出手又快速无比,朱文昌闪避不及,被他拿住脉穴。   萧翎目睹那黑衣老人出手快速,心中暗道:这人武功不弱,不能掉以轻心,当下暗中一提真气,准备出手解那朱文昌之危。   只听朱文昌说道:“阁下这是何意?”   黑衣老人哈哈一笑,道:“老夫眼睛揉不进一颗砂子,你这点雕虫小技,也想骗过老夫不成!”   语声一顿,道:“你究竟是何许人,快些报出姓名,如再推拖时间,老夫就一掌活毙了你!”   朱文昌只觉右腕扣的手指,愈收愈紧,有如一把铁箍,祇得运气抗拒。   这一来,无疑暴露了自己的身份,也不再做作,冷冷说道:“洛阳朱文昌。”   黑衣老人怔了一怔,道:“武林四贤人?”   朱文昌道:“不错,我们四兄弟全都在此。”   黑衣老人冷然一哂,道:“好!武林四大贤名重一时,但不知真实武功如何?老夫先毙了你,重试试另外几位的武功如何。”   说话之中,扣拿在朱文昌右腕的五指,暗中加力。   朱文昌只觉半身一麻,顿失反击之能。   黑衣老人右手举起,落日余辉下,只见他手掌心中一片紫黑。   朱文昌虽然从未和武林中人物动手搏斗过,但他数十年往来于江湖之上,对武林中的事故,却是知晓甚多,一见那人手掌,立时高声叫道:“黑煞手常平。”   黑衣老人冷冷说道:“不错,正是老夫……”突然闷哼一声,紧扣朱文昌脉穴的右手,不自主的松开。   原来,萧翎眼看那朱文昌处境险恶,暗中发出了弹指神功,一缕尖风,破空而来,正击在那黑煞手常平右腕的外关穴上。   为了收奇袭之效,萧翎不敢全力施为,怕那黑煞手心生警觉。   朱文昌脉穴脱困,立时疾退三步,目注常平,防他施袭,一面运气活动右腕行血。   常平初认是暗器所伤,回目一顾,只见外关穴上,不见血迹,但却肿起老高,心中暗暗吃惊,道:“这是什么功力所伤?”一面运气活血,一面流目四顾。   他乃积年老贼,江湖上的见闻十分广博,目睹萧翎处身的方位,正可伤到自己握着朱文昌脉穴的左腕,心中立时警觉,但却未立时发作,反而缓缓退后四步。   敢情他腕上外关穴伤的很重,在未解是否仍能运用之前,不敢有所举动。   这时,那些护守马车的劲装大汉,亦已警觉,只见车前的四个佩刀大汉,齐齐翻身下马,快步奔了过来。   常平内功深厚,一面运气,一面用左手推拿外关穴。   萧翎那弹指神功,还未到火候,又未全力施为,常平受伤,本也不重,经过一阵推拿之后,立时行血畅通。   这当儿,四个佩刀的大汉,已然一排分站在常平身后。   这些人,似都是久经大敌的人物,奔入场中,既未喝叫一声,也未莽撞出手,只是静静地站在常平身后。   萧翎在未了然百里冰是否在马车上之前,也不愿轻率有所举动,是以形成一个短暂的僵持之局。   这也给了那常平一个疗伤的机会。   常平觉出伤势无碍,立时胆气一壮,低声向身后四个劲装大汉说道:“去把那人擒来。”   口中下令,右手却一指萧翎。   但见寒光一闪,靠东首两个劲装大汉,齐齐拔出单刀。一左一右的奔向萧翎。   原来常平始终想不出,右腕为何功力所伤,对萧翎心存惮忌,故派两个属下,去试试萧翎的武功如何。   这时,已近黄昏时分,但萧翎目光过人,打量了两个大汉一眼,暗中运气戒备,但人却坐在木凳之上未动。   两个执刀大汉,行近萧翎之后,扬起手中单刀,冷冷地说道:“阁下是束手就缚呢?还是要我等出手?”   萧翎道:“两位是官府公差么?”   左手执刀大汉冷冷说道:“官府公差抓去你,顶多打个四十板子。”   萧翎道:“两位比公差还凶了。”   左面那大汉道:“不错,公差只打人,但老子们却是要命!”   萧翎心头火起,双手突然一齐扬动,十个手指,分抓在两人的单刀之上。   两个劲装大汉至此,才知晓遇上了高人,齐齐用力一抽单刀。   只觉手中单刀,有如被两把强力的大铁钳钳住一般,竟是未能抽动。   萧翎暗运功力,由刀上传了过去,两人同时感觉到手腕一振,不由自主的右手一松,萧翎顺势向前一带,两个大汉手中之刀,一齐被萧翎夺了过去。   朱文昌看萧翎已经动手,立时一侧身,直向黑煞掌常平扑了过去,口中说道:“久闻黑煞掌,力能裂碑碎石,不知传言是否当真。”右掌一挥,迎胸劈出一掌。   常平右手一扬,硬向朱文昌掌势上迎去,口中说道:“阁下如是不信,不妨一试。”   语声甫落,砰然一声,双掌接实。   那常平自恃自己的黑煞掌力,功候极深,这一掌纵然不能把那朱文昌震伤掌下,至少也要将他震的掌疼骨酸。   那知,事情却是全出了常平的意料之外,双掌硬接一掌之后,那朱文昌立时欺身而上,右掌一挥,又是一掌劈了过去。   常平心头骇然,口中却冷冷说道:“武林四贤之名,果不虚传。”   挥掌相迎,两人展开一场恶斗。   黑煞掌常平,乃江湖黑道中极负盛名的人物,掌法造诣甚深,两人这番恶斗,打的凶险绝伦。   且说萧翎夺过两个大汉手中单刀之后,双刀左右一分拍了过去。   他动作快速绝伦,虽然是普普通通的招术,但经他用出来,人却让避不及,齐被单刀击中,闷哼一声,倒坐地上。   萧翎心中虽然极恨百花山庄的人,但仍然未伤两人之命,单刀平着拍出。   话虽如此,但萧翎用力极强,两人仍是受伤不轻,无能再战。   萧翎击倒两人之后,突然纵身一跃,直向那马车扑去。   另外两个大汉,拔刀而上,想拦阻萧翎,但萧翎身法快速,一闪而过,扑近马车。   天色已暗,视线不清,车后八个佩刀大汉,眼看一条黑影,直向马车扑来,立时从马背之上,跃飞而起,扑向萧翎。   萧翎纵身而起,登上马车。   这时,一个动作快速的大汉,已然悬空扑到,单刀一挥,斩了过来。   萧翎遥发一记劈空掌力,暗劲随掌涌出,那大汉还未近萧翎,掌力已到,吃那强猛的劈空掌力,击落实地。   砰然一声,尘土横飞。   萧翎右手发掌,左手已然撩起车前垂帘,探首向车中望去。   但见寒芒一闪,一道白光,由车中直射而至。   双方距离既近,这一击又是出人不意,剑光闪动,已然到了面前。   匆忙间来不及挥掌还击只好行险自保,一张口,咬住了刺来的剑势。   这不过是一瞬间的工夫,两个随后追来的大汉,已然追近马车。   萧翎一口咬住刺来剑芒,右手已然腾出,一把抓住了宝剑。   他手中套着千年蛟皮手套,不畏刀剑,抓住长剑之后用力向外一拖。   同时,双足用力一蹬,身子腾空而起。   车中人功力甚深,萧翎并未能夺下长剑,但他为了让避围拢而来的执刀大汉,纵身跃起,也无暇硬夺那人长剑。   只听两声波波之声,两柄单刀,砍在车身横木之上。   原来,两个紧随而来的大汉,全力挥刀劈向萧翎,收势不住,砍在了车前横木之上。   那车前四匹健马,经几人这么一闹,受到惊骇,突然长嘶一声,放足向前奔去。   怒马奋蹄,奔行奇快,眨眼间已到数丈之外。   萧翎虽然已经知晓,那车中发剑之人,决非百里冰,但未看清楚车中情形,总是放心不下,不理挥刀攻击自己的大汉,发足追向马车。   他心中焦急,施出八步登空的轻功绝技,有如天马行空,两个起落,已然是五六丈外。   几个追袭萧翎的大汉,因此被抛在三丈以后,但萧翎距那马车还有数尺距离。   这当儿,瞥见两条人影,疾如鹰隼一般,迎面而来。   这两人,正是司马干和秦士廷。   原来,两人藏身在大树之上,因天色黑了下来,看不清过远的景物,隐隐看出双方已动上手,急急跑了过来。   司马干迎面拦住马车,大喝一声,一掌劈出。   但闻砰然一声大震,一匹雄马,生生被司马干一掌劈死。   车套上四匹健马,击毙一匹,还有三匹,加上那快速的奔行的冲力,仍然十分强大,司马干虽是内外兼修的高手,也是不敢硬行拦住那马车,闪身避开,让在一侧。   秦士廷略一犹豫,右手也疾快发掌击在另一匹马腹之上。   那健马长嘶一声,倒了下去。   四匹健马已去其二,车行之势顿然一缓。   萧翎正若流矢般追上来,疾落一掌,又击毙一匹健马,左手抓住右面车轮,吐气出声,硬生生把奔行中的马车拉住。   目光一掠秦士廷和司马干道:“拦住后面人,别放走另外两辆马车,此地由我应付。”   司马干应了一声,纵身而起,直向追赶萧翎的几个大汉迎去。   秦士廷微微一怔,紧追在司马干身后而去。   这一瞬工夫,追赶萧翎的几个大汉,已然和司马干碰上了头。   当先一个黑衣大汉,手中单刀一挥,迎面劈下。   司马干侧身让开,右手一抬,抓住了那大汉右腕,五指加力一扭,夺过那大汉的单刀,左手一挥而出,击在那大汉前胸之上。   那大汉闷哼一声,口喷鲜血,倒了下去。   另一个黑衣大汉及时而到,单刀挥出,刺向司马干的后背。   秦士廷及时赶至,大喝一声,一掌劈出,击中那大汉执刀右臂。   那大汉闷哼一声,右手单刀,脱手落地。   秦士廷左腿飞去,踢中那大汉小腹,惨叫声中,身子飞出七八尺外。   两人一接手,连毙两人,而且手法利落,使那随后紧追的大汉,为之一怔,齐齐停住了脚步。   秦士廷武功虽然高强,但他大半生中,从未和人动过手,也未杀过人,此刻连毙一人一马,心中大是不安,不禁为之一呆。   司马干早已舞动单刀,迎向群寇。   他知晓那百花山庄中人的恶毒,出手丝毫不肯容情,刀光霍霍,奇招连绵。   秦士廷呆了一阵,才冲上前去。   再说萧翎拉住那马车之后,挥手一掌,击向车篷。   篷车木架,如何当得萧翎神力,“啪”的一声裂开一个大洞。   但见寒芒一闪,一柄长剑刺了出来。   萧翎纵身避开,那长剑也突然收回。   此时,萧翎阅历大增,只看那刺出的剑势,已知那车中人,是一位武功不凡的高手,至少在剑法上造诣极深。   奇怪的是,那人总是不肯现出身来,一直躲在车中,不知为了何故。   心中念转,口中却说道:“阁下何许人,怎不请车外一会。”   他一连喝问数声,车中人一语不发。   萧翎心中既是奇怪,又是恼怒,怒声喝道:“阁下可是料定在下不能揪你出来了。”   缓步向篷车行去。   他已知晓那车中人剑法高强,倒也不敢大意,行到车前,突然伸手向车帘抓去。   他希望扯下车帘,先瞧瞧那人是谁,谁知手还未触到车帘,车中长剑已破帘而出。   最妙的是车中人似是已知晓萧翎双手不畏利器,这一剑本是直刺,中途易势,忽变横削,刺向萧翎右腕。   萧翎缩回右手,那长剑也同时收回。   那车中人,似是只把篷车,看做他唯一的天地,不管车外的搏斗,多么的凶险激烈,他都置诸不理,甚至那套在篷车上的健马,也似和他无关,他只要保护这篷车,不让人冲入就是。   萧翎一连换了数处方位,都无法冲上篷车,每当接近篷车时,那长剑就及时而出,而且攻袭位置,都是使人致命所在,非得让避不可。   萧翎心中的怒火,逐渐消失,代之而来的,是一股强烈的好奇。   目光一转,只见不远处,弃置着一柄单刀,伏身捡了起来,高声说道:“阁下剑法果然高强,在下要冲上去了。”   喝声中,纵身登上车辕。   但见寒芒一闪,长剑又是及时而出。   萧翎手中单刀一挥,当的一声架开长剑。   这次,萧翎已存心非要冲入篷车瞧瞧不可,是以刀上力道,十分强猛。   金铁交鸣声中,那长剑,吃萧翎一刀震开。   萧翎一刀,震开长剑,刀势左右挥动,削去了一半车帘。   另一半还未削开,那长剑又刺了过来。   萧翎单刀挥动,又把长剑拨开。   那人隐身车中,长剑连连刺出,攻向萧翎要害,但萧翎因为无法瞧到那停身之处。无法迎击,只好全采守势。   双方连拼了数招,萧翎仍是无法进入车中,不禁心中大急,暗中运集真气,觑准对方剑轨横里一刀,斩了过去。   这一刀势道奇而猛,逼住了那伸出车外的长剑。   萧翎身子一侧,半身欺入车中。   突然间白芒一闪,一把匕首,刺了过来。   萧翎右手握刀,在手一下抓住了刺来的匕首。   凝目望去,只见一个全身黑衣的人,盘膝坐在车中,右手执剑,左手握着一把匕首。   萧翎左手握着那人的一半匕首,右手单刀架逼住对方长剑,形成了一个相持不下之局。   只见那黑衣人,右手一缩,收回长剑,迎胸刺来。   萧翎一松手,弃去手中单刀,仗着手上戴有千年蛟皮手套,五指一伸,抓住了长剑,冷冷说道:“阁下是何许人?”   那人不但一身黑衣,连脸上也是一片漆黑,夜色中,更是五官不辨,只可见到他两道神光炯炯的眸子。   只听那黑衣人冷冷地应道:“你是谁?”   萧翎微微一怔,道:“我在问你?”   那黑衣人道:“我为什么要回答呢?”   萧翎冷笑一声,道:“阁下不肯回答,今日之战,咱们非得拼出生死了,你武功高强,剑术精奇,在百花山庄之中,也算第一流的高手,今日如不取你之命,日后正不知有多少武林同道,要死在你的剑下……”   语声微微一顿,大义凛然地接道:“咱们无怨无仇,我今日取你之命,容或不当,但此刻乃武林正邪存亡的关键时期,你助那沈木风为恶,我是不得不杀你了。”   那黑衣人突然哈哈大笑,道:“听你口气,如此托大,似是一定能够胜我了。”   萧翎道:“不错,我自信能够伤人。”   那黑衣人冷冷说道:“我不信。”   萧翎道:“你不信,咱们试试看吧!”   暗中运气,内力由剑身和匕首上传了过去。   武林中人,内功精深的高手,双掌相接,每以内家真力相搏,表面上看起来,不若真刀真枪相搏的激烈,实则那种无声无息的搏斗,才是不死不休的生死之拼,似萧翎这种借长剑,匕首传力击敌,那是更上一层的武功了。   那黑衣人只觉一股潜力由剑上和匕首之上,传了过来,心中大为震动,一面运集内力抗拒,一面说道:“你是萧翎?”   萧翎也感觉到一股强劲的反击之力,挡住传出的内劲,正待运气加力,突然听得对方直呼自己的名字,不禁一呆,道:“你是谁?”   那黑衣人道:“你先答复我是不是萧翎?”   萧翎道:“告诉你也不妨事,反正今日我不杀你,决不罢手。”   黑衣人道:“听你口气,果然是萧翎了。”   萧翎道:“区区正是萧翎,怎么样?”   那黑衣人道:“阁下果然是名不虚传,咱们暂时罢手息争,在下有几句话,说完之后,你如心中不服,再来打过不迟。”   萧翎道:“我也不怕你的狡计。”双手齐松,放开了匕首、长剑。   那黑衣人缓缓把手中的长剑、匕首收起,放在身侧,道:“你有一位义妹叫百里冰,是么?”   萧翎怔了一怔,道:“不错,那位百里冰姑娘现在何处?”   那黑衣人道:“不在此地,你杀光了这些人,也一样找不到百里冰,问不出她的下落。”   萧翎道:“那是说,这些人中,只有阁下一人知晓那百里姑娘的下落了。”   黑衣人道:“阁下很聪明……”   语声微微一顿、道:“你是否要见百里姑娘?”   萧翎这些时日中,连经了大风大浪,对敌应对之间,有了不少经验,心中虽然恨不得立刻见到百里冰,但表面之上,却仍能保持着冷静,缓缓说道:“要见她有些什么条件?”   黑衣人冷冷说道:“很简单,喝住你的朋友、属下,一齐住手,咱们两个人轻骑快马,赶赴那百里冰姑娘囚禁之处。”   萧翎道:“沈木风布下了天罗地网,等待在下自投罗网之中。”   黑衣人道:“还有百里姑娘,也在那里。”   萧翎道:“有一件事,不知阁下是否想到。”   黑衣人道:“什么事?”   萧翎道:“此刻,我们可以尽歼你随行之人。”   这时,武林四大贤和楚昆山,司马干连手合力之下,已经搏杀了大部敌人,间有不死,也都受了重伤。   朱文昌生擒了黑煞手常平。   几人搏杀了群寇之后,纷纷赶回,团团把篷车围了起来。   只听楚昆山大声说道:“萧大侠定是追这篷车中人去了,老朽不想他们会在篷车之中搏斗。”   萧翎心中暗道:“天下事就有些叫人难以相信。”当下说道:“诸位,请稍候片刻,在下和车中这位朋友谈谈!”   司马干笑道:“楚兄不信他们会在车中搏斗,但他们却偏偏在车中动手,事实如此,实叫人不能不信了。”   楚昆山道:“老朽活了这大把年纪,从没有见过两人在车中搏斗的事,今天算是开了眼界啦。”   萧翎缓缓说道:“阁下都听到了?”   黑衣人道:“听到什么?”   萧翎道:“阁下的随行朋友、属下,此刻,只怕没有一个人能助你了。”   黑衣人道:“大约你这番行动,早有计划,随行之人,都是第一流的高手,可惜的是这些人也不能随行助你……”   声音突转冷厉,接道:“除非你不再管那百里姑娘的生死了。”   萧翎沉吟了一阵,道:“好!在下答应你的条件。”   黑衣人拣起长剑,道:“此刻,车外都是武林大有名望的人物了?”   萧翎道:“不错,他们个个都是武功卓绝的高手。”   黑衣人冷冷说道:“如若萧大侠不出手干涉的话,在下倒愿会会这些武林高手的成就如何。”   萧翎已和他相搏十余招,知他武功十分高强,若是一对一的动手,只怕很难有人是他敌手,何况百里冰身处险地,极待拯救,不愿为此延误时间。   心中念转,口中却冷冷说道:“似是不用吧!如若阁下一定要打,在下也不拦阻,但如你激怒了他们,合力围攻于你,在下也是一样的无法帮忙了。”   黑衣人长剑伸出,挑起车帘,目光转动,环视了围在车前的武林四贤和司马干等一眼,口中却回答萧翎之言:“看来,阁下对那百里冰的生死,十分关心。”   萧翎道:“自然关心。”   黑衣人还剑入鞘,立时被武林四贤和楚昆山,司马干包围了起来。   萧翎轻轻咳了一声,道:“诸位不要动手。”纵身跃下马车。   司马干点燃了一个火折子,高高举起,在那人脸上照了一下,只见那黑衣人一张脸黑得出奇,几乎和他穿的衣服一般的黑法,但并非是黑纱包扎,心中大感奇怪,暗道:他如是戴的人皮面具,脸上的颜色,应该是愈平凡愈好,怎会戴上这样一副大异常人的面具呢?   心中念转,口中却冷冷说道:“阁下不是中土人?”   那黑衣人冷冷说道:“我戴着面具,你都看不出来么?”   楚昆山大声喝道:“咱们揭开他的面具,瞧瞧他的真正面目。”   武林四贤齐声应道:“不错,只瞧他戴这样奇形怪状的面具,就不会是好人。”   言下之意,似是要立刻出手。   萧翎突然向前一步,道:“诸位暂缓出手。”   楚昆山哈哈一笑,道:“萧大侠要和他单打独斗么?”   萧翎摇摇头,道:“我要和这位朋友,去见那沈木风……”   洛阳朱文昌接道:“好,咱们一起去吧!”   萧翎苦笑一下,道:“不成,这位朋友只肯带我一人前去。”   楚昆山道:“这是陷阱,萧大侠万万不能独自前去。”   萧翎道:“不去不成,那沈木风已然明白的摆了这处陷阱,但我却不能不去。”   楚昆山道:“这又为什么呢?”   萧翎道:“在下如若不去,一位美丽的姑娘,即将为沈木风所加害。”   楚昆山道:“但你萧大侠一人之力,能够救她出来么?”   萧翎道:“这个在下是毫无把握,但事逼至此,说不得只好去冒险了。”   楚昆山还待接口,司马干却抢先接道:“想来是沈木风限你萧大侠一人去了。”   萧翎道:“正是如此。”   司马干道:“既是如此,我等也不便同行,但不知两位几时动身。”   萧翎道:“最好是立刻动身。”   目光转到那黑衣人的身上,接道:“朋友意下如何?”   黑衣人冷然说道:“好!”   司马干牵过来两匹健马,他俩纵身跃上马背,一抖缰绳,向前奔去。   楚昆山望着萧翎和那黑衣人,渐渐消失在夜色之中,缓缓说道:“司马老弟,这就使老朽想不明白了。”   司马干道:“什么事啊?”   楚昆山道:“那沈木风明明摆下陷阱,如何能让萧大侠一人独往呢?”   司马干微微一笑,道:“那萧大侠明知对方设有埋伏,为什么偏偏要一人涉险呢?关键在那沈木风,他限制了萧大侠带人同往。”   楚昆山道:“咱们为什么要听沈木风的吩咐呢?”   司马干道:“咱们可以不听,但那萧大侠却非听不可。”   楚昆山若有所悟地点点头,道:“是了,如若那萧大侠不肯听从沈木风,就无法见到那位姑娘。”   司马干长长吁一口气,道:“楚兄终于想明白了。”   楚昆山道:“明是明白了,但咱们却不能眼看着让那萧大侠一人前去啊!”   司马干道:“唯一之策,就是咱们暗中追踪。”   楚昆山道:“事不宜迟,咱们立刻动身。”   司马干道:“好!咱们改装前往。”   且说萧翎和那黑衣人放马奔驰,只跑得两匹健马通体大汗,那黑衣人才一收缰绳,道:“咱们该休息一下了。”   萧翎道:“不错,再放马十里,两匹健马就非死不可了。”   两人翻身下马,相对而立。   那黑衣人两道炯炯的目光,盯注在萧翎脸上,瞧了一阵。道:“萧翎,你也戴有面具。”   萧翎道:“不错啊!”   黑衣人道:“可否取下人皮面具,让在下瞧瞧你真正面目。”   萧翎道:“如若阁下也肯同时以真正面目相见,在下也愿一睹风采。”   那黑衣人道:“咱们一齐动手。”   两人同时揭开了脸上的人皮面具。   萧翎凝目望去,只见那人年约二十三四,剑眉朗目,生相甚俊,心中暗道:“看他的剑招、气度,似是久年在江湖走动的人物,想不到竟是如此的年轻。”   但是那黑衣人双目盯在萧翎脸上瞧了一阵,道:“萧翎,你还认识我么?”   萧翎只觉脑际间灵光闪动,突然想了起来,这人正是一度假冒自己之名的蓝玉棠,当下说道:“阁下可是蓝玉棠么?”   蓝玉棠道:“正是蓝某……”   萧翎接道:“蓝兄英雄人物,想不到竟然也投入百花山庄之下。”   蓝玉棠冷然一笑,道:“萧翎,你的名气越来越大,但你的仇人也越来越多,别看目下,似是很多武林人拥护你,但真正能帮你忙的人,确是寥寥无几……”   仰脸望天,长长吁一口气,道:“据在下所知,目下武林中实力最为强大的少林寺,已为沈木风先发制人,不但不能为你增援,且将派遣高手,和你作对。”   萧翎心中吃了一惊,但表面上,仍然装作十分镇静,道:“沈木风在各门各派,派有奸细,这个在下早已知晓了。”   蓝玉棠冷笑一声,道:“只怕你还有不知晓的事情。”   萧翎道:“愿聆教言!”   蓝玉棠道:“月前你在衡山断魂崖底,和白云山庄中人动手,可有此事?”   萧翎心中暗道:“他好像知道很多事情。”口中却说道:“确有此事!”   蓝玉棠道:“据在下所知,那白云山庄也和百花山庄中接上了头,此外,还有一位在江湖名不见经传,但武功绝高的人物。”   萧翎接道:“一位和尚?”   蓝玉棠道:“不是,一位年轻人,不过二十四五,也要和百花山庄连手。”   萧翎突然想起自己五年前落江之后,被人救人巫山峭壁间一座石洞中,遇上的多病老人,此后,为了替南宫玉觅寻千年石菌,又去过巫山一次,和那石洞中少主人动手相搏过一阵,当下道:“那人住在巫山悬崖间,一座石洞中。”   蓝玉棠道:“不错,阁下知道了,在下不同多说了。”   语声顿了一顿,道:“你可知这些人,为什么都要和你作对么?”   萧翎道:“这个在下就不明白了。”   蓝玉棠道:“因为岳小钗。”   萧翎双目中神光一闪,道:“为了岳姊姊?”   蓝玉棠道:“正是如此……”   轻轻咳了一声,接道:“这些人个个都是武林绝顶的高手,而且都存了杀死你的决心。”   萧翎仰天打个哈哈,道:“所以,他们都甘心投效于百花山庄之中,听那沈木风之命。”   蓝玉棠冷冷说道:“我们虽然也投效百花山庄之中,但却只是客卿地位,我们和沈木风有过约言,杀了你萧翎之后,我们的合作,就算终结,此后,彼此互不相关,井水不犯河水。”   萧翎冷笑一声,道:“你们相信沈木风?”   蓝玉棠道:“沈木风不能信任,也不值得信任,这些人,所以能和一个不能信任的人合作,他们只有一个目的,那就是恨你太深,必欲杀你而后甘心了!”   萧翎淡淡一笑,道:“你们三人,在下都曾会过,确然是武功高强……”   仰天大笑三声,道:“其实不用和沈木风合作,只要你们三人合作之力,也许就能对付在下了。”   蓝玉棠道:“我们不能合作!”   萧翎道:“为什么?”   蓝玉棠道:“我们合作杀死了你,那岳小钗又该归谁所有呢?”   萧翎道:“照这般说法,你们和沈木风合作,杀死了在下之后,也是一样要经过一场自相残杀的,是么?”   脸色突转严肃,接道:“岳小钗只有一人,你们有三个人啊?除了在下之外,你们还要有两个人死去才成。”   蓝玉棠道:“不错,但你是我们中最强的一个,也是岳小钗寄情最深的一个,所以,在我们四人之中,第一个该你先死,事情既无缓和的解决之道,大家自然要生出杀机,第一个要杀的,自然是最占优势的人。”   萧翎冷冷说道:“就算你们如愿以偿,借重那沈木风之力杀了我,就你们三人中情势而论,阁下也是最弱的一环,三人相斗,你最先死。”   蓝玉棠冷冷说道:“这倒不劳关心,一个人在武林之中争雄,情场上逐鹿,除了武功之外,还有别的手段。”   萧翎道:“你似是很有信心?”   蓝玉棠道:“在下自有打算。”   萧翎道:“好!在下都知道了,承蒙相告,我这里感激不尽。”   蓝玉棠道:“萧翎,你知道我为什么告诉你这些事情么?”   萧翎道:“这个在下不知。”   蓝玉棠道:“你已经有了百里冰,说娇美,也不在那岳小钗之下,何况,还有一个舍死相救的多病美人南宫玉──”   萧翎道:“在下的事,蓝兄似是打听得很清楚,是么?”   蓝玉棠道:“知己知彼,才能百战百胜,在下自然要打听清楚你的往事……”   声音突转严厉,接道:“有这两个美女陪你,难道还不够么?你还要霸占岳小钗。”   萧翎淡淡一笑,道:“蓝兄异想天开,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蓝玉棠冷冷说道:“你是君子?”   萧翎道:“在下虽非君子,但却仰不愧天,俯不作地,行事为人,都是心之所安。”   蓝玉棠道:“不管你是君子,还是豪杰,但你眼前处境,却是四面楚歌,就算有武当派中的人支援你,那也不过是萤火之光,岂足以和日月争明。”沉吟了一阵,接道:“你现在在武林中为公认的大英雄、大豪杰,也是抗拒沈木风的明灯,假如阁下这次能够领导群雄,歼灭百花山庄,那是千秋大业,万世英名……”   萧翎接道:“蓝兄很清楚,但不知何故,蓝兄却不肯博万世英名。”   蓝玉棠道:“我们的时间不多,在下先把话说完。”   萧翎心中暗道:他想说服我,倒要听听他说些什么?   心中念转,缓缓说道:“在下洗耳恭听。”   蓝玉棠轻轻咳了一声,道:“如是萧兄不幸失败,出师未捷身先死,整个武林,都将沦入沈木风统治之中,那时武林同道的悲惨、实是叫入不敢多想。”   萧翎道:“蓝兄心中如此朋白,何以不肯挺身而出,为挽救武林大劫,尽些心力。”   蓝玉棠道:“在下倒有助你萧大侠一臂之力的心愿,不过,要得答允在下一事才成。”   萧翎淡淡一笑,道:“什么事?”   蓝玉棠道:“自然是关于那岳小钗了。”   萧翎长吁一口气,道:“岳小钗怎么样?”   蓝玉棠道:“只要萧兄愿意帮助在下,使那岳姑娘嫁我为妻,在下立刻可助萧兄一臂之力,不但救回百里姑娘易如反掌,而且在下还可相助阁下和百花山庄决战。”   萧翎心中大怒,但他却强自忍了下去,缓缓说道:“蓝兄倾慕那岳姑娘,为何不肯自己求她,这件事,兄弟帮不上忙。”   蓝玉棠道:“不是帮不上忙,而是你不肯罢了。”   萧翎冷笑一声,道:“蓝兄要谈的话,兄弟都已经听到,咱们可以上路了。”   蓝玉棠道:“我瞧萧兄是不见棺材不掉泪,不到黄河不死心。”   萧翎道:“盛情心领,岳姑娘的忙兄弟还是无法帮你,咱们不心再谈了。”   “走!”快马骤然向前奔去。   萧翎随后急追,两匹马快如流矢。   但蓝玉棠似是路径甚熟,夜色中不用辨认路径,快马奔驰不停。   又奔行一阵,两人坐下之马,突然慢了下来,通体汗出如浆,大有举步维艰之感。   萧翎道:“蓝兄,只怕坐骑不行了。”   话刚落口,一眼瞥见蓝玉棠纵身跃下马背,那健马却倒地而逝。   萧翎一提气,身子从马鞍上直飞而起,落着于实地之上。   只见胯下健马向前奔撞几步,也倒了下去。   蓝玉棠回顾了两匹健马一眼,道:“萧兄,想过兄弟的话么?”   萧翎道:“想过了。”   蓝玉棠道:“萧兄是否肯改变主意?”   萧翎道:“爱莫能助。”   蓝玉棠冷笑一声,道:“咱们赶路。”放腿向前奔去。   萧翎只觉他越跑越快,疾逾奔马,只好放腿疾追。   这一口气奔行,至少有三十里,蓝玉棠才停下脚步。   回头望去,只见萧翎仍然紧迫在自己身后三四尺处,神色平静,面不见汗珠,气不闻喘息。   但蓝玉棠却感觉到自己有些隐隐作喘,赶忙暗中运气,不让鼻息出声,淡淡一笑,道:“萧兄的轻功很高明。”   萧翎道:“蓝兄夸奖了。”心中却在暗暗急道:我已和商兄弟约好了,沿途留下暗记,好让他们追踪,这蓝玉棠奔走如此之快,使人无法停留片刻,留下暗记,但我两位兄弟,又都是义薄云天,不见暗记,也不会中途罢手,胡乱撞来,不但难以为我之助,只怕自身还将遇险……   只听蓝玉棠冷冷地说道:“在下想到一件事,不得不事先告诉萧兄一声。”   萧翎道:“什么事?”   蓝玉棠道:“如若兄弟料断的不错,在萧兄之后,必然有很多追踪之人。”   萧翎吃了一惊,暗道:这人不但武功高强,才智也是惊人的很。口中却淡淡一笑,道:“我想他们也许会来,此事不足为奇。”   蓝玉棠道:“兄弟要使他们无法追踪,或是追错方向,自投入罗网之中。”   萧翎心中暗骂道:好恶毒的用心。口中却冷冷说道:“蓝兄自负智谋过人,但照在下的看法,却未必能够如愿。”   蓝玉棠冷笑道:“在下看萧兄,虽然尽力保持着外表的平静,但内心中却是激动得很。”   萧翎心中明白,言多必失,索性不言不语。   蓝玉棠不闻萧翎回言,轻轻咳了一声,道:“萧兄想开了没有?”   萧翎道:“想什么?”   蓝玉棠逆:“关于岳姑娘的事,萧兄难道真要为那岳姑娘,放弃千秋大业么?”   萧翎道:“咱们不谈这件事,好么?”   蓝玉棠道:“你心里有些矛盾,是么?”   萧翎冷笑一声,道:“在下已经说得很明白了,我绝不会帮助你,再谈一千次、一万次,也是无用了。”   蓝玉棠四顾一眼,道:“萧兄,这是最后的机会了,错过此刻之后,萧兄纵然心中生悔,那也是无可挽回的事。”   萧翎不再理会蓝玉棠,心中却在盘算着如何能在蓝玉棠不知不觉之中,留下路标,指示出去向。   只听蓝玉棠冷笑一声,道:“兄弟已经言尽,萧兄不肯听,也是没有法子的事了。”   言罢,突然举手互击三掌。   掌声甫落,突见草丛中窜出来四个人。   四个人穿着一色黑色劲装,各自背着一柄雁翎刀。   萧翎目光转动,扫掠了四人一眼,只觉这些人无一相识,冷笑一声,默然不语。   蓝玉棠缓缓说道:“你们四位看清楚,这一位就是大名鼎鼎的萧翎……”   语声一顿,接道:“一切都在那沈大庄主预料之中,这位萧大侠,虽然是独自前来,但他的身后却有着很多随行之人,你们要留心了。”   四个人齐齐欠身应道:“我等遵命。”   蓝玉棠举手一挥,道:“你们四位退回去吧!”   四个人齐齐对蓝玉棠抱拳一礼,又退回那草丛之中,隐起了身子。   蓝玉棠轻轻咳了一声,道:“咱们走吧!”大步向前行去。   萧翎紧追蓝玉棠身后而行。   两人脚步渐快,片刻间已走出了十几里路。   蓝玉棠轻轻叹息一声,道:“萧兄都看到了,是么?”   萧翎道:“嗯,怎么样?”   借说话时光,暗中在道旁作了两个记号。   蓝玉棠缓缓说道:“在这条道上,一共设有七道埋伏,每一道埋伏中,都有着几位暗器高手。”   萧翎道:“除非他们找不到这条路,如果找到了这条路,那些现身之人,不啻是他们带路之人。”   蓝玉棠哈哈一笑,道:“这么看起来,那沈木风果然比你萧大侠高明一些!”   萧翎道:“怎么说?”   蓝玉棠道:“你认为这些人都知道那百里冰的去处么?”   语声一顿,道:“他们固守斯地,下一条路如何走,他们根本不知。”   萧翎道:“蓝兄的威迫手段,不过如此,在下都已经完全明白了,从此刻起,蓝兄有什么恶毒的手段,尽管施展出来,在下不想再受蓝兄口舌间的威迫了。”   蓝玉棠道:“好,咱们赶路。”   两人一先一后,放腿而行,果然一路上蓝玉棠不再讲话。   萧翎轻功,得自柳仙子所授,那柳仙子的轻功,号称天下第一,自然高过那蓝玉棠甚多,但萧翎始终不肯超过蓝玉棠,一直随在他身后而行,借机留下和商八约好的暗记,只不过他把留下的暗记修改了一下,他心中虽知这可能使那商八感到困惑。但只要宇文寒涛能来,定可猜想到此中之秘。   宇文寒涛的武功,虽然对大局无补,但他的才智,确是那沈木风的劲敌,这一场正邪之间的大战,宇文寒涛对大局实有着很强的左右之力。   忖思之间,蓝玉棠突然停了下来,萧翎只管想着心事,几乎撞在了蓝玉棠的身上。   蓝玉棠淡淡一笑,道:“萧兄,是否要休息片刻?”   萧翎道:“这个听凭蓝兄做主了。”   目光转动,只见金黄色的阳光,照射在两侧草地露珠上,有如千百万明珠放光。   原来两人这一阵奔走,时光甚久,太阳已出来多时。   蓝玉棠伸手指着前面隐隐青山,道:“前面就是雪峰山了。”   萧翎道:“沈木风已在那雪峰山中等候在下,是么?”   蓝玉棠脸色一整,冷冷说道:“恕不奉告。”   萧翎淡淡一笑,不再说话。 第三十五章 施毒计口蜜腹剑   蓝玉棠突然盘膝而坐,闭上双目,调息起来。   原来,他一阵奔走,实已感到倦意。   蓝玉棠心知在找不到百里冰以前,这萧翎决然不会暗算于他,是以,十分放心。   但萧翎却不能不暗中戒备,跑到两丈外一株小树之下,背倚树干,闭目小息。   过约一顿饭工夫之久,突闻一阵得得蹄声,传了过来。   抬头看去,只见马上是一个全身黑衣的年轻人。   那黑衣人行到蓝玉棠身前,突然一勒马缰,快马突然停了下来。   那人对蓝王棠似是极为恭敬,翻身跃下马背,恭恭敬敬对蓝玉棠行了一礼,低言数语。   只见蓝玉棠微微点头,答了数言。   萧翎因为相距过远,也未听到两人说些什么。   只见那黑衣人应了一声,纵身跃上马背,一勒马缰,转身而去。   蓝玉棠望着那黑衣少年去远之后,才高声说道:“萧兄,咱们可以上路了。”   萧翎道:“悉听蓝兄之便。”   蓝玉棠道:“好!在下前面带路。”   大步向前行去。   萧翎放步向前追去,片刻之后,已然追到了蓝玉棠的身后。   那蓝玉棠对萧翎似已恨极,一直未回头望萧翎一眼。   萧翎心中虽然有很多事情想问蓝玉棠,但他知晓,此刻如若问起蓝玉棠,不但难以得到答复,而且还要受他一顿讥讽,只好忍下不问。   蓝玉棠头也未回,一口气走出了十几里路,在一座茅舍前面停了下来。   萧翎轻轻咳了一声,道:“蓝兄,这是什么所在?”   蓝玉棠头也不回地答道:“吃饭的地方,萧兄跑了这么多路,难道腹中不觉饥饿么?”   萧翎目光转动,看到那茅舍的前面,有着两株小树,于是出手在那树上作下了暗记,随着蓝玉棠身后进入了茅舍。   这是一张八仙桌,早已摆好了香茗细点。   蓝玉棠大马金刀地在上位一坐,缓缓说道:“有人在么?”   内厅中有一个少女。急步走了出来。   蓝玉棠轻轻咳了一声,道:“金本水火土,东方第一人。”   那少女一身青衣,长得眉目清秀,欠身对蓝玉棠一礼,道:“你是蓝大爷。”   蓝玉棠道:“不错,我们走得腹中饥饿,快拿酒饭上来。”   那少女应了一声,匆匆行去,片刻之后,酒饭齐上。   蓝玉棠自斟了一杯酒,冷冷说道:“日落之前,萧兄就可见到那百里姑娘了,如若萧兄有胆量,也许能够当场夺回百里姑娘,此刻,还望进些酒饭,以保体能。”   萧翎心中暗道:“沈木风为人阴险,无所不用其极,这酒饭是决不能吃。”   心中念转,口中却说道:“在下腹中不饥,蓝兄自请食用……”   语声顿了一顿,道:“如是蓝兄不太饥饿的话,最好是也小心一些。”   蓝玉棠先是一怔,继而哈哈一笑,道:“萧兄怕酒饭之中,下有毒药么?”   萧翎道:“照那沈木风的为人而言,很难说他会不会在酒饭之中下毒。”   蓝玉棠伸手从怀中取出一枚象牙簪子,持人酒菜之中试了一试,笑道:“萧兄太过虑了。”   自顾大喝大吃起来。   萧翎腹中虽然亦甚饥饿,但他却强行忍住,不肯食用。   蓝玉棠匆匆吃完酒饭,萧翎却是滴米未进。   那少女收拾残肴盘菜,道:“蓝大爷可要休息一下么?”   蓝玉棠道:“不用了,我们还要赶路。”   起身向外行去。   萧翎想到蓝玉棠警告之言,如若自己当真不进一点食用之物,体力将大为消退,行经农家时,买了些杂面做成的饼食用。   蓝玉棠冷眼旁观,讥讽说道:“看来萧兄很怕死。”   萧翎道:“这话怎么说?”   蓝玉棠道:“萧兄不敢食用酒饭,那是怕酒饭中下有奇毒,把你毒死,是么?”   萧翎淡淡一笑,道:“沈木风控制属下高手的方法,就是先在他身上下一种无法疗治的奇毒,除了他身上带有特制的解药之外、纵然是武林中第一流的高明医生,也是无法医治这等混合的奇毒,蓝兄不要只替兄弟担忧,最好多替自己想想。”   蓝玉棠被萧翎说得心中一动,脸上微现惊愕之色,但也不过一瞬之间,重又恢复平静,淡淡一笑,道:“在未杀死你萧翎之前,我想沈木风还不至于对我下手。”   萧翎道:“在下言尽于此,听不听是你蓝兄的事了。”   蓝玉棠放步向前行去,不再多言。   又走了一个时辰,到了山脚之下,抬头看去,群山连绵,一条羊肠小道,直向峰顶通去。   蓝玉棠回顾了萧翎一眼,冷冷说道:“到了。”   他快步向峰顶奔去。   萧翎举步相随,紧追在蓝玉棠的身后。   行约数十丈,蓝玉棠突然向右侧转去。   绿荫遮掩中,透出一角红墙。   原来这峰腰间,密林深处,竟有一座建筑得十分精致的红砖房舍。   萧翎行到那瓦舍前面,只见那木门横匾上,写着“无我小筑”四个字,心中暗暗忖道,不知是那位高人,在此修身,竟然被沈木风霸占了去。   蓝玉棠举手在紧闭的木门上轻击三掌,木门呀然而开。   只见一个微微驼背的大汉,当门而立,赫然是沈木风。   沈木风左面站着一位身着黄色袈裟的老僧,右面站着金花夫人。   萧翎还未及开口,沈木风已伸出了奇大的手掌,微笑说道:“萧兄弟,希望咱们兄弟今天能够谈得两情欢洽。”   情势迫人,萧翎不得不伸出手去,和沈木风握了一下,道:“那要看你沈大庄主如何对待我萧某人了。”   沈木风道:“厅中早已备好精美酒饭,萧兄弟先请食过酒饭,咱们再谈不迟。”   萧翎心中暗道:既来之,早安之,倒要仔细地见识一下,他耍的什么手段。   也不待沈木风让客,当先举步而行,直入厅中。   果然,厅中已然摆上了美肴,酒杯,而且杯中已经斟满了酒。   沈木风低声说道:“萧兄弟自己先选一个地方坐吧!”   萧翎目光一转,自行选择了首位坐下。   沈木风坐了主位,那黄衣僧人就在左侧坐下,金花夫人和蓝玉棠,并肩坐在右侧。   萧翎双手探入怀中,悄然戴上千年蛟皮手套,暗中提气,一语不发。   沈木风举起酒杯,一饮而尽,微微一笑道:“萧兄弟,先进点酒菜如何?”   萧翎道:“沈大庄主有何见教,但请吩咐,在下腹中不饿,佳酿美肴,只好心领了!”   沈木风干笑两声,道:“萧兄弟对为兄的,似是还有着很深的成见。”   萧翎道:“沈大庄主言重了……”   语声微微一顿,接道:“百里姑娘现在何处,要如何才能带她离此?”   沈木风道:“百里姑娘不在此地,不过,她很好,毫发未伤,只要萧兄弟答应我一件事……”   萧翎答道:“沈大庄主诱我来此的用意,是迫我答允你提的条件了?”   沈木风道:“那也不是,出我之口,入萧兄弟之耳,至于答应与否,那也无人敢逼迫你了!”   萧翎道:“好!沈大庄主先说说看,那是什么事?”   沈木风道:“说起来,简单得很,只要萧兄弟退出江湖,不和为兄作对。”   萧翎道:“如是在下不答应呢?”   沈木风道:“那也好,但那就要劳你萧兄弟大驾去救那百里姑娘了。”   萧翎目光转动,扫掠了四人一眼,道:“四位准备群攻在下了?”   沈木风哈哈一笑,道:“那倒不会,在座之人,个个都是有身份的武林高人,就算是你萧兄弟武功高强,我等也不会群攻。”   萧翎道:“车轮大战。”   沈木风道:“也用不着。”   萧翎道:“那是由你沈大庄主一对一地对付我萧翎了。”   沈木风笑道:“萧兄弟处处向我挑战,我想这机会总会给你遇到。”   萧翎道:“项庄舞剑,志在沛公,你沈大庄主布下的天罗地网,沈大庄主今日不杀萧翎,只怕是终身一大恨事。”   沈木风道:“是要杀你,不过,为兄我不想亲自动手。”   萧翎目光由那黄衣和尚,缓缓移转到金花夫人和蓝玉棠的脸上,道:“不是你沈大庄主,那是他们三位中的一个了?”   沈木风摇摇头,道:“这三位都是我沈木风的高宾,如何能让他们替我拼命。”   萧翎道:“那就是说无我小筑中,还有埋伏了。”   沈木风道:“百花山庄中,数百条的好汉,都未能困住你萧翎,纵然有伏兵,只怕也无法困住你萧翎了。”   萧翎道:“大庄主究竟为萧翎设下了什么阴狠埋伏,还请明说吧!”   沈木风道:“由此进山,十里后,有一道山谷,深谷尽处,就是囚居那百里冰之地。”   萧翎道:“沈大庄主是在谷中设伏,要在下闯入谷中救人。”   沈木风道:“正是如此,我在那谷中设八道埋伏,如是你萧翎能够连破八道埋伏,才能见到百里姑娘……”   说到此处,打个哈哈,住口不言。   萧翎一耸剑眉,道:“在下也想告诉你沈大庄主一件事。”   沈木风道:“好,我洗耳恭听。”   萧翎道:“你知道那百里冰是谁人之女么?”   沈木风道:“北天尊者。”   萧翎道:“那北天尊者属下高手之多,不在你百花山庄高人之下,百里冰如有损伤,你沈木风多了一个劲敌……”   沈木风哈哈一笑,接道:“这个在下自有嫁祸之策,不劳费心。”   目光转动,看了那黄衣僧人一眼,缓缓说道:“萧兄弟,在座之人,只有这一位大师,是你不认识的。”   萧翎道:“沈大庄主可否替在下引见一下?”   沈木风道:“自然可以……”   语声微微一顿,指着黄衣和尚,道:“这就是当代少林寺达摩院中住持高僧,十方大师……”   目光转到萧翎的脸上,指道:“这是大名鼎鼎的萧翎萧大侠了。”   十方大师双手合十,微笑说道:“久仰萧大侠之名,今日有幸一会。”   萧翎神情冷肃地说道:“少林派,一向被武林同道看作泰山北斗,高不可攀……”   十方大师笑道:“那是武林同道对我少林派的抬举,老衲身为少林弟子,幸有荣焉。”   萧翎冷笑一声,道:“少林弟子个个都值得骄傲,唯大师似乎是不佩如此夸口。”   十方大师脸上笑容突敛,但也未现怒意,只淡淡地说道:“萧大侠的脾气很坏。”   萧翎道:“对大师这等人,在下似用不着好言相对。”   十方大师冷笑一声,不再接口。   沈木风哈哈一笑,道:“萧兄弟,咱们兄弟俩,很难再有携手合作的机会了。”   萧翎道:“有,只要你沈大庄主,能够抛弃谋霸江湖之念,在下愿代沈大庄主出面,向武林同道解说。”   沈木风淡淡一笑,道:“这个,我想你萧兄弟救出百里姑娘之后,咱们再谈如何?”   萧翎站起身子,道:“如何一个走法,还望沈大庄主带路。”   沈木风道:“萧兄弟不进点酒饭再去么?”   萧翎道:“在下腹中不饥,不用了。”   沈木风道:“既然萧大侠十分挂念那百里姑娘,在下也不勉强。”   站起身子向外行去。   蓝玉棠,金花夫人、十方大师,全都随着站起了身子。   萧翎走在最后,出了室外。   沈木风道:“咱们走快捷方式,快一些……”   哈哈一笑,又道:“萧兄弟身后一定有很多援手紧追而来。”   直向峰顶之上登去。   这道峭壁,虽然长有很多松树,可资攀登,但太过陡峭,行走其间,也是危险异常。   好在这些人,都是一等一的身手,轻功卓绝,尚可应付。   登上峰顶,向后看去,只见悬崖之底,有一道深谷,蜿蜒向雪峰山中绕去。   沈木风指着那一道深谷,道:“就是那道深谷了,一直向谷中行去,冲过八道埋伏,你定可以看到百里姑娘。”   萧翎打量那深谷一眼,隐隐间可见荒草,心中暗道:走在那深谷之中,只怕比走在绝峰之顶,更为险恶了。   心中念转,口中却说道:“沈木风,我如何能够信你的话?”   沈木风微微点头,道:“问得好,不过,你此刻已经到无能问我的处境,我肯回答你,完全是因为咱们昔年相交的一点私情。”   萧翎冷冷说道:“还有一个原因,只是沈大庄主不肯说出罢了。”   沈木风哈哈一笑,道:“兄弟,咱们分别不久,兄弟似乎是智略大进,这个为兄倒要听听了,什么原因?”   萧翎道:“如若你无法证明那百里冰在深谷尽处,而且还好好的活着,我萧翎怎肯涉险,你设下的八道埋伏,岂不是白费心机了。”   沈木风点点头,道:“倒也有理。”   蓝玉棠冷冷说道:“其实我们用不着大费手脚,只要合我们四人之力,杀阁下于斯,易如翻掌。”   萧翎目光扫掠了四人一眼,冷然说道:“在下纵然非四位连手之敌,破围而出,并非难事,四位不信,不妨一试。”   沈木风微微一笑,道:“这个相信,萧兄弟确然有能力破围而出。”   语声一顿,道:“萧兄弟提出的条件,在下早已想到,自然,要你确知那百里姑娘在那深谷尽处,你才肯涉险。”   萧翎心中道:看这深谷,只怕有数十里深浅,不知如何才能使我相信那百里冰确在其中。   但闻沈木风道:“你是否能辨认那百里姑娘的笔迹。”   萧翎略一沉吟,道:“自然能够。”   沈木风道:“单是笔迹一项,只怕还不足为凭信,最好你要她在函中放一件信物,越是隐秘越好,使别人不知晓,免得在下伪造。”   萧翎道:“我要她随身携带的一只耳环。”   沈木风道:“好!”   举手一招。立时有一个大汉,应手奔来。   那大汉一身灰衣,手中提着一个鸟笼。   沈木风道:“放出健鸽,带封信给那百里姑娘,要她随函附上身上的耳环一只。”   那大汉应了一声,从腰间解下一个包袱,开启之后,竟是文房四宝。   只见他展函笺挥毫成书,交给沈木风过目之后,立时折起,开启竹笼,抓出一只健鸽,把函件放入鸽羽之内,右手一抖,健鸽破空而去。   沈木风微微一笑,道:“萧兄弟,咱们坐在此地,等候佳音,待那健鸽传回之后,证实了在下之言,你再去不迟。”   萧翎也不答话,目注白鸽果然沿着那深谷而飞,绕过山峰不见。   几人在峰顶等候约一个时辰之久,果然那白鸽去而复返。   那灰衣人站起身子,打了一个口哨,白鸽突然飞落到那高举的左手之中,灰衣人扳开鸽翼,取出一封函件,恭恭敬敬,递入沈木风的手中。   沈木风掂了掂函件,突然一皱眉头,道:“怎么,这函中没有耳环?”   那灰衣人道:“小人已写得明明白白。”   萧翎缓缓说道:“可否把函件交给在下瞧瞧?”   沈木风道:“你自己拿去看看。”   萧翎开启封简看去,只见上面写道:“我很安好,被擒之时,身上未带耳环。”   聊聊数语,正是百里冰的笔迹。   萧翎虽不知沈木风给那百里冰信上写些什么,但从这笔迹上,确实证明了百里冰人还活着。   沈木风道:“信中未附耳环,为了何故?”   萧翎道:“她根本未带耳环,自然是无法交付这信鸽带回。”   沈木风道:“兵不厌诈,愈诈愈好,但萧兄弟这些时日中的进境,实叫为兄佩服,再有三年,谋略用策之上,为兄也许就非兄弟之敌了。”   萧翎道:“言重了。”   沈木风轻轻咳了一声,笑道:“兄弟准备几时进山?”   萧翎道:“立时动身。”   沈木风一挥手道:“恕为兄不送了,咱们就此别过。”   萧翎道:“在下不敢有劳。”   站起身子,一提真气,看明了行往那深谷之路,向崖下奔去。   但闻沈木风高声说道:“萧兄弟,你如是不幸受伤,或是自知力已难逮,只要告诉他们一声,要见为兄,为兄即可以最快的速度赶到。”   萧翎一面奔行,一面应道:“沈大庄主只管放心,在下若不能救出百里冰姑娘,沈大庄主虽不能见萧某之人,但可见萧某之尸!”   沈木风叹息一声道:“兄弟,你不觉得大固执了么?”   萧翎不再回答沈木风的话,凝神疾奔,不大工夫,已到了那深谷入口之处。   这是一座双峰夹峙的山谷,谷口大约有七八尺宽,但凝目望去,那谷中形势,愈进入,愈见开阔,目力所及处,已有十丈左右宽阔。   萧翎凝目检视,谷中不见小径,显然这地方很少有人行走。   谷中长满了青草,杂以盛开的山花。   萧翎缓步行入谷中,随手折了一根树枝,握在手中。   他行过南岳断魂崖一段毒蛇群集的险地,对这谷中可能云集的毒蛇、恶兽,并不放在心上,但那沈木风,既然说明了此谷有八道埋伏,自非虚言恫吓,这八道埋伏,不知是高手暗袭,还是布置机关。   萧翎深入了二十余丈,仍然不见有什么埋伏发动,不禁心中一动,暗道:“这座山谷,不知多长多远,以我这等走法,不知走到几时,才能走到山谷尽处,他说闯过八道埋伏,我旨在救人,倒是用不着和他缠斗,只要我闯过去,那就算数。”   心念一转,放腿向前奔去。   又转过几个小弯,景物忽然一变。   只见矮松拦路,草深及腰。一片荒凉景象。   这山谷盘转曲折,每一段的景物,都不相同。   萧翎估计这一拦路矮松,约在十丈以上,当下一提气,施展草上飞的轻功,由草顶、树梢之上,飞越而走。   果然,这丛集矮松。只不过十几丈长,到一处转弯处,突然断去。   萧翎飞身而过,长长吁一口气,再看眼前景物,见小石突起,纵横交错,别是一番景象,心中暗道:“我已深入将近十里,怎的还未遇到埋伏。”   心念转动之间,突闻人声传来,道:“好卓绝的轻功,阁下想是萧翎了。”   萧翎深入不见埋伏,心中反而生疑,此刻闻得人声,不禁精神一振,当下应道:“不错,在下正是萧翎,阁下何人?何不请出一见。”   但见大石后人影一闪,一个白髯苍苍的老人,出现在一块大石之上。   萧翎目光转动,只见那老人,面如紫金,身躯魁伟,却是不相识。当下一拱手,“老丈可否见告姓名?”   紫面老人淡淡一笑,道:“老夫邓伦,已息隐江湖数十年,武林中能识得老夫之人,只怕是已经不多了。”   萧翎心中暗道:沈木风实有人所难及的才能,但不知他施用了什么方法,竟能使这些息隐江湖的人物,重新出山,为他所用。   心中念转,口中却说道:“老丈既已息隐,为何又重出江湖,而且又卷入漩涡之中?”   邓沦缓缓说道:“老夫受那百花山庄的沈大庄主之邀,不得不出山助他一臂之力。”   萧翎缓缓说道:“看来沈木风果然是一位甚具魔力的人物……”   声音突转严厉地接道:“老前辈可知沈木风的作为么?你既然已退出江湖,就该颐养天年,悠游林泉,为什么竟然要重出江湖,助纣为虐。”   邓伦冷笑一声,道:“萧翎,你不觉得管得太多了么?”   萧翎道:“在下默察邓老前辈之貌,不似一个为恶之人,因此,想好言奉劝,希望老前辈能够悬崖勒马。”   邓伦道:“如是老夫不受劝告呢?”   萧翎道:“那只有各凭武功,一分生死了。”   邓伦长叹一口气,道:“那沈大庄主,对你似极重视,想来,你定有非常的武功,老夫也不愿责备你口气狂傲,你可出手了。”   萧翎道:“好,老前辈准备与在下比兵刃呢?还是比试拳掌?”   邓伦道:“老夫兵刃,藏于袖中,随时可出克敌,你最好是亮出兵刃动手了!”   萧翎一提气,身子陡然飞跃而起,直向邓伦停身前大岩石冲去,口中同时说道:“在下看老前辈,不似坏人,希望在咱们一番相搏之后,老前辈能够悔悟前非。”   邓伦看他直向自己停身的岩石之上抢来,心中既是愤怒,又是敬佩,暗道:这小子年纪轻轻,手笔如此之大,出手竟然硬抢主位。   心中念转,右手一挥,迎面拍出一掌。   这一掌,坚坚正正,毫无取巧的用心,显然,要凭借实力,硬挡萧翎的攻势。   萧翎双足一沉,脚尖踏在岩石上,右手却硬接了邓伦的掌势。   邓伦这等不愿偷巧,不用侧击,正面迎击的举动,实也大出了萧翎的意料之外,迫得他早先已想好的对敌之道,都无法应变,双足共着实地,身子成了斜卧之势。   形势虽然是对他大大不利,但他仍然硬接了上掌。   但闻砰然一声大震,萧翎倾斜的身躯,直向下面摔去。   但他身子快要撞向实地时,左手突然拍出一掌,击向实地。   萧翎就借那掌势击地的一弹之力,身子忽然挺了起来,登上岩石。   那邓伦接下萧翎一掌,也被震得手腕一麻,不禁为之一怔。   就在他一怔神间,萧翎已经站上了岩石。   邓伦哈哈一笑,道:“萧大侠果然是名不虚传。”   喝声中又劈出一掌。   萧翎已然脚落岩石,虽然形势方位仍然是有些吃亏,但比起刚才,已是有利甚多,暗中提气,又硬接了一掌。   感觉之中,邓伦这一掌似乎是尤重过第一掌,但他形势有利,硬把这一掌接下,身躯晃了两晃,向后退了一步,但却未被打下岩石。   邓伦似是甚感意外,第三掌并未实时发出,双目盯注在萧翎的脸上,缓缓说道:“你如能再接下老夫一掌,就可以平安无事,度过这道埋伏了。”   萧翎只觉邓伦一团正气,似非坏人,相助那沈木风,想必有不得已的苦衷,原本满腔杀机,顿然消去。缓缓说道:“好吧!阁下就再发一掌。”   这时,萧翎本有反击的机会,但他却停手未动。   邓伦点点头道:“萧大侠的气势,无一不叫人心折……”   语声顿了一顿,道:“这一掌,老夫将倾力施为,萧大侠要小心了。”   萧翎神情肃然地说道:“老前辈尽管出手,在下如若伤于掌下,那也是死而无怨。”   邓伦道:“好!萧大侠请向前两步,在下要和萧大侠好好地拼上一掌,这一掌,咱们要拼得公公平平。”   萧翎接这邓伦两掌之后,已知他确有过人的武功,这一掌既是全力施为,必将如惊涛拍岸,威势奇大,倒也不敢大意,运气屏息以待。   邓伦长长吸一口气,缓缓一掌,拍了出去。   萧翎心中暗道:原来他要和我比拼内力。也缓缓举起右掌迎了过去。   双掌缓缓接触在一起。   两掌接实,蓄蕴在掌心的内力,随着发出。   片刻之后,邓伦头顶之上,滚下来连串汗水。   萧翎的头顶之上,也不停地冒着热气。   双方又争斗片刻,邓伦突然一松手,向后闪退五尺。   萧翎本可借势追袭,伤了邓伦,但他却停手未动,及时收住了内力。   邓伦道:“萧大侠请过吧!老朽不是敌手。”   萧翎一抱拳,道:“老前辈承让了。”   邓伦苦笑一下,闪身退到一侧。   萧翎想不到这样就算过了一关,于是放腿向前奔去。   转了两个山弯,那宽阔的山谷,又形缩小,成了两丈多宽的一条狭窄的过道。   就在那狭谷之间,排着四个各执单刀的大汉。   这四人脸上都用一块黑布包起,掩去本来面目,身上也穿着一身劲装。   萧翎目光转动,随手折下了两根松枝,一根十分坚硬,一恨十分柔软,分握两手之中。   四个黑布包脸的大汉,八只眼睛,齐齐地盯注在萧翎身上,一语不发。   萧翎缓步行近四人,冷冷说道:“四位怎的不肯现出本来面目?”   四人也不答话,但却迅速地散布开去,布成合击之势。   萧翎冷笑一声,道:“四位黑布包脸,那是自知所作所为,见不得人;不肯答话,是因心中有愧,是么?”   四人仍是一语不发,却一齐举起手中单刀。   萧翎仍不闻四人答话,不禁一皱眉头,厉声喝道:“四位不讲话,难道都是哑子么?”   四人仍是一语不发。   萧翎心中大怒,右手松枝一挥,劈了下来。   但见四人同时迅快地移动方位,手中单刀,交错劈出。   剎那间刀光山涌,四面八方攻来。   萧翎吃了一惊,暗道:“好厉害的刀阵。”   急挥手中松枝拒挡。   以萧翎功力而论,此刻用一段松枝作为兵刃,并无托大之嫌,只是他未料到对方的刀阵,威力如此之强,一着失错,满盘受损,左右两手中的松枝,登时被那四位涌来的刀光,削去了一半。   但见那攻过来的刀光,愈来愈是凌厉,交织成一片严密的刀网,把萧翎圈入刀光之中。   萧翎心中暗道:我若和他们这样缠斗下去,就算能够支持,却不知要多少时间,才能分出胜败,但时间愈长,对我愈是不利,最好是速战速决,能在沈木风意料之外的快速行动中,救回百里姑娘。   心中念转,索性丢了手中松枝,右手挥动,施出弹指神功,嗤嗤两声,震开两柄单刀,左手伸出拨开了另一柄单刀,纵身而起,避开另一柄袭向后背的单刀。   原来,萧翎手中早已戴上了千年蚊皮手套,是以,不畏兵刃。   四个蒙面大汉的刀阵,逼人的威势,有如附骨之蛆,萧翎纵身飞起,四人也同时飞跃追上,手中单刀,仍然分由四个方位,刺了过去。   萧翎暗暗赞道:好厉害的刀阵,如是在未进禁宫之前,遇上这四个人,只怕此刻已经伤在他们手下了。   心中念转,忽然动了惜爱之心,当下施展千斤坠的身法,疾沉而落。   这一下动作快速,一举间,避开了四柄刀的袭击。   萧翎身落实地,双足微一加力,整个身子,陡然间箭射而出。   四个蒙面大汉,四刀一齐刺空,立时,丹田真气一沉,落在实地之上。   这四人武功、心意、动作,无不配合得恰到好处,同时跃起,攻出一刀,又同时落着实地,组成的刀阵,仍未散乱。   但萧翎人已到了一丈开外。   四人目光一转,齐齐放步追去。   不论四人的刀阵,如何佳妙,在追赶敌人时,却无法仍然保持着刀阵。   萧翎心中明白,此刻自己如展开身法,四人决然不易赶上,但如不在此地制服住四人,让他们追了上去,和下面一阵之人,合而为一,威力必然大为增强,那时,自己只怕就很难对付。   是以奔行之时,左手已探入怀中,摸出了短剑,握在手中,故意使奔行之势,缓了甚多。   四个持刀大汉鱼贯追赶,萧翎故意放缓了奔行之势,立时被人追上。   当先一人,手中单刀一送,神龙入穴,点向萧翎背心。   萧翎的右手回扫,寒芒突闪,当的一声,削断了那人手中单刀,左手一抬,发出了修罗指力,一缕指风,疾射而去,正击中那大汉右胯环跳穴上。   那大汉右腿突然失去作用,向前奔行的身子却收势不住,砰然一跤,跌倒在地上。   萧翎一击得手,反身一跃,直向第二人迎撞过去。   那第二个蒙面大汉眼看当先同伴,突然倒了下去,不禁微微一呆。   就在他怔神间,萧翎已经攻到。   那大汉抬刀一挡,当的一声,手中兵刃,就被削断。   萧翎飞起一脚,踢中那大汉右膝,那大汉膝疼如折,那里还能向前奔行,突然停了下来。   这四人鱼贯奔行,其中一人陡然受伤停下,后面人还不知道,砰然一声,撞在了那第二个蒙面人的身上。   萧翎连发修罗指力,又点了另外两人的穴道。   四个蒙面大汉至此,全都失去了抗拒之能。   萧翎转身欲去,行了两步,又转了回来,扶起四人,点了他们四肢穴道,送在一大岩之下,把四人藏了起来。   然后,伸出手去,想解开四人脸上的蒙面黑布,但手指触到那些蒙面黑布时,重又收了回来,突然转身而去。   他一连闯过了两道埋伏,不觉间胆气大壮,暗道:如若沈木风这八道埋伏,都类似如此,看来连闯八道埋伏,那也不算难事。   心中念转之间,又转过一个山弯。   一阵山风吹来,夹杂着一股强烈的腥气,扑鼻欲呕。   抬头看去,只见一片短草地上,云集着千条毒蛇,有大有小,十分恐怖。   在那千百条毒蛇之间,盘膝坐着一个微闭双目的青衫少年。   萧翎此时,已瞧出正是昔年在巫山峭壁,把自己推落悬崖之人,年前为救南宫玉,重上巫山时,又和他动过手。   他虽然和这个青衫人,见过两次,但对他的来历,底细,却始终是不太了然,只知道他的父亲,认识云姨。   因为,在青衫人身前两丈左右处,都是毒蛇,萧翎自是无法再向前进,只好停了下来,道:“在下萧翎,这里有礼了。”   那青衫人缓缓睁开双目,道:“沈木风说你进了禁宫之后,获得了箫王张放的箫法秘录,不知是真是假?”   萧翎心中暗道:别人都称沈木风力沈大庄主,此人却直呼那沈木风的名字,显然,他内心之中,对沈木风既无畏惧,也不尊仰,想来,是在有条件之下的合作了。   心中念转,口中却应道:“不错。”   青衫少年冷笑一声,道:“那是说阁下的武功,比起一年前,更为高强了。”   萧翎道:“稍有进境而已,谈不上高强二字……”   暗中一提真气,道:“萧翎和阁下相识于六年之前……”   青衫少年冷冷道:“那次没有把你摔死,才留下今天的祸害。”   萧翎道:“多亏阁下那一推,才使萧翎有得今日。”   青衫少年道:“但今日和已往两次形势不同,第一次,见到你之时,你还不会武功,只怪我心地仁慈,不忍下辣手,才留下你的性命。”   萧翎冷笑一声,道:“兄台把一个不会武功的人,推下十丈峭壁,除了奇迹之外,那是必死无疑的了,还要说不忍下辣手,在下不知,你还要如何一个辣法。”   青衫少年冷漠一笑,道:“但竟被你遇上了奇迹,如若在下当时不是推你下去,而是在你背上拍上一掌,震断你的心脉,纵然有奇迹,你也遇不上了。”   萧翎怒道:“可惜,阁下此刻后悔也来不及了。”   青衫少年道:“今天还有一个机会,因为,没有毒手药王为你制蛇了。”   萧翎武功虽然高强,但看到成千成万的毒蛇,心中实也是有些发毛,但事已至此,不得不硬起头皮来,说道:“阁下准备逐蛇对付我萧某么?”   青衫少年道:“你的武功很高,单是毒蛇一项,也许制不住你,这些毒蛇,不过是助我一臂之力罢了。”   萧翎心中暗道:实未想到,这沈木风,会布置下这一个蛇阵来对付我,如今我既未带逐蛇之药,要过此关,只怕是艰难重重。   但事已至此,只有冒险一拼了,当下说道:“咱们会过两次,但萧翎还不知兄台之名……”   青衫人冷冷说道:“咱们既非攀亲结交,那也用不着通名报姓了。”   萧翎道:“阁下虽然不肯通名,但日后萧翎自会明白!”   青衫人道:“我本肯通名于你,并非是怕你知晓,你日后知晓了,又能怎样?何况,今日你已要尸遭蛇吻,那里还有以后。”   萧翎右手执出短剑,左手折了一根松枝,道:“既是如此,咱们也不用再谈了,阁下请出手吧!”   青衫人仰天打个哈哈,道:“要我出手么?”   萧翎道:“不错。”   青衫人道:“你自己行入蛇阵中和我动手吧!萧翎,你知道你此刻的处境吧!我可以坐此不动,但你却必须过去不可。”   萧翎心中暗道:原来他要迫我行入蛇阵之中,和我动手,使我既要分心对付他的毒蛇,又要防他的攻势,这法子果然很恶毒,但我此刻,既非是和他比拼胜负,如若能够取巧一些,自然是可以多留一点气力,对付下面五阵。   目光转动,只见两面山谷形势,十分狭窄,两侧山壁相距不过两丈左右,除了冲过一途之外,实也无法取巧,不禁暗暗一叹,忖道:这地形布置,大都是经沈木风选择过的,自是不留余地了。   但闻那青衫人道:“萧翎,我无意帮助那沈木风,但我必需和你作对!”   萧翎道:“为什么?”   青衫少年道:“因为一个人。”   萧翎道:“什么人?”   青衫人道:“岳小钗……”   语声一顿道:“只要你答应把岳小钗让我为妻,咱们可以化敌为友……”   萧翎气得仰天打个哈哈,接道:“你胡说些什么?”   青衫人冷笑一声。道:“在下说的句句实言,也是你唯一的活命机会。”   萧翎道:“你要娶岳小钗,和我萧翎何干?我又何能让……”   脸色突转严肃地接道:“对岳姑娘,我一向敬她为天人,她任何决定,我萧翎都不会反对。”   青衫人淡淡一笑,道:“但那岳小钗身怀老母遗书上,却说明把她许配于你。”   萧翎道:“在下未曾看到遗书,对此事全然不知。”   青衫人道:“姑不论那岳小钗说的是真是假,但只要你萧翎答允在下一件事,不但可以轻易渡过此关,而且在下还将助你救出百里冰,连你大闹巫山石府的一段恩怨,也一笔勾销不提。”   萧翎道:“什么事?”   青衫人道:“自然是力能所及的事了。”   萧翎道:“你说出来,在下听听再做主意。”   青衫人道:“你写下一张亲笔字据,就说你和百里冰姑娘,已有婚约,云姑遗书上,指明岳小钗许你为妻一事,作为罢论,从此不再提出,在下已经备好文房四宝,只要你萧翎肯书写此字据,咱们立可化敌为友,我助你夺回百里冰,送你出此险地,从此恩怨两消,互不相犯。”   萧翎冷笑一声,道:“那百里冰姑娘和在下并无婚约,岳姊姊也有她自己的主张,这些事都和萧某无关,我既不能从中干涉,也不能擅做主意,你这等妄过之求,萧翎是一件也不能作。”   青衫人道:“其实,你死了也是一样,在下要割下你的人头,拿给那岳小钗瞧瞧,也好让她死了这条心。”   萧翎道:“只要你有这份能耐,能取去萧翎颈上的人头,萧翎是死而无憾。”   青衫人霍然站起身子,道:“看来,今日之局,咱们非要有一方死亡才成。”   探手从怀中取出一个竹哨,放在口中吹出了两声尖锐的哨声。   只见那满地毒蛇昂首而起,直向萧翎扑了过来。   萧翎左手中松枝振动,唰的一声扫了过去,近身的毒蛇,尽为扫开,十余条毒蛇,不是从中而断,就是头裂而死。   他心中对毒蛇本来十分害怕,但扫出一棍之后,突然觉得这些也不过如此,想伤自己,实非易事,不禁胆气一壮。   正待再扫出一棍,击毙一些毒蛇时,突然那青衫入口哨声一变。   只见那昂首自行的毒蛇,纷纷跃起,直向萧翎扑来。   萧翎身子疾转,左手中松枝疾扫而出。   但闻一阵波波之声中,夹着很多小蛇的咕咕怪叫。   原来,萧翎早已在松枝上贯注了内力,扫出之势,力逾千钧,凡是为萧翎击中的毒蛇,无不头裂身断。   突然间,劲风飒然,一股暗劲,直压前胸。   原来,那青衫人已经欺身而上,发出一指。   萧翎怒喝道:“快亮兵刃,在下无暇和你对掌。”   喝声中,抽出短剑,向那青衫人袭去。   萧翎此刻的功力,已非同小可,内力贯注,一股剑风,直逼过去。   青衫人似是未料到萧翎功力,有此成就,不禁心中一震,纵身闪避开去。   萧翎眼看他利用哨声,指挥群蛇,得心应手,心知他的伎俩,决不至此,和他缠斗下去,实是有害无益,当下纵身而起,借短剑护身,闪起一片寒光,直冲过去。   那青衫人似乎未防到萧翎的攻势竟然如此凌厉,连伸手取出兵刃的时间,亦自不及,疾拍一掌,急急向旁侧闪开。   萧翎左手松枝点地,借势翻身而起,跃飞起一丈多高。   同时避开了青衫人的一掌。   青衫人大喝一声,左手一挥,抓起了两条毒蛇,投掷过去,右手同时发出一掌。   萧翎此刻已无恋战之心,右手短剑挥动,斩断两条投掷而来的毒蛇,左肩一沉,运罡气硬接一掌。   这一掌势道不轻,只打得萧翎眼睛一黑。   但萧翎却借这一掌之力,连翻两个筋斗,人到三丈开外。   松枝一点实地,又一个腾身而起,脱出了毒蛇的范围。   青衫人心中大急,厉声喝道:“萧翎,你为什么不和我决一死战?”   萧翎道:“来日方长,日后咱们再分生死不迟,此刻,在下失陪了。”   答话中,已然跃足向前奔走,话说完,人已到十丈开外。   那青衫人虽然想逐蛇追赶,但已自不及。   萧翎一口气奔出了四五十丈,回头不见那青衫少年追来,才停下脚步,长长吁一口气,运气调息一下,才放步向前行去,心中暗暗忖道:这一关闯得十分侥幸,如若心有争强之意,他有毒蛇相助,这一阵胜负很难预料了。   忖思之间,突闻一阵尖锐的声音,传入耳际,道:“来的可是萧翎?”   萧翎赶忙停下脚步,长吸一口气,应道:“不错,是萧某。”   抬头一看,只见前面一片空旷的草地上,突立着几块大岩石外,再无可疑之处。   只闻其声,不见敌踪,增长了不少恐怖,诡异的气势。   萧翎停步不进,凝目而视,希望对方答话时,能够暴露他停身之位,心中同时暗自忖道:“沈木风布下这八道埋伏,如是一道强过一道,只怕是很难有闯过的希望了。”   前三道埋伏个个武功高强,已使萧翎心中生出警惕之心,也使萧翎自出道江湖以来,第一次生出了怯敌之意。   萧翎等了一盏茶工夫,仍不闻回答之声,心中大感惊愕,当下高声说道:“在下正是萧翎,那一位高人,既然让萧翎通了姓名,何不肯现身相见?”   萧翎不畏凶险的豪勇,连一代枭雄沈木风,也对他有着三分畏惧,但是此刻,萧翎连闯过三阵之后,心中却生出一种莫名怯意,竟是不敢轻易地闯入草地。   只见那突立的岩石之后,突然间站起来一个身披大红袈裟的和尚,冷冷应道:“萧翎,你的胆子的确不小。”   萧翎听他口音,辨其形貌,确是中原人氏,不禁心中一动,道:“大师可是来自少林寺么?”   红衣和尚沉吟一下,正待答话,突见另一个岩石之后,又站起一个红衣和尚,接道:“不错。”   萧翎仰天打个哈哈,豪气陡生,大步向前行了两丈,道:“诸位摆的可是罗汉阵。”   语声甫落,只见那突起于草地的岩石之后,人影闪动,各自站起一个僧侣。   萧翎暗中一数,那站起的和尚,正好是十二人。   只听那最先站起的僧侣道:“萧大侠果然聪明,贫僧正是摆下的罗汉阵,不过,这也是威力最弱的一种,不知萧大侠是否愿入阵内一试?”   萧翎道:“对罗汉阵,在下也梢有知晓,不错,你们这十二人的罗汉阵是人数最少的一种,但人数少不是威力减弱……”   十二个僧侣,披着一色袈裟,年纪相差不多,大都有四十左右,最奇怪的是,这些人的装束,也力求一般,唯一不同的是他们胸前挂的串珠,有长有短。   那当先立起的一个僧侣项上挂的串珠最长,隐隐间,似是几人中首领人物。   只听他缓缓说道:“萧大侠似是已留心到我少林寺的罗汉阵了,不知对这罗汉阵,萧大侠知晓多少?”   萧翎道:“其实罗汉阵的变化,九个人已可应付,多用三个,加于一点,那是说,在下不论攻向那个方位,在一招接触之中、同时要拒挡最少四人的攻势。”   那和尚哈哈一笑,道:“萧大侠果然高明,如此说来,阁下是不敢入阵一试了。”   萧翎道:“江湖传言,数百年来,能够冲出罗汉阵的绝无仅有,但在下此刻处境不同,纵然那罗汉阵是刀山油锅,入阵之人,非要战至力竭而死不可,在下也要入阵一试……”   那首领和尚冷笑一声,接道:“萧大侠很有豪气。”   萧翎肃然说道:“在未动手前,在下心中有几件不明之事,不得不先行说明。”   众和尚齐应道:“什么事?”   萧翎道:“在下久闻少林寺是武林中的泰山北斗,数百年来一直仲裁武林正邪力量,武林同道对你们少林僧侣,敬仰非凡,想不到少林僧侣,竟也会助纣为虐,帮助那沈木风,和江湖正义作对,难道你们都愿意眼看那沈木风,达到他霸统江湖之愿么?”   群僧被萧翎一顿责备,似是心性愧咎,个个垂下头去,默不作声。   良久之后,才听那当先站起的僧人缓缓说道:“贫僧等苦衷,也不愿告诉你萧大侠了,萧大侠请放心入阵吧!”   这放心二字,大有作用,隐隐间,示有开脱之意。   萧翎轻轻叹息一声,道:“在下实难了解,沈木风有何魔力,既然能统率邪恶,又能够驾御那正义的力量。”   那领头僧侣,缓缓说道:“萧大侠可以入阵了,你的时间不多,夜色愈深、对你也愈不利。”   萧翎怔了一怔,暗道:这僧侣口气十分缓和,显无敌意,如若这十二僧侣,个个和他一般,渡过这罗汉阵,看来并非是太难的事了。   心中念转,口中说道:“在下还有一件事说明……”   那带头和尚皱皱眉头,道:“什么事,快些请说。”   萧翎道:“在下手中的宝刃。有削铁如泥之效,诸位要小心。”   群豪应道:“多谢说明。”   萧翎暗暗一提真气,道:“萧某来也。”   大步向群僧行去。   只见群僧一抖双肩,身上披的红衣袈裟纷纷落地,左手一探,每人抓起一根铁禅杖来。   萧翎抬头打量了群僧一眼,暗道:我如能施出八仙登空的身法,从拦路僧侣头顶之上掠过,那就用不着和他们拼搏了。   心念转动之间,突闻衣袂飘风之声,传入耳际,十二个僧侣一齐离开了原来之位,把萧翎团团围了起来。   原来,这十二人都是精选高手,对那罗汉阵十分熟悉,一照眼间,各自抢了方位已把萧翎困入罗汉阵中。   萧翎虽然心知群僧对自己敌意不深,但这少林罗汉阵乃是传扬江湖数百年的奇阵,萧翎却也不敢心生轻敌之念。右手领动剑诀,默诵华山谈云青的剑招手法,左手运集功力,屈指戒备,随时准备用那弹指神功对敌。   目光转动,只见群僧环围在他的四周,缓缓地开始转动。   萧翎恩师庄山贝,见识广博,知晓天下各门各派的武功,对罗汉阵知之亦深,曾对萧翎有很详尽的解说,心知自己只要攻入一招,罗汉阵立时发动,如让他自然发动,势道反而很慢。   他欲窥奥秘,是以不肯抢攻,全神贯注群僧,让他们自然发动。   只见群僧团团转动了一阵之后,突然停了下来。   萧翎心中大感奇怪,暗道:师父解说这罗汉阵时,似是无此变化,只说到那罗汉阵,由慢而快,然后,自然发动攻势,但却不知何故,竟然停了下来。   只听一个声音,传入耳际,道:“萧大侠快请出手,如待我们罗汉阵自然发动,有一连串六十四招的攻势,如是那六十四招攻势未完,其间决难遏止,但如你萧大侠先行发动,情势就会大不相同了。我们处于被动,还击,封架,都没有连锁攻势,时间不多,我无法再和你多谈了。”   萧翎心中暗道,这中间还有许多分别,他既然泄露机密于我,那是有心放我一马了。   心中念转,左掌飙然发出。   萧翎掌势发出,人也同时向前冲去。   原来,他自作打算,准备借机冲出罗汉阵。   那知一掌劈出之后,罗汉阵也同时展开了反击,一个手执禅杖的僧侣,左手斜斜推出,接下一人,却突然闪避开去。   两柄禅杖,就在那闪避开的和尚身后,突然伸了出来,左右分进,击向萧翎。   萧翎吃了一惊,暗道:好快的禅杖。   右手短剑探出,点向右边禅杖,身子同时横跨了一步,让开了左面一杖。   那两柄禅杖一击未中,立时分向两面闪去,但紧随在两柄禅杖后,又是三柄禅杖,击了下来。   萧翎短剑疾挥,暗贯真力,呛的一声,削中了一柄禅杖。   宝剑锋利,那禅杖应声而断。   萧翎左手疾探接住了半截禅杖。   这些僧侣,都是使用重兵刃,萧翎手中短剑,虽然锋利,实也难和这些重兵刃相抗拒,这才不惜利剑受损,硬削下对方禅杖。   萧翎还无暇观察手中兵刃是否有损,又是三柄禅杖攻到,当下大喝一声,左手中断去的禅杖,横里扫出。   只听砰然一声大震,一柄迫身禅杖,被萧翎半截断杖,直震开去。   但这一招硬打硬接之后,也使萧翎感觉到少林僧侣,果然是名不虚传,似是人人都有深厚的功力。   罗汉阵全面发动,虽然只有十二个僧侣,十二柄禅杖,但那些层层波波的攻势,却如海浪一般,迭迭重重地涌上来。   十二支禅杖,加上那罗汉阵的精奇变化之后,有如千百支禅杖一般,分由四面八方攻到。   萧翎右手持剑,左手拿杖,全力施展,希望能争到主动,但那群僧禅杖,连绵不绝,竟使萧翎没有还手机会。   罗汉阵连绵变化的快速攻守,使萧翎有着无法施展之感,心中既是惊奇,又是忧虑,暗道:不论这番恶斗胜负如何,似这样拖延下去,对我大是无益,这罗汉阵攻势如此猛烈,严密得丝丝入扣,如若不冒险施展毒辣手段,只怕是难以取胜。但群僧对我,似又是手下留情,我如伤了他们之人,只怕当真要结下怨恨了。   一时间心念电转,大感为难。   只听一个细微的声音传入耳际,道:“萧大侠能在我罗汉阵连番冲攻之下,仍然有攻有守,那是足见高明了,但如这般相持下去,对你萧大侠极是不利,为了掩人耳目,我们又不能这样放你走,最好你能伤我们两个人。”   萧翎听那说话声音,转来转去,分由四面八方传了过来,心知是他在说话时,仍然随着罗汉阵不停地转动,所以,声音由四面八方传进,心中暗忖道:他已经点明于我,只是下手之时,要拿捏得恰到好处,不能轻,也不能太重。   心念转动之间,突觉那罗汉阵的攻势缓了下来。   萧翎心知这是群僧给他的机会,当下全力反击,左手一挥,轻轻弹出。   一缕指风,疾射而出。   这正是少林寺弹指神功。   只听一阵闷哼,一个僧侣手中的禅杖落地。   原来,萧翎这一击之下,正中了一个僧侣的右腕,那僧侣握不稳手中禅杖,跌落实地。   转动的罗汉阵,受此影响,全阵为之一缓。   萧翎借势挥剑,挡开了两只禅杖攻势,右手轻轻一弹,又弹出一缕指风。   这一击,又弹中一个和尚右腕之上,那和尚手中禅杖,又落地上。   敢情萧翎这一击,又击中一个和尚的右腕之上。   两僧侣受伤,罗汉阵快速攻势,又缓了甚多。   萧翎借势大喝一声,剑掌齐施,冲出了罗汉阵,沉声说道:“诸位大师承让了!”   纵身而起,直向前奔去。   这几句话,并非是一般客套,而是由衷之言,说得真情流露。   少林群僧,也不追赶,目注萧翎而去。 第三十六章 遇故人得道多助   萧翎大步奔行,又越过一段山谷,仰天长长吁一口气,心中暗道:这沈木风,布下的八道埋伏,如是一关强过一关,这一阵的埋伏,又不知是何许人物?   经过了四关恶斗之后,萧翎来时的豪气,大半消灭,只觉太过轻估了沈木风。   他放缓了脚步,慢慢地向前行去。   抬头望望天色,轻轻咳了一声,自言自语地说道:“再闯过这一阵,只怕是天色就要暗下来了,还有三阵,必得连夜闯过了。”   突然,他觉得腹中有些饥饿,流目四顾,尽都是山石青草,不见一点可食之物。奇怪的是这一段山谷之中,连一株矮松也未看到。   转念又想到百里冰的安危,不禁精神一振,暗道:今日纵然是战死于此,也是心安理得,她一个姑娘家,离开父母追随于我,对我寄有了无比的信任,我岂能有负于她。   他勘破生死荣辱,精神反为之一振,大步向前行去。   转过了一个山弯,景物又是一变。   这时,西下的夕阳,已被高峰挡住,从两峰之间的一道缺口,照射过来,映照了一半山谷,远远望去,半暗半明。   这一段山谷形势,和其它山谷大不相同,怪石嶙峋,不见草木。   萧翎心中盘算,第五关埋伏,应该就在这段山谷之中才是,是以,举动突然间小心起来。   右手取出短剑,缓步向前行去。   萧翎连闯四关之后,有了经验,对每一个嶙峋怪石,都十分留心,怕隐藏有人,突起施袭。   那知深入了三四丈以后,仍然不见一点动静,心中大感奇怪,暗想道:难道那第五关埋伏未设于此么?   心中念头还未转完,突闻一个清脆的女子声音,传入了耳际,道:“来人可是萧翎?”   萧翎道:“正是萧某,阁下何许人?”   口中说话,两道目光却盯注那发话处瞧了过去。   只见那是一块突起的高大怪石,声音就起自那怪石之后。   萧翎心中忖道:不管是何许人,这一次总不能让她占去先机,我要先行出手抢攻才成。   估算了那高大怪石,和自己停身处的距离、准备对方一现身,立时就跃起施袭。   但闻一阵咯咯笑声,传了过来,道:“萧翎,你慢慢走过来。”   萧翎心中大奇,忖道:她要我慢慢地走过去,是何用心,难道是要我全然无备时,她好突然跃起施袭不成,好吧!咱们就施用卑下的手段试试吧!看看那一个吃亏。   口中应道:“在下来了。”   暗中却提聚真气,缓步行了过去。   绕过大石,只见一个美丽的少女,盘膝坐在大石之后。   萧翎一和那少女目光相触,不禁为之一呆。   原来,那少女竟是巫蓉。   萧翎本想一见石后人,立时抢先出手施袭,但却万万未料到,石后坐的竟然是巫蓉,左手屈指运聚的弹指神功,竟然无法下手。   巫蓉两道清澈的目光,一掠萧翎,道:“萧大侠不认识我了么?”   萧翎道:“自然认识,你是巫蓉姑娘。”   巫蓉道:“正是贱妾。”   萧翎想到她目睹巫婆婆死亡之后,发狂而奔的情形,有如得了疯癫之症,想不到,此刻她却又完好无恙。   心中想问,但又觉很难出口,只好忍了下去。   巫蓉仍然端坐未动,只见瞪着一双清澈的眼睛,望着萧翎。   他心中明白,这巫蓉的武功,很难是自己之敌,只是,她施毒的手段却是可怖异常,虽然她比不过祖母巫婆婆,但她自幼耳濡目染,下毒手法,也绝不会错到那里。看她坐着不动,若有所恃,萧翎倒也不敢鲁莽出手。   只听巫蓉叹息一声,道:“我武功比你差得很远,也不用向你打了,你只要一挥剑,就可以取我之命。”   萧翎道:“姑娘不怕死么?”   巫蓉道:“我不怕,我一个人活得太孤单了,死了好见我奶奶去。”   萧翎叹息一声,道:“那沈木风明知你非我敌手,三五招内,我就可取你之命,为什么要把你安排于此?”   巫蓉道:“我施毒的手法厉害,沈木风心中很明白。”   萧翎道:“你施毒手段,比起你的祖母巫婆婆如何?”   巫蓉道:“相差有限。”   萧翎道:“那是说,姑娘已在这段怪石谷中布下了奇毒……”   巫蓉道:“沈木风是这样想,但如若我布了毒,此刻,你已经中毒多时了。”   萧翎暗中运气一试,道:“在下并无中毒的感觉。”   巫蓉道:“那是因为我没有布毒,你就是想中毒,也是有所不能了。”   萧翎道:“姑娘为什么不布毒呢?那沈木风知晓了此事,岂肯饶你性命。”   巫蓉道:“沈木风杀死我和你杀死我有何不同,反正,我已经不怕死了。”   萧翎道:“姑娘既是不肯布毒加害在下,我又如何能够下手杀你。”   巫蓉道:“你不杀我,沈木风也要杀我,我只有一条命,谁杀都是一样,如是让我选择一个杀我的人,死在你手中我会舒服一些。”   萧翎道:“姑娘亲自看到了令祖母的下场,为什么还要混入江湖?”   巫蓉道:“我是被他们捉来的,他们用药物医好了我的疯癫之症,要我替祖母报仇……”   萧翎道:“姑娘神志已复,不难回忆起往事,令祖母并非我萧翎杀死的啊!”   巫蓉道:“我知道,你不但不是杀死我祖母的人,而且,你还替她老人家报了仇,我心中对你非常感激。”   萧翎道:“既是如此,为什么你还答应他们,和我作对?”   巫蓉道:“当时情景,我如不肯答应,他们绝不会放过我,这一关埋伏中,必将又换过别人,你岂不是多费一番手脚。”   萧翎道:“这么说来,姑娘是帮忙在下了。”   巫蓉道:“是不是帮忙呢,我也无法分辨,但只是觉得自己活得无味得很,奶奶死了,世界再也没有一个人关心我,我不愿死在沈木风的手中,就答应了布毒害你。”   萧翎道:“沈木风老奸巨猾,阴险无比,如何会信你之言。”   巫蓉道:“他本来不信我布毒的本领,后来,当面试过,他才相信。”   萧翎道:“如何一个试法?”   巫蓉道:“我走过一片草地,暗在草地上布下奇毒,沈木风唤来了两个不知内情的属下,由那草地走过,行至一半,人已倒地死去,他才对我刮目相看,让我在这片怪石上布毒,取你性命,我假装答应了他。”   萧翎道:“原来如此,姑娘的盛情,在下感激不尽。姑娘家传用毒之法,已到了出神入化之境,但用毒一道,终非君子行径,姑娘以后还望谨慎施用,今日之情,我萧翎身心感觉,日后当图报答,在下就此别过了。”   抱拳一揖,举步向前行去。   巫蓉急急叫道:“萧翎,你不能走。”   萧翎的心中吃了一惊,暗道:这丫头难道又改变了心意么?和这样一位会施毒的女人相处,真是要当心才成。   停下脚步,回头说道:“姑娘还有什么吩咐?”   巫蓉道:“你先杀了我,再走好么?”   萧翎道:“为什么?”   巫蓉道:“因为你走了,他们也要杀死我,为什么不让我死在你手中。”   萧翎回顾了一眼,道:“四下无人,姑娘何不逃走?”   巫蓉淡淡一笑,道:“我如何能走得了呢?”   萧翎道:“为什么不能走?”   巫蓉道:“沈木风虽然对我很器重,但他对我却不放心,因此,点伤了两处穴道,告诉我说他下手很有分寸,只要我不奔行,这伤势要三日才能发作,只要我听从他的指令,他立时可以解我穴道,那时,他将为我建造一座美丽的宫院,并给我五十名美婢,听从使唤,又要传我武功,不准天下武林人物去打扰我,要把我培养成武林中第一女豪杰。”   萧翎道:“你相信他的话么?”   巫蓉道:“我不相信。”   萧翎道:“太美丽的话,总是谎言。”   巫蓉轻轻叹息一声,道:“他还说了很多话。”   萧翎道:“说什么?”   巫蓉道:“他说,如是要我杀别人,他就不会多心了,但因为是杀你,他才点了我的穴道。”   萧翎道:“为什么呢?在下和别人有何不同?”   巫蓉道:“他说你生得很讨女孩子喜爱,女孩家见了你就下不得手!”   萧翎微微一笑,道:“姑娘的看法如何?”   巫蓉道:“我第一次看到你,并无这种感觉,也许因为那时你装成一个道人的原故,以后,我虽然揭破了你真正的面目,但那时,我们正处在敌对立场,我也没有留心打量,但此刻见你,我倒相信了他的话。”   萧翎道:“姑娘此言,在下实是有些不解,难道在下举止很轻浮么?”   巫蓉道:“正因为太正派了,除了你天赋的条件之外,还有那仁侠的风度,仪容,易使人倾心。”   萧翎望望天色,道:“在下并无此感,姑娘的盛情,萧某是感激不尽,此刻在下无暇在此多留,就此别过了。”   巫蓉道:“我知道,你心中很惦记那位百里姑娘,但你总要把我的事情办完再走,好么?”   萧翎道:“办什么?”   巫蓉道:“杀死我,然后再走。”   萧翎叹息一声,道:“姑娘如若在这怪石上布毒,此刻在下已经中毒多时,你救了我的性命,算起来,那还是在下的救命恩人,在下如何能够下手杀你。”   巫蓉道:“那你要别人杀死我?”   萧翎沉吟了一阵,道:“那沈木风点了你何处穴道,在下瞧瞧,看看能否代姑娘解去。”   巫蓉道:“那沈木风告诉我是一种独门手法,别人无法解得。”   萧翎道:“在下瞧瞧,总是不妨事吧!”   巫蓉道:“在我背后左右双肩之下。”   萧翎仔细地检视过巫蓉背上情势,扬手拍了两掌,道:“在下用内力替姑娘解穴,希望姑娘能够运气相应。”   巫蓉道:“好吧!咱们试试看。”   萧翎找到了巫蓉的伤处,暗中运气,内力源源攻入了巫蓉体内。   巫蓉运气相应,全身行血加速。   萧翎待巫蓉运气至重要关头时,突然取开右掌,点出两指。   巫蓉全身一颤,回头说道:“怎么回事啊?”   萧翎低声说道:“这是家师传授我的解穴之法,专解各种奇异和独门手法点伤的穴道,是否灵验,在下从未用过,姑娘运气试试吧!”   巫蓉依言运气相试,穴道竟已解开,回头说道:“你本领果然高强,我的穴道已解!”   萧翎道:“那很好,姑娘穴道既解,可以逃命去啦。”   巫蓉道:“我逃不了,还是你把我杀死吧!”   萧翎脸色一整,肃然说道:“在下也没有把握能够闯过这几阵埋伏,但我仍然是来了,姑娘要在下杀你,那是足见姑娘不怕死了,但你既不怕死,为什么不死中求生呢?”   巫蓉道:“我武功不如人,逃不过他们的追击。”   萧翎道:“但你布毒之能,却是高明异常,为何不用来对敌。”   巫蓉嫣然一笑,道:“你不是告诉过我,那用毒不是君子行径,要谨慎使用么?”   萧翎一皱眉头,道:“你用来保命,那就不能算错了。”   巫蓉轻轻叹息一声,道:“杀我可是怕沾了你的手么?”   萧翎摇摇头,道:“不是,但姑娘既有生机,为什么不冒险一试?”   巫蓉道:“你还要闯几阵?”   萧翎道:“过了你这一阵之外,还有三道埋伏。”   巫蓉道:“你可知道,在这四周的高峰之上。有很多监视我的人么?”   萧翎道:“这,在下不知。”   巫蓉道:“你帮助我解开穴道的事,他们定然已经瞧见,此刻,只要我有所行动,会一直在他们监视之中……”   语声一顿,接道:“除了你杀死我一途之外,还有一个办法。”   萧翎道:“什么办法?”   巫蓉道:“带着我一起走。”   萧翎道:“在下闯过了四道埋伏,一道比一道高强,由你和我同行,那不是自投虎口么?”   巫蓉神色一变、道:“你怕那位百里姑娘见了生气,是么?”   萧翎道:“不是。”   巫蓉道:“那你是不信我说的话了。”   萧翎道:“在下总觉得姑娘应该有逃走的机会。”   巫蓉凄然一笑,道:“好吧!你稍留片刻瞧瞧,等我爬入那峰腰的杂林之中,你再走如何?”   萧翎抬头望望如削的石壁,道:“这一道光滑石壁,你如何爬得上去。”   巫蓉道:“你助我一臂之力如何?”   萧翎道:“好吧!这段光滑峭壁,不过四丈多些,合咱们两人之力,大概可以上去……”   望望百丈以上峰腰树林,接道:“你只要逃入林中,就可施展布毒手法,在林中布毒保命。”   巫蓉道:“你想的太容易了。”   萧翎道:“姑娘站在我双手之上,我向上投掷,姑娘也同时施展纵跃身法。”   巫蓉纵身一跃,落在萧翎双掌之上说道:“你如能瞧到我死去,记着在我胸前插上一朵山花,但不要把尸体埋起。”   萧翎不愿再和她多谈,双手运力,高声说道:“姑娘小心了。”   双臂一缩一伸,用力投出。   巫蓉柳腰一伸,直向峭壁之上一株突出的矮松上飞去。   萧翎暗中运力,目注巫蓉,担心她万一抓不到矮松跌落下来时,好接住她的娇躯。   只见巫蓉的身躯,悬空打了两个翻转,双手抓住了矮松。   萧翎长长吐一口气,暗道:她只要能够进入丛林,沈木风怕她在林木中布毒,不敢紧追,总有一半逃命的机会。   心念尚未转完,突闻一声尖叫,传了过来。   抬头看去,只见巫蓉由山壁直滑下来。   萧翎吃了一惊,急急向前踏了两步,接住了巫蓉的身躯。   只见那巫蓉前胸上插着一只长箭,脸色惨白,苦笑说道:“我说逃不出去,你不相信,现在相信了吧。”   萧翎怒声说道:“我替你报仇!”   缓缓放下了巫蓉。   巫蓉急急说道:“不要去。”   萧翎停下脚步,道:“为什么?”   巫蓉道:“这悬崖高过百丈,你纵然武功高强,攀上去也要费上很大气力,他们在暗中埋伏,放暗箭施袭,你就算能够搏杀他们,也要消耗去甚多的体力,你还要闯过三阵,不能这等浪费体能。”   萧翎心中暗道:“这话也有道理。”   口中却说道:“但姑娘为了听从在下之言,不幸中箭。”   巫蓉道:“唉!我知道必死,只是早晚而已,你不用管我了,快些走吧!”   萧翎细查巫蓉前胸伤势,那长箭入内甚深,但只要未刺入内脏,箭上无毒,并非是难救之伤,当下说道:“蓉姑娘,这箭上有毒么?”   巫蓉摇摇头道:“没有觉出,似是无毒。”   萧翎道:“是否射入内脏呢?”   巫蓉道:“我不知道,但疼得很厉害。”   萧翎道:“姑娘忍着点疼,在下帮你拔出长箭。”   巫蓉道:“你要干什么?”   萧翎道:“只要箭镞未刺中内脏,姑娘的伤势,就不算严重。”   巫蓉道:“但他们还有箭啊!这一支未射死我,使用下一支,必欲置我死地,而后甘心。”   萧翎道:“如是姑娘的伤势无碍,在下可以包扎好姑娘的伤势再走。”   巫蓉道:“不用了,你时间不多了,我想明白了,既然难免一死,为什么不要他们抵偿呢?至少我可捞两条命的本钱回来。”   萧翎道:“姑娘有此能耐入在下深信不疑,杀敌能够保命,那才应该,你这般和他们同归于尽,那就划不着了。”   巫蓉道:“除了同归于尽之外,我想不出有什么法子。”   萧翎道:“疗好伤势,跟我一起走,也可助我一臂。”   巫蓉似是不相信自己的耳朵,眨动了一下圆圆的大眼睛,道:“你说什么?”   萧翎微微一笑,道:“在下也想明白了,姑娘留此。已成必死之意,倒不如和我一同冒险了。”   巫蓉痛苦的神情中,泛现起一脸欢愉之色,道:“当真么?”   萧翎道:“自然是当真了。”   巫蓉道:“你不怕那位百里姑娘生气么?”   萧翎道:“她若知道你为了救我,背叛那沈木风,自然不会生气了。”   巫蓉道:“好!见她之后,你就很耐心地给她解说清楚。”   萧翎神色严肃地说道:“我要事先给你说明白,看前面安排的情势,我闯过的希望不大……”   巫蓉道:“我一个人留这里一定要死,跟你走或有一分生机。”   萧翎道:“好!你要忍着点痛。”   右手握着箭杆,用力一拔,长箭应手而出。   一股鲜血,激射而出,喷了萧翎一身。   萧翎取出金疮药,包好巫蓉伤势,低声说道:“很痛么?”   巫蓉摇摇头,站起身子,道:“咱们走吧!”   萧翎道:“你坐息一阵,咱们再走如何?”   巫蓉道:“不用了,我就是休息一天伤势也不会好,此刻天色已经不早了,咱们不能耽误时间。”   萧翎抬头看看天色,道:“你真不碍事么?”   巫蓉道:“不碍事。”   萧翎道:“好!咱们现在走,不过,你还要答应我一件事!”   巫蓉道:“什么事?”   萧翎道:“我和人动手之时,你不能随便出手……”   巫蓉道:“我若是用毒呢?”   萧翎道:“那也不能冒险……”   轻轻叹息一声,接道:“巫姑娘,这谷中的八道埋状,一道比一道凶险,我如是稍有分心,必然会造成失误,你如涉险,必分我心。”   巫蓉点头笑道:“我记下了,咱们走吧!”   当先举步向前行去。   萧翎道:“你走后面。”   大步抢在巫蓉前面而行。   两人行约千余丈,又转出一道山坳。   萧翎抬头看去,只见山谷开阔,两面山壁之间,距离百余丈,好一片搏斗之地,心中暗道:如若沈木风在此设下埋伏,必然是一些武功高强人物,准备各凭武功,打一场硬仗。   只听巫蓉的声音由身后传了过来,道:“萧大侠,你当真很关心我的生死么?”   萧翎道:“自然是真的关心了!”   巫蓉道:“我害过你和你的朋友,你心中一点也不记恨么?”   萧翎想起了邓一雷和展叶青,他们生死未卜,心中暗道:如论你们祖孙所作所为,我实也不应该关心于你。   口中却应道:“你虽然害过我,但今日却救了我,我逼你离开,害你受伤,心中极是不安……”   巫蓉接道:“所以,你才关心我的生命?”   萧翎回过头来,道:“也不全是如此。”   巫蓉道:“那还有什么?”   萧翎道:“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乃是习武之人的本色,姑娘身受箭伤,处境危难,既觉得跟在下同行,才有生机,在下岂能推辞。”   巫蓉轻轻叹息一声,道:“你是英雄,所以才肯带我走,因为我是一个弱女子,无依无靠,身世凄凉,你怜悯我,同情我,才答应我,是么?”   萧翎回目望去、只见她的一双星目中,满含着晶莹的泪水,脸上是一片茫茫无依的神情,不禁心中一动,暗道:她说的不错,我只是怜悯她,才答应带她同行,但我如据实而言,必将大伤她心,此情此景,实是不宜直认了。   心中念转,口中说道:“姑娘只能算说对了一半。”   巫蓉道:“还有一半为什么?”   萧翎道:“姑娘弃邪归正,这勇气是何等的令人钦敬,在下自当尽我之能,助姑娘脱出危险。”   巫蓉惨然一笑,道:“人家称你萧大侠,果然不错,这些理由,是何等的博大,怎能不叫人心服口服呢?”   语声一顿,道:“咱们快些走吧!”   突然放步向前奔去。   萧翎急道:“你不能走前面,快停下来。”   巫蓉头也不回地加快速度,向前奔去。   萧翎心中大急,一提气,向前追去。   他轻功卓绝,岂是巫蓉及得,不过一会,已然追在巫蓉身后。   只要再有一丈左右距离,萧翎就可越过巫蓉。   就在这瞬息之间,突闻一声厉喝道:“小丫头再走快些。”   喝声中,四点寒芒,疾如流矢一般,直射而来,分取萧翎前胸、小腹。   萧翎双掌齐由,波波两声,击落了射来的暗器。他手上戴有蛟皮手套,不畏锋刃所伤,发掌拍落暗器。   但这一耽误间,巫蓉已奔出了一丈开外,只见人影闪动,四个大汉,疾闪而出,放过巫蓉,拦住了萧翎的去路。   但闻一个苍劲的声音,说道:“小姑娘,快躲到右面大岩后去。”   原来,那右面山壁之处,有一块突出的大岩,这一关埋伏之人,却藏在那大岩之后。   巫蓉大声说道:“你们要当心啊!他武功高强得很……”   说话时,人也停了下来,躲在那现身四个大汉之后,喘着气接道:“我受了伤,跑不动啦!”   萧翎挥掌击落暗器之后,本想施展燕子三抄水的轻功,追上巫蓉,解救于她,但见她躲在那大汉之后,分明是又改了主意,想重投沈木风的手下,立时停下来脚步,心中暗道:这丫头自幼在巫婆婆教育之下,人性已变,不知晓什么正邪之分,见利忘义,遇险变节,才是她的本性,我寄望她弃邪归正,自然是期望过高了。   他生具侠义天性,眼看巫蓉重新投敌,心中并不气怒,反而觉着少了一个累赘,暗中吸了一口气,说道:“你这一阵准备如何和我萧翎动手?”   只听一个苍劲的声音道:“这一阵和你比拼真实武功。”   随着那回答之言,巨岩之后,缓步走出一个花白发髯垂胸,宽脸大额的老人。   萧翎目光转动,只觉此人面孔陌生,从未见过,当下拱手,道:“阁下何许人?”   那老人不答萧翎的问话,两道目光盯注在萧翎的脸上,打量了一阵,道:“你能连闯五阵,足见很高明,倒叫老夫生出怜惜之心。”   萧翎心中暗道:“听他口气,似是并非那沈木风的属下。”   仔细看去,只见那四个拦路大汉的衣服,都很特殊,不管什么颜色的衣服,前胸上都绣着一个黄色的虎头。   这分明是一种识别,只是萧翎却无法认出这识别代表着什么。   他极力想从记忆中找出那虎头来历,但搜尽枯肠,却记不起庄山贝跟他说过这种识别。   只听那老人冷冷说道:“萧翎,你在想什么?”   萧翎缓缓说道:“我在想你们胸前绣的虎头,代表着什么。”   那长髯老人冷冷说道:“量你小小年纪,也不会认出这识别代表着什么。”   萧翎道:“就算在下认不出来,但在下可以断言,阁下等决非百花山庄中人,只是沈木风邀来的助拳之人!”   长髯老者哈哈一笑,接道:“你虽没有见识,但却很聪明,沈木风邀请老夫等师徒助拳,虽许以丰厚的报酬,但那并非是老夫答应的主要原因了。”   萧翎道:“沈木风自视极高,天下武林大都向他臣服,阁下能受邀而来,足见阁下是一位大有名望的人物,武林中,能够受到沈木风如此尊敬之人,实是不多。”   长髯老人哈哈一笑,道:“老夫说你聪明,果然不错……”   语声一顿,声音突转冷漠,道:“老夫师徒们摆下一座飞虎阵,数十年来能从飞虎阵中逃生之人,实也不多,老夫对你一见有缘,只要你能答应老夫两件事,老夫可以推却那沈木风优厚的报酬,放你过关了。”   萧翎心中暗道:如能不费气力,过此一道埋伏对我是帮助太大了。   心中念转,口中却说道:“不知阁下要萧某答应何事?还望能够先行说出,让在下考虑一下。”   长髯老人冷冷说道:“你还考虑么?”   萧翎道:“不错,如是阁下提的条件太过苛刻,在下未必答应。”   长髯老人怒道:“好狂的小娃儿,你还要考虑老夫所提的条件?”   语声一顿,接道:“不过,老夫很欣赏你这份胆气,破例优容,先告诉你吧!老夫这飞虎大阵,花了我毕生精力,才研究而成,共计十人,才能使飞虎大阵的威力,步上巅峰,但老夫只收了九个徒弟,使全阵缺了一环,遇到强敌还要老夫亲自出马,主持阵势,老夫以此为憾,但良材难求。老夫也是无可奈何,你如肯投我们下,补足飞虎阵的缺憾,老夫就放你过关。”   萧翎淡淡一笑,道:“还有第二个条件呢?”   长髯老人道:“听说你要去救一个女娃儿,是么?”   萧翎道:“不错,阁下怎生知晓?”   长髯老人道:“沈木风告诉老夫,不过老夫门下,严禁女色,你如答允拜我门下,老夫就助你救了那女孩子,然后,要她离开,此后永不能和你相见……”   说罢,仰天打个哈哈,接着又道:“怎么样,老夫这条件很简单吧?”   萧翎道:“条件虽然简单,但在下却不能答应。”   那长髯老人似是不相信自己耳朵,道:“什么?你不答应?”   萧翎道:“是的,阁下这俩条件,在下是一件也不能答允。”   长髯老人怒道:“你是活的不耐烦了。”   举手一招,另外有五个大汉,由那巨岩后奔了出来。   萧翎右手取出短剑,平胸而举,缓缓说道:“阁下不用慌,在下待阁下飞虎大阵摆成之后,再行动手。”   那些大汉动作熟练,奔出巨岩,立时各就方位,片刻间,阵势已成。   萧翎短剑一挥,道:“诸位小心,萧某闯阵了。”   举步向前行去。   他神情间虽然轻松,但心中却未小觑强敌,暗中提气,准备一出手就抢先机。   九个布阵大汉,各执着一柄巨斧,只有老人赤手空拳,居于阵中。   萧翎心中暗作盘算道:“我如先行伤他们两人,使全阵变化受阻,或可一举通过,至少,可使这飞虎阵的攻势威力,减少一些。”   当先两个大汉,似是虎头,走近五尺左右,一齐举起手中巨斧。   萧翎暗道:“好啊!他们竟不肯让我先机。”   左手一屈,准备施展弹指神功,先伤他们一人,只听两声闷哼,传了过来,两个当先举斧的大汉,突然抛去了手中兵刃,捧着小腹蹲了下去。   那长髯老人怒道:“两个饭桶,怎么阵势尚未发动,就受了伤呢?”   只听那两个大汉齐声应道:“师父,弟子腹疼如绞。”   长髯老人道:“为什么忽然腹疼起来?”   这时,巫蓉已悄然退到一侧,闻言接口说道:“因为他们中了奇毒。”   长髯老人道:“你怎么知道?”   巫蓉咯咯一笑,道:“我下的毒,怎么会不知道呢?”   长髯老人道:“臭丫头,老夫先毙死你。”   扬手劈了出去。   巫蓉纵身闪开,笑道:“你的武功最高,我下毒也最重。”   长髯老人劈出了一掌之后,突然一皱眉头;第二掌竟是无力发出。   原来,他劈出一掌之后,只觉小腹内一阵剧疼,有如利刀绞腹,其疼无比。   紧接着,余下七人,个个弃去手中巨斧,捧着肚子蹲了下去。   萧翎眼看几人腹疼之状,和那日店中所见一般无二,心中确知巫蓉下毒,心中暗道、我还道她当真背我而去,原来她在使用诈术,借机下毒。   飞虎大阵,十个人,九个捧腹蹲在地上,只有那长髯老人,仍然肃立不动,但却也在极力忍受着痛苦,顶门上汗水滚滚而下。   巫蓉微微一笑,道:“萧兄,要不要杀死他们,此刻,他们都已无反抗之能。”   萧翎双目凝注在巫蓉的脸上,良久未发一言。   巫蓉突然感觉到一阵羞赧,泛上双颊,缓缓说道:“你瞧着我干什么?”   萧翎轻轻叹息一声,道:“你几时下毒,我怎么没有瞧到。”   巫蓉道:“要是被你一眼就瞧出来,我如何还能伤得别人。”   萧翎道:“看起来,你已尽得令祖之能了。”   巫蓉摇摇头,道:“差得很远,算起来,我得祖母之能不过十之二三。”   只见那长髯老人冷哼一声,也缓缓蹲了下去。   这时,另外的九个人,功力不如那长髯老者,早已忍受不住腹内疼痛,失声而叫。   萧翎低声说道:“蓉姑娘,这些人会死么?”   巫蓉摇摇头,道:“不会,但他们永不停息地疼下去,到无法忍耐时,大都要自绝而死。”   萧翎道:“这毒物很残忍。”   巫蓉淡淡一笑,道:“岭南二魔杀死了我的奶奶之后,使我体会出江湖上的险恶,可怖,我武功不能自保,只好在下毒方面用功夫了,所以,我用毒之技,比过去进步很大──”   望了那蹲在地上的十人一眼,缓缓接道:“这些人和你无怨无仇,素不相识,为什么要来杀你?他们如是那沈木风的部属,还情有可原,但他们都不是,和咱们作对的原因,不是为名,就是为利,咱们不杀他们,就要为他们所杀了。”   突然伏身捡起一柄巨斧,挥手抡动,一斧一个,片刻间,十个人尽力她劈死斧下。   萧翎目睹那十具尸体,不是身首异处,就是脑袋被生生劈开,死状至惨,不禁暗暗叹息了一声,忖道:这丫头心中,似是充满了激怒,悲愤,日后要疏导于她才成。   巫蓉连劈了十人之后,投去手中巨斧,笑道:“萧兄,咱们走吧。”   萧翎道:“咱们把十具尸体掩埋起来,再走好么?”   巫蓉摇摇头,道:“不用了,这两面峰腰中,都有沈木风埋伏的人手,咱们去后,他们自会前来收尸。”   萧翎点点头,道:“咱们走吧!”   抢在巫蓉身前,接道:“蓉姑娘,沈木风未把你背叛百花山庄一事,传告各路埋伏,你才这般轻易得手,但可一不可再,他们吃过这次苦头,不会再讳疾忌医,定然把你叛离百花山庄一事,知会了最后两阵中人。”   巫蓉道:“你说了半天,我还是不明白你的意思。”   萧翎道:“我的意思是说,下一阵,你不要出手,站在我身后,替我掠阵。”   巫蓉道:“如是我有机会帮助你,难道也站着不动,是么?”   萧翎道:“那倒不是,在下之意是,姑娘不要再用诈术,如是有机会助我,在下仍是感激不尽。”   巫蓉轻轻叹息一声,道:“谢谢你这样的关心我,自从我奶奶死去之后,你是第一个真正关心我的人。”   萧翎听得一怔,急急举步向前行去。   巫蓉紧随在萧翎身后而行。   这时,太阳已为高峰所阻,天色逐渐地暗了下来。   萧翎振起精神,又转过两个山弯,耳际间忽闻水声淙淙。   凝目望去,只见眼前峡谷中,一片碧水,拦住了去路。   两面岸壁间,流泉潺潺,在去路边聚成了一湾潭水,宽约五丈,纵然是世间第一流的轻功,也无能在一跃之下,飞登彼岸。   萧翎望着那一片碧水,不禁为之一呆,出神半晌,说不出一句话来。   原来他千算万算,确未想到,会有一片潭水拦路。   巫蓉也大感意外,不禁一皱盾,道:“萧兄,你会水上功夫么?”   萧翎道:“不会。”   巫蓉道:“我也不会。”   萧翎道:“沈木风早已知晓我不会水中工夫,既有这片天然的障碍,他岂会弃之不用。”   巫蓉道:“萧兄之意,可是说那沈木风借这片潭水再派人阻拦我们,是么?”   萧翎道:“不错,沈木风定然会利用这片天然的屏障,布下恶毒的埋伏。”   巫蓉突然举步向前,走近潭边,一面瞧着,一面伸手比划。   萧翎缓步行向前去,低声说道:“你比划什么?”   巫蓉道:“我在计算这潭面有多宽多大。”   萧翎道:“姑娘计算这片潭干什么?”   巫蓉道:“唉!我无法计算出它究竟有多深,如若能够算出它有多深,就可以下毒了。”   萧翎道:“下毒……”   巫蓉微微一笑,道:“不错,我要在这潭水之中下毒,如若那沈木风在潭水之中埋伏有人,必然被我施放的毒药毒毙了!”   萧翎轻轻叹息一声,道:“不成啊!”   巫蓉道:“为什么?”   萧翎道:“这片潭水,积泉而成,已不知多少年代了,潭水之中,必然有很多鱼虾、如是姑娘在潭水中下毒,那些鱼虾不是首先遭殃么?”   巫蓉微微一笑,道:“你很仁慈,不过,此刻咱们要保性命,那里还能顾及到那些鱼虾呢?”   萧翎道:“那沈木风在这里没有埋伏,决然不错、但他们也不会住在潭水中。”   巫蓉正待接言,突见彼岸人影一闪,一个用树身连结的木筏,缓缓行了过来。 第三十七章 斗五龙玉殒香消   原来,那木筏靠在潭边一角,上面覆以青草,是以很难看得出来。   两条人影,跃上木筏,缓缓划动,直向萧翎停身之处行来。   萧翎看到那木筏之后,心中一动,暗道:以我此时成就,一跃三丈,尚非难事,只要那木筏行入潭心,我即可一跃而上,借木筏之力,跃登彼岸,只要能足踏实地,那就不用怕他们了……   突然想到了巫蓉,不禁为之一呆,想好的计划,顿然受阻。   原来、巫蓉的轻功,决难借木筏之力,跃登彼岸,这迅雷不及掩耳之策,实已无法再用了。   他天生的侠肝义胆,心想既然答应了带着巫蓉,决不能中途弃之不顾。   目下情势,只有待那木筏驶近,再行见机行事了。   忖思之间,木筏已然行近岸边。   萧翎凝目望去,只见那木筏上两个人,其中之一,竟然是逍遥子。   不过,逍遥子此刻已然脱下道袍,换着了一身疾服劲装。   另外一人,年纪很轻,身着青衫,颊下无须,僵直地站在木筏上,有如一副木雕泥塑的人像。   萧翎心中暗道,这人的样子很奇怪,不知是何许人物,但是既然为沈木风作埋伏人手,自非是平常人物。   心中念转,口中却冷冷说道:“我道是谁,原来是逍遥子道长。”   逍遥子微微一笑,道:“萧大侠果然厉害,一眼就瞧出贫道。”   萧翎道:“别说道长换着衣服,就是你火烧成灰,在下也能认出。”   逍遥子笑道:“山行艰难,着袍不易行动。”   萧翎冷笑道:“想不到道长和四海君主,竟然归服了沈木风。”   逍遥子道:“我们是有条件的合作!”   萧翎冷冷说道:“不管是归服了沈木风也好,或你们是有条件的合作也好,对于在下来说,并非不同……”   语音一顿道:“道长在这里设的何等埋伏,萧某如何过关,还请说明,在下恭候吩咐!”   逍遥子不理萧翎问话,目光却转到巫蓉的脸上,缓缓说道:“对令祖之死,贫道无限抱憾。”   巫蓉道:“你是猫哭耗子假慈悲呢,还是真的有抱咎之心?”   逍遥子道:“自然是真的抱咎了。”   巫蓉道:“我奶奶已经死了,你抱咎又有何用,如是你良心不安,那就帮我一次忙吧!”   逍遥子道:“要贫道如何帮助姑娘呢?”   巫蓉道:“很简单,只要你帮我们渡过这片潭水,就行了。”   逍遥子道:“孩子,你可知晓那水潭彼岸,摆好了一座五龙大阵,在等候你们么?”   巫蓉道:“什么五龙大阵?”   逍遥子道:“那是沈木风赖以对付武林高手的奇阵,费了他无数心血。”   萧翎道:“在下见识过了,那也不足为奇,只是几个穿着奇服异装,刀枪不入的怪人罢了。”   逍遥子叹了一声,放低了声音,道:“萧大侠,你虽然英勇绝世,但你今日只有一个人啊!”   萧翎道:“在下不解道长言中之意。”   逍遥子道:“好!贫道再说明白一些,此时此地,萧大侠是最需要别人的帮助了。”   萧翎流目四顾一眼,道:“道长如有弃暗投明之心,在下愿为天下英雄解说。”   逍遥子道:“萧大侠想得太简单了!”   萧翎道:“道长心意难解,还请明说了吧!”   逍遥子点点头,答道:“萧大侠进入禁宫得了何物?”   萧翎道:“一把斩铁如泥的短剑,也正因在下有此短剑,才不畏那沈木风的五龙大阵。”   逍遥子道:“还有呢?”   萧翎道:“箫王张放的武功秘录……”   逍遥子接道:“不错,据在下所听得讯息,那宇文寒涛已然把张放的武功秘录交给了你萧大侠,是么?”   萧翎道:“不错,怎么样?”   逍遥子按制着胸中的喜悦,淡淡笑道:“如若萧大侠愿以张放秘录相赠,贫道愿全力相助萧大侠救出那百里姑娘。”   萧翎心中暗道:这人贪心得很,倒也不必以君子手法对付他了……   但闻逍遥子接道:“萧大侠请仔细想想,那百里姑娘的性命重要呢,还是你那本张放武功秘录重要?取舍之间,任凭萧大侠,贫道决不勉强。”   萧翎心中忖道:张放武功秘录,我已转奉岳姊姊,少林的弹指神功和华山剑法,我交给了邓一雷和展叶青,此时此情之下,就算他们取了萧翎之命,也是无法取去武功秘录,我何不以此作饵诱他说出一些内情?也好作我对敌的参考。   心中念转,口中却说道:“道长的耳目果然是灵敏得很。”   逍遥子道:“我们没有很多的时间,萧大侠意下如何?必得快作决定才成。”   萧翎长长吁一口气,强自按下心中的焦急,缓缓说道:“在下身处险境,还可沉得住气,道长又急什么呢?”   逍遥子大感意外,双目凝注萧翎脸上瞧了一阵,道:“阁下不顾自己的安危,难道也不管那百里姑娘的生死了么?”   萧翎道:“沈木风设下埋伏,用那百里姑娘诱迫在下来此,在下未见那百里姑娘之前,我想他不会加害那百里姑娘。”   逍遥子道:“贫道只知萧大侠的武功高强,却不料你这养气的功夫,竟然也已达到了这等高深的境界。”   萧翎道:“一本箫王武功秘录,如若真正能以救得百里姑娘和在下……”   目光一顾巫蓉道:“还得加上这位巫蓉姑娘,一共三条命,在下自是不会吝惜区区一本秘录。”   逍遥子望望天色,道:“看来咱们这笔生意谈成的希望很大。”   萧翎道:“那要看你逍遥道长有多大本领了。”   逍遥子道:“此话怎讲?”   萧翎道:“阁下自觉武功比那沈木风如何?”   逍遥子淡淡一笑,道:“贫道自知单打独斗,要输上沈木风一筹。”   萧翎道:“用略施计谋呢?”   逍遥子沉吟了一阵,笑道:“贫道和沈木风相较,当在伯仲之间。”   萧翎道:“若照在下的看法,道长的心机、恶毒,都难及得那沈木风,就算你们在伯仲之间,此刻,两岸峭壁,都布满了沈木风的耳目,道长的谋叛行动已经暴露,那沈木风会立刻得到讯息,那时道长自顾尚且不暇,又如何能照顾到我等三人呢?”   逍遥子淡淡一笑,道:“萧大侠不只武功越来越强,而这动用心机上,似乎是也有了很大的进步!”   萧翎道:“这要拜谢诸位之功了,和你们几位擅用心机的高手相处,在下是不进步也得进步了。”   语声一顿,接道:“逍遥道长准备如何相救我等,还望先行相告,如是确然可行,在下自会奉上张放的武功秘录。”   逍遥子道:“看来萧大侠对沈木风也有着很大的顾忌。”   萧翎道:“在绿林道上,如讲枭雄人物,不得不推那沈木风坐上首位,道长自夸用谋之能,和他在伯仲之间,实是叫在下难以相信。”   逍遥子道:“萧大侠忘记了一件事。”   萧翎道:“什么事?”   逍遥子道:“沈木风无心,贫道却是有意,这一去一来的差别,其间自然是很大了……”   随即伸出右手,接道:“拿过来吧!贫道立时将告诉你们离此之法……”   萧翎道:“拿来什么?”   逍遥子道:“张放武功秘录。”   萧翎摇摇头道:“在下还未见百里姑娘之面,就是见了面,也不能立时交付于你。”   逍遥子道:“为什么?”   萧翎道:“咱们讲的是救我们三人之命,待我脱出危险之后,再给你张放的武功秘录不迟。”   逍遥子道:“萧大侠这般不信任贫道,要贫道如何能够信任过你呢?”   萧翎道:“咱们谁也不用信任谁,一切都要按部就班做去,现在,在下想先渡过此潭。”   逍遥子略一沉吟,道:“好!你们两位上来吧!”   萧翎低声说道:“巫姑娘,咱们跃上木筏,一切由在下对付,姑娘不用开口,也不用多管闲事。”   巫蓉点点头,嫣然一笑,跃上木筏。   萧翎紧随着登上木筏。   逍遥子低声说道:“萧翎,张放武功秘录,可带在身上么?”   萧翎道:“咱们还未谈好,恕在下不便奉告。”   逍遥子举手一探,木筏已向前面行去,轻轻咳了一声,道:“咱们在登上对岸之前,必须谈好,如是不能谈妥,对岸就是五龙大阵,萧大侠登上岸不过五丈,就要陷入了五龙大阵之中。”   萧翎道:“道长可以说出救我等三人之法了。”   逍遥子突然重重咳了一声,木筏停在潭心,道:“救两位的办法吗,就在这潭水之中。”   萧翎抬头看去,木筏距对岸还有三丈多些,四丈不到,自己或可冒险一试,但巫蓉是万万无能跃登对岸,此时此情之下,自然是不能弃她不管了……   心中念头转动,口里说道:“道长可是知在下不会水中工夫,准备在木筏上施展手脚?”   逍遥子摇摇头,低声说道:“非也,萧大侠尽你目力,四面看看,你能看得多远?”   这时,夜幕已垂,两面峭壁夹峙,谷中更见黑暗。   萧翎流目四顾了一眼道:“可看五丈左右。”   逍遥子道:“这就是了,以你萧大侠的目光,只不过能看得四五丈远,沈木风埋伏山峰监视贫道之人,武功自是难比你萧翎,他们此时已然无法看到咱们了。”   萧翎道:“这和道长相救我们之法,有何关连,在下想不明白。”   逍遥子道:“很简单,贫道要李代桃僵之法,安排一个假的萧翎,去闯五龙大阵……”   萧翎接道:“就算有人假冒在下,去闯五龙大阵,在下等又如何逃出此谷呢?又如何去救那百里姑娘?”   逍遥子低声说道:“一把火烧去五龙……”   萧翎道:“也烧死那假的萧翎。”   逍遥子道:“这和你无关,不劳费心。”   萧翎道:“百里姑娘呢?”   逍遥子道:“贫道已检视过地势形态,一施展火攻,不但烧死五龙,而且也将烧乱沈木风的阵角,我已早布内应,火起之后,自有人带那百里冰姑娘和咱们会合。”   萧翎道:“那人是谁?”   逍遥子道:“这个嘛,在下已有安排,此事和阁下无关。”   萧翎道:“自然有关了,在下要知晓那人是何许人物,看他是否有能力救出那百里姑娘。”   逍遥子道:“就算贫道告诉你,你也不知晓他是谁。”   萧翎早已暗中打量过四面的景物,心中却想着对敌之法,觉出只有出手生擒逍遥子,才能平安的渡过这片水面,但此人武功高强,如是想出手一击就生擒于他,实非易筝,必得在他全然无备之下出手,才能有望。   这一击关系着成败生死,是以萧翎丝毫不敢大意,口中笑道:“道长安排那假冒在下之人,又在何处呢?”   逍遥子右脚在木筏上连点三响,水花一冒,一个身着油绸子水衣裤的人,突然由水中翻上木排。   敢情那大汉就躲在水中木筏之下。   萧翎心中暗道:糟糕,原来有两个敌人,现在又多上一个了。   逍遥子轻轻咳了一声,道:“你脱下水衣水裤。”   那大汉应了一声,脱下水衣水裤。   逍遥子道:“萧大侠天生英俊之貌,遍天下只怕很难找出一个像你之人,因此,贫道只好找一个身材类似的人,好在那五龙神智不清,身披重甲鳞衣,量他们也无法瞧出萧大侠。”   萧翎仔细打量那人一眼,果然身材和自己相差无几,心中暗道:看来,这逍遥子是早有准备了。当下说道:“在下还有一点不解之处,请教道长。”   逍遥子道:“什么事?”   萧翎道:“如是道长取得箫王张放秘录,如何逃过沈木风的追击?”   逍遥子道:“这是贫道的事,用不着和萧大侠研商吧!”   萧翎道:“好!就依道长之意,带我们渡过吧!”   逍遥子微微一笑,道:“并非贫道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只因咱们在敌对相处之境,贫道不得不小心一些。”   萧翎道:“道长可是要在下先把那萧王张放的武功私录,交付道长,是么?”   逍遥子道:“那样大不公平,贫道只要萧大侠取出那张放秘录瞧瞧,然后仍由你萧大侠保管,届时,咱们一手交人,一手交那秘录,彼此谁也不要取巧,不知萧大侠意下如何?”   萧翎道:“此时此地,时机不宜!”   逍遥子道:“这话怎么说?”   萧翎道:“过了这片潭水,再看不迟。”   逍遥子道:“因为萧大侠不会水中工夫,不愿在水中和贫道闹翻,是么?”   萧翎心中暗道:我轻易不用诈术,谎言,今为形势所迫,使用一次,就要被人当场拆穿。   心中念转,口中却冷冷说道:“道长认为这区区一片潭水,就能使我萧翎屈服,听凭摆布?”   逍遥子道:“瞧瞧萧大侠怀中秘籍,不算过苛之求吧!萧大侠来此之前,可能把秘籍交付他人,如是果有此事,贫道甘冒奇险,相助阁下,岂不是白费了一番心机么?”   萧翎暗道:糟糕!非被他逼得露出马脚不可。   只听巫蓉冷冷说道:“不用看了。”   逍遥子微微一怔,道:“为什么?”   巫蓉道:“因为你们已经中了毒,就算把箫王张放的武功秘录给你,你也没有机会学了。”   逍遥子怔了一怔,道:“有这等事?”   巫蓉道:“你不信,是么?”   逍遥子道:“贫道和令祖母有过交往,对她用毒之能,十分敬佩,因此,对你也十分留心,自从登舟之后,贫道一直注意着你的举动,你双手未动过,如何下毒?”   巫蓉随口答道:“自我记事,就没有见过你和我奶奶有来往过……”   逍遥子道:“贫道说这话,二十多年了,那时,你大概还未出世。”   巫蓉答道:“这就是了,我奶奶退隐之后,已经研究出一种新的下毒之法!”   逍遥子道:“这个我还未曾听闻过,不知是什么下毒之法?”   巫蓉答道:“隔物传毒,刀上、剑上,都可传毒!”   逍遥子笑道:“如若贫道的记忆不错,咱们似乎是未动过手。”   巫蓉道:“但你站在木筏上,我借着木筏传过奇毒。”   逍遥子呆了一呆,道:“当真么?”   巫蓉道:“不信你就运气试试!”   逍遥子心中暗道: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当下运气相试。   巫蓉就在他运气分神之时,轻轻挥手一弹。   她早已预谋,等待机会,悄然移位,只待顺风吹来,才接口说话。   逍遥子运气一试,并无中毒之征,不禁冷笑一声,道:“小丫头,竟敢向贫道用诈。”   巫蓉道:“我说的千真万确,不信你重试试。”   一般人运气之后,大都要深深吸一口气,逍遥子亦不例外,当下长长吸一口气。   只觉一股异味,扑入鼻中。   原来,巫蓉并无隔物传毒之能,只是施诈骗他运气相试,然后,才借风势放毒。   逍遥子一生精明,却未料到巫蓉人小鬼大,骗他上当。   固然,逍遥子因震于巫婆婆用毒之能,才信了巫蓉隔物传毒的谎言。   但他究竟是一代雄才、高手,觉得有异,立时警觉,左手一挥,疾向巫蓉劈去。   萧翎身子一侧,右手扬起,接下逍遥子一掌。   双方掌力接实,响起了一声砰然大震。   巫蓉急急叫道:“萧兄,别让他抢到上风。”   她这奉告萧翎之言,也无疑告诉了逍遥子,顺风放毒。   逍遥子一面闭住呼吸,一面侧身抢攻,希望能抢到上风。   原来,他自知已经中毒,虽然及时警觉,中毒不深,但巫婆婆调合之毒,都是奇烈无比,只有在毒性未发之前,把萧翎逼向下风让他也中巫蓉施放之毒。   但因萧翎连番奇遇,武功进境奇速,逍遥子虽然抢了先机,但连攻数招,均为萧翎逼退。   双方动手相搏数招,也就不过是眨眼间工夫,那僵直的青衫入和黑衣人,已同时出手,攻向萧翎两侧。   萧翎右手屈指弹出,一缕暗劲,破空而出。   这正是少林寺弹指神功。   那弹指神功厉害处,在功力到了火候之后,弹出的暗劲,无声无息,使人在不知不觉之间,身遭击中。   萧翎因觉那弹指神功,似是比那修罗指力更高一层,这些时日之中,对这门工夫,日夜苦修,进境甚速。   那黑衣大汉人还未欺近萧翎身侧,突觉右胸一麻,被萧翎弹指神功,击中穴道,站立不稳,一跤跌下潭去。   砰的一声,水花四溅。   逍遥子微微一怔,几乎吃萧翎掌势击中,心中暗道:这小子的武功,似是又长进了不少,看来,只有在水中擒他一途了。   心中念转,纵身一跃,飞落水中,同时大声叫那青衣人道:“快下来。”   萧翎目睹逍遥子跃入水中,已了然他用心,要掀翻木筏,准备在水中生擒自己和巫蓉,那里还容那青衫人跃入水中,当下左手一抬,硬接那青衣人一掌,右手却斜里伸出,扣拿那青衣人的脉穴。   但闻波的一声,双掌接实,萧翎竟然被震得向后退了一步。   这青衣人奇高的功力,大出了萧翎意料之外,心中暗道:此人掌力之强,实不在那逍遥子的掌力之下。   那青衣人,掌力虽然强猛卜但举动却是有欠灵活,萧翎疾快攻出的右手,竟然一把擒拿住了他的腕脉要穴。   这一次,又是大出了萧翎的意料之外。   原来,以那青衣人掌上雄浑的掌力而论,其不该避不过这一击。   这不过一眨眼间的时光,那青衣人听逍遥子呼叫之言,跳入潭中时,右手脉门,已为萧翎拿住。   那青衣人反应出奇的迟缓,只管遵从那逍遥子的命令,也不管右手是否已被人扣拿住了脉穴,夺身向水中跳去。   萧翎也想不到,拿住他脉穴之后,他竟然仍然向水中冲去。   不禁心中一震,暗道:“这人不知练的什么武功,似是他这手臂、四肢,都和他无关。”   萧翎怕弄翻木筏,不敢用力拖他,大跨一步,左手一挥,切了下去。   但闻格登一声,那青衣人一条手臂,被萧翎一掌切断。   同时右手一松,那青衣人如愿以偿地跳入水中,口中却发出一声闷哼。   显然,萧翎一掌切断那青衣人的右臂,已使他感觉到痛苦。   萧翎冷笑一声,道:“我还道你不知疼痛呢!原来你也会感觉到骨折之疼……”   语声未落,突然一晃,脚下木筏,直向一侧翻去。   萧翎急急移动身子,施展千斤坠的身法,向下压去,稳住木筏,回头对巫蓉道:“蓉姑娘,在水中下毒。”   这句话说得声音甚高,似是有意让逍遥子等听到。   巫蓉目注萧翎,微一摇首,口中却大声叫道:“逍遥前辈,你们三人都已中毒,虽然你内功深厚,可抗拒一时,但也支持不过一盏热茶工夫,毒性就要发作,只要我们能稳住木筏,便可以跳到岸上,你们似是只有死亡一途了。”   只见水花一冒,逍遥子露出一个脑袋,道:“我把你翻入水中,生擒你们两人之后,不怕找不到解药。”   巫蓉道:“好,萧兄,咱们跃向岸上,让他们毒发而死。”   逍遥子看那木筏,距岸边不过三丈,他们一跃登岸,决非难事,放下脸说道:“贤侄女,可是准备和我谈谈条件么?”   巫蓉道:“是啊!只是不知你是否肯答应?”   逍遥子道:“只要公平,咱们不妨谈谈。”   巫蓉道:“你们在水中,推动木筏;把我们送到对岸,我就奉赠三粒解药。”   逍遥子道:“我如何能相信你?”   巫蓉道:“此时此情,只怕你非要相信不可了。”   逍遥子道:“条件我倒是愿意答应,不过你要找个保人。”   巫蓉道:“那里去找保人?”   逍遥子道:“你身旁站的正好是保人呀!”   巫蓉道:“萧大侠!”   逍遥子道:“那就要萧大侠作保吧!”   巫蓉回眸一笑,道:“萧兄,愿不愿保我,我们女孩子家,有很多话,可以说了不算。”   萧翎冷冷说道:“逍遥子,只要你不再施展诡计,把我等送登岸上,在下当可担保巫姑娘给你们三粒解药。”   逍遥子道:“萧大侠一言九鼎,不能和巫姑娘同日而语,我们送你们过去。”   言罢,隐入水中不见。   果然,足下木筏,缓缓向对岸行去。   萧翎暗中运气戒备,防那逍遥子暗中捣鬼。   只觉木筏行速甚快,片刻间,已到了对岸。   萧翎,巫蓉,不待那木筏靠好,纵身一跃,登上实地。   只见水花一冒,逍遥子跃登上岸,道:“萧大侠,你说过的话,莫是不算?”   萧翎道:“焉有不算之理……”   回目一顾巫蓉,道:“给他们解药。”   巫蓉拿出三粒药丸,一抖手,投了过去,道:“我奶奶如非受你蛊惑,此刻她还好好的活着,这笔帐我要记在你的身上了。”   逍遥子接过解药,不理会巫蓉,却望着萧翎长长叹息一声,道:“萧大侠的武功,似是又长进了许多,贫道偷鸡不着蚀把米,并非是贫道计算有错,实是你萧大侠武功进境,大出了常情预料。”   萧翎冷冷说道:“道长可是仍想和萧某谈交易么?”   逍遥子苦笑一下,道:“此时此刻,贫道无以凭仗,交易自然是谈不成了。”   回手对水潭一招,接道:“你们上来。”   但见水波翻花,那青衣人和黑衣大汉,一起行了过来。   那青衣人软软垂着一条手臂,显是时间关节已脱。   逍遥子分给两人各一粒解药,道:“吃下去。”   萧翎冷笑一声,道:“看来阁下还是不肯信那丹丸是解毒之药,要我萧某担保何用?”   逍遥子淡淡一笑,把手中药物吞了下去,道:“此等情势之下,两位也用不着再下毒了!”   萧翎望了那青衣人一眼,道:“在下想请教道长一事。”   逍遥子道:“不客气,萧大侠只管问,贫道知无不言。”   萧翎目光投注在那青衣人身上,道:“这位兄台练的什么武功?”   逍遥子道:“很少人练的僵尸功。”   萧翎道:“多承指教……”   语声一顿,接道:“我们就要过那五龙大阵,阁下可以走了。”   逍遥子道:“萧大侠多多保重,那五龙大阵,凶险无比。”   萧翎道:“在下知道了,不劳费心。”   逍遥子跃上木筏,那青衣人和黑衣大汉,也随着登上木筏,划向对面。   萧翎仰脸望着满天星斗,长长吁一口气,道:“蓉姑娘!”   巫蓉道:“什么事?”   萧翎道:“百花山庄中最厉害的人物,就是这五龙大阵……”   巫蓉接道:“五龙大阵,有多少人布成?”   萧翎道:“五龙大阵,自然是五个人了!”   巫蓉道:“五个人有什么好怕的?”   萧翎道:“那五龙大阵变化如何,我无法了然,不过,那沈木风对五龙却非常的重视。”   巫蓉接道:“你见过五龙没有?”   萧翎道:“五龙成阵,在下没有见过,不过,我却斗过五龙之一!”   巫蓉道:“是何模样,为何称人作龙?”   萧翎道:“他们穿着一种特制的奇服,全身鳞光闪闪,刀枪不入。”   巫蓉点点头,道:“原来如此。”   萧翎道:“据我推想,那五龙身受的控制,绝非如此而已。也许还有一种特殊的药物,使他们能有超异常人的豪勇……”   语声一顿,接道:“因此,尽可放手对付五龙,你尽管施毒对付他们。”   巫蓉点头道:“我记下了。”   萧翎探手入怀,摸出短剑,映照着星光,望了一眼,道:“五龙可能因穿着恃制的衣服,在转动时不够灵活……”   巫蓉接道:“多谢萧兄关顾。”   萧翎道:“这番搏斗,必然是凶险异常,在下恐怕无能顾到姑娘,你要自行珍重了。”大步向前行去。   巫蓉紧随在萧翎身后而进,心中暗道:他一向豪气干云,此番却不厌其烦地再三提示于我,小心应付,想来那五龙,定极凶恶。当下凝神提气,戒备而行。   两人行约十余丈,突见火光一闪,亮起了两支火把。   火光照耀下,只见一个身着黑衣的劲装大汉,站在峭壁下一块大岩石上,高声说道:“来人可是萧翎么?”   萧翎道:“不错,阁下什么人?”   那大汉缓缓说道:“在下无名小卒,说出姓名,萧大侠也不知晓。”   突然跳下巨岩,隐失不见。   但见火光连闪,片刻之间,四面亮起了十几支火把,把一段峡谷,照得一片通明。   萧翎心中暗道:“我何苦一定要斗五龙,趁他们阵势还未发动之前,何不借机闯过。”   主意打定,低声说道:“蓉姑娘,咱们快闯过去。”当先向前奔去。   火光下,只见银光流动,两个鳞光闪闪的怪物,疾跃而出,拦住了萧翎的去路。   萧翎陡然停下脚步,道:“蓉姑娘,退后一些。”   巫蓉凝目望去,只见那两个怪人,全身上下,都是闪光的鳞片,只露出一对凶光四射的眼睛。   两只手臂上的鳞片,色呈血红,五个指尖处蓝芒闪动,显是,除了红鳞之外,还装有尖利的淬毒钢指。   巫蓉心中暗道:这两个人打扮的和泽物一般、如非先听说过,骤见此物,必然骇一大跳。   心中念转,双手齐齐向外一弹,两股白色的粉末,应手而出。   只见左首怪人右手一挥,波的一掌,迎着毒粉拍去。   巫蓉弹出的毒粉,吃那怪人一掌,反击的倒飞过来。   萧翎一吸气,疾退五尺,低声说道:“姑娘退远些,他们都在那坚硬的鳞甲保护之下,看样子是不畏奇毒了。”   只见右首怪人身子向前一探,疾快无伦地扑向萧翎。   萧翎一提气,身子飘飞而起,斜斜跃出八尺多远。   左首怪人紧随着发动,疾快地扑向巫蓉。   巫蓉只见一团光影,挥舞两臂扑来,心中大是惊骇,急急向一侧闪去。   但那怪人来势太快,巫蓉让避不及、但闻唰的一声,巫蓉身着衣服,被那怪人指锋挂上,撕下了一片。   也不过是毫厘之差,就要抓中巫蓉的肌肤。   巫蓉一件长衫被那怪人撕裂一半,露出贴身之衣,露出了雪白肌肤。   那原本扑向萧翎的怪人,却突然一转头,反向巫蓉扑去。   巫蓉惊魂未走,那怪人血红的鳞臂,挟着蓝芒闪闪的指尖,已到头顶。   萧翎大声喝道:“姑娘小心。”   右手一弹,用出弹指神功,一股暗劲,疾涌而到。   势在意先,弹指击出,人才呼叫出声。   那怪人右臂被萧翎暗劲击中,掌势一偏,巫蓉柳腰一摇,奔向萧翎。   他穿着红鳞坚厚,萧翎弹指神功,并未能使他受伤。   只见身随臂转,打了一个转身,突然跃飞而起,疾扑萧翎。   这怪人虽然穿着坚厚的厚衣,但举动却很灵活,扑击之势,更是快捷无伦。   萧翎的左手一抬,劈出一掌。   那怪人右手迎向萧翎掌势,硬接一掌。   萧翎亦想借机会,试验一下,这些人的内功如何,手上套有千年蛟皮手套,也不畏他们锋利的指锋所伤。   砰然一声,双掌接实,那怪人被震得退了一步。   这一次硬拼掌力之中,萧翎用出了七成功力,但自己亦觉得手指一麻。   萧翎拼过一掌,立时纵身而起,又向左侧横里跃出五尺。   原来,他已从一接掌势之中,觉出这人有很坚硬的鳞甲护身,如若和他们动手硬拼,只怕很难伤得他们,只宜智取才有胜望。   就在他心念转动间,左右两侧,又出现三个怪人,把萧翎和巫蓉围在中间。   巫蓉衣服被人扯破,露出部分肌肤,心中对那怪人已生极大的畏惧,眼看又有三个怪人出现,不禁大感害怕,急道:“萧兄,又有三个。”   萧翎回目一顾,只见那三个现身怪人,各占了一个方位,停步未动,当下说道:“一共只有五个,不会再有了……”   声音突然放得很低,接道:“此时,保命要紧,姑娘将就着把破衣穿好吧!”   原来,巫蓉双手各抓住破衫一角,遮掩着露出的肌肤。   巫蓉点点头,用手把破衣结在身上,虽然仍有部分肌肤露在外面,也无法顾及了。   萧翎只觉她楚楚可怜,武功又不高,极需自己的爱护,但面对着五龙的合击威力,实有着力难胜任之感,不禁叹息一声,道:“在下实不该带姑娘同来。”   巫蓉精神一振,道:“不用为我担心,放手对付强敌,我自会珍重自己。”   言来,却有些口齿不清。日前她嚼舌求死,后为萧翎所救,平时,说话尚可运用自如,但此刻,衣服被人扯去,心中又羞又怕,说话时,就有些运转不灵,语言不清。   萧翎知她已为适才那怪人一击吓坏,心中余悸犹存、当下柔声说道:“蓉姑娘,他们也是人,只不过,他们披上了坚硬鳞甲,看上去形状怪异,不似人样,适才姑娘破那飞虎大阵的豪气、胆识,须眉难及,勇不畏死,这五龙怪人,想也不会放在心上了。”   这几句话,果然发生了很大的效用,巫蓉嫣然一笑,道:“他们也是人啊!我为什么怕他们。”   精神一震,伸手摸出了两把毒针,握在手中。   萧翎看她情绪渐定,暗暗吐一口气。   这时五龙已布成合围之阵,缓缓向两人停身之处逼近。   萧翎目光转动,扫了五龙一眼,高声说道:“诸位只不过凭仗身上的坚硬鳞甲,不畏刀剑,但在下手中这柄短剑,乃是千古宝刃,斩金切玉,削铁如泥!诸位小心了。”   口中说话,暗中却留心着五人的反应。   果然,五人听得萧翎之言,停下逼进之势。   显然这些人都还神智清明,也知晓斩铁宝刃,正是自己的克星,心中有些畏怯。   萧翎哈哈一笑,道:“诸位可是有些怕了么?”   陡然飞跃而起,扑向正东方位。   原来,萧翎自知难免一场苦战,如其让他们全阵发动,还不如自己先攻,如能伤得一两个人,也好使他们合击的威力减小。   那人眼看萧翎扑来,立时一跃而起,竟是直向萧翎迎撞过来。   同时,东南正北两个方位上的怪人也飞跃而起,扑了过来。   六只血红的手臂,分由不同的方向,抓向萧翎。   萧翎身悬半空,看敌人来势猛恶,心中亦不禁为之一震,急沉丹田真气,向前扑撞的身子,陡然向下落去,右臂伸出,短剑改向东南方位扑来的怪人削去。   合击之势,虽然严密,但萧翎应变之能,更是高明。   双方动作均极快速,一错而过,寒芒过处鲜血喷洒。   双方脚落实地,已经错开了一丈多远。   回头望去,只见一根带着钢锋鳞甲的手指,跌落在实地之上。   原来,萧翎中途易剑击敌,那怪人闪避不及,吃萧翎一剑,斩断了一根手指。   这当儿,突然响起了一声刺耳的尖叫声,传入耳际。   转目望去,只见巫蓉被一个怪人抓住举起,指上钢甲,已然深陷入巫蓉肌肤之中,鲜血淋漓而下。   萧翎只觉心头火起,长啸一声,飞身而起,身剑合一,直向那怪人冲去。   他在急怒之下,不觉运起了全身功力,施展出驭剑术。   这正是庄山贝传他剑道中最高的境界,驭剑取敌,平日他练习无成,今日一急,竟然用了出来。   但见寒芒闪过,只见一个怪人,却疾跃而起,迎向萧翎。   寒芒飞闪,响起了一声惨叫。   鲜血喷洒中,一物砰然坠地。   回目望去,只见那怪人,鳞甲破裂,前胸处鲜血仍然不停地涌出。   原来,萧翎施展驭剑术,一击之下,利剑破坚甲,刺中那怪人心脏要害,当场气绝而逝。   其它四个身披坚甲的大汉,眼看萧翎挥剑一击,如此威势,也不禁为之一怔。   巫蓉被一个怪人抓住,高高举起,那怪人掌上鳞甲和指上钢锋,大部深陷于巫蓉肌肤,痛彻心肺,失声呼叫,但她手中仍然牢牢握着毒针。   萧翎仗利剑博杀一龙,其余四人为萧翎威势震骇,一时间呆在当地。   巫蓉暗中咬牙,乘敌不备,右臂用力一挣,挣脱了那怪人掌握。   但那怪人掌指上的鳞甲、钢锋,都已深入巫蓉肌肉,巫蓉运力一挣,右臂虽然已挣脱,但却皮开肉绽,可见臂上白骨。   景象凄惨,触目惊心。   巫蓉自知已难再活,口中大声喝道:“萧郎!得君片刻温存,妾愿已足,有缘来生见。”   口中说话,右手一把毒针,全力向那怪人眼中刺去。   这些怪人,全身都为坚硬的鳞甲掩护,只有双目上无物相护。   那怪人骤不及防,吃巫蓉毒针,刺入目中,惨呼一声,双下一扯,生生把巫蓉撕成两半,投掷于两丈之外。   巫蓉针上之毒,奇烈无比,一把毒针,刺入目中,那份痛苦,极难忍受,那怪人摔出巫蓉之后,一手蒙面,一手悬空挥舞,口中不住地大声呼叫。   声音如伤禽怒啸,刺耳异常。   这不过一瞬间的事情,萧翎想救巫蓉。已知不及。   眼看她奇惨死状,又激起了萧翎杀机,怒喝一声,纵身而上,挥剑扫出。   那怪人毒针刺目,视线不清,再加毒性发作,其状如狂,神志早已迷乱。   萧翎挥剑击来,他那里还知闪避。   寒芒过处,鳞甲纷纷落地,一条左臂,应手而落。   就在那怪人断臂的同时,几声厉啸响起,另外三个怪人,同时跃起,扑向萧翎。   萧翎一剑得手,身子一侧,闪到那断臂怪人身后,飞起一脚,踢在那怪人后臀之上。   那断臂人身不由己地向前而扑,按在左目的右手,急挥而出。   此刻,他已神智迷乱,那里还能分清敌我,击出右掌,正好撞向另一个同伴身上。   正东方位疾扑而来的怪人,闪避不及,被那断臂人一掌击中前胸。   断臂人连受重伤,垂死发掌,乃是毕生功力所聚。   只听砰然一声大震,那正东方位扑来的怪人,向前跃的身子,竟然被他一掌打得跌落实地之上。   但那断臂怪人一掌击出之后,全身潜力已尽,身子摇摇欲倒。   萧翎杀机已动,疾行一步,短剑一挥,插入那断臂人的后心。   右脚同时飞起,踢在那怪人的后胯。   只听一声闷哼,断臂人吃萧翎一剑,脚踢出七八步远,尸体摔倒地上。   五龙二死一伤,阵角已乱。   萧翎却豪气大生,准备宝刃,一举间,尽歼五龙。   这当儿,突闻一阵凄厉的哨声传来,两个未伤怪人,突然回身而奔。   那摔倒在地上的怪人,也挣扎而起,回头奔去。   两侧高燃的火把,出同时熄去。   事情发生得太过突然,五龙也撤退得特别快速,萧翎怔了一怔,几人已走得踪影不见。   山谷中恢复一片黑暗。   萧翎仰脸望着天上的星辰,长长吁一口气,闭上双目,待视觉适应了暗夜之后,才睁开双目,缓缓行到巫蓉身前,黯然说道:“姑娘为助在下,不幸而亡,区区救援不及,心中感慨万分,在下只有搏杀五龙,以慰姑娘芳魂──”   说声微微一顿,接道:“只是此刻在下无法在此多留,待在下杀过五龙,再设白烛素花,奠祭姑娘在天之灵。”   言罢,捡起山石,掩起了巫蓉的尸体,对那垒起的石冢,拜了一拜,转身向前。   这时,天若含悲,乌云密布,掩去了一天繁星。   幽静的山谷中一片黑,黑得伸手不见五指。   萧翎长长吸一口气,抖落一身哀伤,大步向前行去,心中暗暗盘算道:“过了五龙大阵,我已经过了七阵,那第八阵乃是最后一阵,埋伏的人手,必定最为凶猛,不知是何等人物。”   一面提气戒备,一面大步向前行去。   这些时日中,萧翎内功大进,这山谷虽然黑暗,但近丈之内的景物,仍无法逃过萧翎的双目。   行行复行行,不觉间,已经走了三四里路。   只见前面景物忽然一变,到了一片浓密的丛林前面。   萧翎停下脚步,心中暗暗忖道:这每道埋伏,相距仅有里许左右,这道埋伏,相隔怎的如此深长,难道他们的埋伏,设入了这密林之中不成。   忖思之间,突然火光一闪,数十丈外,亮起了一盏灯笼。   火光照耀下,看的十分清楚,只见那灯笼上写着“百花山庄”四个大字。   萧翎轻轻咳了一声,道:“什么人?”   那执灯人身躯十分高大,扬了扬手中的灯笼,道:“三弟武功精进,竟然能连闯七关,好生叫人佩服。”   声音沙哑,正是那沈木风。   萧翎冷冷说道:“原来是沈木风,咱们早已割袍断义,划地绝交,萧翎不敢高攀……”   语声微微一顿,接道:“在下想这最后一道埋伏,定是十分凶险,但却想不到竟然是沈大庄主亲自出阵。”   沈木风哈哈一笑道:“看来,萧兄弟是很希望和为兄一决生死。”   萧翎道:“咱们早晚似乎都难免去这一场决战,是么?”   沈木风道:“那要看你是否有和我动手的运气了!”   萧翎怒道:“这话怎么说?”   沈木风道:“这小谷中有八道埋伏,你只过了七道。”   萧翎道:“这最后一道,是你沈大庄主亲自守护了。”   沈木风道:“萧兄弟稍安勿躁,只要你能闯过这第八道埋伏,在下总有和你决战之日,但如你死亡于此,那就心愿难偿了。”   萧翎道:“好吧!你这第八阵现在何处,要在下如何去闯过,沈大庄主可以叫他们发动了。”   沈木风淡淡一笑,道:“萧兄弟觉得眼下的形势有些奇怪么?”   萧翎道:“沈大庄主以后请直呼萧翎之名,不要兄弟兄弟的,叫得在下肉麻。”   沈木风冷笑一声道:“好!在下改称你萧大侠。”   萧翎心知已激怒于他,目光四处转动,打量了眼前的景物一眼,道:“在下实在瞧不出有什么奇怪之处……”   沈木风道:“这山谷中遍生怪石,此地却长满了矮松奇树。”   萧翎道:“在下瞧不出这矮松奇树有什么奇怪之处……”   语声一顿,接道:“是了,沈大庄主可是在这密林中埋伏下暗器名手?”   沈木风道:“萧大侠尽可放心,在下还不致出此下策。”   萧翎道:“沈大庄主那八大血影化身,和五龙大阵,在下都已经领教过了,那也未能把我萧翎制服了。”   沈木风道:“还有这一阵未过,萧大侠不用夸口……”   语声一顿,接道:“萧大侠瞧到那密林之间,有一道羊肠小道么?”   萧翎转目一顾,果然有一道羊肠小道,当下说道:“不错!”   沈木风道:“萧大侠请照着那小径直入,而且放心大胆地走,两边决无一兵一卒的埋伏,深入百丈之后,可见一座石屋,在那石室内,关着你萧大侠的心上人,百里姑娘。”   萧翎轻轻咳了一声,道:“所有的机关埋伏,都集中在那石室之中么?”   沈木风摇摇头,道:“没有,阁下只管放心行去就是。”   萧翎道:“太简单了,实在叫人难信。”   沈木风道:“信与不信,那是萧大侠的事,在下说的句句实言。”   萧翎道:“以后呢?”   沈木风道:“那石屋里的百里姑娘,手脚都为牛筋捆绑,还有在下用独门手法,点了她两处穴道,但也难不住你萧大侠了。”   萧翎怒道:“你们伤害了她?”   沈木风仰天打个哈哈,道:“那位百里姑娘,生的确然不错,但看在你萧大侠的份上,在下未动过她,而且也严令属下,不准动她。”   萧翎道:“希望你言由衷发。”   沈木风道:“看在昔年我们兄弟一场的情分之上,在下奉告你几句话。”   萧翎道:“沈大庄主请说!”   沈木风道:“越是看来无险之地,那才是最凶险的布置,还望你多多珍重。”   言罢,挥动手中灯笼,一晃而熄。   萧翎知他已离去,多问亦是无益,右手握剑护胸,沿着小径向内行去。   虽然沈木风已说明这密林之中没有埋伏,但萧翎仍是丝毫不敢大意,提聚了十成功力,运气遍布全身,缓步而进。   深入二十余丈,果然是全无半点动静,不觉间加快了脚步,向前行去。   一切都如那沈木风所言,沿途中未见埋伏。   百丈之后,果见一座石室。   石屋前吊着一盏红色的纱灯,光焰血红,耀入眼睛。   萧翎急步跑到石屋前面,高喊道:“冰儿,冰儿。”   石屋内,传出来百里冰的声音,道:“是大哥么?”   萧翎道:“是我,冰儿,你无恙么?”   砰然一声,击开了木门。   凝目望去,只见百里冰端坐在一张木椅之上,双手双足,都被牛筋捆着。   萧翎左手一伸,取过挂在门上的红灯,大步行入室中,右手短剑一挥,斩断了百里冰手足之上的牛筋。   百里冰活动了一下双臂,长长吁一口气。   萧翎低声说道:“冰儿,他们伤害了你么?”   百里冰点点头道:“是啊……”   萧翎心情激动,急急说道:“他们如何伤害你的?”   百里冰道:“点了我腿上的穴道。”   萧翎长长吁一口气,道:“原来如此。”   百里冰嫣然一笑,道:“快些解开我的穴道,咱们走吧!”   萧翎解开了百里冰两处穴道,道:“沈木风强迫你服下毒药么?”   百里冰道:“没有呀!”   萧翎道:“很奇怪──”   百里冰道:“什么奇怪?”   萧翎道:“以那沈木风的为人而言,对你太好了。”   百里冰道:“也许他心中害怕大哥,不敢对我太坏……”   萧翎摇摇头道:“他们不伤害你,不过是存心诱我到此。”   百里冰脸色一整,冷冷说道:“你既然知道他们是以我作饵,诱你到此,你为什么还要来?”   萧翎苦笑一下,道:“我虽然知道,但我却不能不来,沈木风也很明白,所以,他掳你到此。”   百里冰叹道:“我被入抓来,囚禁于此,内心之中,也是矛盾异常,既想要你来,又怕你真来,你知道,你来了,是如何一个后果么?”   微微一叹,接道:“沈木风诱你至此,必然已有完全的准备,你如不来,他不但无法害你,而且也不敢伤害我,你来了,那是自投罗网,沈木风可以对付咱们了!”   萧翎微微一笑,道:“冰儿,不要再怨我了,快些运气调息,你要尽快恢复体能,我们早些离开。”   百里冰果然不再多言,闭上双目,开始运气调息。   萧翎缓缓伸出右手,抵在百里冰背心之上。   他此时功力,何等深厚,掌势一按百里冰的背心,立时热流滚滚,攻入了百里冰内腑之中。   就在萧翎右掌触接到百里冰背心的同时,只见一股淡烟,扑入室中。   萧翎霍然警觉,暗道:“所谓八道埋伏,这第八道竟是火攻。”   在这密林环绕之地,四面大火烧来,除了肋生双翼,飞出绝境,实是生机渺茫。   萧翎心中明白,此刻如早走一步,那就可能多一分逃生的机会,但那百里冰行功正值紧要关头,此刻惊扰于她,可能害她真气岔道,走火入魔,只好咬牙苦撑,默不作声。   百里冰家学渊源,内功本极深厚,再得萧翎之助,运气极是快速,不过片刻时光,已然畅通全身。   但那火势烧的亦极快速,百里冰运功完成,浓烟已扑入室中。   百里冰一跃而起,急道:“大哥,没瞧到这浓烟么?”   萧翎道:“早瞧到了。”   百里冰道:“那你为什么不叫我?”   萧翎看她慌急之情,不得不故作镇静,笑道:“那时,你正在行气,我怕你真气岔了经脉。”   百里冰道:“你对我这么好,我却害了你,我死也不安心啊!”   萧翎牵起百里冰左手,笑道:“走!咱们出去瞧瞧,其实,早出此室,晚出此室,都差不多。”   百里冰道:“你明知沈木风用我作饵,诱你入伏……”   萧翎接道:“应该是迫我入伏……”   百里冰道:“你明明知道了,竟然还要上当,见到火势,竟然不叫醒我。”   萧翎道:“沈木风要用火攻,必然是先在外面燃起,有烟到此,四面都已为大火所困,早片刻,晚片刻,实也相差有限。”   谈话之间,已然行到室外。   萧翎一提气,牵着百里冰跃上屋顶。   流目四顾,只见四面火焰漫天,浓烟四起,还有着浓厚的硫磺气味。   果然未出萧翎预料,沈木风是四面八方一齐放火,烧向这座石室。   百里冰目睹四面火势,暗叹一声,忖道:火势如此强大,萧大哥武功再高一些,也是无能逃出这一望无际的火势。想到他此番困于大火,全是为了相救自己而起,不禁流下泪来,倚入萧翎怀中,黯然说道:“大哥如非为了救我,岂会陷此绝境……”   萧翎纵声笑道:“冰儿,你不是常说要和我死在一起么?看来今日我要得偿心愿了!”   百里冰嫣然一笑,道:“嗯!若能和大哥死在一起,在我而言,虽死犹生了。唉!但是现在可不行了!”   萧翎道:“为什么?”   百里冰道:“你目前乃武林中一盏明灯,代表着正义之光,你如何能够死呢?”   萧翎轻拂一下百里冰的秀发,道:“现在你想改变心愿,只怕是也不成了。”   他心中已知处身在绝望之境,心中反而镇静异常,微微一笑,接道:“但咱们不能让那沈木风太称心,你想想看,附近是否有可避火势的藏身之地。”   百里冰道:“我想不起来。”   萧翎道:“火势虽然强大,但要烧到这石室,大概还得一阵工夫,咱们还有一刻工夫,筹思应付之法,下去碰碰运气吧!”   百里冰心中本来十分惶急,对萧翎又有着很深的愧咎、但见萧翎镇静得出奇,心中的紧张,亦为之松懈不少。   只见萧翎流目四顾一眼,突然面露欢愉之色,道:“冰儿,去做一支火把来。”   百里冰道:“做火把干么?”   萧翎道:“此刻我没有工夫告诉你,咱们时间不多,快去快来。”   百里冰应了一声,急步而去。   萧翎跃下屋顶,向西行去,行约七八丈,只见一座巨石,拦住去路。   萧翎登上巨石查看,只见四面一片火海,耳际间响起了悲惨的兽吼之声。   但闻百里冰的声音传了过来。道:“大哥啊!你在那里?”   萧翎提声应道:“我在这里,冰儿快些过来。”   跃下巨石,挥动手中短剑,斩削身边的树木,一面发掌推开削断的树木,一面默算风向距离。   他手中短剑,本已锋利无匹,利能斩金削铁,此刻全力施为,更见利剑威力。   百里冰高举火把找到时,萧翎已把那巨石周围的树木,大都斩去。   萧翎回顾了百里冰一眼,道:“冰儿,快帮我把斩断的树木,推到东边。”   百里冰道:“干什么?”   口中发问,人却已动手移动萧翎斩下的枝干树身。   萧翎道:“现在刮的是西北风,是么?”   百里冰道:“是啊!”   萧翎道:“那就不会错了,快把这些树枝堆在一起,用火把燃起它。”   百里冰道:“大火由四面八方烧来,咱们还要用火烧出去。”   萧翎道:“不错,如是两面对烧,可使这大火缩短时间,咱们也可减少烟熏火蒸之苦。”   百里冰看萧翎手不停挥,仗利剑之助,已然在那巨石四周辟出了四丈方圆一片空地,心中若有所悟,知他成竹在胸,立时举起火把,燃起了东南方的树木,一面急急动手,搬运萧翎斩倒的树木。   这时,萧翎已经偏重削断西北方向的树木。   这地方,乃是沈木风自己选择之地,大部的树木,都早经柏油涂抹,一经点燃,立时爆燃起来。   片刻间,那堆积的树木,冒起熊熊的火焰。   这时强烈的浓烟扑卷而到,四周的火势,也逐渐逼近了两人。   萧翎低声说道:“冰儿,闭住气,别要被那浓烟呛住。”   百里冰道:“我看不见东西,不能搬树木了。”   萧翎道:“乖乖的站着别动,我来接你。”   百里冰应了一声,果然站着不动。   只觉右手被人牵住,向前行去。   原来,萧翎早已有了准备,牵着百里冰行到大石旁边,挥动利剑,挖了一个小坑,一面挥动手中预作的树叶扎成的扇子,以减少身前浓烟,一面说:“冰儿,那大火已经烧到咱们身边了,不过,咱们要运功忍受那火的烟熏之苦,你知道,咱们都不能死,你那爹娘,都在北海冰宫中,盼望你早些归去,我还要你帮我找那沈木风报仇。”   百里冰道:“大哥放心,我自信可以忍受。”   萧翎道:“那很好,现在烟气淡了一些,你睁开眼睛瞧瞧。”   百里冰张眼望过去,只见那浓烟在萧翎树叶摇挥之下,果然薄了许多,当下微微一笑,道:“大哥,你想的很周到啊!”   萧翎道:“没有人能够冒着这样大火进来救咱们,咱们只有自行谋救了。”   百里冰道:“你伐木改变火势形态,想来已经很累了,把那树叶给我,我替你扇除浓烟。”   萧翎摇摇头,道:“不要紧,如若咱们能够忍下那火烤之苦,在此要有一段很长时间停留,就有出困的机会了。”   说话之间,火势已然逼到,西北风也愈吹愈强。萧翎虽然在西北方上,斩削去很多树木,但那强大的火焰,挟带着灼人热气,阵阵扑来,萧翎把短剑交给了百里冰,让她向地下挖掘,自己却挡在百里冰的身前,挡那热气蒸的之苦。   他虽然内功深厚,但也难挡受这火气灼熏之苦,渐渐地感觉到承受不住。   突然间,觉着身上一凉,一股冷泉,疾射而出。   原来,百里冰无意中挖出泉眼,泉水涌出。   萧翎正觉承不住那的身热气,冷泉涌出,顿感精神一振,喜道:“冰儿,咱们有救了。”   那泉水十分强大,眨眼间,两人挖掘停身的洞穴,已为泉水涌满,泉水潺潺,向外流出。   两人整个的身子,都泡在泉水之中,只露出两个脑袋。   如是那泉水力道不强,涌满两人停身洞穴之后,不再涌出,在四周大火热气蒸的之下,不过半个时辰,那穴中之水,即将变热,渐成滚汤。   但幸那泉水奇强,不断涌出,不但萧翎和百里冰停身洞穴中蓄水常冷,而且穴满盈出,有如一道小溪般,流向东南。   那东南方火势虽然强大,但在泉水不停灌注之下,渐为水势所熄,明火近身,浓烟反而消减甚多。   萧翎张嘴喝了几口泉水,叹道:“当真是想不到的奇迹,如非这冷泉及时涌出,此刻咱们非被烤的满身起泡不可……”   百里冰嫣然一笑,接道:“我早已受不住啦,但我怕惊扰到你,不敢说出……”   突然伸出双臂,抱住了萧翎,把粉脸偎在萧翎脸上,道:“大哥为了护我,挡我身前,承受灼热,自然是更重了,唉!大哥对我这么好,我要怎么报答你呢!”   萧翎笑道:“冰儿,你以后如是乖些,我会对你更好。”   百里冰放开萧翎,嫣然一笑,道:“看来,咱们是不会死了,我刚才想了一件很傻的事,现在,那也不用说它了。”   萧翎道:“咱们如是活下去,前面还有很多险关要过,咱们要振作一些才成……”   语声一顿,接道:“你刚才想到什么?”   百里冰脸一红道:“我不要说。”   萧翎心中大奇,道:“为什么不肯说给我听听呢?”   百里冰道:“你如听到了,定然会笑我。”   萧翎道:“好!我不笑你就是。”   百里冰道:“也不许生气。”   萧翎道:“我不生气。”   百里冰道:“刚才我想我们死定了,我想,我想……”   萧翎道:“想什么,怎的又不说了?”   百里冰抬起头来,脸上是一片庄严肃穆的表情,缓缓说道:“我想,这一辈子,除了大哥之外,我也不会再和别的男人相处了,不管我为妾为婢,都不离开你一步,我这清白的身子,要为大哥保留,如是我们要死了,还留它干什么?奉献大哥,死也安心……”   萧翎一皱眉头,道:“胡思乱想。”   百里冰道:“你说过不生气了,难道你要我把对大哥的一腔情爱永藏心中,带入地府。”   萧翎心中感动,口中却轻轻叹息一声,道:“冰儿,目下最为要紧的一件事是对付沈木风,大丈夫生于忧患,死于安乐,人非草木,孰能无情,我也不是铁石人啊!只不过,武林同道太推崇我,这使我觉得很不安,必要尽我之能,为他们铲去巨凶,使武林回复一片清平世界,这使我无暇能照顾到儿女私情……”   百里冰接道:“这两件事,一点也不冲突啊!唉!过去我太妒忌,现在我想通了。”   萧翎道:“妳又想通了什么?”   百里冰道:“关于大哥,你不应该属我一个人,岳姑娘,巫蓉,甚至那素文、小虹,都有份……”   萧翎道:“你越说越远了。”   语声一顿,道:“咱们见面之后,一直无暇详谈,有一件事,忘了告诉你。”   百里冰道:“什么事?”   萧翎道:“关于那巫蓉姑娘……”   百里冰急道:“巫蓉怎么样?”   萧翎黯然说道:“死了,而且死得很凄惨。”   百里冰道:“怎么死的?”   萧翎道:“她死于五龙围攻之中,可怜一代红颜,死去之后,竟然连一个棺木也是没有!”   百里冰道:“大哥在场么?”   萧翎道:“在场,亲眼看到她惨遭死亡,但却是救援不及。”   百里冰听了巫蓉的死讯,不由黯然道:“唉!说来实也可怜,她们婆孙二人,不过数日,竟然先后身遭惨死,那巫婆婆作恶多端,死去也罢了,那巫蓉姑娘却死得可惜。”   萧翎道:“她临死之前,把一把淬有剧毒的钢针,刺入了伤她之人的眼中。”   百里冰道:“她未死之前,我心中有些恨她,但听到她的死讯,却又有些为她难过,人啊!真是奇怪得很。”   那灼热虽然迫人,但两人泡在冷泉水中,泉水不断地涌出,冷度一直不变,再加那涌出的泉水,熄去了近处之火,灼热之感,逐渐地低退,消减。   萧翎回顾了一眼,看四周大火仍极强烈,火焰烛天,心中感慨万千,长长叹一口气,道:“如非你挖出泉水,咱们就算不被烧死,也要被这热气的死……”   百里冰笑道:“大哥怎的会想起除去四周树木的办法呢?唉!我爹娘常常赞我聪明,看起来,大哥是比我能多了。”   萧翎道:“今日能够逃得性命,使小兄想起了师恩的浩荡,无微不至。”   百里冰道:“为什么呢?”   萧翎笑道:“小兄从师习武之时,我那师父常常告诉我些武林中的形势,以及百年来出现江湖的高人,各家门派的武功之长,而且还常常替我讲解很多启发智慧的小故事……”   百里冰道:“这和咱们逃过此地之劫,有何关连呢?”   萧翎道:“自然有了,我想出砍去林木,就受其中一个小故事的启发!”   百里冰道:“什么故事,讲给我听听好么?”   萧翎道:“看四周火势,最少还要烧六七个时辰,咱们有的是时间谈话──”   语声一顿,接道:“有一个人,行走在一片荒凉草原中,那草原突然失火,烧了起来,你要如何应付?”   百里冰沉思了一阵,摇摇头,道:“我不知道。”   萧翎道:“那人就在身前放起一把火来,两面火势延烧,中间留下的一片空地,他就可以存身其间了。”   百里冰喜道:“这法子真不错啊!”   萧翎道:“今日,咱们处身在林木之中,四面大火烧来,林木火势强大,自非草原可比,但由那小故事的启发,使我想到伐林以求自保的办法了,但那时听这故事时,却一点也未留心,浩荡的师恩,却早已替我筹谋到,日后遇此险应付之法了……”   长长吁一口气,接道:“自然,咱们今日的处境,和草原失火的故事有些不同,冰儿,妳说说那里不同?”   百里冰道:“那草原失火的故事,是突然的际遇,咱们今日处境,却是那沈木风有计划的布置,是一面大火,这是四面齐烧。”   萧翎微微一笑,道:“冰儿,果然是聪明的很。”   百里冰嫣然一笑道:“但比起大哥,我就显得很笨了。”   萧翎道:“你当时如能够镇静一些,也不难想出这法子,不过,咱们今日能够脱了此难,一半人为,一半运气。”   百里冰道:“大哥智计求生,和运气何关?”   萧翎道:“譬如说吧,我没有这一把削铁如泥的短剑,而使用普通的兵刃,决无法在那样短促的时间中,斩削了那样多的林木,开辟这样大一块基地,火势必将逼近咱们,如果不是你挖出这一股地下泉水,咱们也无法抗拒灼人的热气,必将被那热气灼死,但咱们却既有利剑,又挖中泉眼,这不是运气是什么呢?”   百里冰道:“这叫吉人天相啊!大哥身系天下武林安危,如何会被沈木风暗算所伤。”   萧翎道:“好啊!冰儿,你也会替我戴高帽子了。”   百里冰咯咯一笑,道:“我说的是真话啊……”   举手理一下秀发,接着说道:“说起来,咱们还要谢一个人。”   萧翎道:“什么人?”   百里冰道:“宇文寒涛,如非他把这柄锋利的短剑,相赠大哥,今日咱们就算不死,也要多吃一些苦头,自然,大哥救他之命,使他感恩图报,也是原因之一!”   萧翎点点头,道:“那宇文寒涛自从中了沈木风一掌之后,似是那一掌,打的脱胎换骨,其人智谋绝伦,人所难及,就是沈木风,也未必是他之敌,此后,咱们还得借重他的智计,对付那沈木风!”   百里冰道:“大哥不是常提那无为道长么?说他才气纵横,人所难及,难道那宇文寒涛,还能强过无为道长不成。”   萧翎道:“这就要看从那方面说了,无为道长,仁厚长者,如讲诡计手段,只怕非那沈木风的敌手了。”   百里冰道:“宇文寒涛呢?”   萧翎道:“宇文寒涛为人,先邪后正,沈木风能建立那名震江湖的百花山庄,有两个人出力最大,一个是毒手药王,一个就是那宇文寒涛……”   百里冰接道:“既是那宇文寒涛对他的帮助很大,他为什么要杀宇文寒涛呢?”   萧翎微微一笑,道:“这就是宇文寒涛为什么要背叛于他了,沈木风性情阴沉,如果用你之时,不惜好言相向,许以重利,但他却不许自己的好友和属下的武功、才能超过他,如是一旦被他发现,必须杀去而后快。那宇文寒涛武功虽然不如沈木风,但他的诡计才智,实又不在那沈木风之下,沈木风既用他,又怕他,宇文寒涛自然早已看出沈木风的用心,早有杀他之意,自己武功又难和沈木风抗拒,唯一的办法,就是凭仗自己的才慧聪明以求自保,这其间既不能对那沈木风太过迁就,自贬身份……”   百里冰接道:“为什么呢?他既保全性命,不迁就那沈木风,岂不使沈木风更坚决杀他之心?”   萧翎微微一笑,道:“问得好!”   略一沉思,接道:“因为,他如太过迁就那沈木风,沈木风定然视他如属下奴仆,以那沈木风的为人,杀一个属下、仆从,自然不用多费思量了,但那沈木风要下手杀他,也必须要拿捏、自持得恰到好处。”   百里冰眨动了一下圆圆的大眼,道:“我还是有些不明白?”   萧翎道:“那宇文寒涛在自持身份时,要使那沈木风有一种感觉。”   百里冰道:“什么感觉?”   萧翎道:“使那沈木风觉着宇文寒涛是他的朋友、功臣,必须要借一个适当的理由杀他,才能使属下心服,自己心安,但宇文寒涛凭仗着自己的机智,一直使沈木风无法找到这个理由!”   百里冰啊了一声,道:“原来如此。”   萧翎道:“听起来似很简单,事实上,这是桩极为困难的事,那宇文寒涛只要在沈木风的身前,就必需处处小心,注意那沈木风的情绪变化,不能有一点大意,有时要赔尽小心,有时要自持身份,一着失错,立刻就性命难保。”   百里冰道:“这些事,可是那宇文寒涛告诉你的么?”   萧翎摇摇头,道:“没有,是我自己观察所得,加以推想,在证诸咱们禁宫相处的经过,以及那沈木风对那宇文寒涛施下毒手的一击,诸般情形,综合结论。”   百里冰叹息一声,道:“看起来,不论如何聪明的女人,也是难以强过男人……”   萧翎笑道:“那也不然,岳姊姊就比我强多了……”   语声微微一顿,接道:“自然,我今日观察事物,能够如此用心,得于恩师教诲良多……”   百里冰道:“看来你那师父异常博学多才,是么?”   萧翎道:“他老人家除了授我武功之外,同时教育我蓄志养气功夫,使我潜能增长,养成大仁无俱的勇气,所以,沈木风的威严,不能使我心生怯意,有时,我明知非他敌手,但却毫不怕他,那是成仁取义的豪勇之气,在支持着我……”   话到此处,突然啊呀一声,跳出水穴。   百里冰吃了一惊,急急说道:“大哥,你怎么了?”   萧翎伸手探入怀中摸出怀中经文,道:“这本经文湿了。”   借着火光望去,经文已经湿透。   百里冰道:“小心点,不要把它撕破。”   萧翎小心地捧着书页,出了一会神,缓步向火边行去。   百里冰也随着跃出水穴,说道:“不用向前走了,林木仍在燃烧,火力仍极强猛,把它放在那大岩石上,片刻就会烤干了。”   萧翎应了一声,行回大岩旁边,小心翼翼地把书页放在大岩之上,找了两块石头压住,人又跳入水穴之中,望着那书页出神。   原来,大火猛烈,阵阵热气涌来,仍然有伤肤的肌之感。   这片林木,大都是千年老树,延烧之力,十分强大,火焰冲霄,光亮强烈,萧翎目光本极锐利,站在那水穴之中,仍可清楚地看到那书页上的水分,化作蒸气而去,字迹清晰可见,心中暗暗忖道:如若那和尚说的不错,这本经文记述的武功,那是尤重过十大奇人留下的武功秘录,那位赠我武功秘录的忘年之交,尽得禁宫中高手武功而去,独留下这本经文和那箫王张放的武功秘录,但那张放秘录他定然已经瞧过,故意把它留在那里,这经文却是他没有找到之物……   突然间,一阵尖厉的哨声飘来,传入耳际,此起彼落,群相呼应。   萧翎疾跃而起,伸手抓起经文,低声说道:“冰儿,沈木风要有所行动了,咱们得准备一下。”   百里冰道:“什么行动?”   萧翎道:“大约他认为咱们已经烧死,但他看不到咱们的尸体,又不放心,所以,要遣人入山寻咱们的尸体。”   百里冰道:“我们怎么办?”   萧翎道:“先把这个水穴填起。”   百里冰奇道:“干什么?”   萧翎道:“咱们不能给他留下解去谜底的线索,如是咱们能够布置一下他认为咱们死亡的线索,那是最好不过,至低限度,也要给他们一个生死难测之谜才成。”   百里冰奇道:“为什么要那沈木风误会咱们死了?”   萧翎道:“理由很明白,我死之后,他也许会提前发动,早日暴露出他狰狞的面目。”   百里冰点点头,道:“原来如此。”   就地找了两块大石,堵上泉眼,然后,把泥土填入水穴之中。   片刻之后,两人挖成的土坑,又被石土填满。   萧翎回顾了一眼,只见近身火势,已经大减,热气也不似刚才那般灼人,低声说道:“冰儿,咱们设法搬些未烧完的枝干来,在这个大岩石旁燃起来,以掩痕迹。”   两人同时动手,不大功夫,一片空地上,堆满余烬未完的林木。   百里冰拍去手中的烟尘,低声说道:“现在我们还要干什么?”   萧翎道:“坐在此地,运气、调息,待听到警兆之后,咱们再走避不迟。”   百里冰应了一声,盘膝坐下。   这时,百里冰已然觉得萧翎的才能,武功,无一不高过自己很多,实也用不着帮忙。   只见那四周延烧的火势,似是已逐渐地停熄下来,势道大为减弱。   萧翎心中明白,这延烧火势,突然收缩,定然是那沈木风遣入所救的结果。   萧翎伸手摸摸衣服,已然大部为火势烤干,当下把手中书页藏入怀中,说道:“冰儿,咱们建筑一处藏身之处如何?”   百里冰道:“如何一个建筑之法?”   萧翎道:“目下西面火势,消减甚快,显然那沈木风派遣之人,想从西面行进,搜寻咱们行踪,三面火势未熄,不论咱们如何躲避,都无法藏得隐秘。”   百里冰道:“所以,咱们就建筑一处藏身之地,躲在里面是么?”   萧翎道:“正是如此。”   百里冰道:“用那烧去的枝干,灰烬。”   萧翎点点头,道:“不错,这里有甚多为泉水熄去的枝干,未经燃烧,负重之力甚大,困难的是咱们要寻到一处形势好利用的地方才成。”   这时,火势已小,两人仔细地找了一阵,找到了一处天然的深坑,纵横不足三尺,深却五尺有余,正是极佳的所在。   两人一齐动手,不足顿饭工夫,已然建筑了一座可容身的所在,上面伏上泥土,再堆些燃烧未尽的树枝,两人一齐躲在里面,四面都开了小型窗口,用燃烧过的枝干掩起,向外瞧看时,用手拨动,可大可小,两人挤在里面,刚好可以盘膝而坐。   百里冰低声说道:“大哥先行运气调息,我来守候,如是发觉敌人我招呼大哥。”   萧翎微微一笑,道:“好吧!”闭上双目,运气调息。 第三十八章 传凶讯十里缟素   不知过了多少时间,萧翎突觉身体被人推动,睁眼看去,只见四面阳光满地,已然是近午时分。   阳光映照下,只见沈木风站在那高岩之上,流目四顾。   紧傍沈木风身侧,站着逍遥子和金花夫人。   耳际间步履零乱,显然,还有很多人,在四下寻找。   萧翎摇摇手,示意百里冰不要出声,轻轻地伸出手去,拨动枯枝,掩起小窗,附在百里冰耳边说道:“冰儿,如是咱们被人发现,难免一场恶斗,咱们不能恋战,必须且战且退,我不熟此地形势,但西方火势先熄,那说明西方林木较薄,东南是我来此之路,北面好像是有道深谷,咱们只好往南走。”   百里冰点点头,低声应道:“大哥比我聪明,听大哥的话、自然是不会错了。”   但闻沈木风的声音传了过来,道:“道长的看法,他们会不会逃出四面大火?”   逍遥子道:“不可能吧!除非有一条地道通往山外。”   沈木风道:“何以找不出他们的尸体呢?”   逍遥子道:“大火燃烧数个时辰之久,弥天掩地,就算是铁打的人,也要熔作铁汁了,那里还能留下尸体呢?”   沈木风道:“那萧翎带有一把短剑,乃是得自禁宫之中,何以连那短剑也找不到了呢?”   逍遥子道:“区区一柄短剑,能占多少地方,如何能够找到呢?”   沈木风道:“唉!无法确定他们已死,实叫人放心不下。”   逍遥子道:“大庄主请放心,依贫道的看法两人必死无疑……”   只听金花夫人冷冷接道:“那倒未必,我瞧那萧翎不似早夭之相,人不该死,五行有救,也许他们早已逃出此地了。”   萧翎心中暗道:“糟糕,这金花夫人如是想帮我忙,那就是帮倒忙了,如是她说动那沈木风,必要找出证据而后甘心,这藏身之地,非要被他们发觉不成。”   只听逍遥子哈哈一阵大笑,道:“夫人说那萧翎未死,不知有何证明?”   金花夫人道:“没有证明,也不需证明,我只是觉得他不会死就是。”   沈木风微微一笑,道:“金花夫人,听说那萧翎和你认了姐弟,可有此事么?”   萧翎仰起头,用一只眼睛,由那木枝空隙中,向外望去。   原来,他知晓眼前三人都是第一流的武林高手,耳目灵敏无比,稍不小心,都将惊动他们,是以,不敢拨动木枝。   但闻金花夫人应道:“这个么?我倒是很愿意,只是萧翎却未把我当姊姊看。”   沈木风笑道:“我天性永远不能容忍叛逆之人,阻唯独对你金花夫人,却是破例容忍。”   金花夫人道:“这个么?我也觉得很奇怪,不知沈大庄主为何不肯杀我。”   沈木风道:“我也常动杀你念头。”   金花夫人道:“何以迟迟不肯下手?”   沈木风道:“这就是为什么你还能活到现在的原因了,至于我何以不肯下手,我自己也说不出其中的道理安在。”   语声微微一顿,接道:“目下萧翎已死,夫人是否感觉到很伤心呢?”   金花夫人道:“如是他真的已经死去,我自然肝肠痛断,但在未证明他死前,我不信他确已死去。”   逍遥子道:“夫人何以才肯信呢?”   金花夫人道:“见他尸体……”   逍遥子道:“尸体已随火化作灰烬。”   金花夫人道:“他身上遗物呢?”   逍遥子道:“这一场大火,烧去了方圆十里的原始林木,只烧得山川,林木都已成灰,萧翎有遗物在此,也是很难寻到。”   金花夫人长长叹息一声,不再多言。   显然,她内心之中,已为逍遥子说服,在此情景之下,实是万无生理。   但闻沈木风仰天大笑一阵,道:“夫人似是相信了,是么?”   金花夫人望了沈木风一眼,默然不语。   沈木风淡淡一笑,道:“咱们回去之后,我允许你设下灵堂,奠拜萧翎一番,让你尽番心意。”   逍遥子轻轻咳了一声,道:“萧翎已死,大庄主第一步计划已然完成,此后准备如何?”   沈木风道:“昭告江湖,宣布萧翎的死亡之讯,然后,便全面发动……”   语到此处,突然住口不语,回目望望逍遥子,道:“道长有何打算呢?”   逍遥子道:“贫道希望能遵前约,陆上归你沈大庄主掌握,至于江海湖河,为四海君主所有,水旱分明,各居其位。”   沈木风呵呵一笑,道:“道长对那四海君主很忠心啊!”   逍遥子道:“贫道受人之托,忠人之事,俟江湖底定,贫道即将返朴归真,退出江湖了。”   沈木风仰天打个哈哈,道:“似道长这等才气纵横的人物,如若退出江湖,归隐林泉,那未免太可惜了。”   逍遥子道:“也许大庄主不信贫道之言,好在大庄主霸业将成,江湖风浪即将平息,贫道归隐之期,亦自不远,届时,沈大庄主自然可以瞧到了。”   沈木风微微一笑,道:“但愿道长能够心口如一……”   语声微微一顿,接道:“咱们走吧!”   金花夫人道:“萧翎遗体还找不到,咱们如何能走呢?”   沈木风道:“如若他们被烧死,尸体该在这附近才是,如若说他们能够逃出这片火场,实也叫人难信。”   金花夫人道:“那是说,你已经相信那萧翎已死于大火之中。”   沈木风道:“除非那萧翎能够飞天、遁地,逃出火劫。”   金花夫人四顾了一眼,道:“我有一个感觉,就是那萧翎还好好地活在世界上。”   逍遥子哈哈一笑,道:“夫人这感觉很奇怪,贫道是百思不解,试问在这等强烈的大火之下,就算是一块钢铁,也要被溶化成汁了。”   沈木风淡淡一笑,道:“咱们走吧!”当先向前行去。   逍遥子、金花夫人紧随身后而去。   萧翎目睹几人去后良久,才低声对百里冰道:“冰儿,沈木风误认咱们已死,咱们将计就计,给他个莫测高深,等天色入夜之后,咱们再走,你要多忍耐一时饥饿。”   百里冰偎入萧翎怀中,低声说道:“和大哥在一起,就算多饿几天,也不要紧。”缓缓闭上双目。   萧翎心中计算了方向,计划好逃走的路线,然后闭目调息。   天色入夜之后,两人动身而行。   他心中早已默记好了逃走的路线,虽然地势不熟,但他心中有了计划,走起来少了很多犹豫,行动十分快速,不到二更已然出了火场。   再向前走,只见林木茂密、又是一番景象。   这段小路,十分难走。   蔓草遮径,常人走起来,十分艰难。   但两人轻功卓绝,行走起来,便利不少。   又翻过两座山岭,百里冰首先停了下来,柔声说道:“大哥,咱们歇歇好么?”   萧翎道:“好啊!我也有些困倦了。”缓缓坐了下去。   百里冰紧傍萧翎身侧坐下,缓缓道:“大哥,我有些饿……”   萧翎接道:“我知道,我也有些饥饿,再忍受片刻,咱们找一个农家,多给他一些银子,好大吃一顿。”   百里冰微微一笑,道:“大哥此后准备如何?”   萧翎道:“那沈木风误认咱们已死,我想将计就计,易容改装,看看武林形势和沈木风有些什么阴谋,武林中对我之死的反应如何。”   长长吁了一口气,接道:“沈木风有他一套很完善的征服江湖的计划,但现在却已章法自乱,迫得他不得不提前发动。”   百里冰道:“唉!有一点,我一直想它不透。”   萧翎道:“什么事?”   百里冰道:“我常听父母谈起中原少林派,说他们如何了不得,而且人数众多,高手如云,为什么那少林派,眼看着沈木风如此的猖狂,却不肯过问,难道少林派中,连覆巢之下无完卵的道理,也无人懂么?大家都抬举你,说你是武林中的明灯,照亮了整个武林,逐走了黑暗,其实还不是推你和沈木风拼命,他们好袖手旁观。”   萧翎道:“就目前我的观察而言,少林派中,已有人和沈木风勾结,但少林寺一向清白自守,自然是大部分人,不会赞同,这其间,只怕是还有内情……”   百里冰道:“大哥告诉我闯那几阵埋伏,其中有一道埋伏,是少林寺的罗汉阵是么?”   萧翎道:“因此,我才怀疑少林寺中,早已有人和那沈木风勾结,而且那个和尚的地位,在寺中很高。”   百里冰道:“不用怀疑了,人赃俱在,还有什么可怀疑之处呢?”   萧翎道:“那少林僧侣和我动手时,暗中留情,放我过关,很显然,他们并未存有替沈木风卖命之心,但却又为一种力量约束,不得不听那沈木风之命。”   百里冰道:“原来如此──”   语声微微一顿,接道:“大哥,我想到了一件事,说出来,希望大哥不要生气。”   萧翎道:“好!你说吧!”   百里冰道:“咱们此番下山观察,如果武林中人,对你之死,十分悼伤,因而奋起为你报仇,大哥是义不容辞要帮助他们,如是人家对你之死,全无反应,好像若无其事。大哥似是也不用再为人卖命,咱们去找那岳姊姊,然后,遁迹深山大泽,自辟一处世外桃源,过些无忧无虑的快乐日子。”   萧翎微微一笑,道:“好吧!咱们先去瞧瞧再说。”   两人又休息片刻,向前行去,天亮时分,找了一处农家,大吃一顿,问明了路径,出山而去。   为了隐秘行踪,萧翎和百里冰,都经过了一番精细的易容,两人的身份,也经常随着时间和环境变化。   这日中午,萧翎和百里冰到了与楚昆山相遇的荒店之处。   萧翎和百里冰,这时正装作一对村夫,村妇,提着包裹,牵了一匹毛驴,缓缓向前行去。   只见那荒凉的小店之前,此刻却十分热闹,店前树上,拴满了健马,招魂幡高达数丈,迎风招展,白布上写着:“魂兮归来”四个大字。   店前面,用整匹的白绫幔起,所有的桌椅都完全移开。   一座高大的灵堂,占满了整个店面。   萧翎牵着毛驴,缓缓行到店前,转目重去,只见灵堂之上写首:武林大侠萧翎之灵位。   室内室外人来人往,但每人的脸色都是一片肃穆,全身上下都穿着白衣服。   萧翎远远望去,只见室外室内,目光所及,不下二三十人,全都是一身白,看不到第二种杂色的衣服。   百里冰低声说道:“大哥,那是你的灵位。”   萧翎哑然一笑,暗道:“我这一生中,已经死亡很多次了。”   百里冰低声接道:“大哥,咱们再走近些瞧瞧好么?”   萧翎点点头,缓步向那荒店行去。   两人距那小店还有五六尺远,瞥见人影一闪,两个身着白衣的大汉,缓步行了过来。   那当先一人白发白髯,身材十分枯瘦,正是那丐帮长老孙不邪。   他似是十分哀伤,双目通红,显然是经过了长时间的哀伤和煎熬。   紧随在孙不邪身后,是展叶青。   只见他脸色苍白,双目也是一样的红肿,显然也是极度的哀伤所致。   萧翎心中大为感动,暗道:看来,我萧翎的死,他们都付出了深沉的悲痛。   忽然想到展叶青和邓一雷都已经中过奇毒,不知他们体内之毒,解了没有。   心中念转,不觉多瞧了展叶青一眼。   两人的举动似是已引起孙不邪的怀疑,只见他转动一下赤红的双目,神光一闪,盯注在萧翎脸上,道:“小哥贵姓啊?”   萧翎急急应道:“小可姓孙,送我这位媳妇回门。”   孙不邪大约是想到这人和自己有着同宗之谊,当下一挥手,道:“快些去吧!此地不宜多留。”   萧翎应了一声,急急向前行去。   百里冰紧随萧翎的身后,片刻工夫,两人已行出了十余丈。   百里冰低声说道:“你瞧出那两人身份没有?”   萧翎道:“他们并未易容,自然瞧得出来,他们是孙不邪和展叶青。”   百里冰道:“你瞧到跪在灵堂前的两人么?”   萧翎道:“没有啊!”   百里冰道:“那展叶青挡住了你的视线,但我瞧到了,同时,还瞧出他们哭得伤心欲绝,跪伏于灵堂两侧。”   萧翎道:“什么人?”   百里冰道:“你那两位义弟,商八和杜九。”   萧翎轻轻叹息一声,道:“我该现身和他们相见,不能这等捉弄他们才是──”   百里冰道:“那商八、杜九,哭得很可怜,咱们回去告诉他们吧!”   萧翎痛苦地摇摇头,道:“不成,咱们要多忍耐才是。”   百里冰道:“你忍心看到他们那等悲苦之状么?”   萧翎轻轻叹息一声,道:“如是我此刻现身,把他们那悲伤气氛冲淡,沈木风必将知晓我还活在世上,为了武林大局,只好多瞒他们一阵了。”   语声微微一顿,道:“他们都已到,那宇文寒涛恐怕也到了。”   百里冰道:“你好像很注意宇文寒涛,是么?”   萧翎道:“不错,只有宇文寒涛到此,才能抗拒那沈木风的阴谋诡计。”   谈话之间,瞥见前面烟尘滚滚,几匹快马,疾奔而来。   萧翎低声说道:“冰儿,咱们让到路侧,瞧瞧看来的是什么人。”   快马奔行奇速,两人刚刚让到路侧,三匹快马,已然急驰而过。   萧翎目光锐利,虽只匆匆一眼,已然瞧出三匹马上之人,正是马文飞带着神箭镇乾坤唐元奇,和三阳神弹陆魁章。   三个人也穿着一身白衣,白巾勒头,看快马过后,大道上点点马汗,不难想到三人奔行的急速。   百里冰黯然一声,道:“他们是真的对你好,个个为你身着全孝。”   萧翎轻轻叹息一声,正待接言,突闻轮声辘辘,一辆篷车,急驰而过。   车篷全用白布幔遮,连车前的马,也都披着白绫。   车中隐隐传出了低声的啜泣。   百里冰低声说道:“大哥,看样子,那车中之人,也是为你而来。”   萧翎点点头,道:“大概是不错了。”   百里冰道:“什么人呢?不骑马,坐车而来。”   萧翎低声说道:“我也是觉得奇怪,坐车而来,八成是女子了。”   百里冰道:“车中传出来低沉的呜咽,我听得很清楚,那是女子的声音呢!”   萧翎道:“我想不出那是何人?”   百里冰道:“会不会是岳姑娘。”   萧翎道:“岳姊姊此刻,正为她本身的事情忙碌,怎会有空到此,唉!我和她订下的会晤之约,还要如期赶往……”   百里冰接道:“如是岳姊姊听到了你被沈木风布下的火攻之计烧死,定然会不惜弃去一些约会、诺言,赶来奠拜你的灵位。”   萧翎望望那独立的店房,此刻正有着很多任务人,在用白绫,似乎是整个的店房,都要用白绫幔起。   百里冰低声说道:“就算是一派掌门之尊,故去之后,只怕也不会有大哥这等荣耀。”   萧翎正待答话,又瞥见马队行来。   这一批,人数众多,不下二十余骑,后面还有着两辆马车。   凝目望去,只见马上人全都是白衫罩身,头上是白巾勒头。   那白衣制作简单,显然是匆匆作的衣服。   萧翎看来人,多不相识,大都佩带着兵刃。   人人脸色肃穆,见不到一丝笑容,两辆马车上堆满着白绢。   百里冰心中暗道:“他们购了这么多白绢,不知要如何装饰大哥的灵堂,看来,他们的气派要一口气买完长沙城中的白绢白布了。”   两人站在道旁,似是已引起马上群豪的注意,数十道眼光不停地投注在两人身上。   萧翎牵起毛驴,转身向前行去。   百里冰急急随行而去。   两人这番改装,事先经过了精密的计算,所以,并不引人注意,也很适合当地的民情风俗。   两人走在一条小径上,不大工夫,已然避开大道,目光所及,但见尘烟滚滚,似是仍有着无数的车马,奔向那间荒凉店舍。   萧翎望着那弥起的尘烟,心中大感奇怪,忖道:那里来的这么多人马,奔行向那荒舍呢?难道说这些人,都是去凭吊我萧翎不成。   心中念转,口中却说道:“冰儿,咱们得设法去那里瞧瞧。”   百里冰道:“不错,咱们先到长沙,再改扮成江湖人物,和他们一般的穿上白衣,那里人数众多,想来绝不致被他们发觉大哥。”   萧翎道:“好!”放了手中的毛驴,放步向长沙行去。   两人绕道兼程,在落日时分,赶到了长沙。   这时,萧翎和百里冰又改装成江湖人物,萧翎涂黑了面孔,一身黑色的劲装,腰间挂着一柄腰刀。   百里冰的改扮更绝,因她瘦小,干脆装扮成一位枯瘦的老人,稀疏黄须,加上一张蜡黄的脸,一身上布衣服,裤腿下又扎了两条黄带子,手中又提了一根二尺八寸长旱烟袋,谁也想不到,看上去毫不起眼的糟老头,竟然是一个如花似玉的绝代美人。   两人先在几条热闹的街上绕了一圈,只见几家大布庄的白绫、白缎以及白土布,全都被人买光。   两人装作互不相识,保持着一丈左右的距离。   萧翎心中早有计划,看过了市间情势,折入了一座酒楼中。   夜幕已垂,酒楼中点燃着四盏吊灯,照得大厅中一片通明。   萧翎和百里冰各据一桌,百里冰深入内厅,坐在靠壁间一张小木桌上,萧翎却选在靠厅门的一处座位。   这时刻,应该是晚餐将过,但店中的伙计,仍是白裙围腰,衣着整齐的站在店中,似是他们心中有把握还会有大批的客人到来,可作几票好买卖。   萧翎目光转动,只见厅中除了自己和百里冰外,还有一桌客人,看上去都似武林中人,只见他们狼吞虎咽地吃完饭,匆匆会帐而去。   一个年纪最大的走在最后,出店时,忽然对萧翎打个问讯,道:“朋友,可也是来此赶那萧大侠之丧?”   萧翎含含糊糊,道:“不错啊,诸位也是吧?”   那老人停了下来,道:“萧大侠明日正式开奠,灵堂距此还有几十里路,朋友如是想赶上早祭,今夜要摸黑赶路才成。”   萧翎道:“多谢兄台,不过,在下现在还在想是否该去。”   那老人奇道:“萧大侠为造福武林,不幸中了那沈木风火攻之计,生生被大火烧死,我武林道中,谁不感动,自然是应该去了!”   萧翎摇摇头,道:“那萧翎出道江湖,时间很短,如说他在江湖上有很多建树,却也未必,在下又和他从未晤面,赶热闹,倒还有一份雅兴,如是要摸黑路,赶个早祭,在下实是难提这份情趣了!”   那老人冷冷说道:“情趣?你哥子若是找情趣,最好趁早回去。萧大侠出道虽然不久,但他的豪壮之气,侠义肝胆,却是前无古人。以不及弱冠之年,一剑独拒百花山庄,有如阳光普照亮整个江湖,由于他侠气感召,使我武林同道,如梦初醒振奋而起,拼命保命,抗拒那沈木风,如非萧大侠的豪壮气概,一柱擎天,只怕整个武林,都要沦入那沈木风的魔掌之下,听凭宰割了,哥子,有志不在年高,武林中不少少年英雄,但谁有萧大侠这等豪气?老夫年纪大了,火气已消,才这般好言好语地教训你几句,如是换了别人,似你这等轻侮萧大侠,早已被打歪了嘴巴!哥子,祸从口出,以后说话小心些。”   这老人家说完了一席话,也不待萧翎接口,转身出店而去。   萧翎望着那老人的背影,呆呆出神,心中暗自忖道:我被武林如此推崇,自己竟然不知。   一个店小二,缓步行了过来,低声说道:“这位客官!”   萧翎回过头去,道:“什么事?”   店小二道:“这两日咱们酒店来的尽都是你们武林人,提起那萧大侠,人人钦敬,适才那位老大爷说的不错,你要……”   但闻一阵急速的马蹄之声,传了过来,紧接着是一阵迅快、杂乱的步履之声,一群佩带着兵刃的大汉,奔入店中。   那店小二自动停下未完之言,忙着招呼客人而去。   萧翎目光一转,只见入店之人,正好八个,分在两桌点了菜,立时催饭,似是全无喝酒之兴。   武林中人,大都喜饮上几杯,这几人中竟无一人叫酒,显然,每人的心中,都有着很沉重的心事。   但闻其中一个大汉说道:“伙计,这里有裁缝么?”   一个店伙计急急行了过来,道:“您老要什么?”   那大汉道:“替咱们做八件孝衣来,越快越好,我们多给银子。”   店小二望了八人一眼,道:“孝衣小店备有成货,至于价钱,诸位大爷随便赏赐!”   那大汉不再多言,匆匆吃过饭,八人一齐穿上店小二取来的白衣,随手摸出一锭银,丢下就走。   萧翎心中暗想:这店家倒会发财,连孝衣也准备好了。正待招店小二会帐,瞥见一老一少,行入店中。   那老人大约有六十以上,小的只有十六七岁,两人身上,都带着兵刃。   萧翎心中一动,暗道:这两人年纪悬殊,怎会走在一起,倒要瞧瞧他们是何来路。   只听年轻人叫道:“爷爷,这次去奠祭那萧大侠的人,好像很多很多,是么?”   那老人道:“你沿途看到的,只不过是闻讯赶到的人,至于那路途遥远,来不及明日之前赶到的,何只多此十倍。”   年轻人道:“爷爷啊!为什么这样多人去奠祭萧翎呢?”   那老人道:“因为那萧翎是一位胸怀救世大志的大侠,不为百花山庄威武所畏,厚利所动,为江湖正义,挺身拔剑力斗恶人,武林道上,原本无人敢和百花山庄作对,都抱着自扫门前雪的态度,但那萧大侠的豪勇,却振奋了人心,武林中人都自觉醒悟,与其日后受那百花山庄的荼毒宰割,还不如奋起一战的好……”   长长叹息一声,接道:“如今那萧大侠中了沈木风的火攻之计惨遭烧死,此后,再也无人替咱们抗拒沈木风了,这番各方英雄赶来此地,除了奠祭萧大侠之外,还要替他报仇,也算是合力自救。”   那少年点点头,道:“原来如此。”   老少祖孙两人吃完饭,会帐起身。   店小二自动地送上两件白衣,道:“两位去奔萧大侠之丧,想必要换上素服了。”   那老人点点头,接过白衣,放下一锭银子而去。   萧翎目睹两人出门,举手一挥,一个店伙计行了过来道:“大爷有何吩咐?”   萧翎道:“我也要买件白衣。”   店小二捧过一件白衣道:“大爷穿穿看,合不合身。”   萧翎道:“丧衣大约很少合身的,想不到,你们这酒店,连孝衣素服都卖。”   店小二赔笑道:“您大爷不知道,前夜开始,就络绎不绝,有人叫裁缝到本店缝制孝衣……”   语声微微一顿,道:“大爷你别生气,我们开店的,最怕你们这种武师,三句话说不好,出手就要伤人,小店中不得已,只好先制成一些素服摆在这里了。”   百里冰眼看萧翎买了衣服,也唤过店家买了一套。   两人穿上素衣,离开了酒店,又向城外行去。   萧翎低声对百里冰道:“冰儿,如那宇文寒涛还未在那里,其它之人,只怕都难防到那沈木风的阴谋,因此,咱们必需替他们防止暗算。”   百里冰道:“如何一个防止之法呢?”   萧翎道:“咱们装作互不相识,各自选择一处视野广阔的地方,暗中监视全场,如是发觉有可疑的人物,就以手势联络,记着要小心一些,那灵堂中人物杂乱,不要弄错了人,闹出笑话。”   当下和百里冰详细地研究了手势联络之法。   百里冰一一默记于心,说道:“如是咱们发觉那人可疑,要如何对付他呢?”   萧翎道:“最好是暗中伤了他,使他无法从中捣乱,非不得已,不要露出痕迹。”   百里冰道:“好吧!一切都遵从大哥吩咐就是。”   两人一路急赶,待回到那荒店之时,景物已然大变。   只见篷帐连绵,不下十余座,四周都用绳索拦成围墙,每隔两丈,就吊着一盏风灯。   正东方面,开着一个大门,一个布篷之下,坐着两个人,放着一张单桌。   在那单桌之上,放着一本很厚的书册和笔墨纸砚。   不远处林木中马嘶传来,想是拴满了百匹以上的健马。   萧翎缓步行到门口,只见桌后两个当值的人,正是司马干和楚昆山。   原来,几人追赶萧翎,沿途处处遭遇埋伏拦击,被阻难进,后见大火烧山,萧翎死讯传出,一行人只好退了回来。   萧翎还未行近桌前,那楚昆山已站了起来,遥遥抱拳作揖,道:“兄弟楚昆山,阁下可是凭吊萧大侠之丧而来?”   萧翎怕他听出口音,不敢答话,只好微微颔首。   楚昆山看萧翎满身尘土,知他没有骑马,当下说道:“朋友是行路赶来,更是盛情可贵,请留下姓名,早入篷帐休息去吧!”   萧翎心中暗想:似这等简单的讯问之法,那沈木风如若派来奸细,当真是易如反掌了。   心中念转,右手却提笔在那绢簿之上,写上湘北藤大丹五个字,举步向一座篷帐中行去。   为怕启人疑,萧翎一直不敢回头张望,直待进入帐篷之时,才缓缓回过头望去。   只见那司马干也瞪着一双眼睛,正向自己凝注,当下加快脚步,行入篷帐之中。   只见一双白烛,还在燃烧,篷帐中已然有许多人,约掠一眼,大约有十四五个,地上铺着几张芦席,大部分人都在盘坐调息,也有人和衣睡去。   萧翎生怕有人问话,不敢多看,急急盘膝而坐,闭上双目,运气调息。   他虽然跑了不少的路,但以他此时内功的精深,并不觉得累。   隐隐间,他感觉到篷帐被人掀开,为免启人之疑,也不睁眼,心中却在暗暗忖道:希望那冰儿的聪明,也能应付得了,混入此地。   只觉得掀开的垂帘又放下,紧接着响起轻微的步履声,似是有人向篷帐中瞧瞧之后,又转身而去。   萧翎仍未睁眼瞧看,心中却是暗暗忖道:希望冰儿也能通过那门口一关,进入这座篷帐之中。   突然觉得脸上一热,似是有人故意地把一口气吹在他的脸上,而且这口气余温犹存。   萧翎睁眼看去,只见一个矮胖的大汉,端坐在自己对面,两人相距,也就不过两尺左右,那人圆睁着一双眼睛,盯住在自己脸上瞧着。   这举动使萧翎有些冒火,但仔细一看,那人竟是酒僧半戒大师。   这和尚久年不见,仍然是那一件油污袈裟,满脸酒光,一眼之下,就可识得出来。   萧翎看清楚来人之后,忍耐下心中一腔怒火,重又闭上双目。   突然间,脸上一热,夹带着浓重的酒气扑来,显然,酒僧半戒故意的把一口大气,吹在那萧翎的脸上。   萧翎站起身子,行到篷帐一角,又自坐了下去。   他心中虽然觉得酒僧半戒,这等胡闹,使人难以忍耐,但却无法了解他用心何在。此番到此,既想保密身份,那也不用和他计较了。   酒僧半戒站起了身子,追在萧翎的身后,紧傍着萧翎身侧而坐,低声说道:“朋友,你很沉得住气啊!”   萧翎抬起头,道:“怎么样?”   半戒大师道:“和尚想和阁下谈几句话,成不成?”   萧翎道:“谈什么话,在下一向不愿和人交谈。”   半戒大师道:“阁下贵姓啊?”   萧翎道:“在下姓藤名大丹,够了吧!”   半戒大师道:“原来是藤兄,在那里发财啊?”   萧翎道:“兄弟一向在湖北活动。”   半戒大师道:“好地方,我和尚一向也在那里活动,怎么没见过藤兄呢?”   萧翎道:“照你们佛家说法,在下和大师无缘。”   半戒大师“哦”了一声,道:“藤兄,认得我和尚么?”   萧翎道:“很多人都在休息,咱们不要惊扰了别人,大师和在下攀交,明日再谈不迟。”   半戒大师频频点头,道:“藤兄说得不错啊!不曷,和尚还想再问一句。”   萧翎闭上双目,不再理会半戒。   半戒大师一连问了数声,萧翎一直是默不作答,但半戒大师却也有一股傻劲,心平气和的,低声相向,一句话重复了数十遍,一直不停,看样子,只要萧翎不肯回答,他是永远不会住口。   萧翎无可奈何地睁开眼睛道:“好!只问一句。”   半戒点点头,道:“阁下认识我和尚么?”   萧翎睁开双目,道:“认识,阁下是酒僧半戒大师。”   半戒微微一怔,还待接口,萧翎又闭上双目,不再理会于他,半戒仔细地打量了萧翎一阵,站起身子离去。   萧翎微启双目,望了半戒一眼,心中暗自笑道:这酒和尚,实是难缠得很,如是不用这等法于对付他,势必被他盘问出根底不可。   心念转动之间,只见垂帘一启,一个黑瘦的老人行了进来。   萧翎一眼之间,已瞧出那人是百里冰化装,心中暗暗忖道:希望她能有耐心,不要让那半戒大师问出火来,而暴露了身份。   只见百里冰四顾了一眼,直对萧翎走来。   萧翎心中大吃一惊,忖道:如是她要找我谈谈,那就更要引起别人的怀疑了。   但见百里冰行到距自己还有三尺左右时,坐了下去,竟然是望也未再转头多望萧翎一眼。   萧翎心中暗道:她似是长进多了。   原来,百里冰一直看着那萧翎行入的篷限,她默记于心,随后追了过来。   酒僧半戒眼看百里冰刚刚坐好,立时就追了过去,问道:“朋友,从那里来啊?”   百里冰冷冷望了半戒一眼,却是默不作声。   半戒大师轻轻咳了一声,道:“喂,和尚和你说话,听到了没有?”   百里冰冷冷地望了半戒一眼,仍然是默不作声。   半戒大师缓缓说道:“阁下认识我和尚么?”   他口中不停地和百里冰说话,两道眼神,却盯注在百里冰的脸上瞧。   百里冰睁开双目,暴射出冷峻的目光,望了半戒一眼,摇摇头,重又闭上。   酒僧半戒看那百里冰始终是一语不发,竟然没有办法,起身而去,不再多问。   萧翎心中原本替百里冰担心,怕她一开口露出女子口音,定然会引起那酒僧半成的疑心,却不料百里冰一言不发,竟把半戒大师应付过去。   半宵中,再也无人打扰,天色初亮光景,突然,传进来一阵哀乐之声。   酒僧半戒大声说道:“萧大侠的灵堂已开,祭奠开始,诸位可以上香祭拜了。”   萧翎睁眼看去,只见篷帐中的人全都站起了身子,纷纷向篷帐外面行去。   百里冰和萧翎齐齐站起身子,随在众人身后,行了出去。   抬头看去,只见四面篷帐中人,都已鱼贯行出,萧翎约掠一眼,看四周人群,不下数百之多,每人都穿着白色的孝衣,白巾勒头。   转目望去,只见那座独立的荒店,也已经形貌大变。   四周都由白绫幔起,高约四丈有余,远远望去,有如一座白色的高楼。   数十盏白色的纱灯,用杉木竿挑起,环布在灵楼四周。   那木竿也经白绫裹着,灵楼四周一片白,所有的树木,也都用白绫幔起,四周百丈内看不到一点杂色。   萧翎心中暗道:想不到我萧翎之死,还有如许光彩。   这时,从篷帐中行进来的人,已然排了四行纵队,缓缓向灵楼中行去。   萧翎行近了,才瞧出那是一座白绫围成的灵楼,占地甚广,虽然是以那几间瓦屋砖舍作为中心,但这白绫环绕的灵堂,却大那瓦舍百倍以上。   更奇怪的是,那环绕白绫有如一道围墙,除了四个门之外,别处无法通行。   初时,萧翎排队随行,并无感觉,但是越想越觉其间必有奥秘,不觉间引起好奇之心,暗道:这座白绫幔成的灵堂,定然是大有作用,进入之后,一定要仔细地观察一番,心中念转,人已行到了入口之处。   只见三阳神弹陆魁章,满面凄肃之容,抱拳说道:“有劳大驾。”   萧翎还了一礼,行入门内,心中暗道:原来这些人都以主人身份出现,招待客人,想来四个入口都是一般了。   抬头看去,只见一个长形的木桌上面,铺着白色锦缎,两个身着白色道袍的武当弟子,满脸凄苦地站在桌后,桌上放着文房四宝,白缎已然题满了姓名。   萧翎提笔写上湖北藤大丹五个字,行入灵堂。   灵堂上的布篷,一色纯白的木柱,在平地中搭起了这一座白绫灵堂。   灵堂占地甚广,铺着白绫幔遮的草园,萧翎约略估算一下,这灵堂足可容一千人以上。   一方白缎之上,写着“天下第一侠萧翎之灵位”,竖立正中,两旁是白绫做成的灵帐。   素花罗列,白烛高烧,场中一片肃穆庄严的气氛。   萧翎缓步行向一方白绫蒲团之上坐下,目光微抬,只见灵位上一块横匾写着:“武林明灯”四个大字,不禁黯然一叹,忖道:我萧翎何德何能,受到武林同道如此敬仰,想来实是惭愧得很。   又过了一刻工夫,突然那灵堂之后,缓步走出了两个人。   当先一人身材瘦小,穿着一件又长又大的白衫,头上包着白巾,看上去有些滑稽;但他脸上庄肃、凄苦的神情,却又叫人笑不出来,正是丐帮中硕果仅存的长老,武林中黑白两道人人敬重的孙不邪。   第二人长髯垂胸,白色道袍,正是武当掌门人无为道长。   只见孙不邪一抱拳,道:“老叫化孙不邪,诸位中定然有着和我老叫化见过面的人……”   语声微微一顿,道:“老叫化这把年纪,早已退休多年,而且已息隐江湖甚久,但因不愿看武林同道,尽为那沈木风魔掌控制,因此,不惜以风烛残年之身,重出江湖……”   只听一个沉重的声音,由人群中响起,道:“孙大侠重出江湖为我等谋命,凡我武林同道无不感激。”   孙不邪苦笑一下,道:“老叫化老迈了,真正有能救助我武林同道,免于沦入魔掌的萧大侠,却为那沈木风诡计所乘,活活烧死……”   话至此处,老泪滚滚而下,竟自接不下去。   以孙不邪声望之高,居然泣不成声,场中的人,大都难以自制,流下泪来。   良久之后、孙不邪才擦干泪水,接道:“老叫化和萧大侠,相逢于百花山庄,看着他力斗十八金刚的豪勇,当真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老叫化虽年近古稀,却也没有经过那等凶险惨厉的阵仗……”   长长吁一口气,接道:“沈木风想尽了办法,用尽了笼络手段,希望能使萧大侠为他所用,掳了他的父母,迫他就范,但年不达弱冠的萧大侠,竟然是不为所动,大义所在,绝不反顾,凛凛气魄,实为老叫化生平所见中第一侠人,想不到一代侠士,竟为诡计所伤,天道崩溃,夫复何言……”   回顾了无为道长一眼,接道:“萧大侠出道不久,但他为武林影响之大,老叫化亦不知从何说起,道长你说给他们听听吧!老叫化实难控制心头凄伤,无法再说下去了。”   无为道长黯然叹息一声,道:“说尽了天下的称颂之言,亦不足描述那萧大侠的为人……”   回过头去,望着萧翎的灵位,接道:“他来得像一道闪光,照亮了满天乌云,但他走得太快了,留给人无尽的追慕、怀念,也留下一局残棋!”   语声一顿,接道:“但那萧大侠,已然照出了武林中魑魅魍魉,虽然是天嫉奇才,遭那沈木风毒计所害,但他给咱们指明了一条可行之路,咱们得为他报仇,拼命保命。”   只听灵堂下,群豪起了一阵轻微的骚动,但却无人接言。   但闻无为道长接道:“各人自扫门前雪,莫管他人瓦上霜,对目前情势,已然全不适用,倾巢之下无完卵,沈木风志在霸统江湖,除非甘愿为百花山庄之奴,都难免身遭杀戮命运,此刻再不奋起,只怕是没有机会了!”   只听一个粗豪的声音,接道:“不错,萧大侠为了武林正义而死,咱们岂能坐视,就算咱们不是那沈木风的敌手,但也要奋起一战。”   一人接言,群相呼应,灵堂前响起了一片为萧翎复仇之声。   萧翎只听得大为感动,暗道:这些人和我从未晤面,竟然对我之死,如此重视。   只听无为道长朗朗说道:“由于那萧大侠灵光照耀,各大门派及我武林同道,都已觉醒,只要我武林同道结合一心,沈木风有何可怕……”   口气忽然一转,接道:“贫道和那萧大侠几位知友,决定在此开奠三日之后,在萧大侠灵前立誓结盟,同拒百花山庄,萧大侠生前是磊落君子,光明侠士,贫道不愿他英名受污,诸位尽可三思而行,好在还有三日时光,如是愿意留此,为武林正义效力,继承萧大侠未完之志,我等是竭诚欢迎,但如不愿以身涉险,我们也不拦阻,三日内,诸位来去随心。”   只见一个身着道袍的武当弟子,急步行了进来,低声在无为道长耳际说了数言。   无为道长听了武当弟子的话,点点头,高声说道:“诸位都是最早奠祭萧大侠的人,我想在这等急促之下赶来此地之人,都是对萧大侠敬仰最深的人,现在,丐帮中人,赶来祭灵,诸位可以退回帐篷之中休息,或在这附近走动游玩一阵也好,第四日中午时分,举行为萧大侠复仇、自保的誓盟大会,愿来参加的,我等是全心欢迎,不愿参与那誓盟大会的,诸位也已奠拜过萧大侠的灵位,尽了心意。”   只见灵堂中群豪纷纷起身,退出了灵堂。   萧翎暗中检视,这批人约有二百以上。   灵堂中突然静了下来,大部分人,都已退出灵位。   但还有十余人,不肯走,云集于灵堂一角。   萧翎目光转动,只见百里冰也在其中,当下起身缓步行了过去。   只见孙不邪大步行了过来,抱拳对几人一揖。   他在武林中德高望重,突然行此一礼、慌得十几人齐齐长揖还礼道:“老前辈这等大礼,我等如何敢当。”   孙不邪道:“诸位不肯退走,想必都是对萧大侠特别爱戴之故,不过,那沈木风就在左右,极可能会派遣高手,来此惊扰,我等不能不作准备,诸位请集于灵堂西侧,以使我等便于控制灵堂,有何变故,也好应付。”   十几人齐应了一声,退入到灵堂西侧。   萧翎和百里冰杂混于几人之中,盘膝坐下。   只听司马干的声音高声说道:“丐帮申帮主,亲来奠祭。”   萧翎转目望去,只见一个五旬左右的清瘦中年人,缓步行了过来。   在那清瘦的中年人身后,紧随着四个六旬左右的老丐。   来人脚踏多耳麻鞋,身着灰色长衫,头上却用白绫包起,胸前戴了一朵素花。   萧翎心中暗道:那当先一位清瘦的中年人,自然是丐帮的申帮主了。   只见那申帮主,神情肃然地缓步行到萧翎的灵前,躬身一个长揖,然后撩袍跪了下去。   灵帏后,突然传出哀怨的乐声,凄楚动人。   四个随行老丐,一排站在那申帮主的身后,相距约四五尺远。   申帮主跪下之后,四个老丐,也随着跪拜于地。   拜罢起身,哀乐随止。   孙不邪大步行了过来,道:“帮主,还记得老叫化么?”   申帮主恭敬地对那孙不邪行了一礼,道:“师叔安好……”   语声一顿,接道:“晚辈早已闻得师叔重出江湖之讯,本当早来拜候,只因帮中出了一点小事,使我无法分身。”   孙不邪叹息一声,道:“现在,事情了结了么?”   申帮主道:“托师叔的福,小侄已然敉平叛徒,按帮规治罪了。”   萧翎心中忖道:原来丐帮中出了内奸,我说呢!江湖上风云,如此紧急,这重要人物,何以始终未见现身。   但见孙不邪微微颔首,道:“那很好,老叫化也正要找你,咱们后面坐吧!”   申帮主点点头,带着四大随行护法,行入灵帏之后。   萧翎心中暗道:“这丐帮帮主此番亲身到此奠祭我,看来,丐帮倒似真的集中高手,准备和沈木风决战一阵的样子。”   又过片刻,司马干的声音又传了过来,道:“少林三位高僧,奠祭萧大侠的灵位。”   萧翎心中一动,暗道:我在闯关之时,那沈木风身侧,也站着一个和尚,难道他们正邪不分,各行其是不成。   忖思之间,只见身罩白绫罩袍的三个僧侣,缓步行了进来。   居中一人,年纪老迈,大约有六十以上,两侧的僧侣,却都是三十许人。   三人并步而进,行到萧翎灵前,合掌低宣一声佛号,缓缓跪了下去。   哀乐重起,由灵帏之后,袅袅传出。   萧翎仔细听那乐声,只是一管一弦,但奏出的声音,却是凄凉无比,管似洞箫,弦若琵琶,不知是何人弹奏出来。   三个和尚随着哀伤的管弦,拜了下去。   三僧起身,乐声也随着顿住。   无为道长大步迎了上来,合掌说道:“三位请入后面用斋饭。”   那年纪最老居中的一僧,长长吁一口气,道:“老衲已闻萧施主的大名,心仪甚久,想不到,竟然不能和他一见。”   一面答话,一面举步向灵帏后面行去。   萧翎心中暗道:这三个僧侣,在少林寺中,不知是何身份,无为道长既似和他们相识,却不肯叫出名号,难道有意不宣出他的名号么?   百里冰缓缓地移动身躯,和萧翎坐在一起。   但闻司马干高声叫道:“无名客,祭萧大侠的灵位。”   萧翎听得心中一动,暗道:奇怪啊,既是来祭,何以不肯通名,不知是何许人物。   百里冰和他一般心意,同时特别留心来人。   只听一阵步履之声,一个身着青衣之人,外面披着白绫孝衫,缓步行向灵堂。   萧翎看清楚来人之后,不禁心头一震。   原来,这青衫少年正是白云山庄箫王张放之孙,玉箫郎君。   玉箫郎君虽然常常在江湖之上走动,但他武功奇高,平常武林人物,很难得见他之面,而且他又常戴人皮面具,此刻以真面目出现,识他之人,可谓少之又少。   只见玉箫郎君行到萧翎灵位前,既不下拜也不作揖,却望着那灵位出神,良久之后,喃喃自语,道:“萧翎啊!萧翎!这一番你是真的死了呢?还是假亡呢?”   百里冰心中暗暗骂道:你咒我大哥死么?他要长命百岁活上一百年,一千年。   灵堂中所有之人的目光,都投注在那玉箫郎君的身上,但那玉箫郎君,却如身在无人之境,浑似不觉。   这时,孙不邪、无为道长等,全都在那灵帏之后,未见出来,也无人干涉玉箫郎君的举动。   大约过了一盏热茶的工夫之久,玉箫郎君突然大声喝道:“这灵堂上那位执事?”   只见灵帏之后,缓步转出来白髯飘飘的楚昆山,道:“朋友,有何见教?”   玉箫郎君打量了楚昆山一眼,道:“老丈怎么称呼?”   楚昆山道:“老朽楚昆山!”   玉箫郎君道:“名字很熟。”   楚昆山道:“好说,好说,朋友有什么事,只管吩咐。”   玉箫郎君道:“楚老丈是这灵堂上的执事么?”   楚昆山道:“这时刻,正是老朽当值。”   玉箫郎君点头应道:“那很好,在下有一个不情之求,不知老丈肯否答允。”   楚昆山道:“既是不情,想来必非好事了,朋友先请说说看,在下是否力所能及。”   玉箫郎君道:“在下想看看萧翎的尸体,不知可否应允。”   楚昆山一皱眉头,道:“这个,这个……”   玉箫郎君缓缓接道:“在下也许没有把话说明白……”   楚昆山道:“朋友请说,说的越明白越好。”   玉箫郎君道:“我要仔细检查萧翎的尸体,如是他真的死了,在下当尽我之力,助你们帮他复仇,如若不是他的尸体……”   楚昆山道:“怎么样?”   玉箫郎君道:“在下要火烧灵堂……”   冷笑一声,接道:“一个人装上一次死,也就够了,那位萧大侠,似是装出瘾了……”   楚昆山长吁一口气,道:“朋友贵姓啊?”   玉箫郎君道:“在下此刻,还不便奉告姓名,还请老丈见谅。”   楚昆山道:“朋友,言词忽而甚为有礼,忽而激忿不平,实叫老朽捉摸不定,敌乎?友乎?”   事实上,玉箫郎君此刻心情,也正和他的说话一般,矛盾异常。   但见玉箫郎君脸色一寒,冷冷说道:“老丈,如是不想在你当值时刻中,惹出麻烦,最好能够据实回答在下之言。”   楚昆山道:“好!老朽据实回答,萧大侠并无尸体在此。”   玉箫郎君脸色一变,道:“那为何说他死了呢?”   楚昆山道:“沈木风把他骗入一座原始森林之中,四面放起火来烧,只烧得岩石变色,山川易形,那还会活得了么?”   玉箫郎君道:“那也不能确证他一定死了啊?”   楚昆山道:“自然,天下武林同道,都希望那萧大侠活着,但他却不见人。”   玉箫郎君道:“他如是真的死了,为何死不见尸体呢?”   楚昆山道:“漫天大火,烧得岩石成浆,何况人的尸体呢?”   玉箫郎君沉吟了一阵,道:“那是说老丈确知那萧翎已经死了么?”   楚昆山默然说道:“自然是不会活了。”   玉箫郎君双目一瞪,冷然说道:“如是他还活着呢?”   楚昆山道:“那是天下武林之福。”   玉箫郎君道:“哼哼!只怕是天下大乱之源。”   楚昆山道:“老夫活了这一把年纪,足迹遍及大江南北,各色各等之人,我都见过……”   玉箫郎君接道:“怎么样?就是没有见过在下,是么?”   楚昆山道:“不但没有见过阁下之人,而且也听不懂阁下之言。”   玉箫郎君道:“你老迈了,老得有些胡涂。”   楚昆山脸色一变,道:“年轻人,在萧大侠灵堂之前,老夫不愿和你动手……”   玉箫郎君接道:“那是你的聪明……”   语声一顿,口气突转缓和,接道:“在下想向老丈打听一人,不知你是否知晓。”   他这时而冷傲、时而和气的口气。神情,一直把个见多识广的楚昆山,闹得有如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皱皱眉头,道:“阁下要打听什么人?”   玉箫郎君道:“岳小钗岳姑娘,阁下认识么?”   楚昆山一捋长髯,道:“自然识得。”   玉箫郎君道:“那岳小钗岳姑娘,可在此地?”   楚昆山道:“就老夫所知,如若那岳小钗岳姑娘,听到萧翎的死讯,定然会兼程赶来。”   玉箫郎君道:“在下是问她此刻是否在此?”   楚昆山摇摇头,道:“还没有到。”   玉箫郎君道:“还没有到,那是说她一定要来了。”   楚昆山道:“那要看她是否知晓此讯了……”   玉箫郎君厉声接道:“我说你老糊涂了,你还不肯承认。”   楚昆山怒道:“老夫言语清明,人人能够听得明白,怎的老糊涂了?”   玉箫郎君强自按下心头的怒火,冷冷地说道:“如若还有执事的人,老丈最好请回到后面去休息休息。”   楚昆山道:“阁下如是来此吊丧,就该拜拜灵位,如是来此生事的,你划出道子来,老夫奉陪。”   萧翎吃了一惊,暗道:玉箫郎君武功深厚,箫招毒辣,楚昆山如何是他之敌,如若真要动手,我是不能不管了。   只见玉箫郎君抬起头来,打量了楚昆山一眼,冷笑一声,道:“杀你不武……”   语声一顿,接道:“在未确知萧翎的生死之前,在下还无法确定你们是敌是友。”   楚昆山一拍脑袋,道:“不知是你少不更事,语无伦次呢?还是老夫真的老糊涂了,咱们之间,当真是越谈越叫人难以明白了。”   玉箫郎君道:“有两个人,一定在此,除非他们也被那沈木风活活烧死……”   楚昆山接道:“你说那两个人?”   玉箫郎君道:“中州二贾。”   楚昆山道:“不错,他们在这里!”   玉箫郎君道:“好,你要中州二贾出来见我,咱们再谈下去,只怕在下也无法忍耐了。”   楚昆山还待再言,商八已从灵帏内闪身而出,抱拳一揖,道:“楚兄请回后面稍息,这位兄台既然指名要见在下,兄弟陪他谈谈就是。”   楚昆山摇摇头道:“今日之事,实是叫老夫生平所遇的一件胡涂事。”   口中说话,人却缓步行入灵帏之后。   玉箫郎君不再理会楚昆山,目光转到商八的脸上,道:“商八,你认识我么?”   商八道:“似曾相识。”   玉箫郎君道:“咱们见过,也许我那时间戴有面具。”   商八道:“此刻呢?”   玉箫郎君道:“庐山真面。”   商八沉吟了一阵,道:“如是在下猜得不错,阁下可是玉箫郎君?”   玉箫郎君冷哼一声,道:“不错,正是区区在下。”   商八道:“张兄找商八有何见教?”   玉箫郎君道:“我问你一件事。”   商八道:“张兄请说。”   玉箫郎君道:“萧翎是真死了呢?还是假死?”   商八道:“缟素十里,武林同悲,设灵开吊,天下震动,你说他是真死呢?还是假死?”   玉箫郎君道:“这么说来,他是真的死了?”   商八道:“我们希望他还活着。”   玉箫郎君道:“那场火烧得山岩溶化,他如何还能活着?”   商八黯然说道:“但愿我武林同道有幸,吉人天相,萧大哥能够逃出险难。”   玉箫郎君正待接口,突见司马干急奔而入,道:“沈木风前来吊丧。”   这几句有如春雷乍动,只听得全场的人,为之一呆。   玉箫郎君仰天打个哈哈,道:“来得好啊!来得好。”   商八冷冷接道:“阁下可是和沈木风相约在此会面?”   玉箫郎君道:“我们不期而遇。”   商八道:“那有什么好?”   玉箫郎君道:“在下可从那沈木风的口中,求证一下萧翎之死,是真是假。”   只见灵帏闪动,孙不邪、无为道长,和另一个长髯及腹、满身孝衣之人,并肩而出。   萧翎一看那长髯之人,心中顿时一喜,暗道:原来,他也赶到了,这番设灵招魂,开吊祭我,只怕都是他安排的。   原来,那长髯人正是浙北向阳坪璇玑书庐主人,宇文寒涛。   孙不邪和无为道长,大约已从商八口中听到了萧翎对寻宇文寒涛的推崇,是以,都对他有着适当的尊重。   无为道长回顾了宇文寒涛一眼,低声说道:“宇文兄作主吧!”   宇文寒涛目光转到司马干的身上,道:“司马兄,那沈木风带有多少从人?”   司马干道:“周兆龙、金花夫人,和一个年轻的蓝衫人,一共四个。”   宇文寒涛道:“要他们进来,不过,要换上孝衣,不肯换孝衣,咱们就全力挡驾。”   司马干道:“好!在下去对他说。”   宇文寒涛目光一掠无为道长,道:“有劳道兄,传令下去,全面戒备,但未得兄弟之命时,不许擅自出手。”   无为道长应了一声,转入灵帏之后。   宇文寒涛目光转到玉箫郎君身上,道:“张世兄可是想从沈木风的口中,求证萧大侠的生死?”   玉箫郎君道:“不错,在下确有此意!”   宇文寒涛道:“在未证实萧翎真死假死之前,咱们之间,虽然非友,但也非敌、是么?”   玉箫郎君沉吟了一阵,道:“嗯!正是如此。”   宇文寒涛道:“那就请张世兄暂坐灵堂一侧,待那沈木风奠拜过萧翎的灵位之后,张世兄再质问他萧翎是真死,还是假亡。”   玉箫郎君道:“那沈木风恨萧翎有如刺骨,岂肯奠拜他的灵位。”   宇文寒涛道:“在下推想,那沈木风乃一代枭雄,岂能和张世兄一般没有风度。”   玉箫郎君冷笑一声,似要发作,但他却又强自忍了下去,缓缓退到灵堂一边,坐了下去。   这时,宇文寒涛和孙不邪一齐退入灵帏后面,无为道长反而由灵帏后面行了出来。   只听司马干高声说道:“百花山庄大庄主,沈木风驾临灵堂。”   无为道长道:“请他进来。”   语声甫落,沈木风已缓步行了进来。 第三十九章 露真情倩女哭灵   萧翎转目望去,只见沈木风左面走着周兆龙,右面是金花夫人,身后那蓝衫少年,正是引诱自己入险的蓝玉棠。   沈木风目光转动,先扫掠了灵堂一眼,不见有什么高人在场,目光才转到无为道长的脸上,缓缓说道:“道长别来无恙。”   无为道长冷肃地说道:“贫道粗体安好,有劳沈大庄主下问。”   沈木风哈哈一笑,道:“道长,这灵堂布置得极为风雅、堂皇。”   无为道长道:“天下英雄同心协力,一夕间成此灵堂,顷尽长沙府白绫白缎,布成十里缟素场面,俗语道:众志成城,看来是不会错了。”   沈木风道:“这气魄很辉煌,道长虽然多才,只怕也未必有此等开阔的气度。”   无为道长道:“沈大庄主此言,是何用心?贫道思解不透。”   沈木风笑道:“在下相信,道长心中一定明白……”   无为道长冷然一笑,道:“贫道不解。”   沈木风仰天打个哈哈,道:“在下既然来到此地,总要停留一段时光,咱们先行奠祭了萧翎的灵位之后,再谈不迟。”   言罢,缓步行到萧翎灵堂之前,长揖之后,跪拜了下去。   萧翎眼看那沈木风对自己行这等大礼,倒是大感意外。   沈木风拜倒的同时,金花夫人和周兆龙,以及蓝玉棠,也全都跪拜下去。   百里冰特别地留心那金花夫人,只见她珠泪纷纷滚了下来。   沈木风拜罢起身,望着萧翎的灵堂,神情肃然地说道:“你虽晚生五十年,但为兄却感觉,细论当代英雄,唯弟与兄尔,弟如肯与兄合作,此刻武林,已然全入我等掌握,一声令下,江湖震动,那时,天下英雄,尽为我等所用,别说一个武林盟主,就是取代当今皇上,也非难事……”   长长吁一口气,接道:“可惜的是,兄弟你少不更事,为一般江湖上求命之辈,冠以侠名,那侠字害了你,也夺去你功名利禄,使你落得大火焚身而死,兄弟啊,想想你死的划算吗……”   无为道长冷冷地接道:“他死得名标青史,天下武林,正义之士,人人哀伤。古往今来,武林中不少大英雄、大豪杰,又有那一个能如他一般,死得这等光彩。何况,萧翎之死,有如春雷乍响,已然惊醒了天下英雄,别说你沈木风阴谋难逞,就算你成就了霸业,也落得千古骂名。”   沈木风冷笑一声道:“道长对我这等无礼,如是在五年之前,沈某人早已取你之命了。”   语声微微一顿,接道:“但此刻,在下却不愿杀你。”   无为道长道:“也许贫道非你沈大庄主之敌,不过,你沈木风如愿动手,贫道极愿奉陪。”   沈木风哈哈一笑,道:“道长的勇气,实叫在下佩服。”   无为道长冷冷说道:“沈木风,你已奠祭过萧大侠的灵位,如若别无他事,可以走了。”   沈木风回目一顾金花夫人,只见金花夫人仍然珠泪纷落,呆呆地望着萧翎的灵位出神。   显然,她的哀伤痛苦,是真出于内心。   蓝玉棠冷冷地望了无为道长一眼,道:“你就是武当派掌门人?”   无为道长道:“正是贫道。”   蓝玉棠道:“江湖上传诵你们武当派剑法如何神妙,但在下看来,尽都是欺人之论。”   无为道长道:“贫道似和阁下见过,只是一时记不起了。”   语带双关,有着不屑与谈之意。   蓝玉棠道:“在下蓝玉棠,如是道长不信任在下,不妨当场来试验一番,百招之内,我要道长弃剑认输。”   沈木风摇手阻止住蓝玉棠,道:“在下想和道长详细谈谈。”   无为道长道:“谈什么?”   沈木风道:“谈谈江湖大事。”   无为道长道:“好!沈大庄主请说,贫道洗耳恭听。”   沈木风道:“也许道长不信,江湖大局,我已然掌握了十分之七,只要一声令下,九大门派,一夕间,可入我沈木风的掌握。”   无为道长道:“就贫道所知,武林之中,也有很多同道,誓言要为萧大侠复仇,自然,这其间也包括有九大门派中人!”   沈木风道:“这就是你们在此设灵开吊的真正用心了,岂不知你们又错了。”   无为道长道:“贫道想不出那里错了。”   沈木风道:“你们云集于斯,正好授我以可乘之机,在下已然出尽了百花山庄高手,把尔等团团围困,如是在下不能口头上说服诸位,那只有一鼓把尔等尽戮于斯了。”   无为道长道:“设灵之前,我等已有准备,沈大庄主能否如愿,只怕很难说。”   沈木风正要接口,突闻一个冷冷的声音,抢先接道:“如是那萧翎不死,你沈大庄主似乎没有这么强烈的信心。”   沈木风目光转到玉箫郎君的身上,望了一眼,道:“阁下是何许人?”   蓝玉棠想不到玉箫郎君竟也在此,不禁失声惊噫了一声!   沈木风道:“蓝兄弟认识他?”   蓝玉棠道:“认识。”   沈木风道:“什么人?”   蓝玉棠道:“白云山庄的少庄主,箫王张放之孙……”   玉箫郎君喝道:“住口,家祖是你什么人?”   蓝玉棠道:“咱们情意早断……”   沈木风一挥手,拦住了蓝玉棠,沉声说道:“久闻白云山庄大名,今日幸会少庄主!”   玉箫郎君道:“不用客套,在下想向沈大庄主打听一件事,但望能据实见告。”   沈木风淡淡一笑,道:“少庄主的口气,果然是咄咄逼人,如是在下不愿奉告呢?”   不待玉箫郎君接口,立时接道:“不过,在下仍愿一闻高见。”   玉箫郎君道:“问题很简单,那萧翎是否真的死了?”   沈木风反问道:“真死如何?假死又如何呢?”   玉箫郎君道:“关系很大,对在下和你沈大庄主而言,是生死相关!”   沈木风微微一笑,道:“太严重了,少庄主这点年纪,怎可轻易言死。”   玉箫郎君厉声喝道:“在下问那萧翎是否死了?”   沈木风皱皱眉头道:“死了!”   玉箫郎君口气突然缓和,道:“当真么?”   沈木风看他神情,忽而声色俱厉,忽而和缓自语,竟然不知他的用意何在,心中暗暗忖道:这小子不知是何用心。   当下应道:“不错,阁下有何高见?”   玉箫郎君缓缓说道:“那萧翎的尸体何在?”   沈木风道:“尸体为大火焚去!”   玉箫郎君道:“这话出自你沈大庄主之口,想来是不会错了!”   沈木风道:“千真万确……”   语声微微一顿道:“少庄主可是准备为那萧翎复仇么?”   玉箫郎君缓缓说道:“如若那萧翎真的死去,在下自有主张,但在下未见到他的尸体,终是放心不下。”   这时,金花夫人已站起了身子,冷冷地说道:“你这人年纪轻轻,却是话也说不清楚,你究竟是希望那萧翎死了呢?还是希望他还活着?”   沈木风一向阴沉多威,有他在场时,一向不许别人做主多言,但他对金花夫人却似有着特殊恩遇,站在一侧,微笑不言。   玉箫郎君望了金花夫人一眼,只见她桃腮星目,长眉弯弯,别有一种徐娘风韵,动人心弦。   当下轻轻咳了一声,道:“自然是希望他死!”   这回答之言,不但使金花夫人大感意外,就是那沈木风也听的一怔,暗道:这玉箫郎君不知在打的什么主意。   金花夫人眨动了一下圆圆的大眼睛,道:“那你就不用问了,他已被大火烧死。”   玉箫郎君突然纵声大笑,声如龙吟,震动灵堂。   百里冰心中暗道:哼!你如知晓我萧大哥还好好地坐在此地,保证你笑不出来。   沈木风乃是久经大敌的人物,冷静异常,不把内情完全了然之前,不肯轻率发作。   冷冷地站在一侧,直待那玉箫郎君自行停下了大笑之声,才缓缓说道:“少庄主笑什么?”   玉箫郎君笑容突敛,缓缓说道:“在下笑那萧翎真的死了,大约再不会有人假借萧翎之名了。”   话到此处,冷冷地望了蓝玉棠一眼。   目光中,充满怨愤。   原来,蓝玉棠假冒萧翎之名,使那岳小钗得知讯息,离他而去,如非蓝玉棠假萧翎之名,岳小钗可能已嫁他为妻,日后纵使萧翎在江湖出现,生米已成熟饭,岳小钗已成张夫人,那也无可奈何了。   事后想及此事,愈想愈气,觉出其中变化,大都坏在蓝玉棠的手中。   但闻蓝玉棠冷然说道:“张兄别太高兴,萧翎虽然死了,在下还活在世上。”   玉箫郎君冷笑一声,道:“你如不想活,那倒是容易得很!”   蓝玉棠怒道:“别人怕你张家箫法,在下却是不怕。”   灵堂中人,看两人突然争吵起来,你言我语,若有所指,大家都不明白是怎么回事,只有萧翎心中了然,这两位沾亲带故的表兄弟,为着岳小钗相互嫉恨,已到了水火不容之境。   使萧翎心中不解的是,那蓝玉棠一向畏惧玉箫郎君,何以此刻竟然毫无畏惧,而且摆出一副跃跃欲试的神情呢?   只见玉箫郎君身体移动,缓缓向后退了两步,冷冷说道:“咱们在萧翎灵堂之前,比试一百招,百招内我要取你之命。”   蓝王棠虽然明知玉箫郎君的武功强胜过自己,但也无法忍耐,缓步而出,道:“好!咱们就比一百招。”   他原想激怒玉箫郎君出手,触怒沈木风和金花夫人,由这两人出手,一举间击毙玉箫郎君,自己岂不减少一个情敌。   那知事与愿违,玉箫郎君竟是不肯贸然出手,反而退后两步,向他挑战。   众目睽睽之下,蓝玉棠就算明白非敌,也只好硬着头皮出来。   他走得很慢,心中希望那沈木风或金花夫人出言阻止,自己就借阶下台。   那知沈木风和金花夫人有如未曾看到一般,竟然是视若无睹。   此情此景之下,蓝玉棠只好对那玉箫郎君行了过去,右手一抬,长剑出鞘。   无为道长一皱眉头,道:“这地方似乎不是两位动手的地方吧?”   蓝玉棠回顾了沈木风一眼,一副茫然不知所措的样子。   沈木风再也不能装聋作哑,淡淡一笑道:“蓝世兄请暂时忍耐一二,来日方长,两位的恩怨随时可以结算。”   蓝玉棠借阶下台,还剑入鞘,缓步退到沈木风的身后。   玉箫郎君仰天大笑三声,放步向外行去。   行约数步,突见司马干急步奔了进来,道:“有一位女客奠灵。”   无为道长道:“告诉她沈大庄主在此,要她晚一阵再来。”   司马干道:“在下也这么说,但那位女客听说沈大庄主在此,非要进来不可。”   玉箫郎君正要行出灵堂,听得司马干之言,立时停下脚步。   但闻无为道长道:“你可曾问了那姑娘的姓名?”   司马干道:“问过了,她说姓岳。”   沈木风接道:“好啊!不知那岳姑娘为何突然要见在下。”   无为道长道:“岳小钗岳姑娘,是么?”   司马干道:“这个在下没有问她。”   无为道长道:“请她进来。”   司马干应了一声,正待转身出去,突闻一个清脆的女子声音,应道:“不敢有劳。”   语声甫落,只见一个气度清雅的白衣少女,缓步走了进来。   萧翎转目望去,不禁心头一震,暗道:“果然是岳小钗岳姊姊。”   岳小钗穿着一身孝服,而且是一身重孝,白绫勒发,白缎蛮靴。   虽然是一身孝衣,但却是紧身的衣服,似是随时随地,都准备和人动手。   岳小钗双目微现红肿,但两道目光却仍如冷电一般。   她似是未料到玉箫郎君和蓝玉棠都在此地,看到了两人之后,不禁微微一怔。   但那只不过是一瞬间的工夫,略一怔神后,又恢复了平静。   她缓步直向灵堂行了过去。   就在行向灵堂之时,另外两个身佩长剑,全身孝衣的少女,已悄无声息地行入灵堂,并肩行到岳小钗的身后。   萧翎目光转动,只见来人正是那素文、小虹。   那小虹一向喜着红衣,全身如火,此刻换着白衫,显得十分清雅,也似是长大了很多。   只见岳小钗对萧翎的灵位跪拜了下去,口中却高声说道:“翎弟阴灵有知,贱妾拜灵来了,慈母遗命,已把贱妾……”   突闻一声重重的咳嗽,打断了岳小钗未完之言。   岳小钗回头望去,只见那咳嗽之人,正是玉箫郎君,不禁一蜜柳眉儿,但却忍下未言。   玉箫郎君人极聪明,一听岳小钗的口气,已知岳小钗的用心,她想借拜灵之机,说出心中之言,说出她已是萧翎的妻子,那是众耳皆闻,日后纵然有使她就范的机会,她亦可因此作为理由,堵人之口。   所以,玉箫郎君故意捣蛋,不让她说出口来。   岳小钗望了玉箫郎君一眼之后,又高声接道:“贱妾母亲遗命之中,说得十分明白,已把贱妾的终身,许配给……”   玉箫郎君高声说道:“岳姑娘!”   岳小钗冷冷说道:“什么事?”   玉箫郎君道:“萧翎死了,你是否要替他报仇?”   岳小钗道:“不错,要替他报仇。”   玉箫郎君道:“你一人之力,不觉得太过单薄么?”   岳小钗道:“不要紧,如是我不能替他报仇,至少可以战死,在阴曹地府之中会他。”   玉箫郎君淡淡一笑,道:“你战死了,也没有替他报仇啊!那岂不是死得很冤么?”   岳小钗道:“张兄有何高见?”   玉箫郎君道:“在下之意是,姑娘要替萧翎报仇,就一心一意地替他报仇,不择手段不计后果。”   岳小钗似是已被那玉箫郎君说动,星目眨动了两下,道:“怎么样?”   玉箫郎君道:“凡是能够为萧翎报仇出力的人、姑娘都该把他当作朋友,就当今江湖上而论,在下我嘛!应该是姑娘首要拉拢之人!”   岳小钗沉吟了一阵,道:“不错,如若我要不择手段的为萧兄弟报仇,张兄应该是能力最强的一位了。”   玉箫郎君哈哈一笑,道:“姑娘夸奖了……”   忽的黯然一叹,接道:“咱们之间,似乎是陌生了。”   岳小钗想到他昔年相待之情,亦不禁为之黯然,摇摇头道:“张兄的病势好了么?”   玉箫郎君反问道:“姑娘见过你师父么?”   岳小钗摇摇头道:“没有啊!”   玉箫郎君道:“我这病势,多亏了姑奶奶的医道,灵丹和心药齐施,把我从垂死中救了回来。”   岳小钗心知他所谓心药为何,是以并不深问。   但那玉箫郎君却自行接道:“我那姑奶奶告诉我一句话,实比服了她小罗丹还有妙用!她说不论我要什么,都必得有一个健康的身体才成,她愿全力助我……”   岳小钗听到师父要全力助他,不禁呆了一呆。   玉箫郎君苦笑一下,接道:“你害怕了?”   岳小钗摇摇头,道:“师父对我,诚然是恩重如山,但她不能逼我违背我母亲遗命。”   玉箫郎君长长吁一口气,道:“我知道,就算她老人家全力帮我,我也不一定得偿心愿,但她要我爱惜身体,实是说对了。”   岳小钗道:“你病势好得很快。”   玉箫郎君道:“只要我心情开朗,姑奶奶有的是灵丹奇药。”   岳小钗不再理会玉箫郎君,缓缓转过头去,拜伏于萧翎的灵位之前。   这次,她不再高声祝祷,喃喃低语,别人只见她口齿启动,却不知她说些什么。   沈木风神情冷静,一直站在旁侧,不言不语。   无为道长早已和宇文寒涛,孙不邪等,有所安排,是以,也表现得冷静异常。   直待岳小钗拜罢起身,沈木风才缓缓说道:“区区沈木风,听说姑娘要见在下。”   岳小钗道:“我认识你。”   沈木风是何等才慧的人物,已然从玉箫郎君和岳小钗一番对话之中,听出了一点内情,而且也从蓝玉棠口中听到过一点,蓝玉棠甘心投效自己,就是为了这岳小钗,蓝玉棠唯一的条件,就是要沈木风助他生擒岳小钗。   因此,在沈木风心目之中,早已对岳小钗有了极深的印象,玉箫郎君、蓝玉棠,都为她发狂的难以自制,心中暗道:倒要详细瞧瞧,这丫头有什么迷人之处,能令人如此颠倒。   仔细看去,只见她柳眉凤目,十分端庄,并无任何妖媚之感。   心中大是奇怪,忖道:此女也不过算个美女而已,如何会使玉箫郎君,蓝玉棠为她颠狂呢?   只听岳小钗冷然说道:“沈木风,你杀了我萧兄弟?”   沈木风微微一笑,道:“不是杀死,是在下放的一把火,把他活活烧死了!”   岳小钗道:“杀死,烧死,似是没有什么不同吧!”   沈木风笑道:“一样的死法,只是死时滋味有些不同罢了。”   岳小钗道:“杀人偿命……”   沈木风接道:“不错,不过,那要有人能够为他报仇才成。”   岳小钦道:“我要替他报仇!”   沈木风虽口中在和岳小钗说话,但双目却一直留神打量着岳小钗,希望能瞧出,为何能令人那样倾倒,如痴如醉。   需知玉箫郎君和蓝玉棠,不但都是身负绝技的人物,而且年少英俊,神态谦洒,都是一般少女们梦寐以求的情郎,岳小钗却是坚拒两人,使他们为情所困。   他这么留心观察,果然瞧出了岳小钗有着与众不同之处。   她有着一股慑人心神的气质美,流现于眉宇之间,纵然是发怒时,也有着一种不同的风情。   沈木风瞧了一阵,亦不禁怦然心动,忘记了回答岳小钗。   岳小钗厉声接道:“沈木风,咱们就在我萧兄弟灵堂之前动手相搏,一分生死!”   沈木风双目中奇光闪动,打个哈哈,笑道:“姑娘,可是自信能够胜过我沈某人么?”   岳小钗冷冷说道:“我没有胜你的把握,但我却有一颗必死的心!”   沈木风淡淡一笑,道:“有一件事,在下想不明白。”   岳小钗道:“什么事?快些说。”   萧翎冷眼旁观,心中暗暗着急,忖道:岳姊姊如何能是那沈木风之敌,如若两人真要动手相搏,那是非要逼我出手不可了。   但闻沈木风道:“萧翎有什么过人之处,竟能使姑娘如此倾心,不惜和萧翎同登鬼录?”   岳小钗道:“这是我的事了,与你何干!”   沈木风回顾了蓝玉棠一眼,道:“这位兄台,岳姑娘是否相识?”   岳小钗道:“认识,怎么样?”   沈木风哈哈一笑道:“那很好,这位蓝兄,为了你岳姑娘,才肯投入我的百花山庄之中,为在下效力,但却要在下答应他一个条件……”   语声一顿,望着岳小钗,那知岳小钗似是己胸有成竹,冷哼一声,不肯接口。   沈木风见岳小钗不肯接口,只好接道:“他的条件,是要在下生擒岳姑娘,配他为妻。”   岳小钗冷然一笑,仍不肯答话。   沈木风又道:“在下已经答应了他的条件,所以,岳姑娘尽可放心,你纵然非我之敌,我也不会杀你。”   岳小钗冷冷说道:“你亮兵刃吧!”   沈木风道:“姑娘请用兵刃,在下赤手空拳奉陪姑娘几招。”   岳小钗伸手松开腰中扣把,抖出软剑,正待出手。   突闻玉箫郎君喝道:“岳姑娘,住手!”   岳小钗回头望了玉箫郎君一眼,道:“什么事?”   玉箫郎君道:“在下先打头阵。”   岳小钗叹息一声,道:“你如何是沈木风的敌手!”   玉箫郎君淡淡一笑,道:“我知道,我不能胜他,难道不能战死么?”   岳小钗道:“那又何苦呢?你和萧翎没有这份交情啊!”   玉箫郎君道:“你要为萧翎战死此地,是么?”   岳小钗道:“不错。”   玉箫郎君黯然说道:“你如战死于此,我的生死,还有什么重要,我如先你而死,也许能得你洒几滴同情之泪,那就够了。”   一向冷静沉着的岳小钗,也为玉箫郎君这几句话大为感动,长叹一声,说道:“张兄的深情,小妹永铭肺腑,至于为萧翎战死于此,那倒不用了。”   玉箫郎君突然纵声而笑,道:“很久以来,小兄没有听到过你这样温柔的声音了……”   一撩长衫,取出一支玉箫,接道:“我不是为萧翎,而是为你。”   玉箫一指沈木风,又道:“江湖上都说你沈木风武功高强,在下闻名已久,今日希望能见识一番,阁下请亮兵刃吧!”   沈木风淡淡一笑,道:“你是箫王张放之后?”   玉箫郎君道:“不错,张某的身份,还可和你沈大庄主一战吧!”   沈木风缓缓说道:“张世兄家世辉煌,可当得武林世家之称,世兄要和在下动手相搏一事,沈某人就想不通了。”   玉箫郎君道:“在下所思所为,岂能是凡夫俗子能够了然。沈大庄主请亮兵刃吧!”   沈木风冷然说道:“在下很奇怪,阁下志在岳小钗,但那萧翎,却又是张世兄最大的情敌、障碍,在下代你除去萧翎,阁下应该对我沈某感激才是,为何却要和在下动手呢?”   玉箫郎君道:“这和萧翎无关,在下是为了岳姑娘。”   沈木风道:“如是那萧翎还活着呢?”   玉箫郎君呆了一呆,道:“这个……这个……”   沈木风冷冷接道:“如是在下未烧死那萧翎,你和那萧翎将是水火不相容的仇人,岳小钗自然是帮助萧翎,阁下和岳姑娘,也将是誓不并存的仇人,但在下帮你杀了萧翎,我却又变成了你的仇人,这笔帐,当真是难算得很。”   岳小钗虽然明知那沈木风在施展挑拨手段,劝服玉箫郎君,但她本无意让那玉箫郎君为自己拼命,芳心之内,倒希望沈木风挑拨生效,使那玉箫郎君退出事外。   她心中感觉到欠那玉箫郎君的太多,如若再让那玉箫郎君为自己拼命而死,心中自然是更为不安了。   所以,她也不出言反驳。   但闻玉箫郎君说道:“大庄主说得不错。萧翎活在世上,我和他是誓不两立的仇人,但如他确实死了,他又是在下的好友了。”   沈木风道:“嗯!很胡涂的一笔帐。”   玉箫郎君道:“很清楚,但要看你怎样想了,如是你能想到爱乌及屋,那就不用再忌恨萧翎了。”   沈木风点点头,道:“这么说来,张世兄是一定要和在下动手了?”   玉箫郎君道:“不错,而且咱们这番动手,定要分个生死胜败出来。”   沈木风笑道:“现在嘛,太早了一些!”   玉箫郎君道:“为什么?”   沈木风道:“在下想给阁下一个机会,你多想一想,明日午时,咱们再动手不迟。”   玉箫郎君目光转注到岳小钗的脸上,道:“岳姑娘意下如何?”   岳小钗道:“答应他吧!”   玉箫郎君道:“明日咱们在何处相见?”   沈木风道:“悉凭张世兄之见。”   玉箫郎君道:“仍在这萧翎灵堂之前如何?”   沈木风道:“明日午时,沈某人按时来此。”   玉箫郎君道:“在下午时之前到此,恭候大驾。”   沈木风道:“在下告辞了。”   转对无为道长道:“道长请早作准备,明日午时,沈某人来此搏斗过张公子之后,要和道长等交手。”   无为道长道:“贫道等随时候教,恕不远送了。”   沈木风道:“不敢有劳。”   转身大步而去。   无为道长目睹沈木风等去之后,才长长吁一口气,道:“岳姑娘、张公子,请入灵堂后面休息一下吧!”   玉箫郎君不置可否,暗中却看着岳小钗的举动,只待那岳小钗举步向灵堂后面行去,玉箫郎君才随后而入。   百里冰暗施传音之术,道:“大哥,咱们不能让那玉箫郎君骗了岳姊姊,我去告诉她你还活着。”   萧翎吃了一惊,急急伸出手去,抓住了百里冰的左腕,低声说道:“不可造次。”   两人坐的距离很近,伸手即可相触,不致引起别人的疑心。   但萧翎心中明白,宇文寒涛为人心细如发,只怕在这灵堂四周,早已暗中布下人手,稍露破绽,即将被他们瞧出内情。   是以,一拉百里冰手腕,立刻放手,低声说道:“咱们在这灵堂之中,时间太久了,应该出去走走了。”   站起身子,向外行去。 第四十章 定苦计宁为玉碎   百里冰随在萧翎身后,出了灵堂。   两人找了一座无人的帐篷,行了进去。   百里冰行入室内,四顾了一眼,不见有人,方低声说道:“大哥,咱们要设法混入那灵帏后面瞧瞧啊!”   萧翎双目中奇光闪动,良久不语。   百里冰久久不闻萧翎答话,心中大感奇怪,低声说道:“那玉箫郎君存心不良,岳姊姊又误认你真的已死,咱们必得早些设法,把你活着的讯息,告诉岳姊姊啊!”   萧翎缓缓转过脸来,双目盯注在百里冰的脸上,看了良久,才摇头说道:“冰儿,那玉箫郎君,苦恋岳姐姐,十分痴情,是么?”   百里冰怔了怔,道:“是的!怎么样?”   萧翎道:“那玉箫郎君为人性格稍嫌偏激一些,但并不是一个坏人,对么?”   百里冰道:“但他对大哥很坏啊!”   萧翎道:“他本来和我无怨无仇,只因为岳姊姊之故,他才恨我,他把我视作了唯一的情敌。”   百里冰长长叹息一声,道:“大哥不恨他么?”   萧翎摇摇头,道:“不恨他……”   百里冰道:“唉!大哥的气度,似乎越来越恢弘了,当真是叫人敬佩。”   萧翎凄凉一笑,道:“冰儿,玉箫郎君约沈木风明午在此相会一事,想来那沈木风必然将有一番布置,咱们要设法查出一些内情来,也好告诉宇文寒涛早作准备。”   百里冰道:“我也想到一件事,如是明午当真要展开一场决斗,大哥是否要出面呢?”   萧翎道:“那要看当时情形了,如若咱们能不现身,那就不用现身了。”   百里冰道:“小妹想不通,为何大哥一直不愿现身,隐秘身份,用意何在?”   萧翎微微一笑道:“问得好……”稍一思索,接道:“我和沈木风数番抗拒之后,故然使很多武林同道,由畏惧那沈木风,逐渐变得豪壮勇敢起来,但也有很多武林高手,原为自保而被逼得和沈木风抗拒的人,因我而缩手不前,如是他们知晓我已死了,武林中人再也无人会为他们作那马前之卒,他们势非起而自保不可了……”   百里冰点点头,接着道:“不错,武林中确有这样的人,我虽然说不出他的名字,却有着这样的感觉。”   萧翎淡淡一笑,接道:“你知道沈木风今日前来吊丧的用心何在么?”   百里冰道:“他觉得用诡计烧死大哥,心中极为不安,特来大哥灵前凭吊。”   萧翎摇头笑道:“别人会如此,沈木风决然不会如此!”   百里冰道:“难道他来此地,还有什么阴谋?”   萧翎道:“他找不到我的尸体不放心,特来此检视,带着金花夫人和蓝玉棠同来,其用心更为明显了!”   百里冰道:“为什么?”   萧翎道:“因为那蓝玉棠是诱我入伏的人,那金花夫人,是沈木风手下,和我相处最好,情意较真的一人……”   百里冰道:“我说呢!她刚才那等悲伤,有如杜鹃啼血,不似装作出来。”   萧翎淡淡一笑,道:“那沈木风算准了我如还在世上,必要到此地来,他要用蓝玉棠和金花夫人激动我的哀伤、愤怒心情,露出破绽……”   百里冰接道:“你要是躲起来,他们不是一样的看不到么?”   萧翎道:“他可从那悲伤气氛,瞧出一点内情,这就是吊我之丧的用心了。”   百里冰道:“那他现在是否已知晓咱们还活着呢?”   萧翎道:“我想他不知道,他想不到咱们混入了坐在灵堂前的吊丧群豪之中,他没有仔细观察过咱们,他认为我如回到此地,无为道长必然知晓。”   百里冰道:“唉!咱们这几个月相处之中,大哥不但武功进境日新月异,就是智力,也似是日日不同,人说大哥天纵奇才,看来是不错了。”   萧翎摇摇头,道:“情势逼人,连年无日不在风头浪尖的生死边缘,初时我不知想,现在,学会了用心思索,环境逼人,不用心也不成了。”   百里冰柔婉一笑,道:“大哥越来越能干,我就显得越来越笨了……”   语声一顿,道:“其实我日夜追从大哥,处处由你保护我,也不用费心思了。”   萧翎叹一口气,道:“冰儿,你知道咱们此时的处境么?”   百里冰听得一怔,道:“怎么?难道咱们处境很险?”   萧翎道:“正邪的决战,迫在眉睫,沈木风已然全面发动,表面上,各位此刻处境很平静,其实,这正是大风暴前的一段暂时沉寂,也正是各逞心机,决生死、争存亡的紧要关头。小兄内心沉重,有如重铅压身,此时此情,只要咱们一着失算,就要造成武林中悲惨劫难。”   百里冰道:“这样严重么?”   萧翎道:“不错!所以,我宁可要商兄弟和杜兄弟肝肠痛断,岳姊姊锥心泣血,也不能现身说明内情。”   百里冰沉吟了一阵,道:“大哥如此作为,有何用心呢?”   萧翎道:“要沈木风认为我真的死去,我才能来去自如,破坏他的计划,使他的阴谋难逞。”   语声微微一顿,接道:“宇文寒涛似是亦有了精密的计划,此人之能,绝不在沈木风之下,但他无法掌握胜算,因此,我必得暗中助他一臂之力!”   百里冰道:“如是宇文寒涛智略强过那沈木风,为什么不能掌握胜算呢?”   萧翎道:“那沈木风处心积虑数十年,布成了今日局面,江湖上精锐高手,大部为其罗致收用,宇文寒涛纵然才略过人,但双方实力却有着很大区别……”   话到此处,目光突然转注到百里冰的脸上,道:“冰儿,咱们要暂时分手了。”   百里冰道:“大哥要到那里去,不能带我同行么?”   萧翎道:“我适才已经说明了目下情势,咱们不能力儿女私情,误了大事。”   百里冰缓缓点头道:“好吧!咱们几时再见?”   萧翎道:“也许今夜,最迟明日午时之前。”   百里冰道:“我在灵堂中等你。”   萧翎道:“你要替我办一件事了。”   百里冰精神一振,道:“什么事?”   萧翎道:“岳姊姊不是沈木风的敌手,如是明日午时灵堂前一场决斗,沈木风当真赴约而来,岳姊姊和玉箫郎君,都将伤死于沈木风的手中,午时之前,我如还不回来,你要设法阻止这一场恶斗。”   百里冰道:“用什么法子拦阻呢?”   萧翎道:“悄然告诉岳姊姊,我没有死,不要她和那沈木风硬拼……”   略一沉吟,接道:“不过,最好是不要用这办法,这是最后之策。”   百里冰点点头,道:“我记下了。”   萧翎站起身子,道:“你的武功足堪自保,但要小心一些,乖乖得等我回来。”   言罢,起身出帐而去,百里冰追出帐外,只见萧翎大步向外行去。   萧翎行出那连绵帐篷,直向荒野走去。   因为云集于此的天下英雄,不下数百之多,人往人来,十分混杂,宇文寒涛和无为道长,虽然明知这些人中,可能有沈木风的奸细混了进来,但为故示气度,只要对方没有举动,也就不加干涉。   是故,萧翎出入篷帐,并无什么困难。   百里冰直待萧翎的背影完全消失之后,才长长吁一口气,转身又向灵堂之中行去。   这时,吊丧之人,大都已拜过灵位,路途较远者还未赶到,灵堂中一片静寂。   百里冰缓步行入灵堂,但见一缕袅袅清烟,散发出扑鼻清香,整个灵堂中,不见人影。   她缓步走近萧翎灵前,目注萧翎灵位,忍不住微微一笑,伸出手去,轻轻向萧翎灵位上的几个字摸去。   只听一个低沉的声音传入耳际,道:“那只是白绫写上的黑字,阁下伸手触摸不知是何用心?”   百里冰回头望去,只见那说话人长髯及胸,身着白色长衫,正是宇文寒涛,心中暗道:大哥常说此人之能,尤在那沈木风之上,我只要一开口,必然要被他听出破绽,无论如何不能开口。   但那宇文寒涛两道目光,有如冷电一般盯注在百里冰的脸上,使她感觉无法不理对方。   百里冰心中大急,暗道:如若大哥在此,必有方法对付他,如今只我一人在此,势将要被他逼出破绽了。   焦急之间,心中突然一动,忖道:有了,我装作一个不会说话的哑巴,他就无法逼我说话了。   念转意决,伸手指指嘴巴摇摇头。   宇文寒涛一皱眉头,道:“阁下不会说话。”   百里冰点点头,伸手在地上写道:“我能听会写,只是无法说话。”   宇文寒涛略一沉吟,道:“阁下请灵后待饭如何?”   百里冰心中暗道:就今日所见而言,这灵堂之后,似乎是他们专以招待高手嘉宾的要地,也是抗拒沈木风的核心,岳姊姊在里面,玉箫郎君、无为道长等都在里面,进去瞧瞧应该是很难得的事了。是以也不推拒,转身向灵帏后面行去。   灵帏之后,有一条两尺宽窄走道,两边白绫作壁。   宇文寒涛低声说道:“白绫作壁,行道清明,希望你朋友不要因好奇之心,故意冲破绫壁,那恐将铸成大错。”   百里冰回目望去,只见宇文寒涛站在灵位之旁,并不随同前来,心中大感奇怪。   但她假冒哑巴,又不能启口追问。   只见宇文寒涛举手一挥,道:“阁下只管向里面行去,只要你能够循着白绫夹道而行,自会有人接待。”   百里冰心中暗道:这人果是心机深沉,难测高深,要我一人行入,不知用心何在?   但她此刻有如骑上了虎背,只好转身向前行去。   只见那白绫夹成的甬道,七折八转,有如行入了八卦图中一般,百里冰足足走了一顿饭工夫之久,仍未走到尽处,也未见有人迎接。   忽然心中一动,停下了脚步,暗道:这整座灵堂,能有多大,我这一阵奔行,不下五里之途,却仍然在这白绫甬道之中打转,分明陷入迷阵之中了,大哥再三称赞宇文寒涛,看来果然不错,这人的确是胸罗玄机,怀有甲兵。   她心中佩服那大哥的眼光,是以,心中毫无怒意。   突然间人影一闪,宇文寒涛陡然出现在一处转角所在,缓缓说道:“朋友的修养很好。”   百里冰口齿启动,几乎说出声来,话到口边,又咽了下去。   宇文寒涛举手一招,道:“阁下请随在下身后行走。”   百里冰依言行了过去,跟在宇文寒涛身后。   只见宇文寒涛转了几转,人已出了白绫夹着的甬道,景物随着一变。   一座座白绫布成的雅室,分列两侧。   百里冰暗赞道:里许方圆之地,不但能以白绫布成迷阵,而且又能建筑成一座座的雅室,如非精通建筑计算,决难在短短数日之中完成。   但见宇文寒涛伸手掀起一个垂帘,缓缓道:“阁下请进。”   百里冰缓步行进,打量着室中布置。   室中仍是一色白,不见杂色,一张木桌上,铺着白色的桌布,四张木椅上放着白色的垫子,白色瓷壶,白色瓷杯。   两张木椅上分坐白色道袍的无为道长和白色长衫的孙不邪。   无为道长望望宇文寒涛,道:“这人是谁?”   宇文寒涛道:“一个有口难言的武林朋友!”   孙不邪一皱眉头,道:“有口难言,那是哑巴了?”   宇文寒涛点点头,道:“不错!”   一面答话,一面在位置上坐了下来。   孙不邪两道炯炯的眼神,盯注在百里冰的脸上瞧了一阵,道:“阁下是否经过了易容?”   百里冰摇摇头。   宇文寒涛紧傍百里冰身侧而坐,伸出手去,轻轻在百里冰肩上拍了一掌。   百里冰吃了一惊,急急起身避开。   她这惊慌失措的举动,使得宇文寒涛也不禁为之一怔。   但不过一瞬间,又恢复了镇静之色,淡淡一笑道:“如若在下猜的不错,阁下并非真的哑巴!”   百里冰心中暗道:要糟,棋差一着,满盘皆输,我自认高明的事,却要变成拖累了。   只听宇文寒涛接道:“阁下有一个很好的同伴,已经离开此地,你们交谈过很多话,而且阁下也和别人谈过话。”   百里冰心中暗忖道:他举证历历如绘,显然早已经派人在暗中监视着我,今天想赖,只怕也是赖不过了。   宇文寒涛看那百里冰仍然不肯接腔,又道:“阁下就是那沈木风的奸细,但在萧大侠开吊之日,我们也不会伤害你。”   孙不邪突然接道:“宇文兄,你能确知他不是哑巴么?”   宇文寒涛道:“确定不是。”   孙不邪道:“好!老叫化让他说话。”   右手一伸,突然向百里冰左手腕上抓去。   百里冰一闪避开,伸手乱摇。   无为道长看他闪避孙不邪擒拿的身法,已知是位高人,霍然离位,挡在门口。   宇文寒涛神色肃然地接道:“阁下似是不用再装作了,在下说过,就算你是那沈木风的奸细,在下等也不会杀你,但阁下如若一味的装聋作哑,那是逼迫我们出手了。”   孙不邪大踏两步,直向百里冰迫了过去,冷冷说道:“只要阁下会讲话,我老叫化就不信你不肯开口。”   口中说话,右手一抬,又是一掌劈了过去。   这一掌势道强猛,挟带着一股强猛异常的掌风。   百里冰右手一扬,推出一掌,人却又向旁侧闪去。   双方发出的内力相触,孙不邪冷哼一声,道:“阁下的掌力不弱。”   陡然欺身而上,双掌连环劈出。   掌掌快速,有如雷奔电闪一般,迫的百里冰不得不出手接架。   只觉孙不邪的掌力,一招强过一招,三掌过后,百里冰已经被震得双臂发麻,胸中血气浮动。   孙不邪眼看对方竟然能够连接自己三掌,大感意外,暗暗赞道:瞧不出这个糟老头子的武功竟也不弱。   原来,百里冰扮装成一个瘦小的老人。   孙不邪掌势加强,双掌一齐劈出。   百里冰避开右掌,却无法避开左面掌势,只好硬着头皮又接一掌。   这一掌力道奇猛,震得百里冰嘤了一声,一跤跌坐在地上。   孙不邪收掌而退,皱皱眉头,道:“怎么?是个妇道人家。”   宇文寒涛大行两步,逼近百里冰,道:“阁下究是何许人,女扮男装而来。”   百里冰缓缓站起身子,右手按在唇上,低声说道:“小声些。”   聪明绝伦的宇文寒涛,也被百里冰这等举动,搞得微微一怔,道:“此地十分安全,姑娘若有什么话,请说不妨。”   百里冰心知此刻,若再不说实话,实难应付过去,自己决难是这三大高手之敌,如是被他们生擒了去,揭下脸上面具化装,也要露出本像,不如早些说出来的好。   心中念转,缓缓说道:“我是百里冰。”   宇文寒涛、无为道长,齐齐失声惊叫,道:“什么?你是百里姑娘──”   百里冰急道:“小声些。”   宇文寒涛放低了声音,道:“姑娘不是和萧大侠在一起么?”   百里冰道:“是啊!”   无为道长说道:“姑娘没有被那沈木风烧死么?”   百里冰道:“烧死了,我怎还会到此地呢?”   宇文寒涛道:“萧大侠也没有被火烧死么?”   百里冰道:“沈木风连我都烧不死,如何会烧死我萧大哥呢?”   宇文寒涛道:“萧大侠现在何处?”   百里冰道:“你不是知道他离开此地了么?”   宇文寒涛道:“那化名藤大丹的就是萧大侠?”   百里冰道:“大哥一向赞你心细如发,看来果然不错了。”   孙不邪道:“你当真是百里姑娘么?”   百里冰道:“自是真的啦!”   宇文寒涛道:“大概不会错了,在下还隐隐可辨出她的声音。”   孙不邪道:“现在,咱们不能有得丝毫失措,必得认明真身才成。”   百里冰无可奈何,只好抹下脸上化装,露出本来的面目。   无为道长仔细瞧了百里冰一眼,突然长长吁一口气,道:“果然是百里姑娘,这么说来,那萧大侠未遭毒手……”   百里冰急急接道:“你轻一些……”   孙不邪忍不住心中的欢乐,哈哈大笑,道:“我说呢?萧兄弟不似早夭之相啊!”   百里冰怒道:“老叫化子,你不要笑,好不好?”   孙不邪微微一呆,道:“你这小毛丫头,这般叫我么?”   百里冰道:“好!你们嚷吧!嚷的大家都知道了,大哥定要怪我。”侧身向外行去。   宇文寒涛横身拦住了百里冰的去路,低声说道:“姑娘不要生气,先请坐下吧!咱们慢慢地谈。”   孙不邪轻轻咳了一声,道:“好吧!老叫化子不笑就是。”   宇文寒涛伸手拉过一张木椅,低声说道:“姑娘请坐。”   百里冰缓缓坐了下去,双手一招,道:“你们都坐过来。”   孙不邪、宇文寒涛、无为道长都依言围拢了过来。   百里冰道:“我大哥再三的告诫我,不许我泄露他还活着的讯息!”   孙不邪道:“为什么?难道他要大家都为他悲伤得肝肠痛断么?”   百里冰道:“他自有用心了,绝不会让你们白白地痛断肝肠!”   无为道长道:“沈木风那把火烧得山岩溶化,峰谷变色,但却未把萧大侠和姑娘烧死……”   百里冰道:“怎么?你可是很希望我们被烧死么?”   无为道长先是一怔,继而淡淡一笑道:“姑娘不要断章取义。”   百里冰神色严肃地说道:“我大哥再三告诫我,暂时不要告诉你们他还活着的事,如今我被你们逼了出来,他如是知道了,心中定然不高兴。”   孙不邪拍拍胸脯,道:“不要紧,老叫化担保你无事。”   宇文寒涛道:“姑娘和萧大侠逃出火场一事,定然是有着惊险万状,奇迹一般的经过,但那已成过去,咱们日后再说不迟。目下最为重要的是,萧大侠此刻到了何处,沈木风已率高手到此,萧大侠人单势孤,咱们得派人去接应他。”   百里冰摇摇头道:“不行,你们派人去接应他,岂不是露了风声……”   语声微微一顿,接道:“其实,他现在在那里,我也一样不知道,只知他办事去了!”   宇文寒涛道:“姑娘可知他几时回来么?”   百里冰道:“明日午时之前,他定然赶上岳姑娘和沈木风那场决斗……”   放低了声音,接道:“我大哥活着的事,除了你们三位之外,暂时不能让别人知道,尤其不能让玉箫郎君知道。”   孙不邪道:“中州二贾,这两人自听得萧翎噩耗之后,终日以泪洗面,茶水不进,太苦了,萧翎既然未死,为何还让他们苦下去。”   百里冰沉吟了一阵,道:“这两人实也可怜,你们劝劝他们两个吧!”   孙不邪道:“除了让他们知晓萧翎未死的讯息之外,谁也没有法子劝他们!”   百里冰道:“要是告诉了他们,日后大哥怪我,那要怎么办呢?”   孙不邪道:“老叫化子讲过了,替你担待。”   宇文寒涛道:“其实,沈木风已经来过,纵然让中州二贾知晓此事,也不会有大碍了。”   百里冰道:“大哥一向赞你智计百出,才慧绝世,只有你才能和沈木风一较智力,你看看能不能告诉他们。”   宇文寒涛微微一笑,道:“萧大侠太捧我,其实他的气度、风骨才使人处处心折,而才华尤在区区之上……”   语声一顿,接道:“中州二贾,数日中未进饮食,体能大为减退;此时,正值用人之际,这两大高手,如是因体能消退,无法派上用场,那就太可惜了。”   百里冰道:“依你之意,那是应该告诉他们了?”   宇文寒涛道:“在下只说出轻重利害,是否要告诉他们,那要姑娘决定了!”   百里冰沉吟了一阵,道:“好!那你就告诉他们吧!不过,不能说我在此。”   宇文寒涛道:“如是姑娘不肯和他们相见,在下说了,他们也不会相信。”   百里冰道:“那要如何?”   宇文寒涛道:“最好姑娘和他们见上一面。”   百里冰道:“如是别无良策,那也只好如此了!”   无为道长道:“贫道去请他们来。”   起身向室外行去。   宇文寒涛长长吁一口气,道:“萧大侠对明日午时沈木风和岳姑娘决斗之约,如何吩咐?”   百里冰道:“他没有,他只说明日午时之前,他会赶回此地。”   宇文寒涛沉吟了一阵,道:“萧大侠既然还活在世上,咱们这对敌之策,不得不稍作修正了。”   孙不邪道:“老叫化子有个愚见,不知成是不成。”   宇文寒涛道:“老前辈有何高见?”   孙不邪道:“百花山庄实力虽然雄厚,但中心在沈木风一人身上,如若咱们能够把那沈木风击毙或是生擒,是否能够使百花山庄的实力星散江湖?”   宇文寒涛微微一笑,道:“自然可以,不过,生擒或击毙沈木风,只怕不是容易的事。”   孙不邪道:“照老叫化的看法,那沈木风明日午时,定然会来此赴约!”   宇文寒涛道:“不错,一定会来!”   孙不邪道:“侍到他来此之时,老叫化准备相助岳小钗一臂之力,和他硬拼一战,如若是幸而把他击毙,也可除去武林一大祸恶。”   宇文寒涛叹息一声,道:“沈木风是何等人物,岂能计不及此,如若在下料断的不错,沈木风明日午时,必将率领极多的高手而来,在下原来想以其人之道,还制其入之身,玉碎灵堂,既可为萧大侠报仇,亦可为武林除一大害,但因萧大侠未死,这计划必得从新改变一下才成。”   孙不邪奇道:“你那玉碎灵堂的计划,怎么老叫化一点也不知道?”   宇文寒涛歉然一笑,道:“这计划不但孙老前辈不知,就是无为道长,也不知晓。为了确保秘密,除了在下之外,只有中州二贾知晓……”   孙不邪嗯了一声,接道:“现在你既然说了出来,总该说给老叫化听听吧!”   宇文寒涛道:“老前辈不要误会,在下让中州二贾知晓此事,实因有着借重他们之处,不得不说明内情了……”   语声一顿,接道:“中州二贾聚敛之丰,当今武林中无出其右,算上那沈木风,也未必能强过中州二贾,不过,世人只知他们聚敛金银珠宝,却不知他们无所不收。在下那玉碎灵堂之策,也是得知两人收藏了一种‘破山神雷’之后,才动此念,老前辈大概还记得百年前一位破山老人的往事,那人终身喜爱火药,创造出破山神雷,曾在一场搏斗中施放出手,使当场三九二十七名武林高手,全部伤亡殆尽。因为神雷威力强大,使破山老人四名弟子,也死于当场,那老人虽然独逃劫难,但也身受重伤,半年后伤重而殁,遗留下两颗破山神雷,却为中州二贾收藏了起来。”   孙不邪点点头,道:“老叫化也知道这件惨事。”   宇文寒涛道:“中州二贾得到那仅有的两个破山神雷之后,因它过于恶毒,把它藏于铁盒,埋之地下,萧翎死讯传出,两人报仇心切,突然想到了两个神雷,竟然把它取了出来,带在身上,商八把此事告诉在下之后,在下才安排玉碎灵堂之计,准备和那沈木风同归于尽在萧大侠灵堂之上。”   孙不邪道:“老叫化明白了,中州双贾准备施用破山神雷,和沈木风并赴黄泉。”   宇文寒涛叹息一声,道:“老前辈太低估沈木风,以他的武功和机智,咱们纵有杀他的利器,只要被他瞧出破绽,早作戒备,他还有逃出大劫之可能。如若咱们运用神雷不当,又必会为他瞧出破绽,因此,杀他之法,要使他在全然不觉中,神雷突然爆炸,才能伤他。”   谈话之间,无为道长带着中州二贾,行入室中。   中州二贾进入室中,四道目光一齐投注百里冰的身上。   两人虽然认清了那确是百里冰,似是心中还是不敢相信一般,揉揉眼睛,又望了百里冰一眼,愁苦,哀伤的脸上,才泛出一丝笑容。   百里冰看到两人双目红肿,满布血丝,商八那便便大腹,也似是小了甚多,原本满脸红光的脸色,也变得一片苍白。   杜九一张脸,更是难看,有如枯木一般,青中透黄。   百里冰目睹两人形象,想到他们内心之中的煎熬,亦不禁为之黯然、缓缓站起了身子,行到两人身前,柔声说道:“苦了你们啦。”   商八微微一笑,道:“现在好了,不知几时可见到大哥之面?”   百里冰道:“明日午时之前,你们就可见到他了……”   突然一皱眉头,接道:“不过,我不能告诉你们他改装的形貌,你们也不能和他招呼。”   杜九一向冰冷的面孔上,也现出难得一见的笑意,说道:“咱们只要知晓大哥还活在世上,那就够了。”   原来,无为道长已把部分内情,先行告诉了中州双贾。   宇文寒涛举手一招,道:“商兄、杜兄,两位请过来坐。”   商八、杜九心中痛苦尽消,依言行了过去,道:“宇文兄有何指教?”   宇文寒涛道:“适才在下和孙老前辈谈起咱们玉碎灵堂之策,如今萧大侠还活在世上,这法子自然也不能用了!”   商八道:“我们那萧大哥一向推崇宇文兄的才华,如何处理,还要宇文兄做主了!”   孙不邪接道:“不论玉碎灵堂之策,是否还用,老叫化子还想听听准备对付沈木风的法子!”   宇文寒涛笑道:“其实也不是什么奇妙之法,只是咱们陪沈木风同死,方法是由在下和商兄各带一颗破山神雷,和沈木风动手相搏,再动手引发神雷,双方一齐粉身碎骨。”   孙不邪叹息一声,道:“你们该早把这法子告诉老叫化,由老叫化怀神雷和他们动手,老叫化已经行将就木,不凶死,也再难活得几年,能和沈木风同归于尽,死得光光彩彩,也好博得后世美名,你们两位都还在壮年之期,怎能轻易言死?”   宇文寒涛笑道:“在下想过,如以武功而言,老前辈和沈木风动手,那是最好不过,只是老前辈和无为道兄,都不能死。”   无为道长对这玉碎灵堂之计,原本毫无所闻,是以一直用心倾听,未多接言。   孙不邪却接口说道:“为什么?”   宇文寒涛道:“因为沈木风被炸死之后,百花山庄并未星散,半局残棋,还要孙老前辈这等德高望重,武功绝世的高人,出面收拾。但沈木风死去之后,百花山庄没有了领导中心,以孙老前辈和无为道兄的声望,登高一呼,不难联合九大门派中高手,歼戮余孽,如若老前辈和无为道兄,在这场搏斗之中死去,这些大事,又叫何人完成呢?”   孙不邪略一沉吟,道:“现在萧大侠未死,全局转变,咱们又应该如何呢?”   宇文寒涛道:“这就是在下要和诸位研商的事了。”   孙不邪摇摇头,道:“不用研商了,还是你宇文兄想个法子,讲给无为道长和老叫化听听,我等如若能听出毛病,再行提出修正,如是找不出毛病,那就照宇文兄的计划进行了。”   宇文寒涛缓缓说道:“好!在下提出拙见,诸位如是认有不妥,那就再作计议……”   语声微顿,接道:“萧大侠既然未死,咱们暂时不用破山神雷为宜,明日午时,沈木风到此之时,也许萧大侠也在场中,施放出破山神雷,只怕要波及无辜,而且能否炸死沈木风,还难预料,这本是孤注一掷的打算,此刻,咱们似乎是不宜采取。”   孙不邪道:“老叫化之意,不如把破山神雷交由在下携带,明日午时,由老叫化出面,单独约那沈木风,找一片空旷之地。一决生死,如是老叫化幸能得胜,自然不用再施放破山神雷,万一非他之敌,再施放神雷,我和他同归于尽。”   宇文寒涛摇摇头,道:“这法子不成!”   孙不邪道:“为什么?”   宇文寒涛道:“不要说此刻用人之际,老前辈不宜轻易言死,单是那沈木风的狡猾多疑,也不会答应老前辈的挑战。”   孙不邪道:“宇文兄,不用为老叫化的生死担忧,我这番重出江湖,就没有打算再重归林泉,乐度余年,至于沈木风,不肯接受老叫化的挑战一事,倒叫老叫化想不明白。”   宇文寒涛轻轻叹息一声,道:“难怪老前辈有此一问,世人对那沈木风的了解,实在是太少了,所以,他才能纵横自如,造成今日之局,他为人多疑,阴沉,任何一个细微小节,都不放过,老前辈想约他到一处空旷所在挑战,那就是一个极大的破绽。”   孙不邪接道:“宇文兄未免把那沈木风形容得太过神化了。老叫化不信他有如此过人之见。”   宇文寒涛沉吟了一阵,道:“老前辈不信在下之言,不妨一试。”   孙不邪道:“好,你把那破山神雷给我,并且告诉我施放之法。”   宇文寒涛道:“可以,不过,老前辈要答允在下一件事!”   孙不邪道:“什么事?”   宇文寒涛道:“如是那沈木风不答应和老前辈挑战,老前辈从此之后,就要听凭在下的调遣,不得再问内情。”   无为道长本想劝阻,但见宇文寒涛一脸严肃之色,似是要借此机会,以制服孙不邪,也就不再多言了。   孙不邪沉吟道:“好吧!老叫化自信可使那沈木风就范……”   百里冰接道:“为什么?”   孙不邪微微一笑,道:“据老叫化的经验;武林中人,大都极爱情面,沈木风在数百英雄之前,如是不答应老叫化的挑战,那是对老叫化示弱了,料想他不敢不允。”   宇文寒涛缓缓说道:“对沈木风不能以常情测度。”   孙不邪道:“老叫化不相信那沈木风连面子也不顾到。”   宇文寒涛缓缓说道:“看来,只有一试之后,老前辈才肯信在下之言了。”   孙不邪道:“如是事情果是如你宇文寒涛之料,从今之后,不论你宇文寒涛如何派遣我老叫化,水里水中去,火里火中行。老叫化绝不再多问一句,可以么?”   宇文寒涛道:“好!咱们就此一言为定。”   百里冰一皱眉头,道:“孙老前辈,大哥都一向极赞许宇文先生的智慧,你为什么要不肯信他的话呢?”   孙不邪道:“老叫化子长了这大年纪,难道连一点见识也没有么?你这小女娃儿,知晓什么!”   宇文寒涛道:“既是看法各异,只有赌赌看了……”   语声一顿,接道:“萧大侠明日依然出现灵堂,他显然不愿现露身份,咱们自然是暂不泄露为佳,明日也不用设法逼他现身。”   无为道长道:“咱们是否也要有所布置呢?”   宇文寒涛道:“是的,既是孙老前辈决心要以破山神雷,和那沈木风同归于尽,咱们只有别作布置的了……”   语声一顿,道:“道长率咱们编成的第一队高手,应付沈木风随来之人,商兄,杜兄,代替孙老前辈率领第二队高手,专以堵截沈木风本人,必要时,可以破山神雷对付他们,余下的事,由在下临场应变,再行调派。”   无为道长,商八、杜九齐齐应了一声。   宇文寒涛缓缓由怀中摸出破山神雷,双手捧给孙不邪道:“老前辈,破山神雷在此,老前辈您收下吧!”   百里冰凝目望去,只见那破山神雷,只不过有鸭蛋大小,遍体血红,如非事先知晓,绝想不到此物有着那等惊人的威力。   孙不邪双手接过,应了一声,道:“老叫化实难相信,它有着破山碎石的威力。”   宇文寒涛神色肃然地说道:“如是老前辈自觉无法和沈木风同归于尽,希望不要轻用。”   孙不邪点点头,道:“如是不能和沈木风同归于尽,老叫化也还想多活几年,宇文兄尽管放心。”   宇文寒涛道:“那很好,此物只要受重击,即可爆炸,老前辈如能让沈木风一掌击中,而使它爆炸,那是上策,否则只要施用内力,把它摔在地上即可,不过,据晚辈所知,这破山神雷威势虽大,但必死的距离是在一丈之内,超过一丈,对方就有生存的机会了。”   孙不邪道:“老叫化记下了。”   宇文寒涛道:“明日午时,沈木风来此之时,岳小钗和玉箫郎君,必然会先行出手……”   百里冰接道:“萧大哥说,那岳姑娘不是沈木风的敌手,要我阻止此事,不能让岳姑娘伤在沈木风的手中。”   宇文寒涛点头应道:“这个在下会作安排,不用姑娘费心,明日姑娘也在场中,希望你能够镇静一些,不要出声呼叫,使我们乱了章法。”   百里冰道:“你一定得阻拦岳姑娘,不能让她受到伤害。”   宇文寒涛道:“姑娘放心,在下决不让岳小钗受到毫发之伤,但姑娘只管坐山观虎斗,用不着多管闲事。”   百里冰道:“好!我答应你。”   宇文寒涛站起身子,道:“萧大侠不似早夭之相,闻得噩讯时,在下有些半信半疑,但就当时形势而论,一个人陷于四方大火之中,实是万无生还之理,但命不该死,五行有救,果然发生奇迹,此刻,诸位心中已安,希望能够好好坐息一阵,培养体能,明天也许还有一场恶斗……”   转目一顾百里冰,接道:“在下已为姑娘备妥了住宿之地,紧邻岳姑娘,中间只有一层白绫阻隔,姑娘只管安心调息,也可以暗中听听,但不能多说一句话,需知那岳姑娘耳目灵敏,一句话就可能暴露了你的身份。”   百里冰点点头道:“我腹中饥饿,想进些食用之物。”   宇文寒涛道:“姑娘请到房中休息,自会有人为姑娘送上食用之物,姑娘可以重新易容,早些去吧!”   百里冰重新涂上易容药物,随在宇文寒涛身后,绕了数条甬道,来到一处小室之前。   宇文寒涛掀起垂帘,百里冰低首行入室中,宇文寒涛缓缓放下垂帘而去。   两人未再交谈一语。   百里冰目光转动,只见室中放有一张木板搭成的小床,床上白单白被,大约这是灵堂之后,装置最好的房间之一,准备迎待贵宾之用。   片刻之后,一个白衣少女,送上了饭菜。   饭菜很简单,但很可口,百里冰食过饭菜之后,和衣登榻,拉被覆身,准备小睡片刻,再行运气调息。   就在她凝神闭上双目时,突闻一个低沉的声音,传入了耳际,道:“岳姑娘。”   百里冰听出那正是玉箫郎君的声音,不禁精神一振,暗道:那宇文寒涛把我安排于此,那是有心让我听到玉箫郎君和岳姑娘的谈话了。当下凝神听去。   但闻岳小钗的声音传了过来,道:“是张兄么?”   玉箫郎君应道:“正是在下,明午时分和沈木风一场决战,也许咱们都难保得性命,今日今宵,该是咱们活在世间,最后的一日一夜了……”   长长叹息一声,接道:“在下想和岳姑娘谈几句话,不知是否可以?”   岳小钗道:“张兄请进来吧!”   百里冰心中暗道:岳姊姊带着两个女婢,不知是否也在房中。   但闻玉箫郎君道:“姑娘那两位女婢呢?”   岳小钗道:“她们住在隔壁。”   玉箫郎君啊了一声,道:“那两位婢女,对你敬爱异常,明日午时一战,你如伤在沈木风的手中,她们只怕要以身相殉。”   岳小钗叹道:“她们随我多年,以身殉主,还有可说,但是张兄你……”   玉箫郎君接道:“今日在灵堂之前,我已表明心迹,难道你还要我再说一遍么?”   岳小钗叹息一声,道:“我亏欠张兄的太多了,今生已然无法报答!”   玉箫郎君道:“还说什么报答,明日咱们的生机很小。”   岳小钗道:“你既然知道,为什么定要参与此事呢?”   玉箫郎君道:“这就叫情难自禁。”   岳小钗道:“但我对你无情啊!”   玉箫郎君道:“在下却情有独钟,甘愿为卿效死。”   岳小钗道:“你知道张家只有你一根苗,你如战死此地,张家香火,要谁继承?”   玉箫郎君道:“你如战死我也势难独生,张家还不是要绝后代。”   岳小钗道:“我有什么好,张兄竟如此痴心。”   玉箫郎君道:“在下如能说得出姑娘的好处,那也不会如此痴情了。”   岳小钗叹息一声,道:“张兄,你看我身侧两个婢女如何?”   玉箫郎君道:“聪慧娇美,善体人意。”   岳小钗道:“她们年轻轻的,殉死当真是可惜得很。”   玉箫郎君道:“你可以想法子遣她们去办一桩事,避开明午一战。”   岳小钗道:“她们已知晓此事,只怕不会离开了,除非……”   玉箫郎君道:“除非什么?”   岳小钗低声说道:“除非张兄肯带她们走。”   玉箫郎君道:“我带她们离开这里……”   岳小钗道:“是的,可以救她们两条命。”   玉箫郎君叹一口气,道:“我明白了,你想要移花接木,让我带她们走,唉!看来,你对我还不了解……”   岳小钗接道:“张兄对我的情意,小妹已经永铭肺腑之中,只怪相逢恨晚,小妹只好有负雅意了,萧翎虽然和我尚无名份,但是慈母遗命,我这做女儿的岂能违背她的心意,因此,我早把萧翎当作我的丈夫,张兄的一番情意,岳小钗只好求报来生了。”   玉箫郎君接道:“萧翎用情不专,既有了你岳姑娘,又招惹了百里姑娘,他既无义,岳姑娘又何苦对他用情。”   百里冰听得暗暗忖道:好啊!我和大哥妾意郎情,关你什么事了。   但闻岳小钗叹息一声,说道:“萧翎根本不知道我母亲遗书许婚,他也从未把我当作妻子和情人看待。”   玉箫郎君道:“他把你看作了什么人?”   岳小钗道:“看作姊姊,长者。”   玉箫郎君道:“如若那箫翎真把你当作姊姊,那和咱们相识之情,则并无冲突,我将尽我所能,助他……”   突然想到萧翎已经死去,长叹一声,说道:“可惜他已经死去了。”   百里冰暗道:我大哥得道多助,怎么会死得了呢?   岳小钗道:“是的,我也不能独生。”   玉箫郎君道:“你该替他报仇。”   岳小钗道:“不错,我正要替他报仇。”   玉箫郎君道:“在下有一个奇想,不知姑娘意下如何?”   岳小钗道:“什么事?”   玉箫郎君道:“你对沈木风这场搏斗,胜败之算如何?”   岳小钗道:“毫无胜算。”   玉箫郎君道:“咱们武功确然难是那沈木风的敌手,只有凭恃不畏死的勇气,和他一拼了。”   岳小钗道:“我心中早已自认是萧翎的妻子,自然是应该为夫殉节,但你何苦呢?”   玉箫郎君淡淡一笑,道:“你就算战死车沈木风的手中,那也不算替萧翎报仇。”   岳小钗叹息一声,道:“我自知无能替他报仇,只要尽到心意就是了。”   玉箫郎君道:“如若咱们两人连手,是否有胜沈木风的希望?”   岳小钗道:“希望不大。”   玉箫郎君道:“如若咱们都能有一个希望,那取胜或是可能?”   岳小钗道:“什么希望?”   玉箫郎君道:“在下说过了,这是一个奇想,如是说错了,希望你不要生气。”   百里冰暗暗忖道:这人实也可怜,处处陪尽小心,生恐开罪了岳姊姊。   只听岳小钗道:“你说吧!”   玉箫郎君道:“如若姑娘答应在下,杀了沈木风之后……”   岳小钗冷冷接道:“怎么样?”   玉箫郎君道:“杀了沈木风之后,若咱们还能活着,那就替萧翎建一座最好的坟墓,然后……然后……”   岳小钗道:“然后怎样呢?”   玉箫郎君道:“然后,咱们在萧翎坟墓之前,结下一座茅庐,替他守孝三年,姑娘也算对他尽了心意。”   岳小钗叹息一声,默然不语。   玉箫郎君道:“那时,你再作决走,是否要嫁我为妻,不知姑娘意下如何?”   岳小钗道:“张兄用情如此之厚,倒叫小妹难安了……”   玉箫郎君道:“你答应了?”   岳小钗道:“其实,我答应不答应,都无关紧要,因为咱们取胜的机会,太渺茫了。”   玉箫郎君道:“我那姑奶奶,赐我灵丹之时,曾经传了我几招武功,她说这是她毕生智慧结晶,我希望能凭借新学的武功,胜得那沈木风。”   岳小钗道:“原来你已经有了仗恃。”   玉箫郎君道:“这也是碰运气的事了。”   岳小钗道:“看来你心中好像是有些把握。”   玉箫郎君道:“如若咱们胜了,那是替萧翎报了仇,是么?”   岳小钗道:“不错。”   玉箫郎君道:“萧翎死于沈木风之手,我们替他报了仇,他死在九泉之下,也该甘心了。”   岳小钗道:“唉!张兄先请回去,容小妹想想再说好么?”   玉箫郎君道:“好!在下告辞了,岳姑娘想想吧!明晨在下再来。”   岳小钗道:“张兄走好,恕小妹不送了。”   但闻脚步之声,传了过来,似是玉箫郎君离开了岳小钗的房间。   百里冰心中暗道:大哥并未死去,如若是岳姊姊明晨答应了玉箫郎君,那又将是一个无法了结的纠缠,看来,我应该早些设法,把大哥未死之讯,告诉那岳姊姊才成。   心念一转,挺身而起。   正待举步向岳小钗房中行去,心中突然一动,停下脚步,暗道:如若我自私一些,不把此讯告诉岳姐姐,等她答应了,事成定局,那时,大哥的心目之中,只有我一个人了……   一时间,私情,理智,在心中翻腾不息,不知如何决定。   突然间,软帘启动,玉箫郎君满脸怒容,当门而立。   百里冰望了望玉箫郎君,缓缓退回木榻上,坐了下去。   玉箫郎君放下软帘,缓缓向百里冰行了过来,口中冷冷说道:“你听了很多,是么?”   百里冰心中暗道:我如一说话,他定然会听出我是女子口音,看来,只有装哑巴了。   心中念转,伸手指指自己的嘴巴,摇摇头。   玉箫郎君一皱眉头,道:“你是哑巴?”   百里冰点点头。   玉箫郎君冷笑一声,道:“凡是哑巴都有些耳聋,阁下的听觉如何?”   百里冰几乎张口说出话来,急急点了点头。   玉箫郎君淡淡一笑,道:“我说的声音很低,你为何听得很清楚。”   百里冰摇摇头,又摇手,装作未听清楚之状。   玉箫郎君冷冷说道:“我说的是一样的声音,但你却有些听得很清楚,有些听不清楚,分明是装作的了。”   百里冰心中暗道,我如一味示弱,只怕更要使他疑心加重了。   当下双目一瞪,双手连挥,示意玉箫郎君退出室去。   玉箫郎君冷笑一声,右手突然一伸,直向百里冰手腕之上扣去。   百里冰疾快地向后退了两步,避开一击,左手却故意在绫壁上碰了一下。   原来,她经这一阵忖思,想出了一个法子,惊动岳小钗,以便替自己解围。   玉箫郎君原想自己出手一击,必可擒拿住对方的手腕,却不料对方竟然能一闪避开去,不禁微微一怔,冷冷说道:“原来阁下是真人不肯露相。”   陡然欺身而上,双手连连递去,攻向百里冰。   玉箫郎君武功何等高强,如是全力施攻,百里冰不还手,决难应付,幸好那玉箫郎君,并无伤害百里冰的用心,全是擒拿手法,希望拿住百里冰的脉穴逼她说话。   那知他一连攻了十余招,全都为百里冰闪避开去,不禁脸色一变,道:“看阁下身份,分明已列武林一流高手,为何不肯还手。”   百里冰还不见岳小钗过来解围,心中大是焦急,暗道:岳姊姊如若再不来,那是迫我还手了。   但她在玉箫郎君攻出的几招擒拿手中,已然隐隐觉到对方的武功,高强异常,如是动手相搏,必得全力出手,才能支持得住。   玉箫郎君不闻百里冰回答之言,冷笑一声,道:“阁下小心了,我要在十招之内,取你之命。”   话甫落口,右手一抬,疾快绝伦地发出一掌。   百里冰早已全神戒备,急急向旁侧一闪,避开一击。   玉箫郎君一掌发出;第二招紧随攻出,一眨眼间,已然劈出了四掌。   百里冰避开三掌,第四掌却不得不举手还击,施展斩穴手逼开了玉箫郎君一掌。   箫郎君冷哼一声,道:“看来,我又低估阁下了。”   这当儿,突然一个清脆的声音传了过来,道:“张兄住手。”   玉箫郎君回头看去,只见岳小钗伫立在小室之中,不知何时,她已经行了进来。   天不怕,地不怕的玉箫郎君,却唯独对岳小钗有着几分敬畏,当下轻轻咳了一声,柔声道:“岳姑娘……”   岳小钗接道:“你为什么要杀他?”   玉箫郎君道:“他听了咱们的说话,我问他话时,他却装聋作哑,这人分明不是好人,只怕是沈木风派来的奸细。”   百里冰吃了一惊,暗道:这人不但武功高强,而且为人也极是阴险,他说我是那沈木风的奸细,如是岳姐姐相信,两人不问青红皂白,连手而出,当真是十招,可取我之命了。   只见岳小钗双目在百里冰脸上瞧了一阵,摇摇头,道:“不至于吧!那无为道长和宇文寒涛,都是智慧绝高的人,岂能让敌人奸细混来此地,而且又让他住在此地。”   玉箫郎君道:“那牛鼻子老道和宇文寒涛也不知安的什么心,把这样一个又丑又怪的糟老头子,摆在你的隔壁,我非得去要他们说个道理出来不可。”   岳小钗道:“不用了,他们也是要为萧兄复仇的人,你何苦找人麻烦呢?”   玉箫郎君道:“好吧,看在你的份上,饶他们一次就是。”   岳小钗微微一笑道:“张兄,回去休息吧!明日咱们还要合斗强敌。”   玉箫郎君冷若冰霜的脸上,突然泛现出一片笑意,道:“姑娘说的极是,明天咱们还要合斗那沈木风,你也要好好地休息才成。”   言罢,转身出室而去。   百里冰目睹那玉箫郎君脸上的神情变化,心中暗暗叹道:看来,这玉箫郎君对待岳姊姊是情深如海,只要她稍假辞色,那玉箫郎君,心中就快活起来了。   心念转动之间,玉箫郎君已然行出小室。   岳小钗也正举步向室外行去。   百里冰突然向前两步,拦住岳小钗。   岳小钗眉头一耸,似要发作,百里冰急急地蹲下身子,在地上写道:“我有话对姊姊说,不能让玉箫郎君听到。”   岳小钗看完地上字迹,略一沉吟,也在地上写道:“你是什么人?”   百里冰伸手在地上写道:“小妹百里冰。”   岳小钗似是不相信自己的眼睛一般,用手揉揉双目,又仔细看看地上的名字,点点头,道:“咱们等会再见。”起身行了出去。   百里冰暗中留心,发觉那岳小钗双颊间起了一片奇红之色,显然,这讯息使她生出了无比的激动,但她仍然能控制着自己的举动。   岳小钗行出室外,果然见玉箫郎君站在一处转角所在,回目相望。   目睹岳小钗出室之后,才转身快步而去。 第四十一章 齐协力共抗枭雄   百里冰在室中等了约一刻时光,岳小钗重又行了进来。   这时,岳小钗已然完全恢复了镇静,神色冷肃地说道:“快取下你的面具,我想要瞧瞧你的真正面目。”   百里冰道:“玉箫郎君不会闯进来么?”   岳小钗道:“我已有安排,不用担心!”   百里冰抹去脸上药物,回复原来容貌,道:“姊姊请看。”   岳小钗见了百里冰抹去脸上易容物,现出本来面目后,轻轻叹息一声,道:“果然是你。”   伸出手去,把百里冰拉入怀中,柔声说道:“妹妹,你一定受了很多苦。”   百里冰原想她定然会先问萧翎的讯息,却不料她先行慰问自己,当下说道:“依赖大哥的机智,我们逃出了沈木风安排的火阵。”   岳小钗点点头,道:“萧兄弟呢?”   百里冰道:“他发觉沈木风准备歼屠灵堂的阴谋,单人一剑,出去侦察那沈木风率领人手的实力去了。”   岳小钗道:“他见过我没有?”   百里冰道:“见过了,姊姊奠祭灵位时,我们都在灵堂上。”   岳小钗耸了耸柳眉儿,道:“他为什么不暗中告诉我一声,使我早些放心。”   百里冰心中暗道:看来岳姊姊很生气,我该替大哥解释一下才是。   当下说道:“大哥说,绝不能让沈木风知晓他未被大火烧死的讯息……”   岳小钗道:“为什么?”   百里冰道:“大哥说如若沈木风知晓他未死的讯息之后,定然会别作准备,他要在沈木风意料之外突然出现,使得沈木风措手不及……”   岳小钗道:“他想搏杀沈木风?”   百里冰道:“大哥没有直接说出,但小妹看出他有此用心!”   岳小钗道:“唉!他常常劝别人珍惜生命,自己却一点也不知道珍惜。”   百里冰道:“一点不错,姊姊见他时,好好说他一顿。”   岳小钗眉宇间忧愁未解,却又忍不住莞尔一笑,道:“你为什么不劝劝他呢?”   百里冰道:“唉!他那里肯听我劝呢!”   岳小钗道:“你既劝他不住,我说他,他也未必肯听啊!”   百里冰道:“他一定会听姊姊的话。”   岳小钗道:“为什么呢?”   百里冰道:“小妹常见他提到姊姊时,神情间流露出无限的尊敬,所以,小妹推想他定然是很怕姊姊的。”   岳小钗笑道:“萧兄弟外和内刚,那里会怕我呢?”   百里冰急道:“小妹之言,绝不会错,姊姊不信,见他时不妨试验一下。”   岳小钗微微一笑,改变话题,道:“你们能逃出那漫遍荒野的大火,实是不可思议的事,快些讲给姊姊听。”   百里冰应了一声,把经过之情,很仔细他讲了一遍。   岳小钗听得连连点头,道:“得道多助,讲起来近乎奇迹。但却被你们遇上了。”   百里冰道:“姊姊,我求你一件事,好么?”   岳小钗道:“什么事,只要姊姊我能力所及,一定会答应你。”   百里冰道:“还请姊姊装出不知他仍活在世上的讯息,因为大哥告诉我,不许我泄露出去。”   岳小钗道:“好!姊姊答应你……”   语声一顿,接道:“我和沈木风约斗的事萧兄弟是否知道?”   百里冰道:“自然知道了,姊姊在灵堂和沈木风订约时,我们都在灵堂之上。”   岳小钗想到在灵堂上,众目睽睽之下,自己无异以萧翎妻子身份出现,如今既知萧翎未死,而且又知他在场听闻,不禁感觉到一阵羞意,脸上一热,道:“唉!萧兄弟越大越坏了。”   百里冰低声说道:“那也不能怪他啊!他如设法告诉姊姊,决然无法瞒过那沈木风。”   岳小钗道:“对于我和那沈木风约斗之事,萧兄弟准备如何?”   百里冰道:“他说明日午时之前,要赶回灵堂,但他仍然劝小妹阻拦住姊姊,不用和那沈木风一决生死了,但小妹却为姊姊担心一桩事!”   岳小钗道:“什么事?”   百里冰道:“关于那玉箫郎君,不知姊姊要如何处理,别说姊姊是当事人了,就是小妹,也不禁为他一片痴心感动,当真是一桩麻烦事情!”   提起玉箫郎君,岳小钗确然有着无限烦恼,皱起了秀眉儿,沉吟良久,道:“唉!姊姊确也为此而烦恼,他软硬不吃,死缠不放,真叫人没有法子。”   百里冰道:“小妹倒有一个法子,可绝玉箫郎君的痴念。”   岳小钗道:“你有什么法子?”   百里冰道:“小妹说出来,姊姊不要生气。”   岳小钗道:“好!你说吧。”   百里冰道:“如若姊姊和萧大哥早日结成夫妇,那玉箫郎君自然会断去痴念了。”   岳小钗神情严肃,缓缓说道:“我想到你会提出这个办法,果然不出我的预料……”   百里冰道:“怎么?小妹的办法不对?”   岳小钗退到木榻旁,缓缓坐了下去,伸手拍拍木榻,道:“你过来坐下,我也有几句体己之言告诉你。”   百里冰慢慢行了过去,道:“姊姊有何教训?”   岳小钗伸出手去,拉着百里冰坐了下去,道:“我在灵堂中说的话,你都听到了,是么?”   百里冰点点头,道:“听到了。”   岳小钗道:“那是我母亲的遗命,我不能违背。但我却有着很多事,只能和他有此名份,却无法和他长年相处!”   百里冰奇道:“为什么呢?”   岳小钗道:“我母亲为了保全那禁宫之钥,而亡命天涯,但仍然被人追到,力搏强敌,身受重伤,多亏萧兄弟父母所救,暂居萧家,但终因内伤过重,不久死亡,死前写下了遗书,把我许于萧翎……”   百里冰道:“慈母遗命,名正言顺,姊姊为什么还要推诿呢?”   岳小钗道:“那时,萧兄弟身怀三阴绝脉之症,决难活过二十岁,不论他娶得任何贤淑之妻,都将留下一个早寡之妇,家母受他们照顾之恩,才决心把姊姊许于萧翎,而且那遗书还说明了要姊姊……”   突然间,双颊泛红,沉吟不语。   百里冰道:“姊姊为何不说了?”   岳小钗道:“咱们同为女儿之身,姊姊告诉你也不要紧……”   羞怩一笑,接道:“家母遗书中,说明萧兄弟无法活过二十岁,要我早日和他成亲,替他们萧家生个儿子,以继承萧家的烟火。待萧翎死去后,我就把孩子交还萧夫人,并且替他们找一处隐秘之地,安排好他们,再设法替她报仇;报仇的唯一办法,就是要进入禁宫,学习十大高人留下的武功。但是事情变迁,我未能遵照家母遗命行事,而萧兄弟更是旷世奇遇,成就了一身绝世武功,家母遗言,自是无法再求实作了。”   百里冰道:“虽是事实变迁,但变得对姊姊更为有利,萧郎绝症得愈,又成了名震江湖的大侠,妹姊和大哥,岂不是正好结白首盟约……”   岳小钗摇摇头,接道:“先母大仇未报,家师情债未偿,我如何能安心奉陪萧翎,画眉深闺。”   百里冰道:“姊姊母亲之仇,萧郎义不容辞,就是小妹,也要尽我所能,助姊姊一臂之力。”   岳小钗道:“一则,杀害家母的仇人,极善心机,而且武功高强,萧兄弟不宜再多结一个仇人,妹姊想出了对付他的办法,不用有劳萧兄弟了……”   语声微微一顿,接道:“妹妹,你知道姊姊告诉你这些事,有何用意么?”   百里冰道:“小妹不知。”   岳小钗道:“姊姊要拜托你一件事!”   百里冰道:“姊姊有什么事,只管吩咐就是,这拜托二字,要小妹如何敢当。”   岳小钗道:“我要你好好地侍奉萧翎,姊姊我要办的事很多,恐怕是不能和他常相厮守,先母既有遗命,姊姊心目中自然要承认他是我丈夫,但要委屈妹妹,代姊姊善尽妇道了,好在公婆都是极明事理之人,他们定会视你如女,爱如己出,这一点,你尽可放心……”   百里冰摇摇头,叹息一声,道:“姊姊认为我能够代替你么?”   岳小钗道:“他娶到妹妹这样美丽、聪明的贤妻,难道还心有不足么?”   百里冰道:“姊姊看错了,萧翎心中,姊姊才是他唯一敬爱的人,他没有跟我提过一句喜爱姊姊的话,但我知道他的内心,他处处小心,生恐忤逆亵渎了姊姊,他对姊姊有着火般的热情,但却一直深藏内心,不敢形诸于外。因此,那热情也愈来愈是强烈,不只小妹无法代替姊姊,就是倾尽世间美女,也一样无法代替姊姊。”   岳小钗道:“妹妹,你替他作说客,是么?”   百里冰道:“小妹说的句句真实,决无一句虚言。”   岳小钗沉吟了一阵,道:“就算你说的真实,但他从未对我表示过爱慕之意,就是有,也是发乎于亲情的姊弟之情……”   百里冰道:“他是不敢,怕惹姊姊生了气,不再理他。”   岳小钗举手理一下长发,说道:“但这世上只有一个人可以助我,就是不知她是否肯帮忙。”   百里冰道:“谁?”   岳小钗道:“你!”   百里冰道:“我知道不成,再说我也想和姊姊在,一起多讨一些教益,姊姊如不讨厌小妹,小妹心甘为妾,常随姊姊身侧。”   岳小钗接道:“如若我一切都进行得很顺利,自也会使你的心愿得偿,不过,在我母亲大仇未报之前,一切都要偏劳妹妹了!”   百里冰道:“说了半天,你还是独行其是,我虽然和姊姊相识不久,但内心中对姊姊的敬佩,却是由衷而发,你的事,也就是大哥和小妹的事,等大哥搏杀了沈木风之后,我们再合力替姊姊报仇。”   岳小钗微微一皱眉,沉吟了一阵,道:“看来姊姊是无法说服妹妹了。”   百里冰急急说道:“姊姊不要误会,小妹用心……”   岳小钗道:“我知道你是一片好心,希望我和你们常在一起!”   百里冰道:“小妹正是此意。”   岳小钗道:“但姊姊满身是非,行踪所至,凶险随来,你知道不知道?”   百里冰道:“这个小妹就不知道了。”   岳小钗轻轻叹息一声,道:“你该好好地休息了,有什么事明天再说吧!”   百里冰还待接言,岳小钗已起身而去。   一宵易过,次日天明之后,百里冰也不过刚刚起床,室外已传来宇文寒涛的声音,道:“姑娘起床了么?”   百里冰道:“起来了,是宇文先生么?”   门帘启动,缓步走进来宇文寒涛。   宇文寒涛脸色一片严肃,手中执着两张封简,缓缓说道:“岳姑娘留给姑娘两封信!”   百里冰怔了一怔,道:“岳姊姊呢?”   宇文寒涛道:“走了多时。”   百里冰急道:“走的那个方向,快些追她!”   宇文寒涛摇摇头,道:“追不上了,岳姑娘已走了两个时辰。”   百里冰气得一跺脚,道:“怎么办呢?”   宇文寒涛缓缓说道:“姑娘可是告诉了她萧翎的讯息?”   百里冰道:“我为情势所迫,不能不告诉她了。”   宇文寒涛道:“事已至此,姑娘也不用焦急,这两封信,都是岳姑娘留给姑娘的,一封要你转奉萧翎,一封却要姑娘自行拆阅,姑娘请先看看信上写的什么,咱们再作计议。”   百里冰接过两封书信,凝目望去,只见第一封信上写道:劳请冰妹转奉萧翎亲拆。   信封上既是写的亲拆,百里冰自是不能拆看,随手藏入怀中。   再看第二封信时,只见上面写道:百里姑娘亲拆六个字。   百里冰手在拆信,口中却问道:“那位张公子呢?”   宇文寒涛道:“姑娘可是说那玉箫郎君?”   百里冰道:“不错,他走了没有?”   宇文寒涛点点头,道:“岳姑娘一共留下了三封信,其中一封信致奉玉箫郎君,在下先把玉箫郎君一封叫人送去,然后,才把这两封信,送交姑娘。”   百里冰道:“岳姊姊留给玉箫郎君信上写的什么?”   宇文寒涛道:“信上写的什么,在下没有看到,但那玉箫郎君看完留书,形同发狂一般疾奔而去。”   百里冰不再多问,展开信笺看去,只见上面写道:冰妹如握:愚姊正欲负荆师门,惊闻噩耗,不得不中止师门之行,昼夜兼程而来;原想尽我之能,和沈木风决一死战,身殉萧郎,但吉人天相,萧郎和冰妹虚惊无恙。此间人才济济,愚姊留此,亦难有多大助力,何况明午萧郎现身,张俊必将中途变节,反将为萧郎招来劲敌;几番思虑,只有留书出走一途。宇文先生智略过人,必有善策助萧郎,愚姊一身是非,满腔仇恨,实无法随侍萧郎身侧,还望冰妹妹体念愚姊,善慰萧郎,如若愚姊能够不死,姊妹还有见面之日。纸短情长,写不尽万语千言,搁笔依依,望冰妹善自珍重。   下面署岳小钗寒夜奉书。   百里冰一口气看完了岳小钗的留书;忍不住内心酸楚,眨一下大眼睛,泪珠儿夺眶而出。   宇文寒涛轻轻咳了一声,道:“百里姑娘。”   百里冰举手拭去脸上泪痕,叹息一声,道:“岳姊姊信上所书,都是我们姊妹间的私情。”   宇文寒涛微微颔首道:“在下知道……”   语声微微一顿,接道:“姑娘不用悲苦了,还望好好坐息一阵,养养精神,岳姑娘与玉箫郎君双双离去,情势已经大变,萧大侠英雄肝胆,只要他在场中,自然会挺身而出,也许难免生死恶斗,姑娘武功高强,届时要力任艰巨,还望保重。”   百里冰道:“你说的也有道理。”   宇文寒涛道:“好!姑娘好好休息,在下告辞了。”   一抱拳,回身行去。   百里冰低声叫道:“宇文先生。”   宇文寒涛停下脚步,道:“姑娘还有什么吩咐?”   百里冰道:“我岳姊姊在留书之上,赞你智略过人,必可助我萧大哥,抗拒部沈木风。”   宇文寒涛微微一笑,道:“那是岳姑娘给在下的捧场。”   百里冰长长叹息一声,道:“宇文先生,我岳姊姊和萧大哥,都对你赞不绝口,你定然真是有本领了。”   宇文寒涛道:“萧大侠赏识在下,在下自应当尽我之能,为他分劳了。”   百里冰道:“你胸罗武略,料敌断事,才能卓著,但在其它事物,是否也有能耐?”   宇文寒涛道:“姑娘有什么事?”   百里冰道:“我满腹忧苦,不知如何自处,想向先生请教。”   宇文寒涛略一沉吟,道:“也许在下无能为姑娘分忧,但姑娘如肯相信在下,不妨说来听听,只要在下知道,自当尽心为姑娘解说!”   百里冰道:“你通达相人之术么?”   宇文寒涛道:“略知一二。”   百里冰道:“你说我萧大哥是不是夭寿之相?”   宇文寒涛笑道:“萧大侠乃人间祥麟,此番传出他被火烧死一事,在下心中就不相信,但因传证确凿,历历如绘,使在下也不能不信了,但我心中一直是将信将疑。”   百里冰道:“以后,他再不会有何凶险了吧?”   宇文寒涛道:“这个,在下未仔细看过萧大侠的相貌,不敢妄作断言,不过,萧大侠的成就太大太快了,道高魔高,日后恐仍难免几番波折,但在下可断言不会夭寿。”   百里冰道:“我知道了,那是说他还要经历很多凶险了?”   宇文寒涛道:“千秋英名,盖代勋业,岂是容易成就的么?”   百里冰道:“还有我那岳姊姊,先生有何看法?”   宇文寒涛沉吟了良久,道:“对于岳姑娘,在下就无法评断了。”   百里冰道:“为什么?”   宇文寒涛道:“岳姑娘为人严肃,不苟言笑,别人对她应该是心存敬畏,不敢接近,但是却有很多人,对她迷恋情深,甘为效死,大有得玉人回眸一笑,死亦无憾……”   百里冰道:“是啊!我也觉着很奇怪。”   宇文寒涛道:“千万人中,难得有此一人,不幸她又生为武林儿女,唉!如若她生在农家,也不过引起一村一地的骚动,如今却要引起无数武林高手为她火并。”   百里冰道:“那是岳姊姊生得太美了,是么?”   宇文寒涛道:“她生就奇貌,相法上所谓内媚之相,就一眼看去,她未必很美,但男人不能和她接近,只要对她稍加留心,必将为她吸引,愈陷愈深,难以自拔。”   百里冰道:“原来这样?”   宇文寒涛道:“还算岳姑娘为人自重,冷若冰霜,如若她稍微放荡一些,必会引起更多的纷争……”   语声微微一顿,接道:“话到此地为止,在下希望咱们谈的话,不要张露出去。”   百里冰点点头,道:“我记下宇文先生的话。”   宇文寒涛道:“姑娘放开胸怀,好好休息,沈木风到来之时,在下自会遣人奉邀。”   不等百里冰答话,转身而去。   百里冰目睹宇文寒涛离去,依言盘坐调息,但觉心中事纷至沓来,竟是无法安下心来。   茫然中不知过了多少时间,突闻步履之声直入房中。   睁眼望去,只见一个女婢手中捧着一柄长剑,和一套黑色劲装行了进来,低声说道:“宇文先生要姑娘换上衣服,带上兵刃,到灵堂中去。”   百里冰应了一声,急急换过衣服,佩上宝剑,向外奔去。   只见宇文寒涛、无为道长、孙不邪等都在灵帏后面,低声交谈。   百里冰奔了过去,道:“沈木风来了么?”   宇文寒涛道:“快要到了,姑娘请躲在灵帏之后,听在下招呼,再行出手。”   百里冰点点头,就在灵帏之后,坐了下去。   宇文寒涛布置这座灵堂,甚费心机,灵帏之后,光线十分暗淡,纵然目光极好之人,也无法看到灵帏之后,但灵帏之后,却可清晰地看到灵堂前面的景物。   但闻宇文寒涛低声说道:“岳小钗和玉箫郎君,已然双双离去,目下只有孙老前辈向沈木风挑战一法了,如若那沈木风不肯答允……”   孙不邪道:“老叫化说过了,从此听你之命。”   宇文寒涛道:“如是那沈木风答允了你,老前辈也要小心施放神雷。”   孙不邪道:“这个么,老叫化也许有顾及不到之处,诸位也要从中帮忙,暗中要他们退远些去。”   宇文寒涛道:“好吧!……”   目光转到无为道长脸上,接道:“还是道长出面和他应对,不过,不可和他相距过近,防他突然出手……”   谈话之间,突闻楚昆山的声音传了进来,道:“百花山庄,沈大庄主驾到。”   无为道长一掀垂帘,缓步行了出去。   百里冰隔着灵帏,凝目望去,只见沈木风带着四个人缓步行了进来。   除了金花夫人和蓝玉棠外,一个身着红色袈裟的和尚,手中拿着一对铜钹。   另一个穿着青衫,面色惨白的少年,赤手空拳,未带兵刃。   无为道长一合掌,道:“沈大庄主,很守信用!”   沈木风道:“沈某人来的早了一点……”目光转动,回顾了一眼,接道:“岳姑娘现在何处?”   无为道长淡淡一笑,道:“沈大庄主一定要和岳姑娘动手么?”   沈木风微微一笑,道:“沈某人倒无意见,但在下几位朋友,都希望会会岳姑娘。”   无为道长望了那面色惨白的少年一眼,缓缓说道:“诸位一定要会岳姑娘,那只好再等等了!”   沈木风还未来及答话,蓝玉棠却抢先说道:“岳小钗在是不在?”   无为道长缓缓说道:“岳姑娘和诸位订约之时,贫道并未作保,诸位问贫道要人,未免有些强人所难了吧!”   孙不邪突然由灵帏后行了出来,冷冷接道:“沈木风,你认识老叫化么?”   沈木风淡淡一笑,道:“丐帮长老,一代侠人,有谁不知?”   孙不邪道:“好说,好说,老叫化已是行将就木之年,活了这把年纪,实也活得不耐烦了,想在临死之前替我武林同道,做一件好事,也好留个英名!”   沈木风道:“孙兄准备如何?”   孙不邪道:“老叫化想先和你沈大庄主,一决生死,算是开场戏,但不知你沈木风是否敢答应老叫化的挑战?”   沈木风略一沉吟,道:“孙兄,想和在下动手?”   孙不邪道:“不错,咱们这次动手,不许别人相助,不死不休。”   沈木风双目神光闪动,扫掠了灵堂四周一眼,道:“在下很佩服孙兄的豪气。”   孙不邪道:“那你是答应了。”   沈木风摇摇头,道:“没有答应。”   孙不邪心中大急,道:“为什么?”   沈木风道:“因为你不是区区之敌。”   孙不邪怒道:“那你为何不敢应战?”   沈木风冷笑一声,道:“事出常情之外必有诡谋,孙兄如想动手,兄弟指派一人奉陪就是……”   不待孙不邪答话,低声对那红衣和尚说道:“有劳大师出手!”   那红衣和尚应了一声,大行两步,挡在沈木风的身前,道:“阁下想动手,贫僧奉陪。”   孙不邪心中暗道:宇文寒涛料事之能,果然常人难及,看来老叫化是输定了。   心中念转,口中说道:“沈木风,你如不应老叫化的挑战,必将流为江湖笑柄。”   沈木风道:“大丈夫争千秋大业,岂肯争一时之气。”   那红衣和尚一扬手中铜钹,冷冷接道:“你先胜了贫僧,再向沈大庄主挑战不迟。”   身子一侧,突然欺身而上,左手一挥,铜钹闪出一道金芒,横里划来,凌厉快速,无与伦比。   孙不邪吃了一惊,疾快地向后退了两步。   那和尚冷笑一声,疾向前冲行两步,双钹连挥,左右合击。   钹光撒出一片金芒,耀眼生花。   孙不邪疾拍两掌,两股强烈的暗劲,随掌涌出,一挡那和尚的攻势,人却疾快地向后退了两步,冷冷喝道:“住手。”   那红衣和尚停下双钹,冷冷说道:“贫僧久闻你老叫化子之名,想不到竟然是怯战之徒。”   孙不邪心中虽然激愤难耐,但他却强自忍了下去,冷冷说道:“老叫化套一句沈大庄主的话,你还不配和老叫化子动手。”   红衣和尚怒道:“你先胜了贫僧,再行夸口不迟。”   孙不邪身怀破山神雷,生恐那和尚手中铜钹,触及神雷,爆炸开来,未伤到沈木风,自己却先死在神雷之下。   他心有顾忌,不愿恋战,转身行入灵帏之后。   那红衣和尚左手一抬,飞钹陡然盘旋而出,化作一团金芒,直袭过去。   无为道长右手一抬,长剑出鞘,悬空一划,闪起一片剑芒。   只听一阵金铁交鸣之声,那红衣和尚投出的飞钹受阻,陡然又转头飞了回去。   但见那红衣和尚左手一抬,又把飞钹抓住。   电光石火间,两人各自露了一手,只见灵堂中敌我双方,不少人暗暗称赞。   那红衣和尚接过铜钹,冷冷说道:“你是无为道长。”   无为道长仗剑而坐,缓缓说道:“不错,正是贫道,大师法号?”   红衣和尚冷冷说道:“贫僧居无定处,不通法号也罢。”   语声一顿:道:“目下武当派中,道长剑术成就最高,贫僧想领教一二。”   无为道长道:“大师飞钹之术,颇似少林绝技回旋飞钹……”   红衣和尚冷笑一声,接道:“除了少林之外,天下还有奇技,道长请出手吧!”   无为道长看他不承认是少林弟子,倒也无可奈何,只好一挥手中长剑,道:“大师既然不肯通名报姓,咱们只有在武功上一分胜负了。”   缓步向前行去。   这红衣和尚出手,声势不凡,无为道长心知遇上劲敌,是以毫无轻敌之心,步履凝重,缓缓向前行去,暗中却提聚真气,抱元守一,全神戒备。   双方相距三步左右时,停了下来。   那红衣和尚双钹交错而举,神态极是诡奇。   无为道长宝剑斜斜指出,正是太极慧剑中,如封似闭的起手招式。   双方心中明白,彼此都已运足了功力,如是一旦发出招术,必然是石破天惊的一击。   就在双方将要动手之时,突闻一声佛号,传了出来,道:“道长住手,请退后五步。”   无为道长长剑原式不变,缓缓向后退了五步。   转目望去,只见一个身披灰色袈裟,手执戒刀,年约六旬的老僧,缓步行了出来。   来的乃是少林高僧正光大师。   无为道长低声说道:“大师有何指教?”   正光大师道:“贫僧目睹那位大师飞钹,正如道长所说,颇似我少林绝技的回旋飞钹,因此,贫僧想掠人之美,会会那位大师。”   无为道长道:“既是如此,贫道奉让了。”   正光大师手中戒刀,平横胸前,缓步向前行去。   原来,宇文寒涛隐在灵帏之后,默查灵堂中的情势变化,暗作调遣,听那无为道长说出那红衣和尚飞钹招术,似是出自少林手法,立时遣出正光大师,换下无为道长。   这时,孙不邪已行入灵帏,走到宇文寒涛身前,摸出怀中的破山神雷,低声对宇文寒涛道:“先生果见人之不能见,老叫化十分敬服,从此之后,听凭先生调遣之命。”   说罢,恭恭敬敬递上破山神雷。   宇文寒涛微微一笑,接过破山神雷,低声说道:“大约今日之战,不需动用此物了,那萧大侠,已然进入了灵堂。”   孙不部低声说道:“在那里?老叫化怎么没有瞧见呢?”   宇文寒涛道:“如在下推断的不错,那灵堂门口处,一个黄衫老者,就是萧大侠的化身。”   孙不邪凝目望去,果然灵堂门口之处,站着一个身着黄衫的六旬老者,手中还握着一根竹杖。   孙不邪心中仍是有些不服气,低声说道:“何以见得呢?”   宇文寒涛道:“很简单,在下由那竹杖之上瞧出。”   孙不邪仔细瞧出,那竹杖就是一恨平常的竹子,毫无奇怪之处,不知宇文寒涛由何处瞧出那执杖人是萧翎所扮,当下问道:“那竹杖怎样了?”   宇文寒涛道:“那竹杖色鲜,显然是由竹园取下不久,如是这竹杖常常为人所用,早已变了颜色,萧大侠百密一疏,但愿那沈木风瞧不出来。”   孙不邪心中暗道:如此简单的事,老叫化竟然看不出来。看来在用智之上,老叫化确然是比起这宇文寒涛,差上一着。   当下点头一笑,道:“佩服,佩服……”   忽然一皱眉头、道:“那沈木风会不会瞧得出来呢?”   宇文寒涛道:“我想他应该不会!”   孙不邪道:“那是说沈木风的才慧比起先生差上一着了?”   宇文寒涛道:“那也不是。”   孙不邪道:“为什么先生能瞧出来,又推想那沈木风瞧不出来呢?”   宇文寒涛道:“因为咱们先知道那萧大侠今午要来,那沈木风却不知晓。”   孙不邪微微一怔之后,点点头,呆立在灵帏之后。   原来,他千方百计想找一个难题出来,使那宇文寒涛答不出来,那知每一问话,都得到那宇文寒涛圆满的回答,使得孙不邪不得不心服口服的认输。 第四十二章 生死一搏为红颜   且说那正光大师行到那红衣和尚身前,缓缓地说道:“少林派一向以维护武林正义自居,历代先师中,有不少为此洒热血掉头颅,在所不惜……”   红衣和尚冷笑一声,接道:“那是少林派的事,和贫僧何干?”   正光大师冷肃地说道:“如若你敢取下脸上的人皮面具,贫僧定可叫出你的法号!”   红衣和尚道:“贫僧生具这张冷漠面孔,用不着大师关心!”   正光低宣了一声佛号,道:“但你用钹之法,却是少林之学!”   红衣和尚冷冷说道:“咱们佛门中人,不用禅杖,就是施用戒刀、飞钹一类,天下的杖法、钹法,那也相差不远,大师指鹿为马,硬说在下是少林出身,不知是何用心?”   正光淡淡一笑,道:“你如不是少林寺出身僧侣,那也用不着为贫僧作此解说了。”   红夜和尚呆了一呆,怒道:“不论贫僧是何出身,都无关紧要,你先胜了贫僧手中铜钹再说。”   话未落口,手中铜钹疾劈而出,双钹化出了两道寒光,分左右袭向正光大师。   正光大师冷笑一声,戒刀突然一招地涌金莲,刀光一闪,直向那红衣和尚当胸刺出。   灵堂中观战之人,全都看的一怔,暗道:这不是同归于尽的打法么?那正光大师这一刀固然是攻其必救,但那红衣和尚两面铜钹,也势将斩中正光大师。   连那无为道长也看得微微一怔,暗道:这和尚准备拼命?   心念转运之间,突然见那红衣和尚双手一收,两面铜钹,突然收了回来。疾快地向后退了两步,回避开那正光大师一刀。   但闻正光冷笑一声,道:“你纵非少林弟子,这钹法也源出少林一门。”   无为道长心道:好啊!原来他心有成竹,这一刀是破解红衣和尚铜钹的妙着。   那红衣和尚不再答话,欺身而进,双钹轮转,展开急攻。   但见金光闪闪,钹影纵横,攻势凌厉无匹。   正光大师手中戒刀,也疾快地施展开来,展开反击。   两个空门高手,展开了一场激烈绝伦的拼斗。   表面上看去,那红衣和尚手中铜钹飞舞盘旋,把正光大师的戒刀卷入了一片钹影之中,但实际上,那正光大师形虚内强,戒刀一直控制着那红衣僧侣手中的铜钹。   一般江湖中人,虽然瞧不出,这场搏斗的内情,但像无为道长,却瞧得明白,那正光大师似是深谙红衣和尚铜钹的变化之路,故而能够招招制机,使那红衣和尚手中铜钹,无法施展。   这情形自然也无法瞒得过沈木风,但见沈木风一皱眉头,沉声喝道:“住手!”   那红衣和尚突然双钹齐出,当当两声,架开正光大师手中戒刀,纵身而退。   正光大师满脸肃然之色,冷冷说道:“为何不再打下去?”   沈木风道:“两位难分胜负,再打下去也是两败俱伤之局。”   正光冷冷接道:“沈大庄主看走眼了,贫僧已然胜算在握。”   沈木风哈哈一笑,道:“这个嘛,在下倒未瞧出来。”   正光大师目光转到那红衣和尚身上,缓缓说道:“咱们少林一门,在江湖之上,一向受武林同道敬重,历年以来,都以维护武林正义自任,千百位师祖们不惜为正义丧命成仁,才换褥今日少林派在武林中的声誉,想不到……”   只听沈木风冷冷接道:“蓝世兄,你去会会这位少林高僧。”   蓝玉棠应了一声,拔剑而出,直行到正光大师身侧,冷肃地说道:“在下蓝玉棠,在此领教大师绝技。”   正光大师看他年纪幼小,不禁一皱眉头道:“你要和贫僧动手?”   蓝玉棠道:“不错,大师小心了。”   右腕一抬,刷刷刺出两剑。   剑尖处闪起了两朵剑花,分刺正光大师两处大穴。   正光大师看他出手剑势迅快,威势惊人,急急退后两步,挥刀迎战。   蓝玉棠长剑抢去了先机,展开了一轮快攻,剑如落英飘花,绵绵不绝地攻向正光大师要害。   正光大师手中戒刀,虽然竭力抢攻,希望扳回劣势,但蓝玉棠剑势变化诡奇,招招攻向正光大师必救要害,使正光大师无能反击。   两人拼斗激烈,刀来剑往,转眼之间,恶斗了五十余合,蓝玉棠剑招始终如长江大河一般,倾泻而下,正光大师也一直被迫的没有还手之力,支撑到五十合,已然有力不从心之感,脸上汗水淋漓而下。   宇文寒涛隐在灵帏之后,看得明白,低声对百里冰道:“正光大师功力不输蓝玉棠,但他却无法抵御那耀眼生辉,奇幻横生的剑势,如不及早换他下来,二十合内必伤在蓝玉棠的剑下。”   百里冰低声说道:“我成么?”   宇文寒涛道:“萧大侠一侧观战,在下能见正光大师处境之危,萧大侠岂有看不出来之理,他既不肯出手,定必是别有用心,你还不宜出手。”   百里冰道:“他要对付沈木风,怎能轻易出手,我去替那正光大师下来。”   宇文寒涛道:“无为道长足可抵拒蓝玉棠,我想他该会挺身而出。”   谈话之间,果闻无为道长高声说道:“大师住手。”   正光大师已被那蓝玉棠奇幻莫测的剑势逼得连连后退,听得无为道长喝叫之声,正侍向后跃退,突闻蓝玉棠冷笑一声,道:“想走么?那未免大便宜了!”   喝声中奇招突出,剑势逼开了正光大师的戒刀,一剑刺中了正光的左臂。   一股鲜血;疾喷而出。   无为道长冷哼一声,疾冲而上,长剑一展,撒出一片寒芒。   这正是武当派中剑术精华,太极慧剑中一招星河倒挂,那点点寒芒,有如繁星坠落,耀眼生花,目不暇接。   蓝玉棠长剑疾出一式,海市蜃楼,布成了一片剑幕,护住了身子。但闻一阵叮叮咚咚的响声,双剑相触。   寒芒敛去,人影乍现。   凝目望去,只见那蓝玉棠长衫破裂,被剑芒划破两处。   沈木风冷笑一声,道:“堂堂武当派掌门人,暗施袭击,不觉得使人齿冷么?”   无为道长冷笑一声,道:“沈大庄主指使这蓝玉棠施展车轮战法,难道是应该的么?”   沈木风双目神光连闪,四顾了一眼,目光落在灵堂入口处,那手扶竹杖,身着黄衫的老者身上,瞧了一阵,目光又转到蓝玉棠的身上道:“蓝世兄,伤势如何?”   蓝玉棠道:“只及衣衫,未伤肌肤,在下还有重战之能──”   陡然向前两步,剑指无为道长,冷然接道:“道长可敢和蓝某人决一死战?”   无为道长冷笑一声,道:“阁下当真是要和贫道决一死战么?”   蓝玉棠道:“不错,如若道长不敢和在下决一死战,那就只有请退避开去,请那岳姑娘出来了。”   无为道长淡淡一笑,道:“阁下到此的用心,就是希望见到那岳姑娘,可惜岳姑却不想见你。”   蓝玉棠怒道:“为什么?”   无为道长冷笑一声,道:“那岳姑娘如若想见你,也不会离开此地了!”   蓝玉棠脸色一变,道:“岳姑娘当真走了?”   无为道长道:“也许她有着重要的事,重要性超过了和你们订下之约,也许她只是为了不想见你,所以离开此地。”   蓝玉棠道:“那玉箫郎君呢?”   无为道长道:“也走了,如若那玉箫郎君在此,决不致允许阁下连番指名挑战岳姑娘!”   蓝玉棠急急说道:“玉箫郎君和岳姑娘一起去了么?”   无为道长道:“这个么……在下就不清楚了。”   蓝玉棠回顾沈木风一眼,道:“大庄主,那岳姑娘已离开此地了!”   沈木风道:“妇道人家讲话,自然是不能作数了,蓝世兄不用计较此事了。”   蓝玉棠心中懊丧,豪气顿挫,原本要和无为道长决斗之心,也为之消失,望了无为道长一眼,缓缓向后退去。   沈木风淡淡一笑,道:“蓝世兄,不是要和无为道长决战么?”   蓝玉棠慢慢转过脸去,望了沈木风一眼,缓缓说道:“今日双方动手,并不是一般江湖上的比武争名,在下不一定非要和无为道长打个生死出来吧?”   沈木风淡淡一笑,道:“在下并未存心要蓝世兄和无为道长拼个生死出来,只是蓝世兄把话说得太满了,忽然又要罢了,也该找个台阶下来才是。”   蓝玉棠道:“在下和沈大庄主相约有言,在下诱萧翎入伏,沈大庄主助在下生擒岳姑娘,如今萧翎已葬身火窟,岳小钗也来此凭吊,但你沈大庄主却不肯听从在下之言,昨日生擒岳姑娘,让她和玉箫郎君双双逃去,在下为你沈大庄主,甘愿受天下英雄责骂,出生入死,为你卖命,但你沈大庄主却是不肯遵守诺言……”   沈木风双目神光闪动,冷冷接道:“目下萧翎尸骨未见,是否已死,还难预料,岳小钗也还活在人间,蓝世兄未免说出太早了吧?”   蓝玉棠冷笑一声,道:“沈大庄主似是根本未把对我蓝某人的承诺放在心上,在下自然也用不着为你效命了!”   沈木风举手一挥,道:“蓝世兄如此决绝,沈某人也不敢勉强,如果无意再趟此混水,那就尽管请便了。”   蓝玉棠冷哼一声,不再答话,缓步向萧翎灵位行去,面向灵位,肃然而立,口中喃喃自语,不知在说些什么。   沈木风心中虽然愤怒异常,但他却强自忍下了心中之火,没有发作,目光一转到无为道长脸上,接道:“那蓝玉棠既然不敢与道长动手,在下奉陪道长几招如何?”   无为道长虽然明知自己非敌,但又不便拒绝,只好硬着头皮,应道:“沈大庄主看上贫道,贫道自然奉陪。”   沈木风道:“好!沈某赤手接你兵刃。”   无为道长长长吁一口气,平剑挺胸,正待出手,突闻一声大喝,传入耳际,道:“道长不可出手!”   转目望去,只见宇文寒涛缓步由灵帏中行了出来。   沈木风冷冷说道:“我早已想到阁下在此,主持其事,果然不出我预料。”   宇文寒涛淡淡一笑,道:“沈大庄主还能够记起我宇文寒涛,那是足证庄主故旧情深,倒叫兄弟有些受宠若惊了。”   沈木风冷然一笑,道:“看到此地的布置,在下就料到是你,哼哼,我早该杀了你才是……”   宇文寒涛接道:“沈大庄主确也曾存有杀死在下之心,但大庄主却未曾选对时机……”   沈木风冷冷接道:“禁宫之外,有萧翎救你一命,如今那萧翎已死,世间恐再无救你之人了,任你狡计万端,今日也难逃死亡之厄。”   宇文寒涛淡淡一笑,道:“在下希望沈大庄主能够称心如愿。”   沈木风冷笑一声,道:“宇文兄可是觉得沈某人没有杀你之能么?”   宇文寒涛道:“在下相信沈大庄主来此之前,定然已有准备,不过,区区也有了安排……”   沈木风突然缓缓举步,直对宇文寒涛行来,一面说道:“在下倒想见识一番宇文兄有些什么惊人的布置。”   宇文寒涛不但不退避,反而举步直向沈木风迎上来,哈哈一笑,道:“在下大好头颅,但不知沈大庄主是否有取去之豪气。”   沈木风生性多疑,明知那宇文寒涛决难挡受自己的一击,不知何以不肯退避,反而举步直迎上来,心中动疑,突然停下了脚步。   宇文寒涛微微一笑,道:“沈大庄主,为何又不肯出手了?”   沈木风双目中神光闪动,从头到脚地扫量宇文寒涛一阵,冷冷说道:“你一向贪生怕死,此刻,怎会如此豪气。”   宇文寒涛淡淡地一笑,道:“一个人总是要变的,在下以往确实有些怕死,但现在,在下却豪气干云,视死如归。以你沈大庄主的武功而言,只要一击,立可使在下心脉崩断而死,可笑你生性多疑,竟然是不敢出手。”   无为道长知他要袭用那孙不邪的打算,使那沈木风一掌击在破山神雷之上,神雷爆炸,和那沈木风同归于尽,不禁肃然起敬。   一代枭雄的沈木风,果然有着常人难及的镇静,望了无为道长一眼,淡淡一笑,道:“宇文寒涛,你本是贪生怕死之人,突然间如此慷慨豪迈,想来定然是别有所图了,事出常情,必有原因,在下一生中最为严守‘谨慎’二字,只怕宇文先生的心机又是白费了。”   口中说话,双目却盯注在宇文寒涛的身上,希望瞧出一些蛛丝马迹。   宇文寒涛笑道:“沈大庄主果然聪明,不过,任你才华盖代,也决无法想出我宇文寒涛忽然间视死如归的原因!”   沈木风回顾了金花夫人一眼,冷冷说道:“夫人,你那白线儿可在身上?”   金花夫人道:“在身上。”   沈木风道:“宇文先生也会使用毒物,不知你那白线儿能否伤他?”   金花夫人道:“沈大庄主可是要我试试么?”   沈木风笑道:“不错,宇文寒涛忽然间不再怕死,在下想其中必有内情,别说他无此豪气,就算有此豪壮气概,照他的为人,也不会甘心死我掌下,因此,我料他必有诡计。”   金花夫人道:“什么诡计?”   沈木风道:“我想他是有着和我同归于尽的打算!”   金花夫人望了宇文寒涛一眼,淡淡一笑,道:“贱妾倒瞧不出,他用什么方法能和你同归于尽。”   沈木风道:“宇文寒涛的阴险,不能以等闲视之,在下是宁可信其有,也不信其无,说不定他会在身上装上火药,等我击中火药,使它爆燃……”   哈哈一笑,接道:“不管他用的什么诡计,也无法防止你那白线儿的奇毒,你只要用白线儿来对付他,那就不会错了。”   沈木风虽然对那金花夫人,有甚多优容厚待之处,但在沈木风再三说明之下,金花夫人倒也不敢违抗,右手探入怀中,摸出形似一节竹筒之物,握在手中,冷冷说道:“宇文兄,这白线儿毒性之烈,你是早已知晓了,那也不用详细的说给你听了!”   这时,一侧旁观的无为道长和孙不邪,才真的知晓了这沈木风是位厉害无比的人物,暗道:江湖只传沈木风为人如何的恶毒,却不知他还如此谨慎,果然是很难对付。   但闻宇文寒涛冷冷说道:“夫人那白线儿重逾性命,最好不要轻易使用!”   金花夫人咯咯一笑,道:“沈大庄主之命,那是没有法子的事了!宇文兄小心了。”   说完,右手一抬,但见白影一闪,直向宇文寒涛飞了过来。   就在金花夫人放出白线儿的同时,一股暗劲迅快地涌了过来,同时,无为道长长剑也已递出,拍来一剑。   白线儿吃那一股暗劲一挡,去势顿挫,无为道长一剑拍来,正好击中白线儿。   只听唧的一声怪叫,那白线儿,突然一圈,缠在无为道长的长剑之上。   无为道长手中之剑,虽非千古神物,削铁如泥,但却是百炼精钢所铸,锋利异常,那白线儿缠在剑身之上,竟然是丝毫不怕。   沈木风突然冷笑一声,道:“好啊!丐帮的长老,武当的掌门人,竟然一起出手,对付一个女流,你们自鸣侠义人物,不觉得惭愧么?”   孙不邪冷冷说道:“在下只是对付毒物……”   一跃而上,呼的拍出一掌,接着道:“沈大庄主可敢和老叫化动手么?”   沈木风右手一抬,还击出一记劈空掌力,冷然道:“老叫化!就凭你那一点能耐么?”   只见尘土旋飞,两股无形的劲道,相撞一起。   沈木风心中有备,掌力劈出之后,突然纵身而起,退出了两丈多远。   孙不邪却感觉到全身微微一震,不禁吃了一惊,暗道:这沈木风的功力,果然非同小可。   沈木风的心中一直记着孙不邪向自己挑战之事,怕他有何阴谋,那知道这一掌硬拼之后,竟然毫无变化。   无为道长想到那金花夫人可能是萧翎派在百花山庄的内应,倒也未存心伤她的白线儿,当下手腕一震,自线儿从长剑之上滑落到地上。   金花夫人快步行了过来,俯身捡起白线儿,藏入怀中。   宇文寒涛一脸严肃之色,站在原地未动,目光却投注在那赤手空拳的青衣少年身上。   那青衣少年自从现身之后,一直未说过一句话,神情镇静异常,对身外的打斗,也似乎全然不觉。   这时,那站在门口的黄衣老者,突然移动一下身子,挡在大门口处。   沈木风四顾了灵堂一眼,忽然觉出气势上,自己已经先行输了甚多,想到此地不便再留,便低喝一声:“咱们走!”   当先向外行去。   这时,堵在门口观战之人,愈来愈多,眼看沈木风向外行来,纷纷向两侧让去。   只有那黄衣老者,手握竹杖,站在门口不动。   宇文寒涛沉声喝道:“沈木风!”   沈木风听那宇文寒涛直呼良己的姓名,眉宇间陡现怒容,口中喝道:“宇文寒涛,你的胆子竟越来越大了。”   宇文寒涛冷然一哂,道:“大庄主,此时此刻,我宇文寒涛非你座上之客,咱们相峙于敌对之中,别说我直呼你沈木风之名、就是叫得再难听一些,也无碍于事吧!”   沈木风仰天打个哈哈,道:“好!你有什么话说?”   宇文寒涛久和沈木风相处,知他适才神情,是愤怒已极的表示,只是他强把一腔怒火,按捺于胸中,不使它发作出来,当下说道:“萧大侠命丧你手,放眼天下,能和你沈木风单打独斗之人,确也不多……”   沈木风接道:“你知道就好。”   宇文寒涛接道:“因此,在下不得不施展一些手段了。”   沈木风道:“嗯!你们尽可连手而出。”   宇文寒涛笑道:“沈大庄主适才还言,一生之中,最为严守谨慎两字,但照区区的看法,沈大庄主这番计算……”   沈木风沉住气,道:“怎么说?”   宇文寒涛道:“在你想象之中,率领四个高手,或足以镇服我等,其实此刻,天下和你为敌之人,都已存了拼命之心,不会再为你沈木风的威武所屈,这是个很大的转变,萧大侠为你所害之后,众情激昂,足可证明,目下我们这灵堂四周,有三百位以上武林同道,其中可称高手者,亦有四五十人……”   沈木风大笑一声,打断了宇文寒涛之言,道:“你们准备围击我等?”   宇文寒涛道:“只是围战你沈木风一人,这也正是你常用以对付武林高手的手法之一,不过,你是凭仗毒药,逼他们为你卖命,我们却是人人出自内心,战死无憾。”   沈木风道:“犬虽众多,何足以言困虎,我等人数虽少,但破围而去,并非难事。”   宇文寒涛道:“目下那蓝玉棠,似已不会再为大驾所困,你谎言以生擒岳小钗配他为饵,使为你效命,此刻谎言揭穿,他自然不会听你指使了。”   沈木风道:“胡说,你们故意隐起岳小钗,怎能说在下谎言欺人?”   只听从未开口的青衣少年,冷冷接道:“沈大庄主当真答允了生擒岳小钗后,配与那蓝玉棠么?”   沈木风微微一怔,道:“这个,这个……”   青衣人双眉耸动,道:“沈大庄主如不健忘,似是对在下也许过如此诺言。”   一向狡诈的沈木风,此刻突然间变得大为尴尬,重重咳了一声,道:“世间美女,何止千万,在下不知诸位何以都极钟情那岳小钗?”   青衣少年眉头一皱,淡淡说道:“在下只是请问沈大庄主,可是对在下也有过这样的承诺?”   沈木风的修养,虽然已到了炉火纯青之境,但这青衣少年当面揭穿他施诈术的事,也不禁为之脸色一变,双目中神光一闪,冷冷接道:“就算沈某人说过此话,那也不算有何大错,岳小钗只有一个,你们争相逐鹿,都要在下助你们生擒岳小钗,老夫如何应付呢?”   青衣少年冷冷说道:“君子不轻诺,以你沈大庄主的身份,这般轻诺寡信,不怕见笑江湖么?”   这几句话,只说得那沈木风也不禁脸上一热,但他狡猾多智,心中一急,又被他急出两句后来,当下说道:“在下自然不是随口轻诺,在下心中,亦早已想到了一个应付之法。”   青衣少年道:“请教高见。”   沈木风道:“如是老夫擒得那岳小钗,她只有一人,纵然是天下第一等才能之士,也无法使那岳小钗变成两个,因此,只有两位各凭武功,一分胜负了,那个胜,那岳小钗就归他所有了。”   青衣少年冷冷笑道:“沈大庄主这么子虽然不错,但却是美中不足,在下还有一个法子。”   沈木风道:“什么法子?”   青衣少年道:“如是在下此刻先把那蓝玉棠杀死,也不用事后的决斗了。”   沈木风淡淡一笑,道:“这个么?老夫倒不便替阁下作主意了。”   言下之意,那无疑已然赞同了青衣少年的用心了。   青衣人道:“沈大庄主既然不便做主,自然由在下做主了,不过,在下想光问沈大庄主一句话。”   沈木风道:“好!只管请说吧!”   青衣少年道:“在下杀死蓝玉棠后,不知是否还有人和在下夺那岳小钗?”   沈木风道:“据沈某所知,江湖上还有争夺岳小钗的人,不过,那些人都和沈某有仇,沈某自然只助阁下了。”   青衣少年道:“使在下担心的,还有一入和我争夺!”   沈木风道:“是我百花山庄中人么?”   青衣少年道:“不错。”   沈木风道:“什么人?”   青衣少年淡淡一笑,道:“在下先去杀了蓝玉棠,再告诉沈大庄主不迟。”   举步直对蓝玉棠行了过去。   蓝玉棠一直站在萧翎的灵堂之前,呆呆出神,他似有无限的愧咎,也似有无穷的悔恨,对那沈木风和青衣少年一番对答之言,浑无所觉。   这时,观战之人,又增加了不少,看到他们窝里反,自相残杀起来,心中既是觉得可怖,又有一些喜悦之感。   宇文寒涛向后退了三步,使那看衣少年行经之路,更宽一些。   这时,蓝玉棠仍然对着萧翎的灵位出神,竟不知死亡之将至。   宇文寒涛重重咳了一声,道:“蓝玉棠,小心了。”   青衣少年冷冷一笑,道:“阁下放心,对付蓝玉棠,在下还不用施展暗算。”   果然,在蓝玉棠身前三尺处,停下脚步,道:“蓝兄痴对萧翎灵位,可是有些后悔引他入伏么?”   蓝玉棠听得宇文寒涛示警之后,早已有了戒备,但他仍然肃立未动。   直等那青衣少年发问,蓝玉棠才缓缓转过身子,道:“不错,我引萧翎入伏,如今悔恨交集。”   青衣少年哈哈一笑,道:“他是你的情敌啊!萧翎如不死,你永远得不到那岳小钗。”   蓝玉棠道:“是的,不过你也得不到,那岳小钗乃天宫仙女,如若她有一个匹配之人,那人应该就是萧翎,你不配,我也不配。”   青衣少年冷然一笑,道:“但如今那萧翎死了,总该有一个配娶岳小钗为妻之人。”   蓝玉棠道:“但那人不是你!”   青衣少年道:“那是阁下了?”   蓝玉棠摇摇头道:“也不是我!”   青衣少年道:“非你非我,那是何许人物呢?”   蓝玉棠道:“那人么?不在人世之间……”   青衣少年突然一扬右手,道:“小心了。”   一点寒芒,直奔向蓝玉棠前胸点去。   其实,他话未出口,寒芒已至。   只见蓝玉棠右手一抬,肩上长剑,疾快绝伦地应手而出。   寒光一闪,当的一声,击中那青衣少年疾射而来的寒芒。   蓝玉棠挡开一击后,右腕一沉,突向那青衣少年攻出两招。   但见寒芒一闪,幻起了两朵剑花,分刺向那青衣少年两处大穴。   只见那青衣少年身躯闪动,脚不离原位,轻灵巧妙地避开了蓝玉棠两剑。   蓝玉棠长啸一声,挥剑进击。但见寒芒流转,漫天剑影,分由四面八方攻向那青衣少年。   眨眼之间,那青衣少年已然被困于一片剑影之中。   蓝玉棠剑招太快,快得令人目不暇接,只见剑光扩布,两条人影,竟皆不见。   四周观战之人,虽然都是武林中人物,但也很少人见过如此凌厉快速的剑招,只看得一个个目瞪口呆。   激斗中,突闻得一声惨叫,剑光突敛,人影乍现。   凝目望去,只见蓝玉棠弃剑倒地,青衣人缓缓回身,走向沈木风,笑道:“在下幸未辱命。”   沈木风一皱眉头,道:“这并非沈某主意。”   青衣少年笑道:“至少沈大庄主并未反对,因为他背叛了百花山庄。”   沈木风淡淡一笑道:“不错,背叛我沈某的人很难逃得性命。”   四周观战之人,都未瞧出那蓝玉棠如何被伤,只待那青衣少年回身而去,仍然瞧不出蓝玉棠伤在何处。   但闻沈木风轻轻咳了一声,道:“如若在下能够生擒岳小钗,必配巫兄为妻。”   青衣少年道:“在下这里先行谢过了。”   抱拳一礼后,又缓缓伸出右手。   沈木风略一犹豫,道:“这是为何?”   青衣少年淡淡一笑,道:“在下要和沈大庄主击掌为誓,希望你沈大庄主今日承诺之言,日后不得再有变化!”   沈木风缓缓伸出手去,道:“在这一生中,从未和人击掌立誓,今日和你立誓,那是第一次了。”   青衣少年微微一笑,道:“这么说来,足见大庄主对在下的重视了。”   迅快的探过手去,轻轻在那沈木风手上击了一掌。   沈木风的脸色突然一变,双目神光闪动,盯住在那青衣少年身上。   眉宇间,隐隐泛起了一片杀机。   那青衣少年却迅快地向后退出两步,笑道:“大庄主前天可在我身上动过手脚?”   沈木风道:“动什么手脚?”   青衣少年脸色突然一变,满脸笑容,登时消失,冷冷地说道:“点了我一处奇经?”   沈木风突然仰天打个哈哈,道:“在下一生最敬佩才慧高强之人,今日你在众目睽睽之下,在我身上下了毒手,在下一向自负谨慎的人,今日竟然着了你的道儿,好生叫沈某人佩服!”   青衣少年冷哼一声,道:“好说,好说,沈大庄主的手段。在下亦是佩服得很。”   这一番对话,忽敌忽友,只听得场中群豪,个个目瞪口呆、就连那无为道长和孙不邪,也看得震动不已,只有宇文寒涛却镇静如常,似是对此等奇异之事,早已司空见惯,不足为奇了。   沈木风极快又恢复了原有的镇静,淡淡一笑,道:“在下想向巫兄请教一事。”   青衣少年道:“沈大庄主言重了,大庄主有何教言,只管吩咐。”   沈木风道:“巫兄适才在我沈某人身上动了手脚,不知是何奇毒?”   青衣少年道:“简单得很,在下只是在手中暗藏一枚毒针,借着和你沈大庄主击掌之时,刺中了沈大庄主!”   沈木风道:“这个我知道,我是问你针上之毒,要几时发作?”   青衣少年道:“在下这毒针叫七毒针,如若不是刺中要害,要七日之久,毒性才能攻入心脏,毒发而死,不过在七日之前施救,立时安然无恙!”   沈木风道:“巫兄带有解药么?”   青衣少年道:“有,不过,不在我身边!”   沈木风道:“放在何处呢?”   青衣少年道:“藏在一条毒蛇身上。”   沈木风怔了一怔,道:“当真么?”   青衣少年道:“在下一向不说谎言。”   沈木风道:“如若那条毒蛇被人杀死呢?”   青衣少年道:“在下胸记药方,可以再配解药。”   沈木风道:“配成可用之药,要多少时间?”   青衣少年道:“大约总要三日之久。”   沈木风道:“这么说来,在下还等得及让阁下配解药了!”   青衣少年道:“只要在下好好活着,沈大庄主又能遵从诺言,自然不会死了……”   语声一顿,接道:“在下也想向沈大庄主请教一事。”   沈木风道:“什么事?”   青衣少年道:“关于沈大庄主在区区身上动的手脚,是何手法?”   沈木风道:“刚才巫兄已经说了,我点了你一处奇经。”   青衣少年道:“手法很特殊,在下曾经运气试行自解,耗了我两个时辰之久,却未成功!”   沈木风谨:“那是区区的独门手法,自非巫兄能够解得了。”   青衣少年道:“沈大庄主点伤在下奇经,要几时才会发作?”   沈木风道:“大约要半月之久,如若在下不施解救,半月之后,伤势开始发作,呕血而亡。”   青衣少年道:“不要紧,沈大庄主伤势发作快我数日,在下相信,不会死了。”   沈木风点头笑道:“从此刻起,沈某人要刻意保护巫兄了。”   宇文寒涛突然插口说道:“两位还未谈完么?”   沈木风淡淡一笑,道:“宇文兄有何指教?”   宇文寒涛道:“这位蓝玉棠大约快要气绝了,两位难道见死不救?”   沈木风望了蓝玉棠一眼,道:“这位巫兄的手段,只怕常人难以救得了。”   宇文寒涛淡淡一笑,道:“这位蓝玉棠,虽然和我等敌对相处,但我等也不愿见死不救。”   沈木风道:“宇文兄几时变得这样慈善了?”   他接着又道:“阁下之意,似乎是想救人了。”   宇文寒涛道:“不错。”   沈木风道:“阁下能够救得了么?”   宇文寒涛道:“尽人事而听天命。”   沈木风冷笑一声,道:“宇文兄为人收尸,那也是一件大功德的事了。”   宇文寒涛不理沈木风的讥讽,高声说道:“抬下去,全力抢救。”   灵帏后缓步行出来两个黑衣劲装大汉,把蓝玉棠抬了下去。   青衣少年目光一掠宇文寒涛,道:“听说阁下昔日也在百花山庄听差。”   宇文寒涛道:“不错,和阁下一般,为沈大庄主巧言所欺。”   青衣少年道:“听说你很有能耐,读万卷书,知天下事,星卜医理,五行奇术,无所不能,不知是真是假?”   宇文寒涛看他的目光闪烁不定,口中虽在说话,暗中却已留神作了戒备,口中缓缓应道:“阁下过奖了。”   青衣少年冷冷说道:“我不是称赞你,向是想估量你一下,胸中究竟有多少能耐。”   宇文寒涛道:“阁下想问什么?”   青衣少年道:“你可瞧出在下如何伤了那蓝玉棠?”   宇文寒涛摇摇头,道:“没有瞧见,但在下能想得出来。”   此言一出,真是语惊四座,连那孙不邪也听得暗皱眉头,忖道:难道他的目力,还能强过我老叫化不成。   转念一想,也许他早有准备,暗中留心,瞧出了蓝玉棠受伤情形,故作这番惊人之语。   青衣少年冷笑一声,道:“叫人难以相信,在下倒要请教一下,他是何物所伤?”   宇文寒涛道:“他非伤在武功之下,而是中了你的暗算!”   青衣少年道:“彼此动手,不死必伤,暗器伤人,也算不得什么!”   宇文寒涛道:“但阁下用的暗器,和常人不同。”   青衣少年脸色一变,道:“什么不同了?”   宇文寒涛道:“一般细小暗器,不外毒钉之类,但阁下的暗器却是活的!”   青衣少年仰天冷笑一声,道:“你可知晓那是何物么?”   宇文寒涛微微一笑,道:“在下只知不是毒蛇,而是一种细小的毒物,至于要在下叫出名字,那却非我之能了。”   青衣少年缓缓说道:“这么说来,阁下只能算知晓一半了!”   突然一扬右手,一道黑芒,由袖中疾射而出。   宇文寒涛早已有备,身躯一闪,右手劈出一掌。   但两人相距甚近,宇文寒涛虽然早已有备,也是闪避不及,只见那物沾在宇文寒涛衣角之上。   这当儿,忽听娇叱声传了过来,道:“宇文先生不要动!”   喝声中银芒一闪,射向宇文寒涛衣角。   只见宇文寒涛衣角上异物一颤,跌落在实地之上。   凝目望去,只见一条三寸长短的百足蜈蚣,被一枚银针,穿身而过,百足划动,在地上挣扎了一阵死去。   青衣少年望了那地上蜈蚣一眼,道:“好毒的银针。”   宇文寒涛望了那银针一眼,知是北海寒毒冰魄针,自然是百里冰暗中发针相助了,心中暗道了两声惭愧,忖道:这蜈蚣定然是奇毒无比之物,既被沾上衣角,再想抛掉它,决非易事,若非北海寒毒冰魄针上奇毒,可以克制它,立即取其命之外,今日只怕要伤在这毒蜈蚣的口下了。   只听那青衣少年冷冷说道:“那位姑娘是谁,你本已处必死的情景之下,她却救了你的性命。”   提高了声音接道:“何人施放毒针,杀死了在下的蜈蚣,可敢现身一见。”   百里冰发出寒毒冰魄针,救了宇文寒涛,心中已然大感不安,忖道:“我这寒毒冰魄针,如若被那沈木风瞧了出来,定然知晓我还活在世上,沈木风知晓我还活在世上不要紧,但如惹得大哥生气,那就糟了。”   是以,任那青衣少年出言相激,百里冰却不肯现身。   正当百里冰心念转动之际,果听沈木风高声说道:“北海寒毒冰魄针……”   宇文寒涛接道:“不错,正是北海寒毒冰魄针,沈大庄主的见识很广啊!”   沈木风脸色一变,道:“百里冰还活在人间么?”   宇文寒涛冷冷说道:“你很怕北天尊者,是么?”   沈木风目光盯注在宇文寒涛的脸上,道:“那百里冰还活着么?”   宇文寒涛道:“她如还活着,我们是庆幸万分。如若她死了,北天尊者,只此一个爱女,自然会找你算账了。”   这几句话,答复得巧妙之极,未说明百里冰是否还活着,听起来若有所指,但想一想,却又是不着边际。   精明阴森有如沈木风者,也听得满脸困惑之色,缓缓说道:“那是说,北海冰宫中,已有高手到此了。”   宇文寒涛冷笑一声,道:“彼此对敌,在下似是用不着给你沈木风说明吧!”   沈木风冷冷说道:“刚才说话那女子声音,分明是发针之人,定然是百里冰了。”   宇文寒涛淡淡一笑,道:“百里姑娘还活在世上,萧翎自然也不会死了。”   沈木风突然仰天打个哈哈,道:“北海冰宫中人,绝不只有百里冰一人施用这寒毒冰魄针了。”   宇文寒涛道:“这寒毒冰魄针,乃是那北海冰宫中独门暗器,北海冰宫中人,会用此物,乃是天经地义,似是用不着向沈大庄主解说了。”   沈木风道:“那是说只要那灵帏之后,有北海冰宫中人,就可以打出这寒毒冰魄针了,不用百里冰还魂重生。”   宇文寒涛淡淡一笑,道:“沈大庄主随便想吧!你想说百里冰还活在人间也好,已被你活活烧死也好。但如想从区区口中探得出一点讯息,只怕要枉费一番心机了。”   沈木风道:“哼!果然是老奸巨猾。”   宇文寒涛道:“彼此,彼此。”   沈木风目光转到金花夫人的脸上,低声说道:“你带有几种毒物?”   金花夫人道:“三种。”   沈木风道:“好,只要有人拦阻咱们,那就一齐施放出手。”   目光转到那青衣少年身上,接道:“巫兄也是一样,随身带有多少毒物,听在下招呼,就一齐施放出手。”   青衣少年抬头望了金花夫人一眼,道:“听说夫人有役使各种毒物之能,但不知手法如何?在下今日倒要一开眼界了。”   金花夫人举手理一下鬓边长发,笑道:“阁下似乎是不分敌友,不管何人,都想潦拨一下。”   青衣少年淡淡一笑,道:“那是因为区区也通晓一些役使毒物的手法,不知咱们中原和苗疆役用毒物之术,是否相同。”   金花夫人道:“嗯!那很容易分辨,日后,咱们找处地方,不妨来一次役用毒物比试,胜负立可分出来。”   青衣少年道:“好极,好极,在下既然出现于江湖之上,也不希望还有一个役使毒物之人,立足中原。”   灵堂中的群豪,只听得个个心头震动,想到那百毒相斗的惊奇残酷场面,既想一睹奇景,又觉着一旦身临其境,必将呕出酒饭来。   沈木风神色严肃地说道:“巫兄,你是沈某人的贵宾,但咱们目下之处境,却是宾主同命,生死与共,希望彼此之间,不要再有意气之争。”   青衣少年微微一笑,道:“沈大庄主但请放宽心,我们放毒相斗,虽然是已成定局,但距那段时日还早。”   沈木风道:“以后的事,到时才说,岳小钗既已离开,咱们也不宜久留了。”   青衣少年四顾了一眼,笑道:“但区区却觉得于此刻此情之下,正是和你沈大庄主讨价还价的好时机。”   沈木风微微一怔,道:“这番话,是何用意?”   青衣少年道:“很简单,因为在下心中有几件事,早已想对沈大庄主说明,只是时机不当,说了于事无补,何况,沈大庄主深通先下手为强之道,先点了在下一处奇经,形势迫人,在下才不得不忍气吞声。此刻,强敌环伺,沈大庄又中区区毒针之伤,形势已变,虽然对在下未必有利,但至少是一个平分秋色的局面,在下如不借此机会,说出心中之言,岂不有负大好良机了么?”   沈木风强忍下心头火气,道:“好!你有什么条件,尽管逐一说明,沈木风还自信有容人之量。”   青衣少年道:“第一件事是,在下和沈大庄主是平行论交,彼此之间,身份相等。”   沈木风点点头。道:“这个么,在下一直未把巫兄看作沈某人的属下。”   青衣少年道:“第二件,我助你对付萧翎和天下英雄,并非是钦慕你沈大庄主英雄,全是为了那岳小钗,只要岳小钗再度现身,你沈大庄主必得以全力助我生擒于她……”   语声一顿,接道:“在下再说明一些,是生擒岳小钗,不许她受到任何伤害,那可能使你百花山庄的高手,有些死伤。”   沈木风道:“那是自然,巫兄助我,在下自当以生擒岳小钗以酬巫兄。”   一代袅雄的沈木风,在形势逼人之下,不得不屈服在那青衣少年的迫逼之下。   青衣少年微微一笑,道:“在下适才说过,还有一人,也可能和在下争夺岳小钗,沈大庄主还记得么?”   沈木风道:“记得,不知那人是谁?”   青衣少年道:“你,沈大庄主。”   沈木风先是一怔,继而一拂颚下长髯,哈哈大笑,道:“老夫这把年纪,怎的还有此心?”   青衣少年道:“别人也许瞧不出来,但在下却不易为人欺瞒。”   沈木风摇摇头,道:“你要如何才肯相信?”   青衣少年道:“我只要揭穿你内心之秘,使你知晓在下已有准备,你如有此念头,那就早日打消,无此念头,那是最好不过了。”   沈木风脸上稍现怒容,道:“区区一生中,从未受人如此摆布过,巫兄不可一再为之。”   青衣少年哈哈一笑,道:“现在咱们可以走了,在下开道。”   转过身子,大步直向灵堂外面行去。   沈木风回顾了宇文寒涛一眼,道:“在下想告别了,不知宇文兄意下如何?”   宇文寒涛淡淡说道:“看看你们的运气了。”   沈木风双眉一耸,却未再多言,随在那青衣少年身后向外行去。   宇文寒涛望了那站在灵堂门口,手执竹杖的黄衣老人一眼,站立在原地不动。   那青衣少年把毒物当作暗器施用一事,已瞧的群豪个个心中惊畏,看他当先开道而来,大都闪避开去,只有那黄衣老者,仍然站在门口不动。   沈木风和金花夫人也随在青衣少年身后,行到了出口处。   那青衣少年冷冷说道:“老丈高寿?”   黄衣老人竹杖支地,站在那里纹风不动,有如石雕泥塑一般、望也不望那青衣少年一眼。   青衣少年冷笑一声,右手一缩由袖中抓出了一条三寸长紫色的蜈蚣,右手一抬,投向那黄衣老者的脸上。   宇文寒涛虽然料到这黄衣老者,可能是萧翎改扮,但想到那蜈蚣的恶毒,也不禁有些震动,看他如此沉着,更是为他担心。   只见那黄衣老者左手一抬,竟然把那投过来的紫色蜈蚣接在手中,反手一挥,投向了沈木风。   沈木风虽然武功高强,但他不敢和那黄衣老者一般伸手去接,大袖一挥,潜力涌出,击落了投向身上的蜈蚣。   青衣少年道:“失敬,失敬,想不到阁下竟也是役使毒物的高手。”   右手一伸,扣向那黄衣人握着竹杖的右腕。   这一招去势甚快,但那黄衣老者,却有着近乎木然的镇静,直待那青衣少年右手五指,将要搭上右腕脉穴,右手才突然向下一滑,沉落半尺,竹杖一推,击向那青衣少年肘间关节。   应变手法平淡中,蕴含奇奥,发难于猝然咫尺之间,那青衣少年闪避不及,被那黄衣老者推出的杖势,击在右臂之上。   竹杖上蓄力强大,青衣少年中杖后,顿觉左臂一麻,急急向后跃退三步。   那黄衣老者也不追赶,仍然站在原地不动。   青衣少年疾退三步之后,一条右臂,软软地垂了下来。   显然,他一条右臂,受伤不轻。   青衣少年回顾沈木风一眼,肃立不动,显然,正自暗中运气解穴。   沈木风冷肃的脸上,闪掠过一抹惊愕之色,缓步行到门口处,冷冷地望了那黄衣老者一眼,缓缓说道:“阁下贵姓?”   黄衣老者两道闪电一般的寒芒,移注在沈木风脸上,打量了沈木风一阵,却是一语不发。   沈木风冷笑一声,道:“阁下似是很少在江湖之上走动?”   黄衣老者道:“不错。”   他似是生恐多说一个字,用最简洁的字句回答。   沈木风微微一笑,道:“阁下既然很少在江湖之上走动,和我沈某人自然也谈不上恩怨二字了,不知何故要拦阻在下的去路。”   黄衣老者道:“听说你为恶很多,今日一见,果然不错。”   他说话的声音很怪,似是用弓弦一个字一个字地弹了出来。   沈木风一皱眉头,道:“阁下之意,是要打抱不平了。”   黄衣老者冷哼一声,也不答话。   沈木风冷笑一声,道:“阁下姓名,可否见告?”   黄衣老者冷然说道:“不必了。”   沈木风右手一抬,突然攻出一掌,拍了过去。   黄衣老者也不闪避,左手一抬,硬接一掌。   但闻砰然一声大震,双掌接实。   沈木风身躯晃动,那黄衣老者却被震得向后退了两步。   这一招硬打硬拼,双方都用的内力硬拼。   沈木风冷笑一声,道:“无怪阁下狂傲如斯,果是有些手法,再接我沈某一掌试试。”   喝声中,右手一抬,又是一掌劈了过去。   掌势中带起了一股疾厉的暗劲,掌势未到暗劲已到,整个灵壁,忽忽摇动。   那黄衣老者亦是不甘示弱,左手一抬,又硬接了一掌。   这一次,那黄衣老者,有了准备,只被震得退了一步。   但如沈木风发出的掌势而言,这一掌似是强过了上一掌甚多。   沈木风一皱眉头,又劈出一掌。   黄衣老者似已知晓厉害,不敢再用左手去接,松开了竹杖,用右手接下一击。   沈木风连攻三掌,那黄衣老者也硬接三掌,只看得在场中人个个为之一呆,心中暗道:这人不知是何许人物,竟然能够硬接沈木风三掌猛攻。   沈木风攻出三掌之后,未再抢攻,急急收掌而退,冷冷道:“阁下居然能硬接沈某人三掌,足见高明……”   那黄衣老者,似是根本未再听沈木风说些什么,冷冷接道:“来而不往非礼也,小心了。”   竹杖挥动,劈出三杖。   沈木风连封带躲,才把三杖快攻避开,双目中神光凝注在黄衣老者身上,一字一句地说道:“你是萧翎,你没有死,是么?”   黄衣老者冷笑一声,既不承认也不否认,竹杖一起,横里扫出一招。   沈木风也不闪避,左手一推,便向竹杖之上迎去。   这等打法,不但大出了在场群豪的意料之外,就是那黄衣老者,也不禁为之一呆。   但闻砰然一声脆响,竹杖正击在沈木风的手腕之上。   只见竹屑横飞,那黄衣老者手中的竹杖,突然破裂去一节。   厅中观战群豪相顾失色,暗道:这沈木风的武功,已练到了体若精钢,那一杖明明击在了手腕上,不但不见他痛苦之色,反而把竹杖震断了一截。   但见那黄衣老者,却毫无惊骇之状,右腕一挫收回竹杖,当心点去。   竟然把竹杖当作长枪施用。   沈木风左手推出,啪的一声,又把竹杖震开,人却欺身而上。   这一下,群豪听得明白,分明是竹杖和钢铁相击之声,心中更是骇然。   原来,场中群豪,听到起初一声,认为是听错了,这一次特别留心那声音,分明是竹杖击在钢铁上的声音。   需知一个人练功夫,练得身上被击时能发出回音,也如钢铁一般,实是罕见的事了。   宇文寒涛似是已看出群豪心中之疑,高声说道:“沈大庄主左右双腕各带一个纯钢袖圈。”   这一点破,观战群豪,恍然大悟,惊愕之色,登时消失,代之而起的是一阵轻叹。   原来,武林之中,有很多不常用兵刃之人,常用精钢打成袖圈,带在腕上,其形如镯,不过,要比镯子广大,以备不时之需。   沈木风武功高强,群豪一时间被他震住,想不到带袖圈的事。   直待宇文寒涛出言点明,群豪才恍然大悟。   抬头看去,只见沈木风人已欺进那黄衣老者身侧,右手一沉,劈了下去。   那黄衣老者手中竹杖,已然吃那沈木风左掌挡开,欺近身侧,别说竹杖一时间无法收回,就是有法收回,这等近身相搏,那竹杖过长,也无法施展。   只见那黄衣老者右手一抬,突然向上迎去。   沈木风冷哼一声,欺近身侧的身子,突然间暴退三尺。   凝目望去,只见那黄衣老者已然弃去了手中竹杖,右手却握着一把锋利的短剑。   沈木风脸色严肃,冷冷说道:“果然是你,萧翎……”   那黄衣老者冷然一笑,仍不作正面答复。   这等一直不肯接口的法子,使得狡猾多智的沈木风也搞得大为不安,略一沉吟,接道:“那萧翎乃是英雄人物,行不更名,坐不改姓,你如是不敢开口承认,定非萧翎了。”   只见那黄衣老者右手执剑,双目微闭,脸上是一片诚敬神情,对沈木风的呼喝叫嚣,充耳不闻。   这等神情,一般人瞧不出有何特殊之处,但以沈木风的武功,却瞧出了情势大为不对,那黄衣老者的神情,正是运用上乘剑道的起手姿态,不禁大为骇然,沉声喝道:“咱们走!”   走字出口,入已飞跃而起,右手挥处,顶篷破裂,人随着穿出帐篷,有如巨鸟凌空而去。   金花夫人紧随沈木风身后,飞跃而起,穿出屋顶而去。   那青衣少年正运气调息,却不料沈木风破顶而起,警觉不对,顾不得再运气疗伤,急急一提气,纵身而起。   只听黄衣老者喝道:“你留下。”   喝声中黄衣飘飞,人已凌空而起。   两条人影,同时以电闪雷奔的迅度,向篷顶抢去。   那黄衣老者身法,抢先了一步,挥掌劈下。   但闻砰然一声,两人悬空硬拼了一掌。   那青衣少年在那黄衣老者居高临下的强猛掌力压制之下,身不由己地跌落实地,震扬起一片沙土。   那黄衣老者,却用八步登空的身法,斜出一丈多远,才落着实地。   宇文寒涛疾快地奔行过来,扬手一指,点了那青衣少年的穴道。   这时,沈木风随行四人,除走了一个金花夫人之外,蓝玉棠重伤之后,生死不明,这青衣少年,伤在那黄衣老者的掌下,又被宇文寒涛点了穴道,余下的只有那手执铜钹,身着红色袈裟的和尚。   无为道长长剑出鞘,拦住了那红衣和尚的去路,道:“大师是束手就缚呢?还是要拼命一战?”   红衣和尚目光转动,只见正光大师手执戒刀站在一侧,心知破围而出的希望百无其一,当下旋转飞钹,自劈咽喉,头断血喷,尸体栽倒。   无为道长看他连震飞钹,似要出手,却不料他回钹自绝,一时间救援不及。   正光大师弃去手中戒刀,接住那飞落的人头,揭开他脸上人皮面具,黯然一叹,道:“果是老衲同门师兄弟。”   无为道长轻轻叹息一声,道:“本门之中,也有叛逆之徒,人死不能复生,大师善葬他的尸体,也算尽了同门之谊。”   正光宣了一声佛号,抱起那红衣和尚的尸体,向外行去。   那黄衣者者,望着正光大师的背影,轻轻叹息一声,突然转身向灵帏后面行去。   孙不邪,无为道长等,心中虽然都觉着这黄衣老者,可能是萧翎假扮,但又不能完全确定,一时间不知如何应对。   只见宇文寒涛快步而行,越过黄衣老者,道:“在下带路。”   黄衣老者道:“有劳了。”   宇文寒涛带着那黄衣老者,行入了一间静室之中,抱拳一礼,道:“萧大侠。”   黄衣老者微微一笑,除去脸上的易容之后,恢复本来面目,正是逃出火劫的萧翎。   但闻步履声响,孙不邪、无为道长、百里冰等鱼贯而入。   孙不邪伸手抓住萧翎一只手,道:“萧兄弟,果然是你。”   萧翎一欠身,道:“老哥哥好。”   孙不邪哈哈一笑,道:“看到兄弟你完好无恙,老哥哥还有什么不好呢?”   这几句话,听来平淡无奇,但平淡之中,却包含了无限的关怀情义。   萧翎道:“多谢老哥哥了。”   无为道长接道:“萧大侠托邓二侠和敝师弟交贫道的两本书,贫道已然收到,妥为保管,立时可以奉还萧大侠。”   萧翎道:“道长没有瞧过么?”   无为道长道:“贫道只看了书名,未阅内容。”   萧翎点点头,道:“道长为何不看呢?”   无为道长道:“贫道老迈了,那是应该留给年轻人的,何况,此时敌我相对,处境险恶,贫道也无暇阅读。”   萧翎点点头,道:“道长胸怀宽大,用心深远,晚辈敬服得很。”   百里冰突然向前两步,道:“大哥,我错了。”   萧翎微微一笑,道:“什么事?”   百里冰道:“大哥交代我不许说出你脱险的事,但我却未得大哥同意说了出来。”   萧翎道:“不要紧,我知道你有苦衷,其实你不说,也无法瞒过宇文先生。”   宇文寒涛道:“萧大侠过奖了。”   孙不邪道:“这事不能怪百里姑娘,都是老叫化迫她说出。”   萧翎道:“小弟没有怪她啊!”   孙不邪笑道:“我知道,你一定会给老哥哥的面子。”   百里冰长长叹息一声,道:“大哥,你在灵堂之中,都已经听到了么?”   萧翎道:“听到什么?”   百里冰道:“岳姊姊走啦!”   萧翎微微一呆,道:“真的走啦?”   百里冰道:“岳姊姊和我谈了很多,我坚持她不能离开,但她却留书不辞而别。”   萧翎脸上红光一闪,淡淡笑道:“不要紧,岳姊姊一向来去自由,咱们怎能留她。”   宇文寒涛双目闪动,回顾了一眼道:“孙兄、道长、百里姑娘,在下有一事相求。”   他一口气呼叫出三人,三人也同时愕然说道:“什么事?”   宇文寒涛道:“在下有一桩急要之事,想和萧大侠单独谈谈,不知三位意下如何?”   孙不邪道:“武功上,老叫化佩服我萧兄弟,用智上,老叫化敬服你宇文先生,你尽管请便吧!”   宇文寒涛一欠身,道:“萧大侠,这边请。”   萧翎举步随在宇文寒涛身后,又行入另一静室之中,道:“宇文先生有何见教?”   宇文寒涛道:“吐出那口涌在胸口的血,强忍住,要逼岔你的真气。”   萧翎双目中神光如电,盯在宇文寒涛的脸上,瞧了一阵,突然闭上双目,张嘴吐出了一口鲜血,叹道:“宇文先生,果然厉害,已瞧出在下受了伤!”   宇文寒涛点点头,说道:“你伤得不重,这口血大部是为了岳姑娘……”   萧翎一皱眉,接道:“宇文兄怎能如此肯定?”   宇文寒涛微微一笑,道:“萧大侠,承你看得起我宇文寒涛,引为知己,在下自当是尽我之能,回报知遇,岳姑娘和萧大侠之间,虽属私事,但在下亦不得不插言数语了。”   萧翎被他一言道破胸中之秘,只好长叹一声,道:“宇文兄有何见教?”   宇文寒涛道:“蓝玉棠、玉箫郎君等,都可列为一流人物,可是无美女相伴,这其间就有着值得研讨的原因了。”   萧翎道:“什么原因?”   宇文寒涛道:“不能单方的责怪蓝玉棠和玉箫郎君等人了。”   萧翎道:“岳姑娘言行端正,从无轻佻,玉箫郎君和她有过一段相处时光,为她倾倒,还有可说,那蓝玉棠和五毒门的巫公子,根本和我岳姊姊从无往来,他们自作多情,难道也要怪在我那岳姊姊的头上么?”   宇文寒涛沉吟了一阵,道:“萧大侠觉着那岳姑娘是否和别人有些不同呢?”   萧翎道:“在下倒是感觉不出。”   宇文寒涛道:“你仔细地想想看,每见她一次之后,是否就加深了一次印象,那印象愈来愈深,有如刻在心上的痕迹,抹之不掉,如影随形,挥之不去。”   萧翎长长吁一口气,道:“就在下而言,昔年我并无此感。”   宇文寒涛道:“那时你年纪小,不解风情,岳小钗纵有倾城之媚,你也感觉不出,再度重逢,你已经长大了,感觉自然不同。”   萧翎轻轻叹息一声,道:“也许你说的不错,不过,我总觉着魔由心生,怪不得他人。”   宇文寒涛道:“在下稍涉相人之术,岳小钗那特殊之像,谓之内媚,千百年中,却也难得一见的奇相。”   萧翎眨动了一下星目,道:“那不是她的错了。”   宇文寒涛道:“岳姑娘没有错,蓝玉棠、玉箫郎君等也没有错,错的是上天造就她这么一副媚人的奇相,使她行踪所至,必有人心猿意马,情难自禁。”   萧翎道:“古人云红颜祸水,想必如此了。”   宇文寒涛沉吟了一阵,道:“也可以这么说,但却是还难尽言其中奥秘,那巫公子说的不错,连那沈木风也已为岳小钗媚力所惑。”   萧翎神情激动,脸色忽白忽红,显然,他内心中,正有着强烈的冲突。   良久之后,才听他长叹一声,道:“宇文先生,如若情形如此,咱们应该如何处置我岳姊姊。”   宇文寒涛道:“让她少见人,自成一个天地,年华如水,青春易逝,一旦红颜老去,那天赋的惑人魅力,自然会随着年华消失。”   萧翎道:“她如是不肯常居无人之地,难道要把她关起来不成。”   宇文寒涛道:“还有一法,那就是替她作一个人皮面具,掩去她的天赋媚力。”   萧翎道:“这法子倒行得通。”   宇文寒涛沉思了一下,道:“咱们谈了这一阵话,萧大侠的气血,大约已经平静了下来,现在,你可以坐息一阵了。”   萧翎亦知及时坐息一阵,调匀真气,才不致使体能受损,当下说道:“多谢宇文兄了。”   宇文寒涛道:“还有几桩事,待你坐息醒来之后,咱们再谈不迟,在下先去了。”缓步出室而去。   萧翎目睹宇文寒涛的背影消失之后,才盘膝坐好,运气调息。 第四十三章 维正义金剑有主   待他坐息醒来,睁眼看去,只见百里冰面含微笑,坐在身侧。   这时,她已换着女装,只见她秀眉弯弯,樱唇喷火,久着男装后骤还女容,似是又增加了不少清秀之气。   但见她轻启樱唇,柔声叫道:“大哥,好了么?”   萧翎点点头,道:“我很好。”   百里冰道:“宇文先生说,大哥和沈木风对掌时,受了伤,大家都很担心。”   萧翎微微一笑,道:“不要紧,一点轻伤。”   百里冰探手入怀,摸出一封信,道:“岳姊姊临去之际,留下了两封信,其中一封留给我,另一封给你。”   萧翎接过书信看去,只见上面写道:“劳请冰妹转奉萧翎亲拆。”   看字迹娟秀,果是岳姊姊的手笔。   萧翎拆开封套,只见上面写道:   “书致萧翎兄弟:   你云姨留书遗命,把姊姊终身许你为妻,你易容隐于灵堂之上,大约已经听到了我在灵位前的肺腑之言。   虽我没有告诉过你,但我内心之中,早已承认了你是我的丈夫,你如死去,为人妻者,自应为夫报仇,但我从冰妹口中,得悉内情,知你未死,情势骤然有变,你云姨大仇未报,姊姊怎能苟安偷活?目前我已找出杀害你云姨的凶手,只是还无确证而已,此去报仇,生死难卜,也许日后无缘再会,再说我情孽缠身,难以自遣,实有些愧对夫君。   冰妹妹,洁如其名,希望你善为照顾,何况她对你一往情深,就是姊姊,也难及她,如若你还肯听我一句话,那就善待冰妹,她才是你最好的终身伴侣。   执笔千斤,心焦如焚,望兄弟善体我一片苦心。”   下面属名岳小钗奉上。   萧翎看完了岳小钗的留书,说不出心中是一股什么滋味,不知是爱是恨。   但闻百里冰柔声说道:“大哥,岳姊姊信上写的什么?”   萧翎长长吁一口气,道:“她要我好好的待你。”   百里冰怔了一怔,突然流下泪来。   萧翎伸出手去,握住了百里冰的玉腕,道:“冰儿,哭什么?”   百里冰道:“我也不知道,是难过还是高兴,其实,岳姊姊和你才是一对佳偶。”   萧翎微微一笑,道:“冰儿,那蓝玉棠不是说过么?岳姊姊是天上的仙女,俗凡中人,没有那一个配得上她。”   百里冰黯然垂下头去,道:“大哥,你不知岳姊姊的心。”   萧翎道:“什么事?”   百里冰道:“岳姊姊很喜爱你,只是她不像我,什么事都表现在脸上。”   萧翎长长叹息一声,道:“岳姊姊和你谈些什么?”   百里冰道:“我们谈了很多话,但说来说去,都是两个人的事,一个是你,一个是我。”   萧翎道:“岳姊姊怎么说我?”   百里冰道:“她要我劝你好好的保重,不要以她为念……”   萧翎点点头道:“这个我知道,岳姊姊在留给我的信上,已经说得很明白了。”   百里冰道:“岳姊姊虽然这样说,但咱们决不能坐视不管,应该助她报仇。”   萧翎沉吟了一阵,道:“目下情势正值紧要难头,只怕是无能助她了。”   百里冰道:“难道大哥对岳姊姊报仇的事,就不闻不问了么?”   萧翎淡淡一笑道:“沈木风阴谋野心,已经暴露,宇文先生借我之死,传告天下,天下英雄,都闻风而来,云集于斯,也许一场决战,即将展开,小兄如何能够离开此地呢?”   百里冰道:“唉!大哥说的也是,此地事情,也很重要,大哥又是举足轻重的首要人物,自然是无法离开了。”   萧翎道:“冰儿,你去请宇文先生和孙老前辈及无为道长来,我要和他们研商一些事情,沈木风刚受挫败,咱们要行动,最好能抢得先机。”   百里冰应了一声,转身而去。   萧翎仰起脸来,长长吁一口气,缓缓坐在一张木椅之上。   他必须尽力使自己安静下来。   片刻之后,孙不邪、无为道长、宇文寒涛等鱼贯而入。   百里冰走在最后。   萧翎一欠身,道:“诸位请坐。”   几人分别坐下,宇文寒涛微微一笑,道:“萧大侠请我等来此,有何指教?”   萧翎道:“指教倒不敢当,但在下想到了一件事,想和诸位研商一下。”   孙不邪道:“兄弟,什么事,干脆说吧!别这样吞吞吐吐的,叫人听着难过!”   萧翎微微一笑,道:“关于那沈木风,小弟想先发制人。”   宇文寒涛接道:“操之在我,乃是上善之策,不知萧大侠有何计划?”   萧翎道:“兄弟之意,愈快愈好,咱们研商之后,就立刻调集高手,直捣沈木风的巢穴,给他个措手不及……”   目光转到宇文寒涛的脸上,接道:“兄弟只有此念,详细的计划,尚要宇文兄多多费心了。”   宇文寒涛沉吟了一阵,道:“目下,此地云集的高手虽然不少,但真可用之人,却也不多,如若咱们计划不密,那该是一场硬拼,就双方实力而论,咱们不宜和百花山庄的人硬拼!”   萧翎道:“在下对付沈木风,余下之人,可否是百花山庄的人的敌手呢?”   宇文寒涛道:“不可硬拼,何况萧大侠也未必一定能够胜得了沈木风,就在下观察而言,你们两位的胜败之机,是五十对五十。”   萧翎道:“这么说来,咱们不能和他硬拼了。”   宇文寒涛道:“硬拼的结果,胜负很难预料,最后的结果是个玉石俱焚之局。”   萧翎一皱眉头,道:“听宇文兄之意,那是说咱们败多胜少了。”   宇文寒涛点点头道:“正是如此……”   语声一顿,接道:“但如若咱们能够知晓沈木风目下的实力,巧为调配,也许能掌握几分胜算。”   萧翎叹息一声,道:“看来,只有在下去找金花夫人打听一下内情了。”   宇文寒涛道:“蓝玉棠人已清醒,也许咱们可以从他口中知晓一些内情。”   萧翎道:“那很好,现在他是否可以说话了?”   宇文寒涛道:“大概还要等上两个时辰才成。”   萧翎道:“什么人疗治好他的毒伤?”   无为道长笑道:“除了宇文先生之外,还有何人有此能耐。”   宇文寒涛道:“说来惭愧得很,在下只不过是碰运气罢了,想不到竟然奏效。”   孙不邪接口道:“萧兄弟,老叫化想问你两句话。”   萧翎道:“大哥吩咐,小弟洗耳恭听。”   孙不邪道:“你突然间急于搏杀沈木风,事出意料之外,是否别有原因呢?”   萧翎道:“小弟想趁他受挫之后,一鼓作气,能够把他制服,也免得夜长梦多,别有变化。”   孙不邪道:“只有这一个原因?”   萧翎道:“如此拖延时间。咱们固然可以多作准备,但对方也是一样啊!再说,除了在此之人,小弟想不出,还有何人可以助我们了!”   孙不邪道:“说的有理,不过,老叫化总觉得兄弟你似是另有心事?”   萧翎尴尬一笑,道:“小弟想搏杀沈木风后,由诸位收拾后事,小弟要去助人报仇!”   孙不邪道:“助那一个?”   萧翎道:“岳小钗姑娘。”   孙不邪一笑、道:“老叫化也想到和她有关……”   语声一顿,接道:“岳姑娘要找何人报仇?”   萧翎道:“不知道,她留书中未说明白。”   孙不邪道:“那人住在何处呢?”   萧翎摇摇头,道:“这个,小弟也不知道。”   孙不邪笑道:“天涯辽阔,兄弟既不知她找的什么人,也不知她去向何处,这无疑是大海捞针、就算让你找上三两年,也未必能够找得着。”   萧翎不善谎言,在孙不邪追问之下,不自觉地把心中之言,说了出来。   孙不邪轻轻咳了一声,道:“这样吧!老叫化要我丐帮中人,追查那岳姑娘的下落,一有讯息,立刻告诉兄弟。”   宇文寒涛道:“最好要贵帮多派几个高手,暗中助那姑娘一臂之力。”   孙不邪点点头,道:“老叫化立时去办。”   起身向外行去。   萧翎口齿启动,似想阻止,但话到口边,却又未言。   宇文寒涛起身说道:“在下去瞧瞧蓝玉棠的伤势如何,如是能够说话,就请他到此一谈。”   起身随在孙不邪身后而去。   大约过有一盏茶工夫,宇文寒涛又行了回来,低声说道:“蓝玉棠人已清醒,听说萧大侠想和他谈谈,使他精神大振。”   萧翎道:“好!咱们立刻去看他。”   宇文寒涛道:“在下带路。”   举步向外行去。   萧翎随在身后,行到了另一座小室之中。   只见一张木塌上面,睡着面色惨白的蓝玉棠。   蓝玉棠挣扎欲起,口中说道:“萧大侠……”   萧翎急急向前一步,按住蓝玉棠,低声说道:“蓝兄睡着。”   蓝玉棠长长吁一口气,道:“在下数度陷害萧大侠,但萧大侠对在下却是毫无仇视之意。”   萧翎微微一笑,道:“过去的事,已经过去,咱们应该谈谈现在。”   蓝玉棠道:“萧大侠如此宏量,实叫我蓝玉棠惭愧得无地自容了!”   萧翎道:“我说过,咱们不谈过去的事……”   语声一顿,道:“在下想请教蓝兄一事。”   蓝玉棠道:“知无不言,言无不尽,萧大侠要问什么,只管请说。”   萧翎道:“沈木风手下究竟有多少高手,实力如何?”   蓝玉棠道:“沈木风老奸巨猾,真正实力内容,极度隐秘,除了他本人之外,大概再无第二人真正知晓了……”   轻轻咳嗽了一阵,接道:“不过,就在下所知,很多正大门派中人,似乎是都已为他所用,除了目下云集于斯,听命于他的高手之外,他还有着不可忽视的潜力。”   萧翎点点头,道:“在下之意,是希望蓝兄能够说出沈木风手下一些特殊的人物,列名一般的武林高手,不用谈他了。”   蓝玉棠道:“除了百花山庄的原有人手之外,稍受沈木风敬重,有那位适才伤我的巫公子,还有一名叫飞蝗剑的老者,不知是何许人物,但在下看那沈木风对他似是极为敬重。”   宇文寒涛道:“飞蝗剑?”   蓝玉棠道:“不错,他叫飞蝗剑。”   萧翎似是对飞蝗剑漠不关心,接口说道:“听说他最后去会一位和尚,蓝兄知道么?”   蓝玉棠点点头,道:“知道,只是我没有见过那位和尚。”   萧翎道:“听说过他的名字么?”   蓝玉棠道:“在下等只知他去会一位高人,能让沈木风移樽就教的人,那人自然非平常人物了。”   萧翎心中暗道:看来也问不出个所以然了,当下掉转话题、说道:“蓝兄,有一桩事,在下大感不解,不知蓝兄是否知晓?”   蓝玉棠道:“什么事?”   萧翎道:“关于那金花夫人。”   蓝玉棠道:“金花夫人怎么样?”   萧翎道:“那金花夫人数番相助我等之事,沈木风难道一点也不知道么?”   蓝玉棠道:“大概知道……”   长长吁一口气,接道:“有一次在下在场,沈木风曾经讥讽过金花夫人,说她吃里爬外,并笑她的年龄可做萧大侠的……”   望了萧翎一眼,突然住口不言。   萧翎淡淡一笑,道:“不要紧,反正那是沈木风的话,蓝兄照实而言就是。”   蓝玉棠道:“既是如此,在下先行告罪了,沈木风说那金花夫人年岁,可做萧大侠外婆了,还在痴想萧大侠垂青于她,劝她早些死去心中情焰。”   宇文寒涛微微一笑,道:“区区早就有此感觉了。”   萧翎道:“什么感觉?”   宇文寒涛道:“那沈木风早已对金花夫人有情,才会三番五次地纵容于她,不论什么事,都让她三分。”   萧翎道:“金花夫人心中知晓么?”   宇文寒涛道:“自然知晓,她才有恃无恐。”   萧翎道:“不管如何,金花夫人曾数度救助在下,这情意实叫在下不安,真不知日后,如何报答于她。”   宇文寒涛道:“不只萧大侠,就是天下和沈木风为敌的人,都应该感激她。”   萧翎站起身子,道:“蓝兄伤势未痊愈,在下也不便多打扰,过几日,蓝兄身体好些,在下再来和篮兄长谈。”   说完,转身向外行去。蓝玉棠长叹一声,道:“萧大侠。”   萧翎已行到了门口之处,重又转了回来,道:“蓝兄有何见教?”   蓝玉棠道:“有一件事,在下如鲠在喉,不吐不快。”   萧翎道:“什么事?”   蓝玉棠道:“关于那岳小钗……”   萧翎接道:“岳姑娘人间仙姬,无人不喜爱于她,这个兄弟明内……”   蓝玉棠摇摇头道:“我是说现在,在下心中想的事。”   萧翎道:“蓝兄想的什么?”   蓝玉棠道:“萧大侠对那岳姑娘似是无情。”   萧翎怔了一怔,道:“我们相识很久,情同手足,怎能说无情呢?”   蓝玉棠道:“在下所指之情,是情爱之情,当今之世,只有你萧大侠这等人,才配岳姑娘,在下、玉箫郎君,和那位巫公子,都配不上她,因此,在下想……”   萧翎道:“蓝兄,岳姑娘才慧过人,一切有她自己主张,她要如何,咱们都无法勉强她,是么?”   蓝玉棠道:“萧大侠说的不错,岳姑娘的事,只有岳姑娘自己决定,咱们都无法代她做主……”   长长叹息一声,道:“这样简单的一件事,我想了几年,就没有想得明白。”   宇文寒涛道:“当局者迷,蓝兄现在想起来,时犹未晚。”   蓝玉棠轻轻咳了一声,道:“萧大侠,在下想到一件事,不知萧大侠能否见容?”   萧翎道:“只要合乎情理,在下是无不答允。”   蓝玉棠道:“在下伤好之后,想要追随萧大侠身后效力。”   萧翎道:“‘追随’二字,在下如何敢当,蓝兄如愿共力同拒沈木风,兄弟是欢迎得很。”   宇文寒涛道:“蓝兄肯加入我们的阵容,使我等实力增强不少。”   蓝玉棠返:“诸位能够见容,在下就感激不尽了。”   萧翎一拱手,道:“蓝兄好好养息,兄弟不打扰了。”   缓步行出小室。   宇文寒涛随后而出。   萧翎突然想起了巫公子,低声说道:“那位巫公子如何了?”   宇文寒涛道:“其人武功高强,一身奇毒,在下不敢让他手足活动。”   萧翎道:“你把他捆了起来?”   宇文寒涛道:“我点了他四肢穴道,派人监守,主要不让他运气冲动穴道。”   萧翎道:“你和他谈过话么?”   宇文寒涛摇摇头,道:“没有,其人性情冷酷、倔强,只怕很难说得服他,在下之意,不如暂把他囚禁起来,折磨一段时间再说。”   萧翎道:“咱们去瞧瞧他吧!”   宇文寒涛道:“好!但萧大侠要小心他的暗算,此人心机深沉,恶毒,只怕不在那沈木风之下。”   萧翎道:“我知道,昔年我就是被他打下了深谷,身坠险地,得食千年石菌。今日和他交手是第四度相逢了。”   宇文寒涛道:“在下带路。”   抢在萧翎前面,带萧翎行入另一座小室之中。   萧翎抬头看去,只见那巫公子盘膝坐在木榻之上,木榻两边,各站着一个持剑大汉,四道目光,一直盯注那巫公子的身上。   那巫公子紧闭着双目,虽然闻得脚步之声,仍是不肯睁眼瞧看一下。   萧翎轻轻咳了一声,道:“巫兄,好些么?”   巫公子睁开双目,望了萧翎一眼,冷冷说道:“刚才与在下对掌的黄衣老者,是你萧翎装扮么?”   萧翎道:“不错,适才多蒙巫兄承让了。”   巫公子冷笑一声,道:“我早该想到是你。”   萧翎淡淡一笑,道:“事情已经过去,在下此来想和巫兄谈谈今后之事!”   巫公子道:“什么事?”   萧翎道:“巫兄准备今后作何打算?”   巫公子冷冷说道:“萧大侠准备如何对付在下?”   萧翎道:“在下还没有想到如何对付阁下。”   巫公子道:“现在你可以想了,在下想先知道阁下准备如何对付在下。”   萧翎道:“那要看巫兄是什么态度了,如是巫兄可以和我等合作,合力对付那沈木风,咱们极是欢迎,但如巫兄不愿和我等合作,那自是又当别论了。”   巫公子摇摇头,道:“在下只怕很难和各位合作。”   萧翎道:“为什么?”   巫公子道:“条件不合。”   萧翎道:“阁下要什么条件?”   巫公子道:“岳小钗,如若谁能把岳小钗许配给我,我就给谁帮忙。”   萧翎脸色一变,道:“岳姑娘的事情,任何人都做不了主,但若阁下自信能够使岳小钗对你动情,那是阁下的事,阁下这要求,未免太过份了吧!”   巫公子冷笑一声,道:“你不管也可以,但要你答应一件事。”   萧翎道:“但要合乎情理。”   巫公子道:“是否合乎情理,在下不知道,不过,你一定能办到。”   萧翎道:“你说说看。”   巫公子道:“我要你退掉岳小钗的婚约。”   萧翎道:“岳姑娘和我并无婚姻之约!”   巫公子道:“但她母亲遗命把她终身许配于你……”   长长吁了一口气,接道:“不过;在下并不是无理取闹……”   宇文寒涛接道:“逼人退婚,这还不算无理取闹,那要怎样才算无理取闹呢?”   巫公子道:“岳小钗的父亲未死之前,亲口答应家父,把那岳小钗许配于我,只不过,这些事都无法证明了。”   宇文寒涛斥道:“既是无法证明的事,如何能凭你巫公子随口乱说。”   巫公子道:“岳小钗父亲早亡,家父也不幸死去,如若岳小钗母亲还在,也许她还可作证,不幸她也死了!”   宇文寒涛道:“如是岳姑娘母亲知晓此事,那里还会把岳姑娘许配给萧翎呢?”   巫公子冷冷说道:“不管你们信不信,这是家父亲口告诉我的事情,我想,这是千真万确的事,但这和各位关系并不大,重要的是对付沈木风。”   宇文寒涛道:“你能对付沈木风?”   巫公子道:“不错,沈木风在我身上做手脚,或是用毒,或是暗点奇经;但在下却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也用毒针刺了沈木风一针,诸位是亲眼所见了,除此之外,在下亦在沈木风几位属下身上,暗中下了毒……”   宇文寒涛接道:“阁下很阴险!”   巫公子道:“在下为了自保,和沈木风这等人来往,不得不用些心机。”   宇文寒涛道:“有一点,希望阁下明白,此刻,你在我们的掌握之中,我们随时可以置你于死地。”   巫公子淡淡一笑,道:“我知道,但你们无能对付沈木风。”   宇文寒涛道:“你如不肯和我等合作,沈木风也一样会毒发身死。”   巫公子道:“所以,在下相信,他会不计一切来此救我。”   宇文寒涛道:“如是我们现在把你杀死,他救出去的只是一具尸体。”   巫公子突然放声大笑,道:“诸位把区区看得大无能了。”   宇文寒涛道:“怎么说?”   巫公子道:“如若诸位杀了在下,那沈木风就不会死了,因为在下早已把解药,交给我一位对我忠实的属下,如若他知道我死了,自然会把解药交给那沈木风,连同他几位中毒的属下,自也一并获得解药;这就是诸位杀死在下的代价,如是咱们能够谈得好,不用诸位出手,数日之内,沈木风和他几个重要的助手,都将毒发而亡。”   宇文寒涛道:“听起来阁下似是很有把握。”   巫公子淡淡一笑,道:“如是在下无此把握,岂肯坐此待毙。”   宇文寒涛道:“五毒门之能,在下昔年也曾听过,不过,我倒是想不出你有什么办法,能够在穴道被点之下,逃离此地。”   巫公子双目眨动,道:“好!在下试给诸位瞧瞧!”   萧翎,宇文寒涛,都似是有些不信,四道目光,盯往着那巫公子。   只见巫公子闭上双目,久久不见动静,似是入定一般。   宇文寒涛正待开口,突闻两声惊呼,两个执剑大汉,齐齐摔倒地上。   回头望去,只见两个执剑大汉,脸上各自爬着一条绿色的蜈蚣,满脸青气,似是已为那绿色蜈蚣咬伤。   巫公子睁开双目,笑道:“这两只绿蜈蚣,奇毒很烈,不输见血封喉的淬毒暗器。”   萧翎万万没有料到,他在被囚之时,仍然敢施毒伤人,事先无备,未带蛟皮手套,倒也不敢伸手去触摸那奇毒之物。   宇文寒涛冷笑一声,道:“他们死了么?”   巫公子道:“如是在顿饭工夫不施救治,那就没有救了。”   宇文寒涛道:“你有解药么?”   巫公子道:“有解药,你们也无法施用!”   宇文寒涛道:“为什么?”   巫公子道:“因那是活解,以毒取毒。”   宇文寒涛道:“要解了你的穴道,才能施救?”   巫公子微微一笑,道:“不错,宇文先生果然极明事理。”   宇文寒涛回望了萧翎一眼,默然不语。   萧翎略一沉吟道:“救人要紧,解开他的穴道。”   宇文寒涛右手挥动,拍活了巫公子四肢被点穴道。   萧翎却借机退到室门口处,暗中戴上了千年蛟皮手套。   只见那巫公子,伸展一下双臂,缓缓行下木榻,口中喃喃自语,右手轻轻取下那两只蜈蚣,放入袖中,顺手由袖中取出一个玉盒。   开启盒盖,倒出两只人面蜘蛛,放在两人被蜈蚣咬伤之处。   萧翎仔细瞧去,只见那两只蜘蛛,大如鸡蛋,通体如墨,顶门却有一个白点。   但见两个执剑人脸上青气渐消,片刻工夫,青气消退净尽,面色复转红润。   巫公子收起蜘蛛,藏入玉盒,又取出两粒药物,投入两人口中,道:“不过一盏茶工夫,他们就可以清醒,不用再为他们生死担心,咱们还是谈谈合作的事……”   语声微微一顿,接道:“在下毒死沈木风,和他几位得力的助手,只要萧大侠肯允拒绝岳小钗的婚姻。”   萧翎心中暗道:和沈木风这场拼斗,到目下为止,还无必胜把握,如若沈木风突然毒发而死,对武林大局,自然是有很大的裨益,这巫公子要我逃避岳姊姊的婚姻为条件,才肯毒毙沈木风,倒是一个很大的难题。……   只见巫公子接道:“一个人不能兼得鱼与熊掌,阁下已扬名天下,武林中人,都把你当成了救星,欲立千秋大业,只有牺牲一些私情了。”   萧翎冷冷说道:“岳小钗已经离开此地,阁下信是不信?”   巫公子怔了一怔,道:“这话如出诸别人之口,在下不信、但既是你萧大侠说出来,在下只好相信了。”   萧翎道:“多承你看得起我,岳姑娘已然离此他往,留给在下的书信上说,她去报杀母之仇!”   巫公子道:“萧大侠可知那岳姑娘的仇人是谁么?”   萧翎摇摇头道:“留书上未曾提起,也未说明她要去之处。”   巫公子沉吟了一阵。道:“你说的都是真话?”   萧翎道:“字字真实。”   巫公子道:“她一个人去的么?”   萧翎道:“她有两个情同姊妹的女婢,和她同行。”   宇文寒涛接道:“还有一个人追她而去。”   巫公子道:“什么人?”   宇文寒涛道:“玉箫郎君。”   巫公子冷哼一声,道:“早晚他要和蓝玉棠一般的下场。”   萧翎心中暗道:那蓝玉棠也未死去啊!   心中念转,却忍下未言。   巫公子突然抬起头来,两道炯炯的眼神,逼注在萧翎的脸上,接道:“蓝玉棠的事不谈,萧大侠意下如何,还望给在下一个肯定的答复。”   宇文寒涛接道:“这话阁下应该去问岳姑娘,也只有她才能决定,萧大侠就算答应了,也是无补于事。”   巫公子冷冷说道:“看来,咱们是谈不拢了。”   萧翎冷笑一声,道:“阁下又准备用毒物伤人么?”   巫公子道:“你是我和岳小钗之间最大的障碍,看来除了杀你之外,别无良策了。”   语声微住,陡然扬手,绿芒一闪,直向萧翎飞去。   萧翎右手一抬,接住了那绿色蜈蚣,五指加力,把蜈蚣一捏三段,投掷于地,道:“阁下还有多少毒物,尽管施展吧!”   巫公子冷笑一声,道:“你带有武林三宝之一的千年蛟皮手套。”   萧翎微微一怔,暗道:“他的见识倒是很广。”   但闻巫公子接道:“家父在世之时,告诉我,他就是吃了这千年蛟皮手套之亏,伤在柳仙子的修罗指下……”   突然提高了声音道:“那柳仙子是你的什么人?”   萧翎道:“受业恩师之一,你如想替父报仇,在下亦愿代师出面。”   巫公子道:“我父亲待我并不好,如果不是他阻拦于我,六年前,我就要你之命,也不会让你活到今朝。”   萧翎道:“六年前,你把我推下悬崖,只是我命不该绝……”   巫公子接道:“如非先父阻我,我要眼看着你死在毒物口下,也不会给你万一生机了。”   宇文寒涛缓缓说道:“如若留着阁下,使咱们多了一个强敌,那就不如杀死阁下了。”   巫公子暗中提聚真气,凝立不动。   萧翎长长吁一口气,道:“令尊昔年,对在下曾有过相救之恩,在下今日亦放兄台一马,你可以走了。”   巫公子似是大感意外一般,怔了一怔,举步向前行去。   萧翎低声对宇文寒涛道:“宇文兄,请招呼他们一声,不要留难这位巫公子。”   宇文寒涛点点头,目光转到巫公子的脸上,道:“萧大侠大仁大义,虽只是点滴之恩,亦必涌泉以报,放阁下平安离此,只怕也出了你意料之外,希望阁下能知好歹。”   两句话,意义深长,无疑是提醒那巫公子,要他把萧翎和沈木风的为人比较一下。   巫公子也不答话,放步向外行去。   萧翎和宇文寒涛,一直追在那巫公子的身后而行,一直看着他安全离去,两人才转身而回。   宇文寒涛轻轻咳了一声,道:“萧大侠,心中有所打算么?”   萧翎回顾了宇文寒涛一眼,道:“你说,我放了那巫公子对么?”   宇文寒涛道:“巫公子为人的阴沉、恶毒,似不在沈木风之下,如今萧大侠放了他,未免是纵虎归山了。”   萧翎道:“我知道……”   语声微微一顿,道:“当我决心放走那巫公子时,我已决定了约那沈木风,作次决斗。”   宇文寒涛道:“萧大侠准备直接找他挑战?”   萧翎道:“不错,还要宇文先生设法传檄武林,使沈木风无法不出面应战。”   宇文寒涛道:“逼那沈木风出战,倒非难事,但萧大侠是否已经算过,定是那沈木风的敌手。”   萧翎道:“我大约想过了,他的功力可能较我深厚,但我的武功、招数,较他博杂精奇,还有他的年龄,已近花甲,只怕是难耐久战,如若我们拼上千招,他将力尽不支。”   宇文寒涛沉吟了一阵、道:“江湖大局,转变得逐渐对我等有利,就目下情势而言,似是用不着走此极端。”   萧翎道:“沈木风连遭挫败,锐气已失,此时此刻,当是他重出江湖后,最为暗淡的时期,如若我能够侥幸地胜了他,不但可以使他声威尽挫,统驭不固,而且也许可以挽救一场大劫。”   宇文寒涛奇道:“挽救一场大劫?”   萧翎道:“不错,挽救一场大劫。那沈木风已决定于本月十五日,同时用飞鸽传谕,函告各大门派中潜伏的奸细,一齐动手,设法取得各大门派的领导之位。”   宇文寒涛吃了一惊,道:“这阴谋万万不能让他得逞。”   萧翎道:“是的,所以,我们要在十五日之前,和他作一决战。”   宇文寒涛道:“既是如此,那是势在必行了……”   语声微微一顿,接道:“屈指算来,距离十五日,不过只有五日时光了。”   萧翎点点头,道:“是的,所以,我要请宇文先生设法在一两天内,逼使那沈木风出面和我决战。”   宇文寒涛道:“好!在下当尽我之能就是。”   萧翎道:“在下也要尽两天之力调养一下体力,如无特殊的个故,就请宇文先生做主,不用惊动我了。”   宇文寒涛道:“萧大侠只管养息。”   萧翎轻轻叹息一声,欲言又止,缓步走到百里冰的房中。   百里冰已恢复了女容正在梳头,眼看萧翎行了进来,站起身子笑道:“大哥,我是不是长大了?”   萧翎微微一笑,道:“女大十八变,越变越好看……”   语声一顿,脸色突然变得十分严肃,接道:“冰儿,咱们好好休息两天,调息体力,研求武功,纵然能多得一招一式,也是聊胜于无了。”   百里冰神色一整,道:“有什么事?”   萧翎道:“两天之后,我要和沈木风作一场决战,而且定要和他分出生死!”   百里冰道:“只怕那沈木风,不肯应允和你决战。”   萧翎道:“我已要那宇文先生尽一切可能,逼他出手。”   百里冰道:“大哥要逼他决战,可是心中有把握一定能够胜他么?”   萧翎摇摇头,道:“因为境况不容许我们再等待了!”   百里冰道:“为什么呢?”   萧翎道:“那沈木风已决定十五日通令各大门派中,潜伏的奸细,要不择手段,夺取掌门权力,准备供他调遣。”   百里冰道:“所以,大哥要在十五日之前搏杀那沈木风?”   萧翎道:“正是如此,绝不能让他把这一道令谕传出。”   百里冰道:“但大哥一人,未必是那沈木风的敌手啊!”   萧翎道:“所以,要你助我了。”   百里冰嫣然一笑,道:“咱们生死与共。”   萧翎遁:“不错,但咱们不能尽人力,尽两日时光,调息体力,我还想传授你一点武功。”   百里冰道:“好吧!能和大哥战死一处也是小妹心愿。”   时光匆匆,两日间弹指而过。   在这两日之中,萧翎和百里冰,同室演练武功,和外界完全隔绝。   宇文寒涛既要接待佳宾,又要安排那萧翎和沈木风挑战之事,费尽了心力。   第三日中午时,萧翎和百里冰行出小室,宇文寒涛和孙不邪等齐齐迎了上来。   宇文寒涛一抱拳,道:“我等正要去叩请萧大侠。”   萧翎道:“怎么样?事情安排好了么?”   宇文寒涛道:“幸未辱命,已约定明日午时开始,在白石坡上一决胜败。”   百里冰道:“白石坡在那里,距此多远?”   孙不邪道:“大约十五里,宇文先生已派遣了人手,赶去布置。”   百里冰道:“原来如此。”   萧翎道:“那很好,我和百里姑娘还有几招剑法,未竟全功,明午距此,还有一段时光,我们也好趁此时间,再去练习一下。”   孙不邪急道:“兄弟且慢。”   萧翎道:“大哥有何吩咐?”   孙不邪道:“明午之约,兄弟要单独斗那沈木风么?”   萧翎道:“除此之外,小弟想不出如何能迫使那沈木风和我等一决死战。”   孙不邪点点头,道:“兄弟,老哥儿有几句话,希望入耳之后,牢记心中……”   萧翎道:“什么事?”   孙不邪道:“你年纪还轻,今后数十年武林中道魔消长,还要赖以维持,所以,不能轻言生死,如是你发觉,不是那沈木风的敌手时,还望及时而退,宇文先生已安排好了对付那沈木风的法子。”   萧翎奇道:“已经安排好了什么?”   孙不邪道:“已经安排好了对付沈木风的方法。”   宇文寒涛接道:“近日中又有甚多武林同道,赶来此地,知晓萧大侠未死大火之中,欣喜若狂。”   萧翎道:“那就有劳先生和大哥,好好地接待他们了。”   宇文寒涛道:“在下已转达了萧大侠决心维护武林正义的心意,他们感奋莫名。”   萧翎道:“留他们明日一同去参观我和沈木风的决战,也好为我助威。”   宇文寒涛道:“其中有一位来自中州的古老先生,非要见萧大侠一次。”   萧翎道:“先生代我婉谢了吧!非是我萧翎端架子,实是因为明日一战,关系太大,我不能不多作准备。”   宇文寒涛微微一笑,道:“那位古老先生说有要事,非要见萧大侠不可,他行年八旬,雪髯垂胸,在下也不好坚拒了。”   萧翎道:“好!咱们去见见他吧!”   宇文寒涛道:“那位古老先生,现在大厅之上。”   萧翎一面举步而行,一面说道:“可是原来的灵堂么?”   宇文寒涛道:“正是那里。”   萧翎行入大厅,只见厅中云集了百位以上武林同道,都是闻讯赶来吊丧之人。   宇文寒涛举手一挥,嘈杂的大厅,突然静了下来,说道:“这位就是萧大侠。”   萧翎抱拳说道:“为萧翎的事,劳诸位长途奔走,兄弟是极感不安。”   群豪齐齐应道:“萧大侠乃我武林中的救星,我等奔波一点路途,算得什么。”   只听一个粗豪的声音叫道:“吉人天相,传说萧大侠遭害时,我就不信,果然被我猜中。”   又一个尖高声音叫道:“萧大侠为拯救我等,免于沦入魔道,奔走拼命,我等无能回报,礼该一拜才是。”   一呼百应,全厅中百位以上英雄,齐齐拜了下去。   孙不邪轻轻叹息一声,道:“古往今来,从无一人,受武林同道的崇敬,超过我萧兄弟。”   萧翎呆了一呆,急急拜伏于地,道:“诸位如此,折杀我萧某了。”   宇文寒涛道:“萧大侠人间奇男子,诸位勿以俗礼困他,快快请起。”   果然,这一喝,大见奇效,群豪齐齐站了起来。   这时,瞥见一个雪髯垂胸的老者,身着布衣,越众而出,直行萧翎身前,一抱拳,道:“萧大侠。”   萧翎还了一礼,道:“可是古老前辈么?”   那白须老人道:“老朽古公道。”   萧翎微微一笑,道:“古老前辈有何见教?”   古公道道:“老朽已等了数十年,几乎等不及了。”   这句话没头没脑,听得萧翎呆了一呆,道:“古老前辈有什么话,尽管吩咐,萧翎洗耳恭听。”   古公道道:“老朽说得太简单,勿怪萧大侠听不明白……”   语声微微一顿,道:“老朽受一位奇人所托,为他存盘一物,要我代他择一位武林中公认大侠,转赠他寄存之物,老朽看了几十年,只有萧大侠才配持此物。”   萧翎眨动了一下星目,道:“老前辈存盘的什么奇物?”   古公道伸手从怀中取出一把黄绫缠裹之物,道:“一把金剑,用来扫荡妖氛,维护武林之用。”   言罢,双手奉起,恭恭敬敬,递向萧翎。   此景此情之下,萧翎纵想推让,亦是有所不能,只好接在手中。   解开黄绫看去,只见一柄金光灿烂的剑鞘,长不过二尺,剑鞘之上,嵌着七颗猫眼大小的明珠。   不要看鞘中之剑,单是看这把剑鞘,已然是价值连城之物。   萧翎道:“这把剑太名贵了,在下如何能受。”   古公道道:“宝剑奉于侠士,萧大侠请拔出剑来看看。”   萧翎手按机簧,呛的一声,抽出宝剑,只觉一股寒气扑面而来,连连赞道:“好剑,好剑。”   森森的寒芒中,飞起一道金色的光芒。   原来,那一尺八寸的宝剑中间,有一条金线,闪烁耀目。   宇文寒涛道:“伏魔金剑,三百年前,出现过江湖一次,大展神威,诛杀了六十四位魔头,使武林中一连平静八十年。未再有纷争。”   古公道道:“不错,宇文先生果然是见多识广,这伏魔金剑削平江湖魔道之后,就消失不见,有人说它沉于大海,也有人说它飞上九天,其实它还在人间,但却不知怎的落于老朽一位朋友之手,我那位朋友,自知德能难配此剑,一直妥为存盘,不敢套用,希望能为此剑寻找一位名主……”   长长吁一口气道:“但我的朋友却等不及了,先我而去,临死之前,把此剑托我,要我代他觅一位德、能双绝,可佩此剑的主人……”   只听大厅中群豪高声说道:“当世之中,只有萧大侠,才配此剑。”   萧翎道:“诸位抬爱,萧某何能……”   古公道接道:“萧大侠不要推辞了,老朽已思索再三,还望萧大侠收下吧!”   萧翎道:“如此,在下先替古老前辈保管。”   古公道哈哈一笑,道:“这把剑,压的老朽数十年喘不过一口舒服的气,如今剑归名主,老朽心愿已完,也对得住我那死去的朋友了。”   言罢,突然纵声大笑起来。   只听他笑声顿住,一跤栽倒地上。   萧翎急急扶起古公道,道:“老前辈,老前辈……”   伸手摸去,已然气绝而逝。   宇文寒涛轻轻叹息一声,道:“他心愿已完,死也安心瞑目了,你看他笑容不敛,足见心中确是快活。”   厅中群豪齐齐转目望去,果见那古公道面上微笑,仍未消失。   萧翎回顾了宇文寒涛一眼,道:“先生,尽量厚葬于他。”   宇文寒涛道:“不劳吩咐。”   目光转动、四顾一眼,高声说道:“这位古兄,千里送剑,剑交萧大侠之手,才大笑气绝而亡,这证明了一件事,天道有眼,我武林同道大难将消。”   语声微微一顿接道:“萧大侠明日和沈木风决战白石坡,事关我千百武林同道的命运,我想诸位对明日一战的关心,不在萧大侠之下。”   厅中群豪齐声应道:“我们预祝萧大侠,旗开得胜,马到成功。”   宇文寒涛道:“诸位有此用心,萧大侠是感激不尽,希望明日诸位都去给萧大侠捧场,但此刻,萧大侠必得充分的休息,只怕不能奉陪诸位。”   厅中群豪齐声应道:“我等不敢劳动萧大侠相陪,萧大侠尽管退下休息。”   宇文寒涛道:“那很好,兄弟奉陪诸位喝一杯,算是为诸位接风。”   萧翎目睹群豪对自己担心之情,只觉心情沉重无比,当下抱拳说道:“诸位请自行用酒进餐,恕萧翎不陪了。”   但见厅中群豪齐齐抱拳作礼,道:“萧大侠,多多珍重。”   萧翎回过身子,行入静室。   百里冰低声说道:“大哥身受武林同道的爱戴,虽非绝后,只怕属空前了。”   萧翎苦笑一下,道:“他们对我的爱戴越深,寄望越厚,越加使我感觉到自己的责任重大,肩负沉重。”   百里冰道:“盛名累人,果然不错,希望大哥明日一战之中,歼灭沈木风,完你心愿。”   萧翎道:“小兄觉得,明日最艰苦的一战,并非是和沈木风的一场决斗。”   百里冰道:“那是什么人?”   萧翎道:“我只有此预感,自己还无法决定。”   伸手从怀中摸出记录武功的经文,接道:“冰儿,好好保管此物,我如若在明日一战中,不幸伤亡敌人之手,你就把这几页经文,设法交给岳姊姊。”   百里冰望着萧翎手中的经文,却不肯伸手去接,摇摇头,道:“大哥,交给别人吧!”   萧翎道:“为什么?”   百里冰道:“咱们相处这么久了,难道你还不知道我的心么?你死了,我怎么还能够独自活在这世界上。”   萧翎微微一笑,道:“冰儿,我知道妳的心意,但这不过是一个准备,单是搏斗沈木风,我的胜算很大,但咱们不能不作最坏的打算,岳姊姊聪慧绝伦,她的颖悟才慧,不在我之下,只是感情纠缠,使她无法静下心来,更求大进,如若那大忍大师说的不错,这经文中所记,才是武功中的大乘之学,也是唯一能够为我报仇的武功,我自然要交给最信得过的人了。”   百里冰怔了一怔,道:“大哥要答应我一件争,我才能替你保管这经文。”   萧翎道:“什么事?”   百里冰道:“我把经文交给岳姊姊后,就回到你葬身之处。……”   萧翎笑道:“结庐而居,陪我阴灵。”   百里冰摇摇头,神色庄严地说道:“不是,我要启墓见尸,横剑自绝,和你死在一起。”   萧翎只觉心中热血沸腾,感动万分,但表面上却尽量保持镇静之容,说道:“好吧!你先行收起经文。”   百里冰收起经文,藏入怀中,道:“大哥,小妹想不明白,为什么一定要我送去给岳姊姊呢?若派别人,我也可助大哥一臂之力。”   萧翎道:“别人见不到岳姊姊。”   百里冰道:“为什么?”   萧翎道:“岳姊姊一定不愿再见男人了。”   百里冰道:“说的也是,岳姊姊当真也是可怜,不论什么样的男人,只要见了她,都莫名其妙,神魂颠倒地为她疯狂!”   望望天色,接道:“时光不早了,你也该坐息了。”   萧翎道:“我要静下心,思索几招武功,不要惊扰我。”   百里冰点点头,道:“你好好地想吧!我出去一下!”   萧翎道:“你要到那里去?”   百里冰道:“我心中有多件事想不明白,希望和那宇文先生谈谈!”   萧翎微微一呆,道:“冰儿,有很多事,不能使太多人知道。”   百里冰道:“我明白了,我只和宇文先生一个人谈,我会交代他们替你护法,我和宇文先生谈谈就来。”不待萧翎答话,起身向外行去。   萧翎看出她眉宇间,隐忧重重,心中暗道:这些时日,她和我相处一起,我一直未能使她有过一天真的快乐,反而终日里使她提心吊胆,为我烦忧。   望着她窈窕的背影,心中有着一种说不出的愧咎不安。   但想到明日的决战,关系重大,只好强自静下心来,闭上双目,思索剑招。 第四十四章 失武功英堆气短   百里冰行到大厅,只见大厅已摆上桌椅酒菜,宇文寒涛,无为道长,连同孙不邪也出了面,和赶来的武林同道周旋。   这是一幅豪气飞扬,热情澎湃的场面,和萧翎那独处一室,对壁冥思,索求武功奥秘的情景,成为强烈的对比。   百里冰站在大厅门口处,张望一阵,轻轻叹息一声又回身行去。   她心中有着无比的忧郁,也有着深沉的痛苦,但却觉得无法说给人听。   突然间,身后响起了一个沉重的步履之声,传入耳际。   转头望去,只见宇文寒涛快步行了过来、道:“姑娘,是找在下么?”   百里冰停下脚步,不觉流下泪来。   宇文寒涛吃了一惊,道:“姑娘有什么事,但管吩咐。”   百里冰道:“我有点事想请教你。”   宇文寒涛道:“在下知无不言,姑娘只管请说。”   百里冰道:“但我却不知从何说起。”   宇文寒涛沉吟了一阵,道:“可是关于那萧大侠的事么?”   百里冰点点头,道:“自然是关于他。”   宇文寒涛道:“姑娘可是担心他明日对沈木风的一战?”   百里冰道:“据他说,明日一战,除了沈木风之外,还有一位更强的敌手。”   宇文寒涛微微一怔,道:“什么人?”   百里冰道:“他不肯告诉我。”   宇文寒涛沉吟了一阵,道:“如若萧大侠单独对那沈木风,在下的看法是那萧大侠不致落败,沈木风的功力可能比萧大侠深厚,但萧大侠身兼数种绝技,而且各有所成,会使沈木风防不胜防。何况,我们也有了很充分的准备!”   百里冰接道:“但如今情形有变,除那沈木风之外,还有一位强敌,情势就大不相同了。”   宇文寒涛道:“萧大侠既然不肯说,咱们也无法逼他,在下知晓了这件事,自然会尽我之能,多作安排,必要时……”   突然住口不言。   百里冰心中大急,问道:“必要时怎么样?”   宇文寒涛道:“萧大侠是江湖上的正义象征,无为道长、孙下邪老前辈和在下都有着一个感觉,那就是不能让他死。”   百里冰道:“话虽不错,但他和沈木风单打独斗,又有谁能够替他呢?”   宇文寒涛微微一笑,道:“必要时,我们会替他死,绝不让他受伤!”   百里冰道:“替他死的人应该是我!”   宇文寒涛讶然一笑,道:“为什么?姑娘年纪轻轻的,正是花样年华,怎么就活腻了?”   百里冰道:“我活得很烦恼,如能替他死去,才是两全之策。”   宇文寒涛略一沉吟,道:“可是因为那岳姑娘……”   百里冰接道:“不能说和她全然无关,但一半也是我自己的心愿,如果我替萧大侠死了,我将会永远活在他们两人的心中,是么?”   宇文寒涛神色肃然地说道:“岳姑娘诚有无可抗拒的魅力,那是与生俱来,任何绝世玉容,也无法和她抗衡,如说萧大侠对她全不动心,在下也是不信……”   百里冰道:“是啊!他们祥麟、仪凤,天造地设的一对,我只是杨柳树下一个可怜的小燕儿罢了,我活在他们之间的夹缝中,萧大哥对我如有几分喜欢,那也是怜悯多于情感。”   宇文寒涛摇摇头,道:“姑娘,在下的话还没有说完。”   百里冰道:“对不住啦,我心里乱得很。”   宇文寒涛轻轻咳了一声。道:“但萧大侠与众有些不同,他天生的侠骨、义胆,有着一种舍己为人的天性,构成了一种突出人群的性格,他不会轻易对人示意,但他心中的情意,却比他人为重,你和他相处这么长时光,日夕为伴,这情形,除了夫妇情侣之外,少年男女怎能如此相处,以萧大侠的性格,他必将严为坚拒,但他却没有如此,那是他心中早已承认你是他未来的伴侣了。”   百里冰眨动了一下圆圆的大眼睛,道:“这话当真么?”   宇文寒涛道:“我几时骗过你了,姑娘如是不信,我再说明一件事情。”   百里冰笑泛双颊,道:“晚辈洗耳恭听。”   宇文寒涛微微一笑,道:“不用如此客气……”   轻轻咳了一声,接道:“他在灵堂之中,亲自听到了岳小钗说出内心之言,已视他为夫,他如对你无情,怎会还和你形影不离,长时间单独相处,如今天下英雄云集于斯,他又面临最为艰苦一战,他冥索武力静思对敌之法,却毫无顾忌地要你守在他的身边,你能为他解决武力上的难题……”   百里冰嫣然一笑,道:“我是不行,他的才慧、悟性,都是我所难及。”   宇文寒涛道:“这就是了,那他为什么要你守在他的身侧?”   百里冰羞怩一笑,道:“我不知道。”   宇文寒涛道:“我知道,因为你在他身边,对他精神上有着莫大的慰藉,其实他心中已经离不开你了,而且,已经到了不顾耳目的程度,你们日夜独处一室,你又恢复了女儿装束,难道萧大侠想不到别人会怎么想?”   百里冰笑道:“宇文先生,你当真是了不起,不但能运筹帷幄,决胜千里,而且连儿女私情,也会解说得情理入微,见人所不能见,知人所不能知。”   宇文寒涛微微一笑,道:“这叫当局者迷,旁观者清。”   百里冰娇躯一扭,向前行了两步,突然又停了下来,道:“宇文先生。”   宇文寒涛道:“什么事?”   百里冰道:“我还有一件事,不知道该不该告诉你?”   宇文寒涛道:“姑娘觉得是否该告诉在下呢?”   百里冰道:“我觉得应该告诉你,只是我萧大哥不要我告诉旁人。”   宇文寒涛道:“那方面的事?”   百里冰道:“关于我大哥,他似乎对明日一战,没有信心,因此,因此……”   想到未得萧翎同意,竟是不敢说出口来。   宇文寒涛神情肃然地说道:“此事关系重大,姑娘必需说明白。”   百里冰道:“我大哥准备了后事!”   宇文寒涛道:“准备什么?”   百里冰道:“他把一些可记录的武功,交给我,告诉我说,如若明日一战中,他不幸死去,就要我去找岳姑娘,把留下的武功秘录交给她。”   宇文寒涛沉吟了一阵,道:“唉!他安排得不错,如是这一战萧大侠不幸战死,那岳小钗确是唯一能为他复仇的人。”   百里冰道:“那我该怎么办呢?”   宇文寒涛神色凝重,仰起脸,思考了一阵,道:“这是一桩大事,在下也曾想到过,万一萧大侠在这场搏斗之中,不幸战败,目下武林,将要陷入混乱之境,年来,萧大侠已成了武林擎天一柱,成了武林正义的象征,我们和他相交较深,自然应该处处设法维护他,唉!一个人,终是血肉之躯,并非是不坏金刚。”   百里冰道:“先生说的是,但不知先生是否已想到了保护我大哥的办法。”   宇文寒涛道:“此事在下已有一个自信完善的办法,但那沈木风实非简单人物,我想,他在事先也会有着精密的计划,因此,这一战不但要较力,而且要斗智……”   望了百里冰一眼,接道:“至于萧大侠把武功秘录,交予姑娘,在他万一遭逢不幸时,托你交给岳姑娘,实是一个很深远的安排,岳姑娘如若接过这武功秘录,那就无疑是接过了萧大侠铁肩担道义的重责大任。岳姑娘留书而去,已隐隐有出世避尘之心,萧大侠的安排,有如一道无形的枷,套在岳小钗的心上,使她无法逸世尘外,独善其身。”   百里冰点点头,道:“原来,这里面还有如许内情。”   宇文寒涛突然展颜一笑,道:“不过,在下相信不致如此,萧大侠这安排,只不过是万一之计。”   百里冰道:“先生有此一言,我就放下心了。”   宇文寒涛道:“姑娘先休息去吧!明日咱们见机而作,在下相信,我们的布置,不会输给那沈木风的。”   百里冰点头一笑,回到静室。   只见萧翎闭着双目,脸上是一片虔诚的神色,右手作执剑状,不停地挥动击出。   百里冰悄然行到原位坐下,瞪着一双大眼睛,望着萧翎那慎重的举动,心中暗道:看来,他已经神与意会,融化于剑招之中了。   足足有一盏热茶工夫之久,才停下手势。   但他一直没有睁开眼睛看过,似是根本不知道百里冰行了进来。   百里冰细心观察之下,只见萧翎脸上肌肉颤动,似是在用心思索什么,也似在运行内功。   百里冰一直在静静地坐着,不敢发出一点声息,惊动萧翎。   一宵匆匆而过。第二天,天气忽变阴云满天,细雨霏霏。   萧翎行出静室,步入大厅时,宇文寒涛、孙不邪等早已在等候。   大厅中除了孙不邪,无为道长、宇文寒涛之外,再无旁人,和昨日的热闹成了强烈的反比。   宇文寒涛不待萧翎问话,抢先说道:“萧大侠名重江湖,闻讯来此的武林同道,已逾五百人。”   萧翎道:“人呢?”   孙不邪接道:“已为宇文先生分别编组成二十队,每队二十五人,赶往比武场中去了。”   萧翎道:“沈木风手段恶毒,你先遣他们而去,不怕受那沈木风的暗算么?”   无为道长道:“宇文先生已作了安排,二十队相互支持,而且队中分组,每一组五人,武功、暗器方面,都有着极佳的配合,除此之外,宇文先生又就本派中选出几位弟子,分由中州二贾、终南二侠、贫道展师弟及司马干、楚昆山、唐元奇、陆魁章等武功较强之人,易容改装,巡视全场,就算沈木风亲自出手,也要费些气力,才能伤害到我们几人……”   宇文寒涛接道:“但那沈木风绝不会于此时此刻中,去耗损他的体能。”   孙不邪突然叹口气、道:“萧兄弟,老叫化服了你了。”   萧翎道:“什么事?”   孙不邪道:“你慧眼识人,选择宇文先生对抗沈木风,当真是一大杰作。”   萧翎微微一笑,道:“老大哥夸奖了。”   孙不邪道:“往常他虽料事如神,但老叫化心中并不是很佩服他,但这次,老叫化看他编组那些武林同道,当真是人所难及,经过他一番编组之后,每一组人的武功,都发挥到颠峰,五人的力量,加在一起,变成了相乘效果,而且一夜半日间,轻轻松松地完成这桩大事。”   宇文寒涛道:“老前辈夸奖了。”   孙不邪道:“老叫化是由衷之言。”   宇文寒涛轻轻咳了一声,改变话题,道:“时光已经不早,咱们也该动身了。”   萧翎道:“好!”   当先向外行去。   孙不邪,无为道长,宇文寒涛、百里冰,紧随在萧翎身后,细雨中,大步而行。   这是一次正邪的大决战,胜败之间,关系极大。   五人步履渐快,一口气行出了五六里,始终无人讲一句话。原来,孙不邪、宇文寒涛等四人每人心中,都如压上了一块重铅,心中虽然想对萧翎说几句慰藉之言,却不知从何开口。   萧翎呢?还在推想剑招变化,心无旁骛。   他希望能在众目睽睽之下,堂堂正正地和沈木风作一次决战,而且能够胜他,使武林的公理得以伸张,人心重振。   二十里的路途,在几人快速的奔行之下,不大工夫已赶到。   往日里一片荒凉的白石坡,今日形势大变,斜风细雨中,站满了人。   这地方号称白石坡,顾名思义,不难了然,白石甚多。   只见那满地白石上,站满了高、矮、肥、瘦,各种不同形貌的人,但大都穿着疾服劲装,佩带着兵刃。   细雨霏霏中,所有在场人的衣服,都已湿透。   但闻一个豪壮的声音说道:“萧大侠来了。”   云集的江湖豪客,齐齐转过脸来,望向萧翎。   千百道目光一齐投注过来,纷纷抱拳作礼。   萧翎一面举步而来,一面抱拳高举,道:“诸位不用多礼,萧某人当受不起。”   突然间,寒光一闪,疾向萧翎射到。   萧翎抱拳的双手一分,右手一扫,抓住了射来的暗器。   仔细看去,是一把淬有奇毒的柳叶飞刀。   不知何人大声喝道:“刺客!”   四周群豪,立时转动目光,四下搜望。   云集于白石坡上的人,大都是来此吊祭萧翎的人,被宇文寒涛在一日夜中,把他们编成节制之师,一面来此为萧翎助威,一方面准备和百花山庄中人决战。   惊变之下,群豪并未乱动。   各自站在原位,只有用目光搜查。   孙不邪看在眼中,暗暗叹息一声,忖道:这宇文寒涛果有非常之才,只不过一日夜编组的时光,但他们的镇静,却强似数年训练的成就。   萧翎缓缓把接在手中的飞刀,投掷于地,目光一掠一丈左右处一个身着劲装的年轻人,微笑着说道:“不要紧,在下常遭暗算,但却始终侥幸,未为敌人所乘,诸位不用放在心上。”   说完话,又大步向前行去。   神态从容,似是根本没有发生过事情一般。   四周群豪眼看萧翎遇变之后,仍是潇洒自如。若无其事,心中更是敬佩。   萧翎行约十余步,突闻一个沉重的声音,喝道:“果然是一代大侠风范,明明瞧出是在下行刺,但却不肯出手报复。”   群豪闻声看去,只见一个年约二十四五的劲装青年。   胸前插着一把匕首,说完话,拔出匕首,鲜血涌出,倒地而逝。   萧翎轻轻叹息一声,道:“宇文兄,收埋起他的尸体。”   宇文寒涛应了一声,吩咐身侧两个大汉几句,那两个大汉,抬起那少年的尸体而去。   萧翎长长吁一口气,抬头看去,只见五丈外,一片较为平坦的石地上,搭了座五尺多高的木台。   这木台无顶盖,四面也没围遮之物,显然是仓促赶工而成。   萧翎回顾了宇文寒涛一眼,道:“宇文兄,这木台是我们搭的么?”   宇文寒涛道:“不错,在下遣人赶工而成。”   萧翎道:“搭这座木台,有什么用呢?”   宇文寒涛道:“这木台搭的很简陋,唯一用心,就是离地稍高一些,使我们看的清楚一些,那沈木风使用暗算,也将多几分顾虑。”   萧翎点头一笑,道:“原来如此。”   宇文寒涛和孙不邪、无为道长等早已有了计划,万一萧翎不敌沈木风时,将如何应变,是以,绝口不和萧翎谈起搏斗,表面看去,似是他们对萧翎这一战,漠不关心。   这一来萧翎自也不好多谈,突闻有人高声喝道:“沈木风来了。”   萧翎急行两步,跃上木台,抬头看去,果见数十匹快马风驰电掣而来。   当下低声对百里冰道:“冰儿,记着告诉你的事情。”   百里冰点点头,道:“记下了,大哥放心。”   萧翎目光转到宇文寒涛脸上,道:“宇文兄,在下万一在这番搏斗中,罹难而死,不用替我报仇,但求保护百里冰安全离此。”   宇文寒涛道:“萧大侠放心,沈木风已非你之敌,这一战,当使邪恶伏诛,武林正义伸张,萧大侠只管放心。”   萧翎微微一笑,道:“但愿如此。”   目光四顾,不见中州二贾,司马干和马文飞等几个交深相熟之人,忍不住问道:“宇文先生,我那商兄弟和杜兄弟呢?”   宇文寒涛道:“在下遣他们办事去了。”   萧翎点点头,不再多问。   就在两人谈话工夫,那沈木风等数十骑快马,已然驰近木台。   萧翎凝目细看,只见沈木风身后,果然有着一个身着红色袈裟的高大和尚。   正是自己学武三圣谷时,和义父搏斗的那位和尚,仔细再看,只见那红衣和尚左手之上,少了无名指和小指,心中暗道:义父南逸公功力何等深厚,都不是他之敌,恩师庄山贝,施展驭剑术,仅伤他手指,只怕我胜算更微,无怪那沈木风今日竟坦然应我之约。   他心中明白,如若自己不是这红衣和尚之敌,环顾身侧,实也再无相助自己之人,只有把此事放在心中,说出来,不过是徒乱人意。   目光到处,只见紧随那红衣和尚之后的,正是那五毒门的巫公子,以后是金花夫人,沈木风血影化身,和在那山谷中与自己对掌的邓伦。   似乎是百花山庄中精锐尽出,沈木风下马之后,随来之人,纷纷下马。   一向倨傲的沈木风,对那红衣和尚似是十分恭敬,回身低声说道:“大师请。”   红衣僧人微微一笑,道:“你是主人,贫僧不能夺你彩头,你如杀了萧翎,不难君临天下,如是不能胜他,我再同他结算旧帐不迟。”   这红衣和尚的身份来历,大部分人都不识得,是以并不惊奇,只有孙不邪见了那红衣和尚之后。不禁脸色大变。   但他也似是心有所忌,并未告诉旁人。   沈木风抬头望了萧翎一眼,缓缓说道:“沈木风应约而来。”   萧翎道:“大庄主请上台来吧!”   沈木风举步一跨,不见他作势飞跃,陡然间,上了木台。   萧翎道:“今日咱们是生死相搏,未分生死之前,不许住手,沈大庄主请亮兵刃吧!”   沈木风目光流顾,望望那云集于台下的群豪,十之六七,竟都是萧翎带来的人,不禁心头一震,暗道:我用尽了手段,耗时十余年,仍无法使许多江湖人物为我效命,萧翎出道不足两年,怎会有这么多人千里迢迢地赶来为他助拳呢?   心中念转,右手却从怀中,摸出一把全身如墨,长约两尺。似剑非剑之物。   左手也同时在怀中摸出一把明光夺目的短剑、冷冷说道:“我沈某人已经十余年没有和人动过兵刃了。”   萧翎道:“这么说来,在下觉得很荣幸。”   右手一抬,金剑出鞘,双目却盯注在沈木风右手那墨色的似剑非剑之物上。   沈木风望望萧翎手中的兵刃,道:“伏魔金剑。”   萧翎道:“不错,大庄主识得此剑?”   沈木风神情肃然,良久之后,才长长叹息一声,道:“这把剑,很久未在江湖上出现了。”   萧翎道:“大庄主很怕此剑么?”   沈木风冷然说道:“这剑纵然锋利,但要看用剑之人,萧兄弟小心了。”   右手一挥,银芒疾闪,刺向萧翎。   萧翎伏魔金剑一振,一道金芒飞起,封开了沈木风手中银剑,不待沈木风剑招变化,剑势一沉,点向沈木风的前胸。   沈木风凝立不动,右手墨尺陡然一举,平横胸前,直待萧翎剑势近身时,猛力向外一推,萧翎只觉对方的墨尺之上,有着一股强大的吸力,剑不由主地微微一偏,不禁吃了一骇,陡然警觉,原来沈木风手执之物,竟然是一根强力的磁尺。   萧翎伏魔金剑偏势虽然不大,但这一偏,却在他控制之外。要知像萧翎和沈木风这等高手过招,有不得一丝一毫的差错,就这失去控制的一偏,已给了沈木风可乘之机。   只见沈木风一侧身子,左手银剑快速绝伦的一探,刺向了萧翎左面肩井穴。   这一招看似平淡,但站在木台前面的高手,却看得心中微微一震,不知萧翎如何能躲开那沈木风的一剑。   这不过是一瞬间的工夫,只见萧翎一塌肩,陡然向后退了一步。   银剑过处,划破了萧翎左肩,衣服破裂,鲜血涌出。   萧翎剑势一颤,长啸声中,人剑一齐飞起,剑势盘空打旋,洒下一片寒芒。   沈木风大喝一声,也纵身而起,直向那洒落剑芒之上迎去,但见两团光影,盘空旋转,一连串金铁交鸣之声,传入耳中。   光影乍分,人影重现,砰然两声轻震,萧翎和沈木风,一齐跌落在木台之上。   凝目望去,只见萧翎剑眉耸立,满脸严肃,沈木风却是脸色苍白,目光中闪烁不定,显然,这交手一招,沈木风吃了苦头。   只是,两人搏斗时,剑光环绕,使人无法瞧出详细情形。   双方相持片刻,萧翎一振伏魔金剑,重又攻了上去。   沈木风回手反击,展开了一场恶战。   萧翎剑招奇幻,变化莫测,以华山谈云青剑法为主,辅以各家剑法之长,攻势凌厉,使台下观战之人,为之眼花燎乱,无法分辨。   沈木风似是为萧翎奇幻的剑招压制,反击无力,但他手中那磁尺,却作用甚大,每当萧翎剑及要害时,总被那磁尺引偏,未给萧翎可乘之机。   两人剧斗百招之后,萧翎的剑势,已然发挥到极致,沈木风虽有磁尺为助,也已无法再战下去。   这当儿,突闻一声大喝道:“沈大庄主暂时退下,老衲要和这娃儿算一笔老帐。”   沈木风正觉不支,听得呼叫之言,立时全力反击了两招,准备逼退萧翎,跃下台去。   那知萧翎剑招如影随形,似附骨之蛆,沈木风一连两招,竟然未能迫退萧翎。   萧翎剑势突然一紧,连攻三剑。   就在剑势攻出的同时,左手悄然发出了弹指神功。   沈木风右手一抬,磁尺横向萧翎剑上拂去。   突然一股潜力,击中右肘,五指一松,磁尺脱手落地。   萧翎剑势一挥,寒芒一闪,斩断了沈木风一条右臂。   金剑回转,正待横里劈出,以取沈木风之命,突感一股强烈的暗劲,直涌过来,势道奇猛,有如排山倒海一般,迫的萧翎不得不纵身让避。   但见红影一闪,那身着红色袈裟的和尚,疾跃上台。   孙不邪大喊道:“贼和尚,想用车轮战么?”   纵身而起,一掌劈去。   那红衣和尚冷然喝道:“下去!”   左掌一挥,拍出一招。   但闻砰然一声,双掌接实。   孙不邪跃飞而起的身子,突然悬空打了两转,重又落着实地。   但萧翎却借此机会,提聚一口真气,横剑而立。   那红衣和尚一掌震下孙不邪后,目光转到萧翎身上,冷冷说道:“你是庄山贝的徒弟,是么?”   萧翎道:“不错,我见过你。”   红衣和尚道:“那很好,我如杀了你,你不会死得不明白。”   萧翎冷冷说道:“未动手前,还不知鹿死谁手,大师不用太狂了。”   红衣和尚道:“好大的口气,就算庄山贝,南逸公,与老衲一对一的搏斗,也不敢这般口气说话。”   萧翎不再答话,全神贯注在剑身之上。   红衣和尚脸色一变,道:“好!你学会了庄山贝的驭剑术。”   萧翎全身运气,默不作答。   这时,沈木风、孙不邪都已跃下木台,为同来之人接迎而去。   台下,人来人注,激起一片混乱。   宇文寒涛穿梭往来,似是在指挥什么。   但这些萧翎都无法看到,他全部精神都贯注运剑之上。   但闻那红衣和尚冷笑一声,陡然纵身而起,扑向萧翎。   就在那红衣和尚跃起的同时,萧翎也飞跃而起。   只见剑芒和一团红影,悬空撞在一起。   没有人看清楚两人悬空一招交接经过,只见萧翎从空中直摔在木台之上。   那红衣和尚却长啸一声,飞跃而起,一团红影,流星闪电一般,直向正东方飞奔而去。   点点鲜血,滴在白石地上。   两条人影,跃上木台。抱起了萧翎,纵身而起,正是宇文寒涛和百里冰。   紧接着一声轰然的爆震,碎石与木屑横飞,那比武术台,毁伤一半。   不知道过去了多少时间,萧翎悠悠醒来。   睁眼看时,只见自己躺在一张棕榻之上,宇文寒涛、百里冰、商八、杜九,蓝王棠,一字排列于棕榻前面。   几人的脸色原本都满带哀愁,见萧翎清醒过来,哀愁都一扫而空。   百里冰睁大着一双眼睛,长长吁一口气,道:“谢天谢地,大哥醒过来了。”   萧翎才挣扎欲起,宇文寒涛却疾快地伸出手去按住萧翎,道:“萧大侠,你内伤很重,不用坐起来了。”   萧翎目光转动,望了榻前的群豪一眼。缓缓说道:“我躺了几天了?”   百里冰长吁一口气,道:“整整七天了。”   萧翎呆了一呆,道:“七天了?”   宇文寒涛道:“是的,毒手药王的医道,果然有惊人之能。”   萧翎道:“毒手药王也来了?”   宇文寒涛道:“不错,这是一场武林中从未有过的盛会,天下各门派的掌门人,到了一百多位,少林,华山、峨眉等九大门派掌门人,及丐帮的申帮主,全都到了。”   萧翎点点头,道:“我那位孙老哥呢?”   宇文寒涛正要答话,突闻一阵哈哈大笑之声,传了过来,道:“老哥哥么,死不了。”   转眼看去,只见孙不邪臂下架着拐杖行了进来,接道:“兄弟,你怎么样了?”   萧翎淡淡一笑,道:“大概也死不了啦。”   孙不邪行到榻前,道:“当时你受伤奇重,以宇文先生的医道,也有着无从下手之感,大家都哀痛无比。那时,老哥哥人也在半晕半醒之中,但我知道你不会死,我曾要他们放心……”   百里冰接道:“如非那毒手药王老前辈能及时赶来。细心治疗,且亲煮汤药,大哥绝不会这么快醒来。”   萧翎道:“我该去拜谢南宫老前辈救命之恩,冰儿,扶我起来。”   只听一个冷冷的声音接道:“不用谢了。”   萧翎目光转动,只见那毒手药王。大步行了过来,手中捧着一个玉瓶,接道:“瓶中有七粒丹丸,日服一粒,七粒服完,纵不能伤势痊愈,也将差不多了……”   语声一顿,道:“不过,你伤势好了之后,希望允为老夫做一件事。”   萧翎道:“老前辈吩咐吧!只要晚辈力所能及,无不全力以赴。”   毒手药王道:“你一定能办得到,伤势好后,请到九宫山中,去看小女一面,她练功练岔了气,不能随老夫同来,老夫言尽于此,去不去,你萧大侠酌量着办吧!”   不待萧翎答话,转身一跃,身影顿失。   萧翎望着毒手药王消失的背影,长长叹息一声,默然不语。   宇文寒涛轻轻咳了一声,道:“萧大侠,安心养息吧!天下各门派,都受了萧大侠的感召,一致奋起,九大门派和申帮主,都已决定尽全力清除余孽,不致再劳动萧大侠了。”   萧翎淡淡笑道:“沈木风呢?”   宇文寒涛道:“他一行数十人,尽都死在破山神雷之下……”   萧翎道:“金花夫人也死了么?”   宇文寒涛道:“死了,当时为情势所迫,无法先行知会她。”   萧翎道:“看到他们尸体了?”   商八接道:“当时血肉横飞,肢体交错,无法认出尸体,但就情势计算,沈木风决难活命。”   百里冰接道:“那沈木风作恶多端,死得尸骨无存,那也是该有的报应了。”   萧翎沉吟了片刻,道:“那位八指和尚呢?”   宇文寒涛道:“中了萧大侠一剑,一路带血而逃,伤势很重,能保下性命,已算他运气好了……”   稍一停顿,接道:“九大门派和丐帮,各遣了高手十名,配合天下英雄,四出追查余孽,及探查那八指和尚的生死,探马往返,讯息可极快传到此地。”   孙不邪道:“树倒猢狲散,沈木风一死,整个百花山庄都已瓦解,余下的事,不用兄弟你再劳心,一百多位掌门人,已会决赠你三面飞龙牌,龙牌所至,天下英雄,都得遵从吩咐。”   萧翎道:“这个等小弟伤势全好之后,再谈吧!”   只听一个宏亮的声音喝道:“萧兄弟,你醒过来了……”   马文飞快步行了过来,接道:“司马干、唐于奇、陆魁章,接令尊令堂去了,三五日内,即可赶到。”   萧翎点头一笑,道:“多谢马兄和诸位兄台了。”   宇文寒涛低声道:“九大门派和申帮主,已决定全力帮助岳小钗复仇,萧大侠好好休息。”   挥挥手,群豪齐齐退出静室。   百里冰走在最后,等群蒙尽行离去后,轻轻掩上房门,又行回萧翎榻前,低声说道:“大哥,服药吧!”   伸手由萧翎枕边,取过玉瓶,拔开瓶塞,倒出一粒丹丸,右手执丹放入萧翎的口中,左手取过案上瓷壶,倒出一杯开水,服侍萧翎吃下丸药,放下茶碗,接道:“大哥,睡一会好么?”   萧翎望着她温柔的举动,星目中横溢的情爱,心中甚是感动,轻轻叹息一声,说道:“冰儿……”   百里冰伸出玉指,按在嘴上,低声说道:“不要讲话,好好睡一觉,那毒手药王说,你要好好休息。”   萧翎微微一笑,道:“不要紧,我精神很好,说几句话,绝不妨害……”   语声微微一顿,接道:“那毒手药王几时到此地的?”   百里冰道:“在你受伤三天之后,前三日中,宇文先生和几位自信医道高明之人,衣不解带地守在大哥身侧,他们研议用药,竭尽所能,但却一直无法使大哥的伤势好转,但大哥内功深厚,未再恶化,只是一直昏迷不醒,停顿在危险边缘。”   萧翎道:“唉!我一人的生死,何足为惜,拖累别人如此,想来实有些不安。”   百里冰叹道:“但你挽救了武林的劫运。我听到少林掌门人说,如非大哥及时伤了沈木风,使沈木风预先安排的阴谋,无法发动,各大门派都将在沈木风一道号令之下全部瘫痪,至少也将大损元气。”   萧翎道:“各大门派中,都潜伏有沈木风收用的内应,如若他们暗中施毒、这损伤定是很大,也正因如此,我才在时机不成熟,毫无把握中,行险求胜。”   百里冰道:“目下备门派掌门人,都已知晓此事,对大哥感激莫铭。”   萧翎道:“各门派中潜伏的沈木风的内应,是否都已经查出来了?”   百里冰道:“没有,这正是目下各门派掌门人最大的心病,他们都请宇文先生帮忙,但宇文先生忙着为大哥疗伤,只是口头答应,并未见诸行动,是否他已经胸有成竹,我就不知道了。”   萧翎道:“宇文寒涛曾在百花山庄中,做那沈木风谋士甚久,也许会知晓内情……”   望了百里冰一眼,接道:“仔细告诉我,这几日经过的情形。”   百里冰道:“各派掌门人,如何会赶来此地,那我就不知道了,自大哥受伤后,我大都守在大哥身侧,刚才说给你听的事情,是我偶然听到一些内情,因为一直无心听他们谈话,不过,宇文先生很清楚,等大哥伤势完全复元之后,叫宇文先生仔细说给你听。”   萧翎道:“我知道你为我伤势担心,不会分心旁顾,你知道多少就说多少吧!病榻无聊,谈谈这几日中的琐事,也好解我寂寞。”   百里冰沉吟了一阵,道:“先说你的伤势吧!宇文先生和几位深谙医理之人,会商用药,在三日夜中,下药三次,但始终无法使大哥清醒过来,第四日中午时分,毒手药王及时而至,替大哥把脉之后,立刻下药,但也费了他三日时光,才使大哥清醒过来。”   萧翎道:“冰儿,你可曾听过,他说起我伤在何处?”   百里冰摇摇头,道:“没有,毒手药王为大哥疗治伤势时,宇文寒涛虽然也在旁侧,但却未曾问过一句话,那毒手药王也未和宇文先生交谈。”   萧翎点点头,道:“我的武功,是否还能保存呢?”   百里冰道:“没有听他们谈过,但想来不致会损伤到大哥的武功。”   萧翎道:“但愿如此。”言罢,闭上双目。   百里冰只道她经过这一阵谈话之后,人己感觉疲倦需要休息,也不再多言。   其实萧翎心中对自己是否保存着武功一事大为关心,心想运气相试,必将为百里冰所阻挡,只有设法,使她不注意时,再暗中相试。   果然,百里冰轻轻拉动棉被,盖在萧翎身上,悄然行到窗口处,望着窗外,呆呆出神。   萧翎微启一目,望了百里冰一眼,暗中运气一试。   只觉真气流动,行至胸肋间,突然一阵急疼,有如一把利刃刺入,虽然忍住未呼叫出声,但却疼了一身大汗。   幸好百里冰一直望着窗外,未见此情。   萧翎吁一口气,举手拂拭一下脸上的汗水,暗暗忖道:看来,武功并未失去,只是胸肋间受了极重的内伤,不知几时才能养好伤势,以助岳姊姊一臂之力。   想到感伤之事,不禁黯然一叹。就这一声轻微的叹息,惊动了百里冰,急急行回榻前,道:“大哥醒来了。”   萧翎勉强一笑,道:“醒来了,冰儿,你好像有心事?”   百里冰道:“我在想岳姊姊!”   萧翎心中一动,道:“想念岳姊姊?”   百里冰道:“嗯,她孤身一人,寻找仇家,大哥伤势很重,无法赶去助她,小妹有心,但却自知无能为她分劳,唉,各大掌门人,虽然为宇文先生说服,遣出高手,为岳姊姊助拳,但是小妹仍然放心不下,何况……”   突然住口不言。   萧翎道:“何况什么?为何不说了?”   百里冰道:“我们之间,也该有个了局,岳姊姊在灵堂之前,已经承认是你的妻子了,我这些日子里,也想通了一件事。”   萧翎道:“你想通了什么事?”   百里冰凄凉一笑,道:“大哥好好养伤吧!等你身体完全复元之后,咱们再仔细地谈谈吧!”   萧翎道:“咱们之间,纯属私情,就算宇文先生之才,也无法替咱们做主意,是么?还是把你想的事,告诉我吧!”   百里冰双目盯注在萧翎的脸上,瞧了一阵,道:“大哥,你只是我的兄长,对我的呵护爱惜,也只限兄妹之情,唉!你和那岳姊姊,才是真正的一对,等大哥伤势好了,我就要离开中原。”   萧翎道:“你要到那里去?”   百里冰道:“回家,我生长在那冰天雪地之中,还是应该回到那里。”   萧翎略一沉吟,道:“我送你回去。”   百里冰道:“不行,你不能送我。”   萧翎道:“为什么?”   百里冰,道:“爹爹恨你入骨,你如送我回去,两人岂不打起来么?”   萧翎道:“打起来你帮那一个?”   百里冰似是未料到他如此反间,道:“所以,你还是不要送我。”   萧翎道:“送是非送不可,但我不和你爹爹打架就是。”   百里冰道:“我爹爹脾气暴躁,除了我母亲之外,谁也无法劝得住他。”   萧翎道:“由你母亲出面劝阻于他,咱们就不用怕了。”   百里冰轻轻叹息一声,道:“你为什么一定要送我呢?爹爹脾气暴急,你又生性高傲,你们要是打了起来,我该如何是好呢?”   萧翎微微一笑,道:“冰儿,古往今来,你见岳父大人杀过女婿么?你爹爹脾气暴急,但想来他还不会杀我吧!”   百里冰一时间会不过意,呆了一呆,才想通萧翎言中之意,无疑剖心证情,求婚于己,不禁喜极而泣,两行情泪,顺腮而下。   萧翎吃了一惊,道:“冰儿,你生气了。”   百里冰摇摇头,破涕一笑,道:“我太高兴了,大哥对我情深如斯,我却一点也不知道。”   伏在萧翎身上,柔声说道:“我实在太笨了。”   萧翎心中亦是大为感动,伸出手去,握着百里冰纤巧的玉手,道:“冰儿,坐起来,咱们好好地谈谈,我心中有很多事,必须对你说明,你听了不要生气。”   百里冰坐正身子,拭去脸上的泪痕,道:“我已经是你的妻子了,不论说什么,我都会很柔顺地听从,那里还会生气呢?”   萧翎道:“现在还不是啊!你有双亲在堂,我有父母做主,咱们没有禀明父母之前,还是名不正言不顺。”   百里冰道:“我会求爹娘答应,就是不知我那未来的公婆,是否喜欢我这样的丑媳妇。”   萧翎道:“这个你可以放心,我爹爹由宦海急流勇退,看破名利,飘然物外,他不会管我的事,我母亲知书明理,一向对我爱护。何况,你伶俐聪慧,讨人喜爱,我如是没有一点把握,也不敢随便提出,更不敢向你求婚。”   百里冰道:“那就好了,要是你爹娘不答应,我就跪在地上哀求他们,直到他们答应为止。”   萧翎道:“我们几度生死与共,几番患难与同,我父亲如若知晓此事,对你爱护还来不及,怎会让你身受委屈,倒是我,有很多地方,需要你的谅解了。”   百里冰道:“什么事呢?”   突然若有所悟地接道:“我知道了,是关于岳姊姊的事?”   嫣然一笑,不待萧翎接口,又抢先说道:“这个,你可以放心,我心里也喜欢岳姊姊和我们常相厮守,亦可解深闺中些许寂寞,你已经扬名天下,日后江湖上有什么事,必然会请你排解。现在,我们没有名份约束,我可以自由自在地跟着你行遍天涯海角,但如是真定了名份,上有公婆,我也无法和你同行,能有岳姊姊深闺作伴,小妹是求之不得。”   萧翎微微一笑,道:“你倒想的很多,但小兄还有事,必先说明。”   百里冰双目眨动一下,道:“可是毒手药王之女,南宫姑娘。”   萧翎道:“正是如此,他父亲对我有救命之恩,我对她负太多。伤势好后,必得到九宫山中一行,一则拜谢那毒手药王救命之恩,二则探视她的伤势情形,希望你不要生气才好。”   百里冰举手理一下鬓边散发,淡淡一笑,道:“大哥不用挂心,咱们这些日来相处,我自信对你了然很深,你是英雄,也是少女们深闺梦里情人,但我知你胸怀坦荡,别担心我会胡闹,不过……”   萧翎道:“不过什么?”   百里冰嗤的一笑,道:“不过,别忘了我是女人,是你的妻子,你和人交往,我不管,但除了岳姊姊之外,你不能再对别的女人动情。”   萧翎笑道:“但请贤妹放心,小兄自有分寸……”神情突转严肃,接道:“贤妹再三的提起岳姊姊,而且存心让情,我是感激不尽。不过,你要知晓,岳姊姊好比是谪凡人间的仙女,小兄何许人,如何能和她比翼人间,玉箫郎君不知自惭形秽,痴心求爱,那是自讨苦吃,蓝玉棠大劫复生后,已然自知不配,绮梦醒来,才知晓天鹅应比翼云霄,岂能够养于私堂……”   百里冰接道:“但她对你不同啊!灵前拜奠,言吐心声,当天下英雄之面,承认了是你妻子,母亲遗书为媒,你也是亲耳听到,难道你要负岳姊姊?”   萧翎淡淡一笑,道:“岳姊姊对我有情么?”   百里冰道:“如是无情,她怎肯在众目睽睽的灵堂之前,她认是你的妻子?”   萧翎道:“如若说岳姊姊对我有情,那还不如说她对我有此怜惜,因岳姊姊母亲岳云姑遗书中指命她嫁我为妻,那完全是出于一种报恩和牺牲之心,她知我活不过二十岁,因此,才要岳姊姊下嫁于我,但如今这些原因,都已消失,岳姊姊自应该有她自主之权,何况,她非人间平凡俗女,我不会接受怜惜的,她对我亦无情意,我只是心中对她敬重,视她如云姨的化身。”   百里冰沉吟了一阵,道:“大哥,咱们不用谈这件事了。”   萧翎道:“怎么,你可是不相信我的话么?”   百里冰道:“相信,不过,以后情势的变化,非我们所能预料,也非我们能够主宰,我倒希望你不要太过自负忘情,伤害到岳姊姊。”   萧翎微微一笑,道:“咱们不谈此事,你去请宇文先生来,我想问他几件事。”   百里冰道:“你今日才清醒过来,已经谈了很多话,睡一觉,再和宇文先生见面如何?”   萧翎道:“不用了,我精神很好,去请他来吧!”   百里冰点点头,缓步而去。   片刻之后,带着宇文寒涛,一起行了进来。   宇文寒涛一抱拳,道:“萧大侠,找在下来,有何吩咐?”   萧翎拍拍病榻,道:“坐下来,我有几桩事情请教!”   宇文寒涛对萧翎一直保持着适度的敬重,缓缓坐了下去,道:“萧大侠有何教言,只管请说。”   萧翎道:“不要这样称呼我,非你相助,我萧翎那里还有命在,整个武林,也将沦入沈木风的魔掌之下了。”   宇文寒涛笑道:“如非萧大侠对在下的赏识,提携,天下英雄,又有谁肯相信我宇文寒涛。”   萧翎道:“咱们彼此互助,合力维护江湖正义,宇文兄,以后就不要客气了,萧大侠这称呼太过生疏,你叫我萧兄弟如何?”   宇文寒涛道:“这个,这个……在下叫萧大侠已经叫得习惯了,一时改口,实还有些不容易呢!”   萧翎心知他对自己有着一份很深厚的感激之情,呼叫萧大侠,是由内心生出的敬意,也不再坚持,转过话题,说道:“宇文兄,你要说实话给我听。”   宇文寒涛怔了一怔,道:“什么事?”   萧翎低声道:“那沈木风是否真的死了。”   宇文寒涛道:“萧大侠怎会对此存疑?”   萧翎道:“因为,我不相信那沈木风会这般简单的被人杀死。”   宇文寒涛沉吟了一阵,道:“在场之人,大部分相信沈木风已经死去!”   萧翎道:“宇文兄呢?”   宇文寒涛道:“不敢欺瞒萧大侠,在下对此存疑!”   萧翎道:“为什么?”   宇文寒涛道:“因为现场之中,没有找到沈木风一点遗留之物!”   萧翎道:“是的,那沈木风老奸巨猾,必然会早有准备,你们那日在灵堂中向他挑战,已使他生出了很深的戒心,岂会不作准备……”   长长吁一口气,道:“宇文兄,难道那样多的人,就无一人发觉沈木风逃离现场么?”   宇文寒涛道:“在下想不通的,也在此处了,在下暗中派了数组人,要他们留神那沈木风的举动,但却未发现他离开逃走,因此,对他的生死,在下也无法走论。”   萧翎沉思了一阵,道:“这倒是一桩不可思议的事。”   宇文寒涛道:“如若就那沈木风的机智而言,他必然早有准备,咱们绝无法炸得死他,不过,他在和萧大侠动手时,断去了一臂,也可能受此影响,巨疼之下,使他的机智尽失。”   萧翎轻轻叹息一声,道:“当时情景,宇文先生可否仔细的说给我听听?”   宇文寒涛道:“破山神雷爆炸时,血肉横飞,受伤之人甚多。不过,那时,情景也很乱,敌我双方之人,纷纷乱奔,因为,除了极少数的人之外,我方之人,也不知有此埋伏,如若沈木风当真逃走,就是在那一刻纷乱之中,他易容脱逃。”   萧翎道:“巫公子呢?是否死在现场。”   宇文寒涛摇摇头,道:“他受了重伤而逃。”   萧翎道:“宇文先生亲自看到么?”   宇文寒涛道:“不是,蓝玉棠告诉在下……”   轻轻咳了一声,道:“为了激起各大门派的斗志,在下不得不通权达变,说出沈木风已经死亡的话,如是他们知晓那沈木风已经死去,就会振起精神,追杀百花山庄的余孽,等他们杀了几个百花山庄的人,纵然知晓沈木风还未死去,那时已经骑虎难下,不打也得打了。”   萧翎微微一笑,道:“宇文先生每一句话,似是都有心机!”   宇文寒涛道:“情非得已,不得不使用一点手段了。”   萧翎道:“只要心存仁义,纵然用些诈术,那也无伤大雅。”   宇文寒涛道:“此时此刻,萧大侠实是用不着再为我武林中事担心,目下,我们实力强,武林中各门派的精萃高手,大都集中于斯,沈木风断去一臂,就算他逃离此地,也非要一段时间养息不可,此段期间,他自是无法再出面主持,百花山庄少去了沈木风,就算没有了主宰力量,在数百名高手搜捕追杀之下,就是沈木风本人能够逃过此劫,百花山庄必被击溃,沈木风伤愈重出,已经天下大变了,那时,他一人纵然武功高强,也无法摆脱厄运。”   萧翎道:“宇文兄言之有理,不过,在下的看法,和宇文兄稍有不同。”   宇文寒涛道:“萧大侠高见如何?”   萧翎道:“在下觉得那沈木风,还在江湖埋伏着一股不为知的实力,一旦他伤愈复出,必将更为残忍!”   宇文寒涛接道:“萧大侠是推论么?”   萧翎道:“并非无的之矢,近一年来,几次搏斗中,我们杀死百花山庄不少高手,可是他们的实力不但不见减弱,反而有所增强,照在下的看法,这些人,大都是来自沈木风埋伏在外地的实力。”   宇文寒涛道:“在下当和丐帮及九大门派中人,详为计议,务求扫穴犁庭,全面追查,萧大侠不用为此烦心。”   萧翎点点头道:“由宇文兄主持策划,在下自然放心……”   轻轻叹息一声,接道:“在下还想请教两点私事!”   宇文寒涛道:“萧大侠请吩咐。”   萧翎道:“在下伤势,是否能完全复元,宇文兄精通医道,想必心中有数,大丈夫问祸不问福,我要宇文兄据实而言。”   宇文寒涛道:“萧大侠过奖了,在下的医道,实难及毒手药王万一,萧大侠三日不醒,在下已经不敢存萧大侠复生之望,但他竟然能妙手回春,使你重行醒来……”   萧翎苦笑一下,接道:“我知道,就目下情形而言,我大约是不会死了,我问的是我的武功能否恢复?”   宇文寒涛双目盯注在萧翎的脸上,望了一阵,道:“萧大侠此刻有何不适之感?”   萧翎低声说道:“我不能行功运气,稍一运气,内腑就奇痛难忍。”   宇文寒涛道:“萧大侠醒来不久,重伤之下,必然波及内腑服完了毒手药王留下的丹丸之后,再看情形如何?”   萧翎点点头,道:“我明白了,宇文兄这样说,那就是在下恢复武功的希望不大了。”   一直未发一言的百里冰,突然接口说道:“大哥,就算你武功不会恢复也无憾,你已在武林中留下了美名,从此不再卷入江湖是非,岂不更好。”   萧翎道:“是的,我并不为自己失去武功难过、惋惜,而是我还有两桩心愿未完。”   百里冰道:“宇文先生会助你!”   萧翎道:“那倒不用了,宇文先生此刻应该以全副精神,用在搜捕百花山庄的余孽之上,不能分心旁顾。”   宇文寒涛道:“萧大侠有何心愿,尽管交托在下,宇文寒涛粉身碎骨,也必为你完成心愿,至于萧大侠的武功,并非不能恢复,只是……只是……”   萧翎道:“宇文兄,据实而言,不要欺骗我。”   宇文寒涛点点头道:“萧大侠能否恢复武功,似是掌握在毒手药王的手中。”   百里冰道:“为什么?难道那毒手药王医好了我大哥的伤,又暗中下了毒手?”   宇文寒涛道:“是否毒手药王又下的毒手,在下不敢断言,至少是那毒手药王留了一手。”   目光转到百里冰的脸上,接道:“姑娘很聪明,想必已知晓内情了。”   百里冰点点头道:“那毒手药王的用心是想迫我大哥去九宫山瞧看他的女儿。”   宇文寒涛缓缓说道:“不错,在下也是这样的看法,不过,目前还无法确定。”   百里冰道:“为什么?”   宇文寒涛道:“毒手药王留下的药物,萧大侠还未用完,也许这药物用完之后,萧大侠的伤势,还有变化。”   百里冰点点头道:“先生说的是,眼下只有等大哥服完这一瓶药物之后再说了。”   宇文寒涛道:“萧大侠大伤初醒,不宜说话太多,耗费精神,在下先行告辞。”   一抱拳,起身欲去。   萧翎道:“宇文兄。”   宇文寒涛道:“萧大侠还有什么吩咐?”   萧翎道:“关于我那位岳姊姊。”   宇文寒涛道:“萧大侠可是想问岳姑娘的行踪么?”   萧翎道:“是的,她现在在何处?”   宇文寒涛道:“在下只知她是奔向东南方,至于欲到何地寻找何人,那就非在下所知了。”   萧翎道:“唉!云姨待我恩情甚重,如非遇上云姨,我那里还会有今日,不论是否帮岳姊姊的忙,我都该替云姨报仇。”   宇文寒涛道:“目下萧大侠似是无法想得太多,任何事,都要等你伤好之后,才能着手,萧大侠但请安心养伤,岳姑娘的事,在下自当留心打听。”   萧翎道:“一切有劳宇文兄了。”   闭上双目,不再多言。   宇文寒涛低声对百里冰道:“姑娘,记着要他按时服药。”   然后悄然退了出去。 第四十五章 娇弱女痴情一片   七日时光,匆匆而过。   百里冰不顾忌耳目,服侍萧翎服药进食。   宇文寒涛为萧翎安排了一段很宁静的生活,七日之中,从无一人来惊扰过萧翎。   服完了毒手药王留下的最后一粒丹药,萧翎就迫不及待地运气行功,想证明自己是否还保有武功。   只觉真气行经胸肋之间,似是遇上了一股强大的阻力,强行运气,就疼痛异常,不禁黯然一叹。   百里冰看他盘坐运气之时,就悄然行到萧翎身侧,留心察看。   她心中知道,如若萧翎武功不能恢复,对他心灵上的打击太大了。   待她听到萧翎黯然的叹息,知道他没有成功,不禁心中一跳。   她尽量保持着自己的平静,柔和一笑,道:“大哥好些么?”   萧翎抬起头来,脸上是一股莫可言喻的奇异神情,盯注在百里冰脸上,瞧了一阵,道:“冰儿,我完啦。”   缓缓躺了下去,睁着一对眼睛,望着屋顶出神。   百坐冰察言观色,知道他心中感觉的打击,已超过他可能忍受的程度,那近乎痴呆的平静,正代表他内心中深沉的痛苦。   本想劝慰萧翎几句,但又觉得无从说起。   仔细看去,只见萧翎一直望着屋顶,似乎已不知自己站在他的身边。   百里冰惊骇了,悄然移动脚步行出室外,直奔宇文寒涛的住处。   宇文寒涛正在和商八、杜九商量什么,目睹百里冰匆匆行来,立时站起身子,迎了上来,道:“百里姑娘有事么?”   百里冰点点头,急道:“我怕他承受不了。”   商八吃了一惊,道:“怎么?大哥伤势有了变化?”   百里冰道:“伤势已好,人也可以行动,只是他的……”   宇文寒涛接道:“失去了武功。”   百里冰道:“他心愿未完,一旦失去了武功,只怕他会受不的。”   脑际中浮现出萧翎那痴呆的神情,忍不住泪珠儿夺眶而出。   宇文寒涛轻轻咳了一声,道:“姑娘不用急,慢慢的说出经过。”   百里冰镇静了一下心神,拭去脸上的泪痕,道:“我看他盘坐运气,大约是真气不能畅通。”   宇文寒涛道:“姑娘一直守在他的身侧么?”   百里冰道:“是的,我一直守在他的身侧。”   宇文寒涛道:“他醒来之后,说些什么?”   百里冰道:“他只叹一口气,告诉我不行啦,就躺了下去,瞪着眼,望着屋顶出神,似乎已觉不出我站在他身侧,宇文先生,你一定要想个法子救救他,我怕他会受不了这沉重的打击,忿而自绝。”   宇文寒涛神情肃穆地沉吟了一阵,道:“姑娘镇静些,事情早在我预料之中。”   百里冰奇道:“早在你预料之中?”   宇文寒涛道:“是的,只是那时在下还不敢断作论定,却也希望我推断有错,但却不幸被我猜中了。”   百里冰眨动一下眼睛,道:“宇文先生,可是设法子?”   宇文寒涛道:“我在想……”   百里冰道:“唉!我从没见过他那样的神色,不是悲伤,也不是愤怒,平静中流现出一股哀愁,他似乎己决定自己该怎么做,使人感觉到那是种绝望的平静……”   讲到伤心处,泪水又顺腮而下。   这次,她连脸上的泪痕也未拭去,凄凉地接道:“这些日子中,我们日夕相处,我对他知之很深,他外面平一坦,内心好强,他如是下了决心的事,谁也无法能劝服他。”   商八,杜九,都听得呆在当地,望着百里冰出神,不知从何接言,该说些什么?   宇文寒涛仰起脸来,长长吁一口气,道:“如是能使他恢复武功呢?”   百里冰举起衣袖,拂去脸上泪痕,道:“宇文先生有此能耐么?”   宇文寒涛道:“我没有这本领,但有人有!”   百里冰道:“毒手药王……”   宇文寒涛接道:“是的,毒手药王,当今之世,只有他一人有此能耐。”   商八接道:“毒手药王千里迢迢,赶来此地,为我萧大哥疗治伤势,为什么不肯一次治好呢?”   杜九道:“那老鬼定然有所图谋,咱们备上一份厚礼,请他再来一次就是。”   宇文寒涛轻轻叹息一声,道:“贵兄弟聚藏之丰,当今之世,实无人能够及得,只是珠宝珍玩,未必能打动毒手药王那样人物的心。”   杜九道:“兄弟藏有千年老参,和甚多珍奇名药,送给他就是。”   宇文寒涛道:“世有奇药,但最重要的还是用药人,如是施用不当,奇药亦难发挥妙用,至于贵兄弟收藏药物,绝无法及得那毒手药王收藏之丰,这方法,恐也难收效。”   商八道:“这么说来,咱们是无法可想了。”   宇文寒涛道:“在下的看法,倒是有一种礼物可动毒手药王之心,那是视之无形,嗅之无味的空灵之物!”   商八道:“视之无形,嗅之无味,那是什,么东西呢?”   杜九道:“天下如有此物,中州双贾倾尽所有也要买到手中。”   宇文寒涛道:“那是无价之物,无法以金银珠宝购到手中。”   商八道:“究竟是何物?”   宇文寒涛道:“亲情。”   商八、杜九若有所悟地点点头,道:“亲情深如海,看来和南宫玉姑娘有关了。”   宇文寒涛道:“是的,毒手药王临去之际,已然说明,南宫玉真气岔经,无法行动,要萧翎赶往九宫山中一行,去与不去,任凭萧大侠,话是说的客气,实在暗中已用了手段,萧大侠是非去不可。”   百里冰道:“我明白了,我大哥如若不去,那就无法恢复武功。”   宇文寒涛道:“正是如此……”   轻轻咳了一声,接道:“目下,萧大侠心中也已明白,不去九宫山,武功难有复元之望,所以,他并未叫姑娘知会在下赶往探视,只是他不愿为毒手药王胁迫而去,宁可使武功失去,也不愿赶去九宫山中。”   百里冰叹道:“但他忍受不了那打击。”   宇文寒涛道:“所以,要姑娘做主了。”   百里冰怔了一怔,道:“要我做主?”   宇文寒涛道:“是的,眼下只有姑娘一人,可以劝他赶往九宫山中赴约。”   百里冰略一沉吟,黯然说道:“我明白了,宇文先生,我会劝他。”   宇文寒涛道:“为着萧大侠设想,姑娘不妨忍受一些……”   放低声音,道:“照在下的看法,萧大侠一缕情丝早已系在姑娘身上,岳小钗都无法使他移情,何况他人,姑娘何不大方一些?”   百里冰道:“如若那毒手药王,真能使大哥神功尽复,我又何在乎他多房妻妾呢?”   中州二贾听到此处,也都恍然大悟,齐齐“啊”了一声。   百里冰望了中州二贾一眼,道:“九宫山我不便去,你们陪大哥走一趟吧!”   宇文寒涛点头微笑,道:“姑娘果然是明白人,由中州二贾陪同前去,那是最好不过了。”   百里冰凄凉一笑,道:“多承先生指点,我回房去对他说明。”   转身向前行去。   宇文寒涛急急说道:“姑娘。”   百里冰停下脚步,道:“什么事?”   宇文寒涛道:“劝他去九宫山,最好不要明说内情,婉转相陈,更见深情。”   百里冰道:“我明白。”   举步而去。   商八目睹百里冰去远,低声说道:“宇文兄,那毒手药王,可是想把他那位终年缠绵病榻的女儿,嫁给我大哥,所以才借疗伤之机,暗在大哥身上下了毒手。”   宇文寒涛道:“也许不是他下的毒手,他只是未肯完全疗治好萧大侠的伤势。”   商八冷哼了一声,道:“毒手药王错看我家大哥,想以恢复我家大哥的武功为条件,要我家大哥屈服,娶他多病的女儿,必能如愿,他如全心全意,疗治好我家大哥伤势,萧大哥感恩之余,也许还有些……”   宇文寒涛接道:“商兄,此事关系重大,两位见着毒手药王之时,万望忍耐一二。”   商八道:“在下只不过是背后骂他几句,为了使大哥的神功早复,在下就是给那毒手药王叩上两个头,我也认了。”   宇文寒涛道:“那就好了,万一毒手药王提出的条件苛刻,萧大侠不肯低头,还望两位多多劝他两句。”   商八道:“这个很难,萧大哥要是别扭,在下绝无法说服他。”   宇文寒涛点点头,道:“商兄告诉他,就说兄弟几番思虑之后,觉得那沈木风并未死去。”   商八一拍大腿,道:“好主意,这可激起萧大哥的斗志,使他忍辱负重。”   宇文寒涛微微一叹道:“也许在下会不幸说中,那沈木风真的未死去。”   杜九道:“不可能吧!”   宇文寒涛道:“但愿杜兄说对……”   长长吁一口气,道:“为整个大局着想,也必得使萧大侠恢复神功……”   杜九接口道:“宇文先生,萧大哥是否也已知晓他武功能否恢复,掌握在毒手药王手中。”   宇文寒涛道:“萧大侠绝顶聪明,只是不肯说明罢了。”   杜九道:“不知百里姑娘能否说动萧大哥,赴九宫山中一行。”   宇文寒涛道:“那要看百里姑娘如何劝说了,不过,照在下的看法,萧大侠十有八九会答应下来。”   杜九道:“为什么?”   宇文寒涛道:“因为,百里姑娘会尽最大的心力劝说萧大侠,那萧大侠也会想到自己还不能失去武功,各方面一凑合,他就会答应了。”   商八道:“宇文先生,想必有几分把握了。”   宇文寒涛道:“两位去收拾一下,在下在此等候百里姑娘的讯息。”   中州二贾应了一声,起身而去。   萧翎是否答应,宇文寒涛心中亦是毫无把握,是以等得十分焦急。   过了一个时辰之久,才见百里冰缓缓行了过来。   只见她脸上泪痕犹存,显是刚刚哭过不久。   宇文寒涛压制着内心的激动,淡淡一笑,道:“姑娘,说服了萧大侠么?”   百里冰道:“他不肯去,我费尽口舌,苦苦求他,他才答应下来。”   宇文寒涛道:“你们是否谈好了几时动身?”   百里冰道:“自然是越快越好。”   宇文寒涛道:“我已要中州二贾准备携带之物,如是百里姑娘同意,立刻就可以上路。”   百里冰道:“他伤势未愈,不能行走,不知要他如何赶路。”   宇文寒涛道:“我已遣人为他备了一辆轻便篷车,行入山区就改坐滑竿。”   百里冰道:“篷车几时可到?”   宇文寒涛道:“半个时辰之内,姑娘去为萧大侠准备套用之物。”   百里冰点头而去。   一个时辰之后,在宇文寒涛安排之下,萧翎很隐秘地登上了一辆轻便的篷车。   商八、杜九并坐车前,扬鞭驰车,篷车疾奔如飞。   除了换马、进食之外,篷车一直兼程而进。   不分昼夜,不顾阴晴。   这日,天亮不久,赶到了九宫山下。   商八从怀中掏出了宇文寒涛绘制的入山路径图,瞧了一阵,和杜九捆好滑竿,弃去篷车,抬着萧翎入山。   那宇文寒涛虽然对九宫山形势很熟悉,但他并不知晓那毒手药王居住之地,只觉得毒手药王必会安排等候萧翎。   是以,在图上唯写明了几处入山要道。   萧翎数日来,一直很少讲话,对入山求医之事,更是不愿多问。   商八、杜九知他心事,也不多言。   行了约两个时辰,天色已近中午,到了一座峰脊之上。只见一株高大的槐树之下,有座小庙。   庙旁一座草亭,亭中一张木桌上,摆着一个茶桶,两个瓦碗,和一些零食的饼糖。   商八打量了一下四周的景物,说道:“老三,咱们休息一下,再赶路。”   杜九道:“喝碗茶去。”   两人把滑竿放在树荫之下,欠身对萧翎道:“大哥,喝茶么?”   萧翎摇摇头,道:“我不渴,你们去吧!”   他靠在滑竿坐位之上,闭目假寐。   商八,杜九望了一眼,举步向茶亭行去。   杜九加快两步,和商八并肩而行,低声道:“老二,这地方很像图上画的所在,不过,那毒手药王怎会住在此地呢?”   商八道:“那宇文先生也不知道毒手药王住在何处,这地方分明是出入山的要道。”   杜九道:“这宇文寒涛怎会叫我们会见毒手药王?”   商八道:“要他找咱们,自然是容易多了。”   杜九道:“是啦,宇文先生要咱们来此碰运气,是么?”   商八道:“他向不轻言,说出口的话,自然有几分把握了。”   谈话之间,已然行近茶亭。   只见一个五旬以上的老人,坐在一张竹椅之上打盹。   商八,杜九各取一碗茶水饮过,放了两枚制钱,不见有可疑之状,转身行向滑竿。   目光到处,不禁一呆。   只见毒手药王正站在萧翎滑竿前面交谈。   杜九一皱眉头,低声说道:“他在那里藏身?”   商八道:“树上。”   轻轻咳了一声,道:“南宫兄。”   毒手药王回过脸来,笑道:“两位辛苦了。区区已备下几样野味,恭候大驾。”   言下之意,似是料定几人必来。   商八道:“南宫兄的住处离此很远么?”   毒手药王道:“就在附近,老朽带路了。”   转身向前行去。   商八、杜九抬起滑竿,跟在毒手药王身后而行。   三人脚步渐快,奔行在崎岖的山径之上。   足足走了一个时辰,来到一处山腰间,竹林旁一精舍之外。毒手药王抱拳肃客,把三人让入室中。   萧翎缓步行入厅中,也不待毒手药王相让,就在一张椅子上坐下。   竹篱、瓦舍打扫得纤尘不染。   毒手药王满脸欢愉之色,道:“萧大侠果然是恩怨分明的侠义人物,伤势还未痊愈,就赶来九宫山中。”   萧翎望了毒手药王手一眼,默然不语。   商八、杜九,紧傍萧翎的身侧坐下。   毒手药王不闻萧翎的回答,哈哈一笑,道:“小女对萧大侠十分念慕,萧大侠此番大驾亲临,定然使小女大感惊喜了……”   商八心中暗道:他讲得毫不保留,固是爱女情深,无法自禁,但以他为人的冷傲,如若不是被情势所逼迫到万不得已,怎会讲出此话。   但闻毒手药王叫道:“玉儿,快出来瞧瞧,萧大侠来探望你了。”   萧翎心中本有着满腹的委屈、怒火,目睹此情,大为消减。   只听一阵轻盈的步履声,传了过来,软帘启动处,走出个长发披肩的青衣少女。   萧翎目光到处,隐隐可以辨识,正是那南宫玉。   过去,萧翎和南宫玉,虽然有一段相处的时光,但那南宫玉一直在大病之中,是以萧翎根本就没有仔细看过她,心中只记着斯人之名,南宫玉长得如何,他早已含糊不清,此刻看去,只见她除瘦弱一些之外,长得极是美丽。   南宫玉对萧翎却似是有着很深的记忆,一眼就认出来。   只见她微微一笑,欠身作礼,道:“萧大哥,还认识小妹么?”   萧翎站起身子,道:“南宫姑娘,身体好些么?”   南宫玉望了望毒手药王一眼,道:“爹爹费尽了心机,替我找到奇药,使我死中生还,爹爹更想把我调教成武林中一位高手,只是我太没用了,在习武之中,不小心行岔了气,所以,现在仍然是一无所成。”   萧翎转头看去,只见毒手药王脸上,慈情横溢,似是南宫玉说的一番话使他大感安慰,不由心中暗道:这毒手药王为人,似正似邪,本不足取,但他却是天下最好的父亲了。   只听南宫玉接道:“萧大侠,这一年来,你好么?”   萧翎道:“浪迹江湖,四海为家。”   南宫玉道:“啊!那你很辛苦了。”   毒手药王哈哈一笑,道:“傻丫头,你的萧大侠,如今已是江湖第一位被人推崇备至,敬重异常的大侠了。”   南宫玉嫣然一笑,道:“那是当然啦,我早就瞧出萧大侠是英雄人物!”   萧翎尴尬一笑,道:“在下惭愧得很。”   南宫玉目光转到商八、杜九的脸上,道:“我还记得你们叫商八、杜九。”   商八道:“不错,姑娘记得很清楚。”   南宫玉举手理一下鬓边长发,又向萧翎行近了两步。   毒手药王微一摆头,商八会意,起身说道:“大哥,小弟告便一步。”   杜九跟着起身,随在商八身后而去。   毒手药王道:“萧大侠稍坐,老夫到厨下替你们准备点吃喝之物。”   萧翎心中也明白,毒手药王是故意留给自己和南宫玉一个谈话的机会,当下便说道:“有劳老前辈了。”   眨眼间,毒手药王,商八、杜九,都出了客室。   南宫玉缓缓在萧翎身旁的竹椅上坐下,道:“萧兄春风得意,名成业就,小妹心中实为萧兄高兴。”   萧翎苦笑一下,道:“天下英雄起而自保,在下只不过先走他们一步而已。”   南宫玉道:“爹爹说,沈木风已经伏诛,今后,萧兄也可稍息风尘了。”   萧翎道:“目下真象还未全明,不知沈木风是否还活在世上。”   南宫玉道:“可惜我真气岔了经脉,否则我真想练成本领,助你一臂之力。”   室中两人交谈,室外,毒手药王和商八、杜九谈判起来。   商八早已得宇文寒涛嘱咐,胸有成竹地说道:“药王留了一手,不肯完全疗好在下大哥的伤势,迫我们兄弟到此,不知是何用心?”   毒手药王道:“小女对他思念甚切,常常和老夫谈起萧翎,父女情深,老夫岂忍坐视不管。”   商八道:“药王心愿得偿,萧大哥已然登门造访,不知药王准备如何?”   毒手药王轻轻叹息一声,道:“对萧翎的为人,老夫也对他敬服,只望你们留此三日,三日内,老夫疗好萧翎余疾,使他神功尽复。”   商八倒是未想到他会答应得如此干脆,不禁微微一怔,暗道:这和宇文先生的推论,倒是有很多不同之处?   心中念转,口中说道:“药王答允疗好我家大哥余疾,我等十分感激,但不知有何条件?”   毒手药王道:“唉!老夫原先之意,是准备迫使萧翎和小女成亲之后,再行替他疗好内伤,复他神功,但适才见小女和萧翎一番交谈,老夫又改变了主意。”   商八暗道:这就和宇文先生推断相符了。   杜九冷冷地接道:“现在,药王又为何改变了主意呢?”   毒手药王道:“老夫适才见到小女双目之中,泛起了从所未有过的光辉,那是证明了她对萧翎的情意,深挚无比,如若老夫迫使萧翎答应了小女的婚事,此事传到小女耳中,定然一辈子不会快活,那岂不是反害了她么?她对我这位作爹爹的,也是一辈子不会原谅了,唉!两位没有儿女,难知天下父母心。”   商八道:“那药王此刻,又准备如何呢?”   毒手药王道:“借两位之口,转告萧翎,要他留此三日,三日之内老夫疗好他的内伤,使他恢复神功。不过,老夫也有一个条件。”   商八大为紧张地问道:“什么条件?”   毒手药王道:“这三日之内,要那萧翎对小女迁就一些,我要她快快乐乐地过三天生活,小女自幼多病,一直没有过快乐的日子,要萧翎陪她三日,半是报答老夫救他之恩,半是对小女怜悯施舍,这条件不算苛刻吧?”   商八、杜儿虽都是英雄肝胆,但目睹毒手药王对女儿亲情如斯,亦不禁大为感动,沉吟良久,商八才叹一口气,道:“亲情无限深,商某亦不禁为之感动,我们将尽己所能,说服我家大哥,不过……”   毒手药王道:“不过什么?”   商八道:“三日之后呢?药王又何以自处,南宫姑娘又将如何?”   毒手药王道:“那是我们父女的事了,不劳诸位再多费心。”   商八仰起脸来,长长吁一口气,道:“药王,在下有几句不当之言,不知该不该问。”   毒手药王道:“两位有什么话,尽管请说,老夫洗耳恭听!”   商八道:“令嫒的绝症,是否已好?”   毒手药王点点头,道:“好了,那是萧翎带老夫找的千年石菌疗治好小女之病,只是她命运多乖,绝症获救,竟然练真气会岔了经脉。”   商八道:“怎会如此呢?”   毒手药王道:“这又和萧大侠有关了。”   商八道:“怎又和在下大哥有关呢?”   毒手药王道:“说来也许两位不信,小女在运气之时,老夫无意中提到了‘萧翎’二字,小女心神震动,真气岔经。”   杜九道:“老前辈隐居于斯,但是仍似对江湖事十分留心。”   毒手药王道:“不错,老夫必然要知晓沈木风的活动,那沈木风把萧翎看作第一对头,老夫也该排名第二了,因此,老夫不得不经常注意江湖情势,准备应付。”   商八道:“原来如此。”   毒手药王道:“老夫自觉这番要求,不算苛刻,希望两位能为我完此心愿,说服萧翎。”   商八道:“药王放心,在下自信还有这点力量,能使萧大侠留此三日,不过……”   毒手药王道:“不过什么?”   商八道:“要药王设法把令嫒引开,使我们兄弟有机会说明内情。”   毒手药王道:“那是当然,老夫这里谢过两位了。”   言罢,抱拳一揖。   商八、杜九,急急抱拳还了一礼,道:“不敢,不敢,我等尽力而为。”   毒手药王长长叹息一声,缓缓转身而去。   杜九低声说道:“这毒手药王是何等自负人物,江湖上不论正邪高手,那个不怕他三分,但他却为一个多病的女儿,拖得如此求人。”   商八微微一笑,道:“所以,咱们打光棍的最好,这就叫英雄气短,儿女情长啊!”   且说毒手药玉回到客厅之后,那南宫玉正和萧翎谈得兴高采烈,心中感慨万千,轻轻叹息了一声,道:“孩子,你该吃药休息了,萧大侠要在此留住甚久,你吃过药后,再谈不迟。”   南宫玉微微一笑,道:“爹爹,我的精神很好,少服一次药也不要紧。”   毒手药王道:“不成,你精神才刚刚好些,如是不服药休息,病势又要发作,那时,你再想休息疗治,只怕就来不及了!”   萧翎接道:“你爹爹说的不错,反正在下要在此留住甚久,你病好了,咱们再谈也是一样。”   南宫玉道:“好!你一定要等我啊!”   萧翎点点头,道:“在下答应了,岂能不守信诺。”   南宫玉娇羞一笑,起身行入内室。   毒手药王望了萧翎一眼,紧随在南宫玉身后行入室中。   中州二贾在毒手药王父女行入内室的同时,缓步行了进来。   商八突然快行三步,到了萧翎的身侧,低声说道:“大哥,刚才那毒手药王和我们说了很多话,我要转告大哥。”   萧翎道:“谈的什么?”   商八道:“关于他女儿的事!”   萧翎淡淡一笑,道:“条件很苛了?”   商八道:“简易的很,简直出了我和杜老三的意料之外!”   萧翎奇道:“有这等便宜的事,你们说出来给我听听。”   商八道:“他要大哥陪那南宫姑娘三日,三日之内,希望大哥对那南宫姑娘迁就一些,让她快快乐乐地过三天日子,然后,毒手药王就疗治好大哥的伤势,放咱们走!”   萧翎沉吟了一阵,道:“表面上看,这法子对咱们太优厚了,其实这法子也很恶毒。”   商八,杜九,齐齐听得一怔,虽未出言反驳,心中却是不服气。   萧翎微微一笑,道:“两位兄弟可是心中有些不服么?”   商八道:“兄弟想不出恶处何在?”   萧翎道:“每一个方法,都会因人的不同,而产生不同的后果,毒手药王对我们很了解,所以他用最简单的方法,使我们陷入圈套。”   商八道:“大哥年来,不但武功一日千里,就是智慧的进境,也是我等无法赶上,这几句话虽然说得很明白,但小弟还是有些不懂。”   杜九接道:“大哥最好能再说得清楚一些,小弟也是越听越胡涂了。”   萧翎道:“好吧!毒手药王要我答允陪南宫玉姑娘三天,而且在这三天之中,还得要对她多迁就一些……”   商八接道:“是啊!难道这条件很苛么?”   萧翎道:“如是这三日之后,南宫玉姑娘过得很快乐,她的病情,也有了显著的减轻……”   商八接道:“好事情啊!大哥,咱们帮助了南宫玉姑娘,毒手药王也医好了大哥的伤势,这样一举两得,彼此互惠,正是大哥平日行事为人的准则,有何不好?”   萧翎叹息一声,道:“两位兄弟,短短的三日快乐生活,能使那南宫玉姑娘永远快乐么?”   商八道:“这个,这个……”   萧翎道:“南宫玉自幼卧病,她清醒的日子,屈指可数,照那毒手药王的说法,她此刻绝症已好,真气岔经,那是她的身体并未强健起来,三日相处,对南宫玉姑娘而言,充满着新奇、快乐,但对小兄而言,却加重了一重责任……”   商八接道:“我有些明白了……”   萧翎道:“日后,那南宫玉姑娘,如是病势有了什么变化,咱们内心之中,都将担负一种莫可旁贷的歉咎。”   商八道:“不错,小弟智不及此,还望大哥多多指教。”   萧翎淡淡一笑,道:“我和宇文先生相识之后,学会了一桩事,那就是遇事三思。”   杜九道:“大哥,可是说咱们不能答应了?”   萧翎沉吟了一阵,道:“情债难偿,小兄亦感无法决定。”   杜九道:“早知如此,应该叫宇文先生来了。”   萧翎道:“运筹帷幄,决胜千里,宇文先生虽然是强过我们很多,这等事情,只怕宇文先生也无法决定。”   商八道:“毒手药王还在等待我们回音,大哥决定如何,小弟也好回复那毒手药王。”   萧翎道:“唉!现在只有答应一途,不过,咱们要事先把话说明。”   杜九道:“对!咱们把话说清楚,日后就算有了什么事,咱们也好交待。”   萧翎道:“好!你们请毒手药王来,我要和他谈谈。”   商八望了内室一眼,道:“内室之中,小弟不便擅闯,咱们在厅中等一会儿就是。”   又等了约一刻工夫之久,只见毒手药王缓步行了出来。   商八一拱手,道:“老前辈,我家萧大哥想和老前辈谈谈。”   毒手药王微一颔首,缓步行了过去。   商八右手一摆,示意杜九,两人一齐悄然退出客厅。   毒手药王缓步行近萧翎,道:“萧大侠想和老夫谈什么?”   萧翎道:“关于令嫒的事。”   毒手药王道:“老夫已然告诉中州二贾,想来他们已告诉萧大侠了。”   萧翎道:“是的,他们已告诉了我,但其间甚多问题,只怕药王也未曾想到,因此想和药王当面谈谈!”   毒手药王道:“有何见教,老夫洗耳恭听!”   萧翎道:“如若在下无法使令嫒的病好转,老前辈等于白费这番心血;如若在下真能使令嫒心情开朗,那区区三日,转眼即过,三日之后,令嫒岂不是……”   毒手药王接道:“那商八也曾经提到此事,老夫已经告诉他了,后果问题,老夫已经想到,那是我们父女的事,和你萧大侠无关了……”   语声一顿,目光逼注在萧翎的脸上,又道:“我救你一命,只要你报答三日,难道这条件大苛刻了么?”   萧翎轻轻叹息一声,道:“药王误会在下之意了……”   毒手药王道:“老夫没有误会,我有我的想法,老夫医道敢自夸为当今第一,我自有疗治小女弱病之法。”   萧翎道:“那又何需在下陪她三日。”   毒手药王道:“那是因为小女一生中从未有过欢笑,我要她过三日欢笑快乐的生活,便能使她岔经真气回归。你把此事看作一桩善功也好,报答老夫救命之恩也好,不论如何老夫都不顾忌。就算你对小女施舍一些怜悯,我也不在乎,因为老夫行事,一向是笑骂由人,我自为之。”   他说的似是极为吃力,长长吁一口气,又接道:“话到此处,应该是说得很明白了,萧大侠是否答允,还望一言而决。”   萧翎沉思了一阵,道:“这个,容在下再考虑一下,好么?”   毒手药王道:“小女大约要两个时辰,才会醒来,希望萧大侠能在两个时辰之内决定。”   萧翎道:“好!两个时辰之内,在下当给药王一个肯定的答复。”   毒手药王道:“好!萧大侠慢慢地想,老夫不打扰了。”   转身行向室外。   毒手药王去后,商八、杜九齐齐行了回来,道:“大哥如何决定?”   萧翎望望室外,默然不语。   商八道:“毒手药王已然去远,大哥只管请说不妨。”   萧翎道:“两位兄弟看那毒手药王的为人如何?”   商八道:“江湖上盛传其名,但他依附百花山庄,被那沈木风掩去了他的锋芒!”   萧翎道:“我是说他的性情、智慧。”   商八道:“就小弟所知,他的智慧极高,至于性格,却是独行其是的人物。”   萧翎皱皱眉头,道:“唉!可惜宇文先生没有来。”   商八道:“大哥觉得那里不对?”   萧翎道:“如若那毒手药王,是一个独行其是的人,那就有些不同了。”   商八道:“大哥好像是担心什么事?”   萧翎道:“不错,我担心一桩事,只不过,我无法确定是什么事罢了。”   商八道:“大哥是否准备答应那毒手药王的条件呢?”   萧翎道:“小兄在考虑。”   商八心中大急,暗道:如若大哥拒绝了此下,不但他武功难以恢复,毒手药王在盛怒之下,暗中施展手脚,只怕连大哥的性命也无法保全了。   心中念转,缓缓说道:“大哥,宇文先生告诉兄弟一件事,小弟觉得,应该告诉大哥。”   萧翎道:“什么事?”   商八道:“宇文先生说,就目下情势而言,那沈木风八成未死。”   肃渊心头一震道:“当真么?”   商八道:“宇文先生这么说,是真是假,兄弟就无法预料了。”   萧翎叹息一声,仰脸望着屋顶,出了一会神,叹道:“看来,只有冒险一试了。”   商八茫然说道:“冒什么险?”   萧翎道:“为了江湖大局,只有冒险一试了。”   商八望望萧翎,欲言又止。   原来,他想了半天仍然想不出萧翎这冒险一试的用意何在?萧翎轻轻咳了一声,道:“你们去告诉那毒手药王,就说我答允了。”   商八喜道:“好,小弟立刻去告诉那毒手药王。”   大步向外奔去。萧翎望着商八奔去的背影,回目望望杜九,轻轻叹一口气,道:“杜兄弟,小兄预感这三日很难过,毒手药王不计后果的性格,不知要做出什么事,也许我要造成大错。”   杜九奇道:“什么大错?”   萧翎道:“小兄也无法预料!”   杜九道:“大哥之意,可是说那毒手药王,会在这三日之中。施展什么手段,对付咱们么?”   萧翎摇摇头道:“大概不会,不过,总会有事情发生,什么事,小兄就无法预料了。”   杜九想了半天,道:“这几日咱们小心一些,多多戒备就是。”   萧翎苦笑一笑,道:“戒备,如何一个戒备法呢,事情至此,只有碰咱们运气了。”   谈话之间,商八已急急奔了回来,满盼笑容,说道:“毒手药王说,大哥答应了,他就先替大哥疗伤。”   萧翎道:“他怎么说?”   商八道:“我转达大哥之言,答允了他,他说,一个时辰后,就替大哥疗伤,十二个时辰内,大哥就可以尽复神功。”   萧翎道:“当真么?”   商八道:“毒手药王这样讲,小弟是原话转告。”   萧翎道:“我答应留此三天,陪那南宫玉姑娘,你们也要同我留在这里,而且要随……”   他本想说,你们要紧随我身边,不能离开一步,说了一半,瞥见毒手药王神情严肃地站在大门口,只好忍下不言,只见毒手药王大步行了过来,肃然地说:“萧大侠,老夫想在小女还未醒来之前,先疗治萧大侠的伤。”   萧翎道:“令嫒要几时醒来?”   毒手药王道:“两个时辰之内!”   萧翎道:“只这一点时间够么?”   毒手药王道:“就老夫医道而言,用一个时辰为人疗伤治病,那已算得很久时间了。”   萧翎道:“如何一个医治法?”   毒手药王道:“老夫也正想对萧大侠说明,你两处穴脉的交接关头,为人所伤,如若使用药物,和推拿法,需要一段很漫长的时间,少则三月,多则一年……”   萧翎接道:“在下希望伤势早些好,好得愈快愈好。”   毒手药王道:“老夫也这么想,所以,决定用金针过穴之法,使你早些恢复武功。”   萧翎道:“如若使用金针过穴之法,要多久时间……”   毒手药王哈哈一笑,接道:“大约十二个时辰可使你真气畅通,不过……”   萧翎道:“不过什么?”   毒手药王道:“你要全心全意地相信老夫,需知那金针过穴之法,落针认穴,不得有毫厘之差,如是你心中对老夫稍有畏惧,抑或是夫落针时,你身躯稍有移动,就可能造成大错、大恨。”   萧翎微微一笑,道:“在下对药王的医道,敬佩异常,岂有不信之理。”   毒手药王道:“那很好,咱们立刻开始疗伤。”   萧翎点点头,道:“好!”   缓缓站起身子。   毒手药王道:“随老夫来。”   缓步行入一间静室。   萧翎,商八、杜九,鱼贯随入。   只见静室中布置得极为简单,一榻一桌,两张竹椅,另外再无他物。   木榻上,铺着雪白的褥子,异常洁净。   毒手药王指指木榻,道:“萧大侠请躺在榻上。”   萧翎依言躺上木塌,毒手药王探手从其怀中取出一个羊皮夹子,开启皮夹,取出四支长逾四寸的金针,道:“萧大侠请闭上双目。”   萧翎依言闭上眼睛。   但觉两处穴道一麻,晕了过去。   不知过去了多少时间,醒来时,只见室中火烛融融,已是入夜时分。   毒手药王、中州二贾,都已不在室中,只有长发披肩的南宫玉,静静地坐在榻前。   萧翎挣扎欲起,却为南宫玉伸手拦住,道:“不要动,爹爹说,你还再须两个时辰,才能够下地走动。”   萧翎道:“你爹爹呢,那里去了?”   南宫玉道:“他和你两位兄弟一起出去了。”   萧翎“啊”了一声,暗道:是了,大约毒手药王已让我履行承诺,陪他女儿三日。   想到自己已经答允,心理反而镇静,微微一笑,道:“你现在身体好些了?”   南宫玉玉手一掠长发,微微一笑,道:“已经好些了,我如不是运功岔气,此刻应该是更好一些了。”   语声一顿,急急接道:“我忘记告诉你了,此刻千万不能运气,还得再过上两个时辰,服过药物才行。”   萧翎点点头,道:“多谢姑娘指教!”   南宫玉伸出纤细的玉指,指着屋角处一座丹炉,丹炉中冒着蓝色的火焰。   那燃烧的火焰,非木非炭,似是一种很特殊物质,不见一点烟气。   丹炉上,放着一只砂锅,锅中却不知放的是何物。   但闻南宫玉笑道:“爹爹说,这药物对你的帮助很大,但它必需要适度的火候,熬煮六个时辰以上才能服用,爹爹调整好丹炉火候,就和你那两位朋友离去,他说炉火自熄之后,就可以服用锅中的药物了。”   萧翎点点头,道:“多谢姑娘,但姑娘的身体尚未复元,不宜多所停留,在下既已醒来,姑娘可以休息去了。”   南宫玉嫣然一笑,道:“我坐这里,一点也不觉累。”   萧翎一皱眉头,道:“但你身体不好,万一累着了,在下不是罪大恶极么?”   南宫玉道:“不要紧,我从来只有自己吃药,没有看到过别人吃药的样子,今日看看你吃药的情形和我有何不同。”   萧翎听得忍俊不住,嗤的一笑,道:“吃药有什么好看,还不都是一样。”   南宫玉道:“我想定然不会一样,唉,我吃药太多了,十几年来,几乎全靠药物维持生命。”   萧翎点点头,道:“我知道你很苦,但你现在好多了,你要好好地爱惜自己才对……”   南宫玉接道:“你又想劝我休息么?”   萧翎道:“是的,就姑娘而言,实是不宜太过劳累。”   南宫玉道:“好吧!等你吃完了药,我就去休息。”   萧翎道:“要多长时间?”   南宫玉道:“总还要一个时辰多些。”   萧翎摇摇头,道:“不行,太久了,你的身体,如何能够支撑下去呢?”   南宫玉道:“不行也得行啊!”   萧翎道:“为什么?”   南宫玉道:“因为那砂锅之中,除了替你煮的药物之外,还有我的药物。”   萧翎道:“原来如此。”   南宫玉道:“萧大侠,听说你这些日子南征北战,走了很多地方?”   萧翎点点头,道:“深山大泽,和甚多城镇。”   南宫玉道:“那一定看了很多不同的风光,是么?”   她终日缠绵病榻,既少接触事物,又毫无见识。虽然,她很想用心地和萧翎谈些事情,但一直不知该说些什么才对。   萧翎也了解她的心情和境遇,虽然她说的尽都是无味的事,也装出一副乐与听闻的姿态,和她聊个没完。   他担心她说话太多累着了,有时,不得不抢着说些话来,以让南宫玉多休息。   南宫玉谈兴甚深,大约是精神太过兴奋之故,是以,看不出一点倦容。   不觉间,过去了一个时辰之久。   炉中那蓝色的火焰、突然熄去。   南宫玉缓缓由坐椅中站起身子,道:“我去拿药去。”   萧翎道:“姑娘请坐,在下去拿也是一样。”   南宫玉道:“不行,我爹爹说,你在未服用药物之前,不能随便行动。”   萧翎微微一怔,暗道:她决然不会骗我,只好躺着不动。   南宫玉行近丹炉,开启锅盖,取出一碗药物,双手捧着,小心翼翼地行到萧翎榻前,道:“不知道苦不苦,你自己服用下去。”   萧翎接着药碗,凝目望去,只见碗中药物,是浅碧色的浓汁。   一股清香,直扑鼻中,心中暗道:这药物闻来甚香,想来是不至很苦了。   心中念转,举碗一口气喝干。   南宫搬微一笑,接过药碗,道:“苦不苦。”   萧翎道:“不苦。”   南宫玉放下药碗,又从丹炉中取出一碗药物,自行服下,缓步走回木榻。   转目望去、只见萧翎微闭起双目,前胸起伏不定,不禁心头大骇;急急问道:“萧大哥,你怎么啦?”   萧翎双目怒睁,冷冷说道:“令尊留下的是什么药物?”   南宫玉已听出萧翎的口气不对,神情间微现惊怯,道:“我不知道,药物不对么?”   她身体本来就虚弱不堪,此刻心中惊怯,更显得楚楚可怜,惹人惜爱。   萧翎突然闭上双目,道:“南宫玉姑娘,在下已觉出了这药物有些不对,姑娘请赶快走避开去,好么?”   南宫玉道:“唉!那是爹爹在药物中下毒了……”   摇摇头接道:“我不明白爹爹,何以要在药物中下毒,他大概不知道,毒死了你,他也将尝到老而丧女的悲痛。人人活在世上,都有甜有苦,纵然是苦长乐短,但他总还有乐的时候,只有我活在世上,永远是在痛苦之中生活。我早就不想活了,但却又不忍心抛下他一个孤苦伶仃的老人,想不到,他竟然忍心对我唯一的朋友下毒。”   萧翎缓缓说道:“姑娘把在下看成朋友么?”   南宫玉道:“我知道我不配,但你是我除了爸爸之外,唯一认识,而留有印象的人,不论你心里怎么想,我都将把你看成我的朋友。”   萧翎轻叹一声,道:“我知道,姑娘,请离开此地,好么?”   南宫玉道:“你要我到那里去呢?”   萧翎道:“离这里越远越好,记着出门时,把门锁起来。”   南宫玉转目望去,只见萧翎的脸上,泛起了两片红晕,心中更是震骇,暗道:糟了,我爹爹施放之毒,只怕很重,他的脸都烧红了。   心中念转,伸手向萧翎的头上按去。   手指触及了萧翎肌肤,顿觉一阵滚烫。   只听萧翎大声喝道:“拿开去。”   南宫玉骇得向后退了三步,呆呆地望着萧翎。   但见萧翎圆睁的双目中,布满了血丝,再加上如火双颊,神情间,显得十分可怖。   南宫玉举手理一下垂肩长发,低声说道:“萧大哥,你这话,不是说得很奇怪么?你千里迢迢跑来看我,我怎能在爹爹对你下毒之后,离开这里。”   萧翎怒声喝道:“快退出去。”   南宫玉柔声说道:“萧大哥,你心中很难过么?”   萧翎举手挥动、道:“快出去……”   突然间,挥动的手指,触在南宫玉的前胸之上。   原来,那南宫玉看到了萧翎挥动双手,竟然是不退反进,直向萧翎行了过来。   萧翎的手指已和南宫玉前胸相触,不禁心神一震。   极力控制着一种反常情绪的防线,突然崩溃了。   南宫玉在萧翎手指撞及前胸时,也突然生出了一种异样的感觉。   顿然,停下了脚步。   两个人同时抬头望去,四目交投。   只见萧翎目中奇光闪动,缓缓伸出了右手。   娇弱的南宫玉,毫无惧怯逃避之意,反而伸出手去,让萧翎抓住自己的左腕。   萧翎轻轻一带,掩去了萧翎的人性,也激起了一种原始、本能的兽性疯狂。 第四十六章 情深似海爱如山   狂热的风暴过后,一切重归沉寂。   娇弱的南宫玉,似是忽然间变得坚强起来。   只见她挣扎而起,望了望熟睡的萧翎,悄然起身,随手推起了被萧翎撕裂的衣服。   不知是毒手药王留的药物之力,或是是大变之后,激起南宫玉生命的潜力,她举手理一下散乱的长发,缓步行回自己的卧室,选一套心中最为喜爱的水绿衫裙,用绿纱结起长发,又重行回到萧翎甜睡的丹室。   她长长吁一口气,收拾一下零乱的衣物,使一切都恢复了原有形状。   久卧病榻的南宫玉,从来未曾注意自己的容貌,这一次却特地找出一面铜镜,刻意修饰一番,轻轻把椅儿,移到了萧翎的木榻前面,望着甜睡未醒,使自己醉心的情郎呆呆出神。   萧翎长久甜睡不醒,使南宫玉有着很足够的时间,收拾去痕迹和零乱之物。   不知过去了多少时间,才听得萧翎长长吁一口气,睁开双目。   南宫玉尽量保持着神情的平静,微微一笑,道:“你醒了?”   萧翎眨动一下双目,盯注在南宫玉脸上瞧着。   南宫玉被萧翎两道锐利的目光,看得心中怦怦乱跳,故作轻松的嫣然一笑,道:“你这样瞧着我干什么?可是不认识了么?”   萧翎神情严肃,缓缓说道:“南宫姑娘,发生了什么事情?”   南宫玉道:“没有啊!你睡得很甜,我担心爹爹对你施毒,所以,一直坐在这里守着你。”   萧翎摇摇头道:“姑娘,一定发生了事情,令尊的药物,使我的记忆有一些含糊不清。”   南宫玉道:“大概我爹爹留下的药物,使你神志有些迷乱,这室中只有咱们两个人啊!如若发生什么事,我怎会不知道呢?”   萧翎望望南宫玉道:“你换了衣服。”   南宫玉道:“是啊!”   萧翎突然坐起了身子,目光转动,四下望了一阵,自言自语地说道:“奇怪啊!奇怪!”   南宫玉道:“奇怪什么?”   萧翎不理南宫玉的问话,仍是自言自语地接道:“难道我是在做梦么?”   南宫玉笑道:“嗯!你一定是在做梦了,我大部时间都守在这里,会发生什么事呢?”   萧翎被南宫玉说得有些茫然不解,一皱眉,道:“你好么?”   南宫玉道:“我不是坐在你的身边么?那里不好了?”   萧翎道:“我没有欺侮你么?”   南宫玉摇摇头,道:“没有,你没有欺侮我。”   萧翎茫然地说道:“这就奇怪了,我记得清清楚楚,这决然不会是梦了。”   南宫玉道:“你是在做梦,如是你欺侮了我,我怎会不知道呢?”   萧翎看她说得十分坚决,心中亦不禁动摇起来,暗道:难道这又和毒手药王留下的药物有关不成?那药物使人神智迷乱,意识飘荡,胡思乱想,如梦如幻。   仔细检视,只觉一切都像无事般,于是心情逐渐地镇定下来。   但那经历之事,太真实了,心中仍是难消疑虑,缓缓说道:“姑娘,在下服过那药物之后,情况如何?”   南宫玉微微一笑,道:“你服过药物之后,神智好像很狂乱,一迭声撵我出去。”   萧翎点点头,道:“这个在下知道,以后呢?”   南宫玉道:“以后你伸手抓住我……”   萧翎神情紧张地接道:“不错,不错,我也记得很清楚,以后,我就把你拖上木榻。”   南宫玉摇头,道:“没有,也许你心中有此意识,但你却很快地熟睡了过去。”   萧翎长长吁一口气,道:“当真么?”   南宫玉道:“自然是当真了,我看你睡熟了,就离开此地,去换过衣服,守在此地,直到你清醒过来!”   萧翎圆睁星目,望着屋顶出神,显然,他对南宫玉的话,仍然有些存疑。   南宫玉一直暗中留心着萧翎的神情,看他心中仍有怀疑,立时接口说道:“我听爹爹说过,他配有一种药物,可以把人转载入一种空幻狂想的境界,使受伤人完全忘去了自己,据爹爹说,这是一种很高的疗伤之法。”   萧翎啊了一声,心中的存疑,消减了甚多。   南宫玉举手理一下鬓边的散发,接道:“不要胡思乱想啦,倒是你应该运气试试,内腑的伤势,是否已经好转。”   萧翎应了一声,道:“姑娘说的是。”   立时盘膝而坐,闭上双目,运气调息。   但觉真气畅通,内腑伤势似是已经完全复元。   南宫玉看萧翎运气均匀,渐入忘我之境,心知他伤势已好,当下悄然退了出去。   待萧翎运气醒来,南宫玉已经备好饭菜,笑道:“萧大侠,吃饭啦。”   萧翎道:“这茅舍中还有什么人?”   南宫玉道:“爹爹和你两位兄弟都未回来,茅舍中,只有我们两个人!”   萧翎道:“那是你做的饭了?”   南宫玉道:“嗯!初次尝试,只怕你难以下咽。”   萧翎道:“你的身体不好,怎能自己下厨。”   南宫玉道:“我也这样担心啊!但我竟然能够支持着下厨,这里备有鱼肉,只要我动手煮熟就成,只是,我从未下过厨房,不知道做出来的菜,是否能吃。”   萧翎微笑道:“那真是苦了你啦,你应该叫我下厨才是。”   口中说话,人却下了木榻。   南宫玉道:“听爹爹说,你现在已经是武林中大名鼎鼎的英雄人物,如何能够做得厨房中事,我虽然身体坏些,但究间是女人啊!”   转身向外行去。   萧翎紧随南宫玉的身后,行入了饭厅之中。   只见木桌上摆着四盘菜肴,热气还蒸蒸上腾。   两人对坐而食,菜肴虽不可口,但萧翎却筷不停手,一餐饭毕,四盘菜肴吃得盘底朝天。   萧翎放下筷子道:“菜烧得很好,但你一定很累了,应该休息一下。”   南宫玉微微一笑,道:“说来也真奇怪,自从你到此之后,我的精神好像振奋起来,一点也不觉得累。”   萧翎道:“这很奇怪啊!”   南宫玉微微一笑道:“我想到一点奇怪的道理,不知道对是不对。”   萧翎道:“什么道理?”   南宫玉道:“我的病早已好了,只是身体太虚弱,爹爹这样告诉我,我也这样想,所以,我总是觉得自己不能劳动,也不能做事,其实,做起来还不是一样?”   萧翎微微一笑,道:“也许有些道理,但总是不能太过劳累的。”   南宫玉道:“好,我洗了碗筷,就去休息,你先到前厅里坐吧!”   她言语温柔,颇有自居为妻的味道。   萧翎想到答应毒手药王的约言,三日之中,尽量使她快乐,当下微微一笑,起身而去。   三日时光,匆匆而过。   娇弱多病的南宫玉,在欢愉的生活中,精神振奋,睡眠甚少。   萧翎力行承诺,处处依她的心意,山前赏花,庭前对月,对她极尽爱护惜怜。   南宫玉更是极尽温柔,始终不肯把心中的隐秘,告诉萧翎,而且每当萧翎提到那日的可疑往事时,南宫玉又总是一口否认。   在南宫玉坚决的否认之下,萧翎渐渐相信起来,感到也许真是毒手药王留下药物促起的幻想,使自己一直怀疑铸下了大恨大错的事。   但每当他独坐静思时,那历历如绘的经过。那初试云雨的奇特感觉,都有着清晰的记忆,又觉得,不可能是药物促起的幻念。   毒手药王倒是言而有信,第四日清晨时分,和中州二贾,同时归来。   商八、杜九,这三日中,一直在为萧翎担心,不知毒手药王是否会在遗留的药物中加害萧翎,及见得萧翎无恙,才放开心中之虑。   毒手药王望望爱女,又望望萧翎,才哈哈一笑,接着又道:“萧大侠,这几日来,有劳萧大侠照顾小女了。”   萧翎摇头笑道:“说来惭愧得很,这几日中,倒是偏劳令嫒照顾在下了。”   毒手药王奇道:“当真么?”   萧翎道:“不错,在下几时说过谎言了。”   南宫玉微微一笑道:“爹爹啊!女儿在这几天中,学会了下厨做食。”   毒手药王一伸大拇指,道:“了不得……”   南宫玉忸怩一笑接道:“以后,用不着爹爹再下厨为我做饭吃了。”   毒手药王呵呵大笑,道:“好,以后让为父尝尝女儿的手艺了。”   南宫玉道:“不过,我烧的菜很难吃。”   毒手药王哈哈一笑,道:“毒手药王女儿烧的菜,自然是不会错了……”   笑声突敛,黯然一叹,道:“孩子,萧大侠今日就要走了,你知道么?”   南宫玉点点头,道:“我知道!爹要他陪我三天,如今期限已满了。”   毒手药王道:“萧大侠都告诉你了?”   南宫玉摇摇头,道:“没有。”   毒手药王道:“那你怎会知道?”   南宫玉道:“你的女儿,自然也该有她爹爹的才慧啊!”   毒手药王呆了一呆,道:“不错,不错。”   目光转到萧翎的脸上,道:“萧大侠准备几时动身?”   萧翎望了南宫玉一眼,道:“如是南宫姑娘不反对,在下想立时动身。”   毒手药王道:“孩子,萧翎既然问你了,你就据实说吧!”   南宫玉眨了一下圆圆的大眼,道:“让他走吧!”   毒手药玉双目盯在南宫玉的脸上,瞧了又瞧,道:“孩子,你这是由衷之言么?”   南宫玉道:“是的,女儿是由衷之言……”   目光转到萧翎的脸上,接道:“我就算能够多留你一天,你明天也是要走,是么?”   萧翎点点头,道:“不错。”   南宫玉微微一笑,道:“你急于离此,定然是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办,多留你一日,你心中一定很不安。”   萧翎轻轻叹息一声,默然无言。   南宫玉目光转到毒手药王的脸上,接道:“爹爹啊!送他们上路吧!”   毒手药王道:“孩子,你再仔细想想看,现在还来得及改口。”   南宫玉道:“爹爹一世英雄,你的女儿怎能够说了不算。”   毒手药王苦笑一下,道:“说的是,说的是。”   转身对萧翎等一拱手,道:“三位慢走,恕老夫不远送了。”   南宫玉突然转身,快步向房中行去。   萧翎道:“姑娘止步。”   南宫玉停下脚步,缓缓回过头来,道:“什么事?”   萧翎道:“在下想和姑娘说几句私人之言。”   南宫玉道:“这几日来,咱们终日相处,要说的话,都已经说完了,还有什么好说的呢?”   萧翎道:“唉!萧翎此番告别,后会何日,很难预料,三日相处,承姑娘诸多照顾……”   南宫玉接道:“好吧!有话到我房里说,我很累了,需要休息。”   缓步行入房中。   萧翎回顾了毒手药王一眼,道:“在下和令嫒说几句告别之言,不知药王是否见允。”   毒手药王道:“小女如是答应了,老夫自无不允之理。”   萧翎一抱拳,紧追南宫玉行入房中,低声说道:“姑娘,临别之前,在下还想请教一事了……”   接着又道:“在下总觉误欺侮了姑娘……”   南宫玉脸色一整,冷冷说道:“这几日中,你已经提过了无数次,我不知你是何用心?”   萧翎道:“在下言出肺腑,如是我萧翎做错了什么事,我萧某绝不逃避……”   南宫玉冷笑一声,接道:“你没有错啊,你知道一个女孩子的贞操、名节,对她是重逾生死,你怎能轻易破坏呢?”   萧翎呆了一呆,欠身说道:“姑娘说的是了。”   南宫玉道:“我很感激你和我相处三日,不论你为什么留此三日,但对我太重要了,你使我生命中潜力迸发,勇敢地面对人生。过去,我只想死,现在我却很想活下去。”   萧翎道:“姑娘如此说,在下就放心了。”   南宫玉道:“你放心地走吧,咱们若有缘,上天自会替咱们,安排再见的机会。”   萧翎一抱拳,道:“姑娘保重,在下去了!”   南宫玉道:“我身体不好,恕不相送了。”   萧翎道:“不敢有劳。”   转身大步向外行去。   中州二贾已在厅门口处相候,见萧翎大步而出,立时低声问道:“大哥的伤势好了么?”   萧翎道:“好了,咱们上路吧!”   中州二贾转身对毒手药王一抱拳,道:“药王盛情款待,咱们兄弟感激不尽,余情后报,就此别过了!”   毒手药王一挥手道:“老夫不送。”大步向女儿房中行去。   显然,他心中有着重重的疑问,希望能从南宫玉的口中问出一点内情。   萧翎在中州二贾拥护下,出了茅舍。   他虽早觉真气已通,只是这几日一直和那南宫玉守在一起,没有机会试验拳脚,此刻既有机会,立时放腿向前奔去。   中州二贾也放腿疾追。   萧翎一口气奔行了十余里,回首已不见中州二贾、才停下脚步休息。   足足过了一刻工夫之久,才见中州二贾喘着跑上来。   商八道:“恭喜大哥神功尽复。”   萧翎突然想起南宫玉来,长长叹息一声,默然不语。   商八、杜九目睹萧翎脸色一片沉重,是以也不敢再多言接口,相互望了一眼,紧随在萧翎的身后而行。   由晨至暮,萧翎一直微锁剑眉,一语不发,太阳下山时分,三人已出了九宫山,到了一片客栈打尖。   商八忍了又忍,仍是忍耐不住,说道:“大哥,你有心事?”   萧翎苦笑一下道:“不错,我一直在怀疑一件事。”   商八道:“怀疑什么?”   萧翎怔了一怔,半晌说不出话来。   原来,他三思之后,觉着兹事体大,不便轻易告人,只好摇摇头,道:“或许小兄多虑了。”   萧翎这不着边际之言,只听得商八、杜九,相顾茫然。   商八轻轻咳了一声,道:“大哥,你在说些什么?”   萧翎答非所问地道:“咱们如若兼程而进,几时可以赶到长沙?”   商八道:“一路奔走,总还要一日夜的时光。”   萧翎道:“两兄弟累不累?”   商八道:“不累。”   萧翎道:“好!夜间行人稀少,咱们可以放腿奔走,不知两应兄弟意下如何?”   商八道:“好啊!”当先放腿向前奔去,萧翎放步疾追。   三个人施展开轻功提纵法,一路急奔。   这一阵奔行,疾逾闪电,直跑得中州二贾,一个个气喘如牛,萧翎才放缓脚步。   三人兼程急赶,不一日就回到了长沙。   这时,云集的天下英雄,大都已散去,只有宇文寒涛和马文飞、楚昆山、司马干、唐元奇,陆魁章等一班人,还留在那里等候萧翎。   群豪迎萧翎行入一座静室。   马文飞当先问道:“兄弟,病势如何?”   萧翎一抱拳,道:“多承诸位关心,兄弟病势已愈。”   马文飞道:“这毒手药王的为人,虽然不算正派,但他的医道当真是旷绝古今,天下第一了。”   宇文寒涛道:“萧大侠,天下英雄大都已分批出动,追杀那百花山庄的余孽,希望能不再劳动萧大侠。”   萧翎神情严肃,望着宇文寒涛缓缓问道:“孙老前辈呢?”   宇文寒涛道:“孙老前辈协同那丐帮帮主同出,临去之际,曾告诉在下,要你等他回来,他多则七日,少则三天,定可赶回!”   萧翎道:“百里冰呢?”   宇文寒涛道:“百里姑娘告诉在下,她练一种武功,要静坐七日,不能受任何干扰,因此,兄弟替她辟了一处静室,并为她布下了重重的防范。”   萧翎点点头,道:“宇文兄的思虑,总是周密得很。”   宇文寒涛目睹萧翎,微微一笑,道:“萧大侠也似是更上一层楼了。”   两人对答之言,在场之人,大都听不明白,但萧翎和宇文寒涛,却是心照不宣。   原来,萧翎赞扬宇文寒涛的思虑周密,并非是说他为那百里冰布下了重重的防范,而赞扬不肯说出百里冰静坐之处。   马文飞起身说道:“萧兄弟千里赶回,想必已甚为疲累,好好休息一下,明日小兄设宴为萧兄弟庆贺。”   萧翎道:“多谢诸位兄台。”   群豪纷纷告退而去。   萧翎低声说道:“宇文兄,请留住片刻,兄弟还有事请教。”   宇文寒涛依言留步,其它群豪却纷纷告退,连中州二贾也退出了静室。   静室中,只余下宇文寒涛和萧翎两人。   萧翎目光转注到宇文寒涛的脸上,缓缓说道:“宇文兄,沈木风是否已死?”   宇文寒涛摇摇头,道:“照兄弟的看法,他没有死,他虽能逃得性命,但已受了重伤,然就事推论,他必需有一段不短时间的疗养,在此一期间,他就无法指挥属下的行动,因此,在下才和各大门派的掌门人研商,分头追杀百花山庄的属下,以免这一股庞大邪恶的势力,死灰复燃,如若百花山庄中的余孽党徒,全部被杀之后,那沈木风纵然重出江湖,但他死党余孽,全都死亡,一个人武功再强,也难以有所作为了。”   萧翎点点头,道:“沈木风的事,暂时不用谈了,兄弟别有一事,向宇文兄请教。”   宇文寒涛似是感觉到事情很严重,沉吟了一阵,道:“萧大侠什么事?”   萧翎满脸严肃地道:“宇文兄,请仔细瞧瞧在下,和上九宫山以前,有何不同之处?”   宇文寒涛仔细在萧翎的脸上瞧了一阵,道:“萧大侠和过去并无不同之处。”   萧翎淡淡一笑,道:“毒手药王替我疗伤时,从中又暗下毒手,要不然,他不会只在短短一日工夫中,就疗好我的伤势。”   宇文寒涛道:“这话可从两方面说,往好处说是他在疗伤时留了一半,故意不把你伤势完全疗好,自然,也可能是他暗中又下了毒手。”   萧翎道:“毒手药王先用金针过穴之法,把我伤势疗好,然后,就和中州二贾一齐离开他去,留下了兄弟和南宫姑娘。”   宇文寒涛神情严肃的点点头,默然不语。   萧翎不闻宇文寒涛回答之言,接口说道:“南宫玉替我拿了一碗煎好的药吃……”   话到此处,突然顿往,双目盯注宇文寒涛脸上瞧着。宇文寒涛轻轻咳了一声,道:“吃了那药物之后,有些什么反应?”   萧翎道:“吃了那碗药之后,人好像陷入晕迷之中,像做下一场恶梦。”   宇文寒涛道:“醒了之后呢?”   萧翎道:“记忆犹新。”   宇文寒涛道:“记忆什么呢?”   萧翎道:“好像和南宫姑娘有关。”   宇文寒涛凝目沉思了良久,道:“萧大侠,你可是觉得自己做了什么错事?”   萧翎道:“是的,我觉得做了一件很大的错事!”   宇文寒涛道:“南宫姑娘说些什么?”   萧翎道:“南宫姑娘一口否认,她说并没有发生过一点事情。”   宇文寒涛沉吟了一阵,道:“南宫姑娘既然否认,想来不会有什么事了。”   萧翎道:“但在下却记忆得十分清楚。”   宇文寒涛道:“这件事情,在下未见到南宫姑娘之前,此事难下断语。”   萧翎道:“这么说来,宇文兄还要到九宫山一行了。”   宇文寒涛道:“那倒不用了。”   萧翎道:“你若不去,又如何能够见到南宫姑娘呢?”   宇文寒涛道:“这些事情,毒手药王定比在下更留心了,如是真的发生了什么事情,南宫姑娘放你走,毒手药王也不会放你走了。”   萧翎点点头,道:“宇文兄说得也有道理。”   宇文寒涛站起身子道:“萧大侠还有什么事么?”   萧翎道:“没有事了。”   宇文寒涛道:“萧大侠先行休息一下,过一阵子,在下再来带萧大侠一起去看看百里姑娘。”   萧翎点点头:“在下不送了。”   宇文寒涛一抱拳,退出静室。   但他未自回房,却直奔中州二贾的住处。   商八和杜九正在低声谈话,似是讨论一桩很机密的事情,目睹宇文寒涛进门,双双起身,说道:“宇文先生,萧大侠和你谈些什么?”   宇文寒涛道:“正是在下和两位商量的事。”   商八道:“什么事?”   宇文寒涛随手掩上房门,缓缓说道:“请两位把九宫山中发生的事,告诉在下,愈是详细愈好。”   商八略一沉吟道:“好!”当下把九宫山中所遇之事,很仔细地说一遍。   宇文寒涛听得很用心,听完之后,缓缓站起身子,道:“在下知道了,两位请好好休息吧!”   商八一皱眉头道:“宇文兄,我家萧大哥和你谈些什么?宇文兄把经过之情问得如此详细,想来必有原因了。”   宇文寒涛略一沉吟,笑道:“萧大侠怀疑他在九宫山中,造下了什么大恨大错的事。”   商八一皱眉头,道:“可能么?”   宇文寒涛道:“照在下的看法,大有可能。”   商八道:“不管如何,这似乎是毒手药王有意的安排。”   宇文寒涛道:“两位只管安心休息,希望以后不要再提起九宫山中的事。”   商八点头,道:“好!我等记下就是。”   宇文寒涛离开了商八和杜九的卧房,心中愁虑更深了,就萧翎和中州二贾所言,他心中已经有所了然。   萧翎在九宫山中,十九铸下大错,心中不解的是,毒手药王为何要作此安排。   毒手药王爱女情深,天下英雄无不知晓,他不肯在江湖上逐鹿争霸,大部原因都是被那位多病的女儿拖住了,难道他设计在陷害自己的女儿不成。   还有那南宫玉,一个终年缠绵病榻的少女,怎肯甘心受此屈辱,而不作片言抗议,反而挺身消灭去所有能留下的痕迹,巧言遮盖,使萧翎误信身历梦境,果真如斯,这位多病的姑娘真是人世间最重情爱的人。   一向多智的宇文寒涛,对此事,确也想不出一个妥善的办法。照毒手药王平日为人,绝不会眼看爱女吃大亏,而不作报复;此事,不发作也还罢了,一旦发作,必将是石破天惊,使武林一代奇侠,满怀正义的萧翎,跌入万丈深渊之中。   在自己和中州二贾严察防护之下,毒手药王纵然有过人之能,也未必能杀了萧翎;但这惨酷的精神打击,定然使萧翎心灰意懒,自责自咎,生生地毁去一代奇人。   只觉各种事端,纷至沓来,涌上心头,苦苦思索,难得良策。   一宵易过,次晨,天色一亮、萧翎竟然亲来宇文寒涛住宿之室造访,宇文寒涛开启房门,迎萧翎进入室中,笑道:“萧大侠起得好早。”   萧翎淡淡一笑,道:“惊扰宇文兄的好梦了。”   宇文寒涛道:“在下也起床好久了。”   萧翎道:“有劳宇文兄,带在下去瞧瞧百里姑娘。”   宇文寒涛笑道:“在下忘怀了此事,倒有劳萧大侠亲来相问,咱们立刻就去。”   原来,宇文寒涛一直在思索南宫玉的事情,忘了带萧翎去探望那百里冰了。   宇文寒涛站起身子,道:“在下带路。”大步向前行去。   萧翎紧随身后,带萧翎行入了一后园之中。   这是座很广大的花园,但因少人打扫,长满了乱草。   宇文寒涛伸手往那花园正中一座破烂的瓦舍一指,缓缓说道:“百里姑娘就在破烂瓦舍之中,萧大侠想不到吧!”   萧翎一皱眉头,道:“这地方虽然出人意外,但她练功期间,神驰物外,万一有人入侵,她如何能够防到外来的袭击呢?”   宇文寒涛笑道:“在下已经有了布置,不劳萧大侠费心。”   萧翎道:“什么布置?”   宇文寒涛高举双手,互击三掌,但见人影闪动,花园乱草之中,突然现身四个劲装大汉。   萧翎微微一笑,道:“很严密。”   宇文寒涛挥挥手,那四人又隐入了草丛之中,宇文寒涛笑对萧翎道:“这四人并不知舍中是百里姑娘,我只是要他们严密监视着瓦舍,除我之外,其它人一律挡驾,白昼隐在乱草丛中,夜晚时相来往梭巡,在下每夜,也来查看几次。”   萧翎道:“宇文兄安排实在周密。”   宇文寒涛道:“萧大侠过奖了。”   萧翎缓步向瓦舍行去,双手托着破旧的木门,轻轻推开。   只见瓦舍一角,铺着一条白色的棉被,那百里冰正盘膝坐在棉被之上,双手交叉,放在膝上,前胸起伏不定,似是正在运气。   宇文寒涛轻轻掩上木门,和萧翎并肩而立,望着百里冰,两人站了足足半个时辰,才见百里冰缓缓睁开双目。   百里冰眨动了一下大眼睛,一跃而起,扑向萧翎,道:“大哥几时回来的?”   萧翎双手伸出,轻轻托住了百里冰的娇躯,笑道:“冰儿,你刚刚坐息完毕,不可跳跃太烈。”   百里冰望了宇文寒涛一眼,羞怩一笑,道:“宇文先生见笑了。”   宇文寒涛道:“萧大侠昨夜归来就问起姑娘,在下怕惊扰你练功,今晨才来看你。”   萧翎看见瓦舍中虽破烂,但室内却打扫得很干净,轻轻咳了一声,道:“你练的什么武功啊?”   百里冰道:“移穴神功。”   萧翎道:“移穴神功,没有听说过啊?”   宇文寒涛道:“百里姑娘家学源渊、这移穴定然是北海奇技了。”   百里冰摇摇头道:“不是,这武功源出天竺,藏于少林。”   宇文寒涛听得莫名所以,“啊”了一声,未再多问。   萧翎微微一笑道:“是了,你从无为道长那里,取得了那几页记载武功的经文。”   百里冰笑道:“不错啊!大哥上了九宫山,我整日无事,就读那上面记载的武功,看到了这移穴神功,觉着很好玩,而且有内功基础的人,练习这武功,用时不多,一时好奇,就练了起来。”   萧翎道:“有些成就么?”   百里冰道:“那上面记述得很详明,只要照着练习,一定会有成就,如是我练得没有成就,那就是上面的记述有误了。”   萧翎道:“你很自负啊!”   百里冰道:“岂敢,岂敢,跟着大哥,我如没有一点信心,岂不是要丢了你的脸么?”   萧翎淡淡一笑,道:“还有几日可以练成?”   百里冰道:“照上面记载的进度,大约需要七日时间,但我看,也许会提前一两日……”   语声一顿,接道:“我学这武功,只是为了好玩,因为它不能伤人,对敌搏斗之间,也无大用,如是大哥有事,我就不练它了。”   萧翎道:“你既然练了,就把它练好吧,我等你几天也不要紧。”   百里冰缓缓的伸手,从身边摸出经文和弹指神功,流云剑法的秘录,交给萧翎。道:“大哥行动匆忙,很少有机会休息,无为道长把这些交给我时,告诉我一句话。”   萧翎道:“什么话?”   百里冰道:“无为道长说,希望大哥能找个时间,很仔细地把这些武功秘录看看,他说,大哥也许有用它之日。”   萧翎缓缓接过,放入怀中,道:“冰儿,你练武吧!我不惊扰你了。”   百里冰摇头微笑,道:“不要紧,你这次到九宫山中,可曾会到了毒手药王,疗好了伤势?”   萧翎道:“那毒手药王,医道上确有人所难及之处,我的伤势,已经全好了。”   百里冰道:“那很好,你好好地休息两日,等我练好移穴神功,就动身离此。”   萧翎原想她定然会问起南宫玉,那知百里冰却是略过不提,萧翎只好自己接道:“我还见到了南宫玉。”   百里冰微微一笑,道:“南宫姑娘好么?”   萧翎道:“她很好,身体似是比过去健康些,精神也好了很多。”   百里冰道:“唉,那南宫姑娘也当真可怜得很,生下来就缠绵于病榻上,她父亲虽然是世间第一名医,也是一样无法疗好她的病势。”   萧翎觉得再无话可说,拱拱手,道:“冰儿,你练功吧!我们去了。”   转身向外行去。   百里冰道:“大哥啊!记着看看那经书上记载的武功。”   萧翎道:“记下了,你好好练功吧!”   口中答话,人却和宇文寒涛并肩离开了破烂的瓦舍。   宇文寒涛把萧翎送入房中,却又匆匆行入了后园瓦舍之中。百里冰也似是正等待着宇文寒涛,起身说道:“宇文先生有何见教?”   宇文寒涛笑道:“姑娘果然聪明,竟然瞧出了在下手势的原意。”   百里冰轻轻叹息一声,道:“我知道先生定然有着很重要的事情。”   宇文寒涛道:“姑娘练功时间,在下不便多留,长话短说,在下有两件事情请教,第一桩是关于无为道长……”   百里冰道:“无为道长怎么了?”   宇文寒涛道:“无为道长离此之时,行色匆匆,只告诉在下有事离此,不能等候萧大侠,要在下代他向萧大侠问好,但适才听姑娘所言,似是那无为道长离此之时,和姑娘有过一番长谈。”   百里冰点点头,道:“他只告诉我几句话,要我转告大哥!”   宇文寒涛道:“姑娘请仔细地想想,无为道长和你谈话时的神情,语气,以及他说些什么?姑娘要想清楚,不能漏掉一句。”   百里冰眨动了一下眼睛,道:“这些很重要么?”   宇文寒涛道:“很重要。”   百里冰凝目思索了片刻,道:“他说他已看过那几页经文,似乎是一种武功纲领,但他无法深入研究,希望萧大侠能够仔细瞧瞧。”   宇文寒涛点头应道:“还有么?”   百里略道:“他还说奉一位前辈之召,赶往晋谒,不能等候萧大侠了。”   宇文寒涛道:“他奉谁之召?”   百里冰道:“这个,他未说清楚,我曾问过他,但他却答非所问,似是有意逃避,我自然也不好再追问了。”   宇文寒涛道:“还说些什么?”   百里冰道:“就是这几句话了。”   宇文寒涛道:“他可曾告诉过姑娘几时再见?”   百里冰摇摇头,道:“没有。”   宇文寒涛沉思了一阵,点点头,道:“好!现在,在下想奉劝姑娘几句话。”   百里冰道:“什么事啊!听起来,似是很严重?”   宇文寒涛道:“关于姑娘和萧大侠的事!”   百里冰道:“大哥怎么了?”   宇文寒涛打量了百里冰一阵,道:“萧大侠额外负担太重了,他的声誉和成就,超越了他年龄和经验太多,虽然他有超人的才慧,如是江湖上没有大乱,不论他武功成就如何,无法在这短短几年中,成为江湖人人崇拜的英雄。沈木风造成的混乱,固必需萧大侠这样的英雄才能平复,但沈木风也促成萧大侠成名;他在武林的功业,前无古人,区区且可断言,三百年之内后无来者,但他太年轻了……”   百里冰颦起了柳眉儿,道:“宇文先生,你可否说明白些我听了半天,还是听不明白你的用心何在?”   宇文寒涛道:“我是说年轻人,经验不足,难免受人算计。”   百里冰道:“但有你呀!以宇文先生的博学多才,帮助我大哥,还会有什么差错不成?”   宇文寒涛道:“我不能整日里守着他,所以,还要仰仗姑娘。”   百里冰道:“我武功才能,都不如他,对他能有些什么帮助呢?”   宇文寒涛道:“记着一件事,别和他闹气、争论,以免他心浮气躁,行入极端,记着他年纪轻,做错了什么事,你要柔言劝慰,免他一错再错。就算你发觉了无法容忍的事,也不要轻易发作,希望姑娘能和在下商量一下,如是在下不在身边,那就要姑娘多多忍耐一二。”   百里冰道:“大哥会有什么事,叫我无法容忍,宇文先生太多虑了。”   宇文寒涛微微一笑,道:“但愿如此,姑娘练功吧!在下告辞了。”   宇文寒涛回到房中,静坐片刻,越想越觉得无为道长走得太过仓促蹊跷,其间必然大有内情。   但他为人思虑精密,心知这难得的几日平静,正是萧翎武功更上一层楼的重要关头,必需使他心无杂念,才能专心求进。   因此,他忍下了心中的疑虑,从不和萧翎提起无为道长的事。   两日后,百里冰已练会了移穴神功,但萧翎却又为经文上所载的武功吸引,开始练习。   宇文寒涛和马文飞半宵深谈之后,说服了马文飞,把萧翎父母重又安置在一处隐秘的所在,暂时不让他们父子相会。   他费尽了心力,替萧翎安排了一段平静的日子,使萧翎在无忧无虑的日子里,专注于练习经文上的武功。   时光匆匆,不觉间,过了近两月的时光,已是秋末冬初的时分。   两月中,萧翎沉醉于习武之中,不觉而过,但宇文寒涛却是有着度日如年的感觉。   他分遣出甚多人手,检视江湖上的动静,每三日,都有一次回报,又要严密防护那萧翎的安全。   幸好,马文飞、唐元奇、陆魁章、楚显山、司马干等一班人,都留在此地,为其助力,减少了宇文寒涛不少的负荷。   思虑缜密的宇文寒涛从各方见闻的回报,料到江湖上正在变动,虽然各大门派联合派出的高手,追杀百花山庄中漏网之人,时有斩获,但一直没有沈木风的讯息。   宇文寒涛默默承受了精神额外负担,隐秘起江湖正在酝酿的一场风暴。   他心中知晓,只要自己泄露出心中之秘,立时间,即将传入了萧翎的耳中。   这日,突然刮起了强劲的西北风,一夜寒风,送来了满天乌云。   浓密的云层,使白昼也变得一片阴暗。   就在这密云不雨的天气中,展叶青突然不速而至。   宇文寒涛把展叶青迎入密室,展叶青一面取绢帕擦拭着脸上汗水,一面问道:“萧大侠在么?”   话说出口,人还未沾坐位,显然,他有迫不及待的急事。   宇文寒涛轻轻咳了一声,道:“萧大侠正在练习两种武功,不便惊扰,展兄有事,可否先行告诉在下?”   展叶青望了客室中侍茶童子一眼,才缓缓说道:“宇文先生一直没有离开这座马家庄么?”   宇文寒涛道:“紫金刀马庄主,把这座庄院,拨作天下英雄会聚之所后,就举家他迁,不知去向,萧大侠由九宫山回来后,又练习几种武功,因此,区区和马文飞、楚昆山等一直留在此地。”   挥手对那侍茶童子说道:“你下去吧!”   那童子应了一声,欠身而退。   展叶青道:“楚老前辈等那里去了?”   宇文寒涛道:“萧大侠练习武功,引起了留此之英雄的豪兴,相约互以绝技传授,每日聚集后园之中,练习武功。”   展叶青目睹童子去后,低声说道:“宇文先生,在下奉师兄之命而来,有事要奉告。”   宇文寒涛道:“可是关于那沈木风的讯息。”   展叶青微微一怔,道:“宇文先生早已知道了么?”   宇文寒涛道:“在下只不过是猜想而已。”   展叶青道:“猜得不错,沈木风没有死。”   宇文寒涛道:“令师兄见过他么?”   展叶青点点头,道:“见过,好的是他还未发觉敝师兄。”   宇文寒涛道:“沈木风现在何处?”   展叶青道:“就在雪峰山中,据敝师兄所见,他步履矫健,似是伤势已愈。”   宇文寒涛道:“各大门派追杀百花山庄余孽的高手,是否也到过雪峰山中?”   展叶青道:“没有见到,除了我们武当派外,雪峰山中再无其它门派中人!”   宇文寒涛低声说道:“但此讯目前还不能告诉萧大侠!”   展叶青道:“为什么?”   宇文寒涛道:“萧大侠正在练习几种武功,在他的武功尚未习成之前,这讯息最好是暂时别让他知道。”   展叶青道:“敝师兄的用心,刚好与宇文先生相反!”   宇文寒涛道:“无为道长有何高见呢?”   展叶青道:“敝师兄的意见,趁那沈木风伤势初愈,还未来得及聚集星散的属下之前,设法围歼于他,但天下高手中,只有萧大侠能对他构成心理上的威胁,只要萧大侠往雪峰山中,敝师兄已决心尽我武当门下全力,先打头阵。”   宇文寒涛轻轻叹息一声,道:“这是见仁见智的看法,就事而论,令师兄的见解,确有道理,只不过,在下的看法,就有些不同了。”   展叶青道:“宇文先生有何看法呢?”   宇文寒涛道:“在下之意,那沈木风伤势既然痊愈,萧大侠也正在练习武功,急也不在一时,不如等萧大侠练好武功之后,再去打那沈木风不迟。”   展叶青略一沉吟道:“在下奉命到此之时,敝师兄再三地告诉我,要我无论如何,请去萧大侠,但宇文先生看法和敝师兄大不相同,倒叫在下为难了。”   宇文寒涛淡淡一笑,道:“展兄的意思呢?”   展叶青道:“在下对宇文先生的智略,向极敬服,不过,在下来此之时,奉有敝师兄的严令,无论如何,要请萧大侠赶往雪峰山去。”   宇文寒涛道:“令师兄遣你来此之时,可曾要你和我谈谈?”   展叶青点点头,道:“是的,敝师兄说,如若遇上宇文先生,就和宇文先生详细地研商一下。”   宇文寒涛道:“这就是了,令师兄既然要你和我研商一下,那就是说,对在下的意见,十分重视了。”   展叶青道:“先生可是坚持不让萧大侠去?”   宇文寒涛道:“令师兄遣你来此之时,可曾说过,要你不管在下意见如何,非要请萧大侠赶往不可?”   展叶青道:“这话倒是没有说过,不过,他交代在下,催促萧大侠早些赶去。”   宇文寒涛轻轻叹息一声,道:“展兄,在下已仔细地想过了,此刻,如若要萧大侠赶往雪峰山中,不但影响萧大侠练武的成就,而且对今后武林大局,也将极为不利……”   展叶青道:“击敌于无备之下,一举而歼,对我们会有什么不利的影响呢?”   宇文寒涛道:“萧大侠练习的什么武功,在下虽然不知,但我猜想那定是一种极为深奥的武功。月来,他已完全沉醉于习武功之上,已达习武人极为难得的浑然忘我之境,如若此刻沈木风出现雪峰山的讯息告诉了他,他定然要急急赶去,此后,只怕再很难得静下心来,练习武功了。”   展叶青长长吁一口气,道:“先生之意呢?”   年文寒涛淡淡一笑道:“忍耐一时,展兄请回复令师兄,转告在下之言,最好不要和沈木风冲突,只在暗中监视他的行动……”   语声一顿,接道:“如若在下的推断不错,沈木风在雪峰山中,定然有一个藏身之地,以沈木风为人的狡猾,岂只经营一处百花山庄。”   展叶青略一沉吟,道:“宇文先生说的是。”   宇文寒涛道:“还有一桩事,如若在下告诉展兄,展兄也不会强要萧大侠此刻赶入雪峰山中了!”   展叶青道:“什么事?”   宇文寒涛道:“那位伤在萧大侠剑下,也同时击伤萧大侠的和尚,极可能和沈木风同在一起。”   展叶青点点头,道:“不错,如是那和尚也在那里,而且伤势已好,就算萧大侠赶去了,也难是两人之敌。”   宇文寒涛道:“正是如此,但如拖过一段时光,萧大侠武功练成,那就不用怕他们了……”   捋髯沉吟一阵,道:“在下有几句话,问的也许不当,是否愿问答在下,展兄自作决定就是!”   展叶青道:“什么事?”   宇文寒涛道:“令师兄率领你们武当高手,赶往雪峰山中,是奉人之召是么?”   展叶青道:“不错。”   宇文寒涛道:“什么人?展兄知晓么?”   展叶青摇摇头,道:“实情兄弟不知,只知是一位武林前辈,敝师兄对我等一向极信任,不论何等计划,都会先对我等说明,但对此事却不肯先说明白。”   宇文寒涛道:“你们见过那位武林高人了么?”   展叶青摇摇头道:“目下为止,还未见到。”   宇文寒涛道:“你们去的时间不短了。”   展叶青道:“是啊!那人指点了一处地方,要我们等候。我们已等两月有余了。”   宇文寒涛道:“令师兄既然如此,心中定有把握,展兄请回去吧!如是萧大侠的武功,近日有成,在下当陪他到雪峰山中一行。”   展叶青道:“在下归见师兄之时,如何回复呢?”   宇文寒涛道:“你照直而言,把在下的话原意转告。”   展叶青双眉耸动,良久不语,显然,心中大感为难。   宇文寒涛淡淡一笑,道:“展兄不用为难,在下相信,展兄据实转告了在下之言后,令师兄定会谅解。”   展叶青无可奈何地说道:“好吧!先生如此坚持,那也是没有法子的事情,不过,在下希望先生能够答允一个期限,在下归见敝师兄时,也好有个交代。”   宇文寒涛道:“这个,兄弟也很难说了,萧大侠几时能够练成武功,区区也无法确定……”   略一沉思,道:“不过,在下想来不会太久,至多再等一个月。”   展叶青吃了一惊,道:“一个月?”   宇文寒涛道:“不错,我想不会超过一个月的时间。”   展叶青摇摇头,道:“太长了。”   宇文寒涛道:“也许只有几天,练武的时间长短,如何能够控制。”   展叶青轻轻叹息一声,道:“那是说宇文先生无法订出一个期限了?”   宇文寒涛看他一直追问不休,心中暗暗忖道:看来那无为道长令谕极为森严,如若萧翎在此,非要他把萧翎叫往雪峰山中不可,看来,只好要给他一个肯定答复了。   心中念转,口中说道:“展兄尽管请回,半月之内,在下由此动身,赶往雪峰凶去了,展兄请留下个会面之地,先行回山去回复令师兄。”   展叶青缓缓从怀中摸出一个封好的密套,交给了宇文寒涛,道:“敝师兄已把形势图案,绘在这密套之内,先生依图索骥,就不难找到我等了。”   宇文寒涛接过封套,藏于怀中,道:“展兄请上路吧!令师兄也许翘首盼望你早日归去。”   展叶青一抱拳,道:“在下告别了。”   转身向外行去。   宇文寒涛送到大门口处,道:“展兄一路顺风,恕兄弟不远送了。”   展叶青道:“不敢有劳。”放步向前奔去。 第四十七章 双松岩前出怪事   宇文寒涛目睹展叶青去远之后,才长长吁一口气,回到庄中。   原来,他心中明白,只要萧翎听到此讯,必然会赶往雪峰山中,势必放弃习武之事。   展叶青在这庄院多停留一刻时光,就多一刻让萧翎知晓的机会,展叶青离去之后,才算消去为萧翎知晓此讯的危险。   但宇文寒涛原本沉重的心情,此刻又加重了一重额外负担。   他仰脸望着满天乌云,缓步行回室中。   抬头看去,只见萧翎端坐在客室木椅之上,不禁为之一呆,道:“萧大侠来多久了?”   萧翎道:“刚刚进门。”   宇文寒涛暗暗叫了两声侥幸,忖道:如是他早来一步,那就正好碰上展叶青了。   心中念转,人却在椅上坐下,道:“萧大侠的武功练成了么?”   萧翎摇摇头,道:“还未全部贯通,大约还要三七时光。”   宇文寒涛暗道:“三七二十一日,那是半月以上了。”口中笑道:“萧大侠专心练习武功、目下江湖上十分平静,用不着萧大侠费心。”   萧翎道:“唉!近日中可有沈木风的讯息?”   宇文寒涛道:“萧大侠练武之时,最好不要分心旁骛。”   萧翎点点头,道:“我那孙老哥呢?”   宇文寒涛道:“行踪杳然、一直未得到他的讯息。”   萧翎道:“适才在下想到一件事,假如不问个明白,很难安心练武了。”   宇文寒涛道:“什么事?”   萧翎接道:“孙老前辈离去之时,定然和你谈过,他们要行向何处?”   宇文寒涛点点头,道:“说过。”   萧翎道:“他可是去找岳姑娘?”   宇文寒涛道:“不错,他已由丐帮要到四名弟子相助,追寻岳姑娘的下落。”   萧翎道:“还找不到么?”   宇文寒涛叹道:“这个在下还未得到讯息,不过,以丐帮耳目的灵敏,如若也无法找到岳姑娘,只怕天下难以有找到岳姑娘的人了!”   萧翎道:“会不会是孙老前辈已经找到了岳姑娘?”   宇文寒涛摇摇头,道:“这个不会吧,如是那孙老前辈找到了岳姑娘,早已经传回来讯息了。”   萧翎道:“如若有讯息,希望宇文兄即刻告诉在下。”   宇文寒涛道:“好!一有讯息,在下就告诉萧大侠……”   他语声微微一顿,又接道:“难得江湖上这一刻平静,希望萧大侠能够借此时间,苦练成几种武功。”   萧翎点点头,道:“我知道。”   宇文寒涛道:“就在下的看法,目下江湖上这一刻平静,只不过是一场大风暴前的片刻安静,一场更大武林纷争,即将展现于江湖之上。”   萧翎道:“还是那沈木风掀起的风暴么?”   宇文寒涛道:“在下有此感觉,却无法说出是什么人能掀起这场武林波涛。”   萧翎沉吟了片刻,道:“宇文兄,你有话瞒着我么?”   宇文寒涛道:“这个在下怎敢,不过,有很多琐琐碎碎的事情,在下未敢惊动萧大侠罢了。”   萧翎点点头,道:“好,我该去练习武功了。”举步向外行去。   宇文寒涛目睹萧翎去后,长长吁一口气,缓步退回室中,焦急地等待中过去七日,虽只七日时间,宇文寒涛此刻却有着度日如年之感。   一向多智的宇文寒涛,此刻心中有着无比重负,他极力保持从容和镇静,不愿把内心中的忧郁流露出来。   马文飞等群豪,互以武功相授,一个个都觉着兴高采烈,谁也没有注意到宇文寒涛内心的沉重额外负担。   时光匆匆,不觉又过了七日。   宇文寒涛心中暗自盘算,和那展叶青相约的期限,只有明日一天了,必需在今夜动身,明日也许能以赶上和无为道长等约会的时间。   心中念转;人却缓步行入后园之中。   这时,楚昆山正把自己赖以成名的子母铁胆,传授群豪。   宇文寒涛心中忖道:楚昆山肯把子母铁胆绝技,传授群豪,他们这场互传武功之会,当可使参加之人,学得不少绝技,个个都获益匪浅,武林中,会打子母铁胆的,除了楚昆山之外,原本再无别人,但今日之后,陡然间多出了很多会打子母铁胆的武林高手了。   心中念转,人却缓步行向商八的身前,低声说道:“商兄。”   商八回目一顾宇文寒涛,急急站起身子,道:“宇文兄……”   宇文寒涛低声接道:“咱们不要妨碍别人练武,旁边谈吧!”   商八随在宇文寒涛身后,行到花园一角,低声说道:“宇文兄有何见教,我们园中与会人无一藏私,各以绝技传人,个个全力以赴,忘去向宇文兄请安了。”   宇文寒涛道:“商兄言重了……”   轻轻咳了一声,接道:“在下有点事,想在今晚离开……”   商八吃了一惊,不待宇文寒涛的话说完,急急接道:“宇文兄要走了?”   宇文寒涛道:“只是暂时离开数日,多则四天,就可回来了。”   商八双目盯在宇文寒涛的脸上瞧了一阵,道:“先生意欲何往?”   宇文寒涛忖道:中州二贾事事不瞒萧翎,我如据实而言,此事必将很快为萧翎所知,说不得只好说几句谎言了。   当下说道:“会一个多年未见的朋友,目下江湖上一片平静,一时之间,还不致有何麻烦,兄弟在此与否,都无关紧要,何况,我去去就来,绝不超过四日。”   商八道:“先生和我家萧大哥谈过么?”   宇文寒涛道:“萧大侠和诸位一般,正沉醉在习武中,在下之意,不用惊动他了。”   商八点点头,道:“先生的决定,自是不会错,但江湖大局仰仗尚多,我家大哥,仍需先生绝世的才华辅佐,希望先生能如约而归。”   宇文寒涛道:“我年近花甲,得萧大侠赏识提携,庆幸能得力武林正义一尽绵薄,今生极愿追随萧大侠,得效微劳,商兄尽管放心……”   长长吁一口气,接道:“不过,兄弟去后,要商兄和杜兄多费心了。”   商八道:“什么事,先生只管吩咐!”   宇文寒涛道:“目下江湖,虽然是一片平静,这马家庄更是鸡犬无惊,但咱们不能太大意,在下去后,商兄可以照顾萧大侠为由,退出这互传武功之会,马家庄周围三十里,兄弟都派有眼线,如若有强敌大批来犯,他们虽时可早传惊讯,但如来的是一等高手,他们就未必能够发觉了。”   商八点点头,道:“我明白,先生只管放心,但望早去早回,也好让在下早日除此重担。”   宇文寒涛道:“我尽快回来就是,在下离此之事,商兄最好能够暂保秘密,不用告诉别人。”   商八听他口气,不禁动了怀疑之心,一皱眉头,道:“宇文兄离此,当真只是为了去会见一个朋友么?”   宇文寒涛道:“详细内情,待在下回来之后,再告诉商兄不迟。”   言罢,转身而去,不再理会商八。直回室中,收拾了一下简单的行囊,立时动身,他计算时间,必需要连夜赶路,才能赶上明日之约。   行约六七里,已是太阳下山时分。   宇文寒涛回顾无人,就过旁一桥大树下取出展叶青送来的密封。   拆封望去,只见密函上写着“七星潭,双松岩下”。   短短两语。宇文寒涛看完之后,探手从怀中摸出火折子,燃起密函。   这当儿,突见人影一闪,由树顶直扑而下,抓向那燃烧的密函。   事出意外,宇文寒涛大为惊骇,左臂一抬拍出一掌,右手却急急把燃烧的密函,转过一边。   但见那扑下的人影一仰身,向后退出五步,笑道:“宇文先生。”   宇文寒涛凝目望去,不禁一呆。   原来,来人竟然是百里冰。   百里冰道:“那上面画的是什么秘密,先生要这等谨慎?”   宇文寒涛答非所问地道:“姑娘到此作甚?”   百里冰道:“我奉命监视先生……”   宇文寒涛道:“奉谁之命?”   百里冰道:“自然是萧大哥了。”   宇文寒涛道:“萧大侠要姑娘监视在下什么?”   百里冰尴尬一笑,值:“我说的太急了,不是监视先生,而是要我保护先生……”   宇文寒涛接道:“不管是监视,保护,只是措词不同而已。那是说萧大侠已经对在下不信任了。”   百里冰急道:“先生不要误会,萧大哥不但对先生信任有加,而且对先生关心无比,他告诉我,说先生为了怕他分心旁顾,不能专志习武,所以,有很多事,都忍在心中,不告诉他。”   宇文寒涛点头一笑,道:“萧大侠的观察力,似是愈来愈强了。”   百里冰接道:“因此,大哥要我注意宇文先生的举动,想不到真被他猜对了。”   宇文寒涛略一沉吟,道:“多承萧大侠如此关心,在下感激不尽,敬请上覆萧大侠,就说在下去会个多年未见的朋友,多则七日,少则四天,定可赶回。”   百里冰摇摇头,道:“萧大哥说不能让你一人涉险。”   宇文寒涛道:“在下只是去会个朋友,无险可涉,姑娘只管去复命就是。”   百里冰道:“不行,来的又不是我一个人。”   宇文寒涛呆了一呆,道:“还有什么人?”   百里冰道:“先生一向料事如神,猜猜看来的是谁?”   宇文寒涛略一沉吟,道:“可是萧大侠本人么?”   百里冰回头望着树顶笑道:“大哥,下来吧!人家宇文先生早已知是你了。”   但见人影闪动,萧翎由枝叶密处一跃而下,笑道:“我觉得宇文兄瞒着我,果然被我猜对了。”   宇文寒涛道:“萧大侠的思虑,也是越来越缜密了。”   百里冰道:“宇文先生,你一个人走得这等秘密、定然是有着很重要的事了?”   宇文寒涛目光转到萧翎的脸上,道:“萧大侠既然能猜在下有事要离开此地,那就索性再猜猜看在下为了什么事,要离开此地。”   萧翎道:“在下没有宇文先生之才,只怕很难猜对了。”   宇文寒涛道:“猜猜不妨。”   萧翎沉思了一阵,道:“可是无为道长有了讯息?”   宇文寒涛哈哈一笑,道:“猜得很准,在下正是要去会那无为道长。”   萧翎道:“无为道长现在何处?”   宇文寒涛道:“雪峰山中。”   萧翎道:“他遣人来请先生么?”   宇文寒涛道:“他遣人来请萧大侠,但在下知晓萧大侠正在练习武功,因此,不便惊扰,和他定下了半月之约,约期已至,在下不得不去知会无为道长,以免有愧信义。”   萧翎道:“那无为道长遣人找我,定有什么大事故?”   宇文寒涛道:“在下想先行请问萧大侠一件事。”   萧翎道:“什么事?”   宇文寒涛道:“希望萧大侠能够据实回答在下,你的武功练成了没有?”   萧翎道:“虽然未达精熟之境,但已勉可用作对敌。”   宇文寒涛道:“记得萧大侠告诉在下,需要三七二十一日,才能有成是么?现在,才过了二七十四日。”   萧翎道:“所以才未练纯熟,不过,这等武功,只要一入门径、随时随地都可以练习,那倒用不着非要固守在马家庄中了。”   宇文寒涛道:“既是如此,在下倒不便再瞒萧大侠了,那无为道长发觉了沈木风,在雪峰山中出现。”   萧翎呆了一呆,道:“有这等事?”   宇文寒涛道:“是的,据展叶青告诉在下,那沈木风似是已伤势痊愈。”   萧翎道:“宇文先生,准备如何对付呢?”   宇文寒涛道:“老实说,在下觉得这其间定然有着很多内情。”   萧翎道:“所以,宇文先生想去检视一下。”   宇文寒涛道:“正是此意。”   萧翎道:“先生一人前去,不觉得太过危险么?”   宇文寒涛道:“一则为那无为道长作后援,再者,在下此番前去,和他们斗智不斗力,旨在检视一下内情。”   萧翎微微一笑,道:“宇文兄可否带我们两人同去呢?”   宇文寒涛道:“萧大侠离开了马家庄,领导无人,万一有了什么变故,岂不是要乱得一团糟了。”   萧翎摇摇头,道:“在下离去之后,已经留下了一封书信。如若有了变故,劳请那马总瓢把子,代为照顾,以楚昆山和司马干,从旁为辅。”   宇文寒涛略一沉吟,道:“萧大侠既然来了,只怕在下难再有劝回之力……”   萧翎道:“你不肯惊动我,只是为了怕惊扰我练习武功,但在下已经说过了,不会妨碍,如若宇文先生还能说出不让在下同行的道理,在下倒也不敢勉强。”   宇文寒涛淡淡一笑,道:“只要萧大侠肯答允在下未得同意之前,不随便出手,那就成了。”   萧翎道:“好!咱们一言为定。”   宇文寒涛道:“我已和展叶青约好,以暗记联络相会,一切都要暗中行事,那是要改装易容了,萧大侠已是天下武林同道人人敬重的大英雄,只怕不屑此为。”   萧翎道:“不要紧,只要我们心存正义,这方法,倒是不用苛求了。”   宇文寒涛道:“百足之虫,死而不僵,何况那沈木风还没有死掉,如若那展叶青说得不错,在下猜想他也许已知晓咱们的停身之处,如要求行动隐秘一些,最好现在就易容而行。”   萧翎道:“好!一切都照宇文兄的计划而行。”   三人计议已定,立时改装易容而且分头而行。   宇文寒涛为了使身份隐秘,不惜剪下了一半美髯,扮作一个富商。   萧翎单独行动,扮作了一个村夫,和宇文寒涛保持十丈距离而行。   这等扮装分派,就算那沈木风精明过人,也无法猜想到,百里冰和宇文寒涛同行,而萧翎却独走一路。   需知一个人的易容术,不管高明到什么程度,纵然能把容貌改变,却无法改变那原有的气度。   沈木风对萧翎和宇文寒涛,自然特别留心,只要计划中稍有破绽,就可能引起对方的怀疑。   三人一路行去,不徐不疾,和常人一般,直到入夜后,才放腿赶路。   一夜兼程奔行,五更时分,到了一座山谷旁边。   宇文寒涛指着道旁的密林,道:“七星潭已距此不远,咱们天亮赶路,午时可到,如若沈木风真在七星潭附近,再向前走,他们布下耳目更多,咱们要小心。”   萧翎道:“宇文兄说的是。”   三人在道旁林中坐息一阵,天亮之后,才动身赶路,奔向七星潭。   又行十余里,过了一个三岔路口,只见行人渐多,车马时见。   又行五里左右,到了一座浅峰下,只见那峰前广大的草地上,停有数十辆马车,和近百匹的健马。   原来,上七星潭要登矮峰,车马到此,却已无法再进。   百里冰回目望去,只见萧翎远在十余丈,缓缓而行,低声对宇文寒涛道:“先生,这里很热闹!”   宇文寒涛一面举步而行,一面答道:“这地方为人发现,虽已在百年以上,但游人群集,还是近十几年中事,山中道路修整之后,游人更多,在下十年前来过一次,但看场中车马,似是比过去更热闹一些。”   举步登上矮峰,眼下景物突然一变。   只见峰后里许外,一片广大的盆地上,游人如织,不下数千,七星潭分布成北斗七星形,中有一道溪水连起。   宇文寒涛低声说道:“百里姑娘,小心戒备,不要多言。”大步向前行去。   百里冰知他料事之能,向无差错,也不多言,暗中提聚真气,紧追在宇文寒涛的身后而行。   渐渐地行近了七星潭。   只见潭水碧绿,每一座星潭,占地在五亩以上,中间那一道连接群潭的溪水,也呈一片碧色。   靠北的一面,崖壁耸立,长满青草,望去一片翠色。   无数的梭形小舟,间杂一两艘小型的画舫,穿梭往来于那一溪碧水连接的群潭之中。   宇文寒涛站在潭畔,沉思片刻,举手一招,一艘小舟驰了过来。   宇文寒涛登上小舟,道:“我们租你小船,自己划。”   掏出一锭银子递了过去,那船伙计看那锭银子,足有四两多,再造一艘新船,也用不了如许多的银子,心中大喜,接过银子一语未发就上岸而去。   百里冰随后上了小舟。   宇文寒涛道:“运桨驰舟,绕道七星潭走上一周。”   百里冰也不多问,双手运桨,小舟沿那一溪碧水,缓缓驰去。   七量潭奇怪处就在那一条天然溪道,连接起了七个各不相同的水潭,那溪道虽然贯连七星潭,但弯曲回转,极造物神奇之妙。   穿过了两座水潭,溪道突然折转向正南方耸立的崖壁下。   百里冰双手运桨,小舟轻灵地划在静静的溪水面上。   宇文寒涛目光转动,很留心地看着四周的景物。   突然间,宇文寒涛一扬手,道:“快些靠岸。”   百里冰抬头看去,只见两株连身而生的松树,耸立岸上。   一块巨大的岩石,矗立在树旁。   宇文寒涛低声说道:“在下如若没有招呼,不论发生什么事,姑娘都不用上岸相助。”   百里冰心中虽然疑窦重重,但却点头应允。   宇文寒涛举步登岸,缓缓向前行去。   百里冰好奇之心大动,侧身而坐,暗中留神着宇文寒涛的举动。   只见宇文寒涛在那双身松树之下,绕了一周,行入大岩之后。   百里冰等了足足有一刻工夫,却仍不见宇文寒涛由岩后行出,心中大奇,忖道:难道他遇上了暗算不成。   正待举步跨上岸去,突然又想到宇文寒涛吩咐之言,强自忍了下去。   又过了半柱香的工夫,仍不见宇文寒涛绕出石岩,百里冰再也忍耐不住,纵身上岸,直向那巨岩后面行去。   凝目望去,那里还有宇文寒涛的影子,不禁大吃一惊,暗道:糟了,他定是受了人的暗算,为人俘获而去了。   宇文寒涛的武功不弱,怎的一点声息未发,就这般失去了踪影,那暗算他的人物,实是不可轻视。   回头望去,但见潭中舟舫往来,萧翎也不知身在何处。   她生性聪慧,心知此刻必需镇静从事,才可应付这诡变莫测之局。   她暗暗提聚真气,抬头向那枝叶茂密的树身望了一眼,突然一提真气,直冲而上。   右手探出,抓住一根粗枝,一个大翻身,人已坐在一根粗干之上。   目光转动,看树上确无埋伏,才疾疾跃上树头。   居高临下,向外望去。   只见十余丈外,紧依崖壁之下有一座青色的房屋。   百里冰心中暗作盘算,道:如若那宇文寒涛被人掳去之后,正南方人多眼杂,那人绝不会带着一个无法行动的人奔走,必是赶向北方,那座绿色的房屋很奇怪,和山崖上的柄木,颜色一般,不留心很难看出,那是有意的混淆耳目了。   心中盘算了一阵,决心赶往那绿屋中,一查究竟,如是找得线索,重回此地,再设法找萧翎,大举搜找。   主意已定,跃下树身,直向绿屋奔去。   行近之后,才看清楚,那是一幢农舍,上面爬满了青藤,藤叶密集,望去有如绿屋。   竹篱大开,房门未掩,分明是一座有人居住的农舍。   百里冰重重咳了一声,举步行入篱门,道:“有人在么?”   只听室中传出一个熟悉的声音,道:“冰儿,进来吧!”   这声音正是百里冰最爱听的,当下叫道:“大哥也在么?”   快步奔入室中。   只见那室中几个竹椅上,分坐着萧翎和无为道长、展叶青、云阳子等四人。   无为道长微一欠身,道:“姑娘请坐。”   百里冰不见宇文寒涛在坐,顾不得向无为道长还礼,急急说道:“大哥,宇文先生不见了。”   萧翎点点头道:“我正和道长研究此事。”   百里冰奇道:“怎么?你们早知道了?”   无为道长道:“看着他被人带走。”   百里冰道:“他如肯叫我上岸,也不致孤身无援,被人掳走了。”   说话之间,人却行到萧翎身侧坐下。   萧翎回顾了百里冰一眼,道:“冰儿不用焦急,据无为道长说,他并非是落在沈木风的手中。”   百里冰吃了一惊,道:“怎么?那是说这里除了沈木风之外,还有其它的敌人了?”   无为道长道:“是一股很强大的力量,和咱们是敌是友,目下还无法明白。”   百里冰道:“他们怎么会掳走了宇文先生呢?”   无为道长道:“宇文兄和贫道订下了半月约期,今日最后一日了,前些日,都有我几位师弟,轮流守望,贫道料他可能在最后一日赶来,故而稍作布置……”   百里冰接道:“你们那约晤之地,可就是双身松树之下么?”   无为道长道:“不错,那地方很清静,甚少有人去,而且高树巨岩,也好藏身,但今日贫道赶去之后,竟然已有一个人先在!”   百里冰道:“什么人?”   无为道长道:“不认识,他带了一本书,坐在那儿阅读,看起来,似是也要在那里等人一般,贫道虽想逐他离开,但却想不出好的方法。”   百里冰道:“以后呢?那个人是何许人物,道长怎能断言,他不是沈木风的属下?”   无为道长淡淡一笑,道:“以后贫道觉出事非寻常,就传谕我武当门下,截住你们,到此相晤,那知,你们易容改装得太像了,使他们无法辨认,糟的是,我们为了逃避沈木风的耳目,也都改装易容,再加上展师弟归来相告说,来的只是宇文先生一人,这就使我们错中加错,情势逼人,贫道不得不抹去易容药物,以真正面目在潭畔行动,幸好遇上了萧大侠,经萧大侠说明经过,我们只好又匆匆赶来,但仍然是晚下一步,宇文先生已然为人掳去。”   百里冰奇道:“你们看见了。”   无为道长道:“看到了。”   百里冰道:“为什么不追呢?”   萧翎缓缓从怀中取出一个形如编蝠之物,接道:“被这一种奇形暗器逼退,我和无为道长追到了崖下之时,那人已挟持宇文先生登上崖间林木之中,打出此物,幸好是我走在前面,凭仗千年蛟皮手套,接得此物。”   百里冰看萧翎和无为道长述说经过时,毫无焦虑之情,心中暗道:宇文寒涛是何等重要之人,他们却是全无惊虑之情,心中大感奇怪。   但闻无为道长说道:“那人见萧大侠手接蝙蝠镖,竟然无伤,心中对萧大侠极是佩服,约定今晚初更在崖下相见。”   百里冰道:“道长相信他的话么?”   无为道长道:“这悬崖上的密林,只有两条可通之路,贫道已遣人把守,萧大侠也已和他们约定,如是今夜初更,他们不肯履约,我们就放火烧山,这片密林,足足有五里方圆,草藤浓密,都是可燃之物,如是放起一把火,山上之人,绝难有存身之法。”   百里冰想到沈木风放火烧自己的惨景,不禁为之一呆,口中轻轻叹息一声,道:“那些人是何身份?”   无为道长道:“目下还无法知晓,今夜之中,就可见他们之面了。”   百里冰望望萧翎,道:“大哥,他们一定会来么?”   萧翎道:“我已和无为道长再三研究,觉得他们绝不会甘冒咱们放火烧山之险。”   百里冰道:“大哥又如何能确知那些人不是沈木风的属下呢?”   萧翎道:“不论是何人,如若他们定要和我们作对,其心必在谋我,我既来了,他们岂肯放过。”   无为道长接道:“还有一点,使贫道可确定他们不是沈木风的属下!那就是他们早已和我等照面,如是沈木风的属下,早就对贫道等下手了……”   话到此处,突然见一个船夫模样的大汉,急急跑了进来,欠身对无为道长一礼,道:“禀告师父,双松岩下,又出现一人。”   无为道长道:“什么样个人物?”   那船夫样的大汉道:“一个轻袍缓带的老者,因相距过远,弟子没有看清他的面貌。”   无为道长回顾了萧翎一眼,道:“咱们的推断不错,这是一次误会,此刻出现之人才是他们要等的人。”   萧翎霍然起身,道:“既是如此,在下得去看看了。”   无为道长道:“贫道觉得那计划太危险了,萧大侠已和他们订下今晚之约,何不多……”   萧翎接道:“不入虎穴,焉得虎子,道长请依计行事,在下去了。”   回身向百里冰说道:“你留这里,听无为道长吩咐。”   百里冰低声道:“近来我武功进境很大。”   萧翎笑道:“我知道,但也不用两人涉险,我已和无为道长研商好了对敌之策,你听从无为道长吩咐行事,决然不会有错。”   大步向外行去。   无为道长道:“这蝙蝠口中,含有毒针,如是不知内情的人,不论伸手去接,或是用兵刃封挡,都将激动这毒针外射,如非萧大侠抢先出手,贫道势必要伤在这毒针之下了。”   百里冰望着萧翎远去的背影,轻轻叹息一声,回头对无为道长道:“道长,咱们可要去接应我大哥?”   无为道长笑道:“不用,我有过一次之失,那里还能再有第二次,贫道已然分别在各处要道之中,安排了人手,不论他从那一个方向逃走,都无法逃过我们的监视。”   百里冰道:“如若他伤了我大哥呢?”   无为道长道:“以萧大侠武功之高,世间能够伤他之人,实还不多。”   百里冰道:“他们如若凭借武功,绝难伤我大哥,但江湖中人,诡计多端,他们也可能在暗中下手。”   无为道长心中暗道:她这般磨难我,看来是非去不可了。   心中念转,缓缓说道:“姑娘既然不放心,在下倒有一个法子。”   百里冰道:“什么法子?”   无为道长道:“屋后有青牛一头,姑娘扮作一个牧童模样,跨牛而行,当不致引起萧大侠和那人的怀疑。”   百里冰喜道:“道长的方法,果然高明,我立刻改装。”   片刻之后,百里冰化作一般牧牛童子,跨上牛背,缓缓向连身双松下行去。   且说萧翎直奔到双松岩下,果然见一个白髯垂胸,身着青袍的老者,靠在大岩之上,流目四顾,似是在眺望四外的景物。   萧翎一直行到那大岩之旁,那老者却仍是毫无所觉,连头也不抬一下。   这老人出奇的镇静,反使萧翎提高了警惕之心,故意放重了脚步。   那老人回过脸来,望了萧翎一眼,又缓缓转到别处,神情间一片冷漠。   这时,萧翎正戴着一张人皮面具,遮去了脸上的尴尬之容,强自忍下心中怒意,缓缓说道:“老前辈……”   那老人不待萧翎的话完,立时转过身子,冷冷说道:“你可是跟老夫讲话么?”   萧翎道:“老前辈可是在此等人?”   白髯老人道:“哼!你是?”   萧翎道:“晚辈奉命而来……”   白髯老人道:“你奉何人之命?”   萧翎早已和无为道长研商过应对之法。当下一笑,道:“约老前辈到此相会之人。”   那白髯老人冷哼一声,道:“那人现在何处?”   萧翎道:“在那绿屋之中,请老前辈移驾一行如何?”   白髯老人怒道:“他为何不来看我,反要老夫去看他,我千里迢迢跑来此地,他好像完全地忘怀了,是么?”   萧翎道:“这是两位长者的事,在下不敢妄自置喙,两位见面之后,自己谈吧!”   白髯老人点点头,道:“好,老夫去见他!”   正待举步而行,瞥见一条人影,疾如流星一般,激射而来。   眨眼之间,那人已到了萧翎身前,拦住了去路。   萧翎抬头望去,只见来人大约有四旬左右,中等身材,长裤短衫,打扮得很利落,目闪精芒,分明内外兼修的高手。   但闻白髯老人冷冷说道:“你是什么人?”   那大汉望了萧翎一眼,口中却答道:“在下边度,老前辈可是在此等人么?”   白髯老人望了萧翎一眼,道:“这是怎么回事?”   萧翎早已借机打量了那白髯老人,只觉他精华内蕴,是一位身怀绝技的高手,心中暗道:这人及时而来,只怕很难骗他进入那山边茅舍,看此老武功,实非等闲,一动上手,只怕很难在短时中分出胜败了,何况还有这位边度,看来也非等闲之辈。   他心中念头打转,也就不过是眨眼之间,说道:“这个在下也不清楚。”   边度望了萧翎一眼,道:“这位不是老前辈带的人么?”   白髯老人冷冷说道:“他是奉命来接老夫的人,哼!你们究竟在闹什么把戏?”   萧翎心中明白,此刻一言错出,立时将露出破绽,事情既是无法两全,只有设法在一举间把两人制服,然后,再查明内情。   他心中主意暗定,静静地站在一侧,等待机会。   那边度也是个老谋深算的人物,虽然觉得事情不对,但并未立刻发作,只是冷冷一笑,道:“阁下是何许人物?”   萧翎道:“在下么?奉命而来,迎接这位老前辈……”   边度冷冷接道:“你可知晓这位老前辈是何许人物?”   萧翎暗道:看来,今日非要动手不可了。当下反问道:“在下知道是知道,但却不能奉告。”   边度怒道:“胡说八道!”   突然跃起,一掌攻向萧翎。   萧翎左掌一抬,硬向那边度掌上迎去,口中冷冷说道:“阁下出手伤人,是何用心?”   但闻双掌接实,响起了一声砰然大震。   边度被震得向后退了一步,呆在当地。   那白髯老人突然哈哈一笑,道:“你们打吧!那一个打胜了,老夫就跟那一个走。”   萧翎心中大感奇怪,暗道:好啊!这位老先生,并无是非之心,倒是看起热闹来了。   但闻那白髯老人叫道:“打啊!打啊!你们怎不动手了?”   边度在那老人催迫之下,欺身而上,挥拳抢攻。   萧翎挥掌迎击,两人展开了一场恶斗。   那边度武功不弱,攻势猛恶至极。   但萧翎此时武功,已近超凡入化之境,掌指挥弹之间,轻描淡写地化解开边度猛恶的攻势。   那边度一口气攻出二十余招,尽为萧翎化解开去。   白髯老人眼看萧翎只是封架,不肯还手,忍不住叫道:“你怎么不还手?”   萧翎微微一笑,回手反击,第三招已点中边度穴道。   白髯老人满脸惊奇之色,目光盯注在萧翎的脸上,道:“阁下究竟是何许人物?”   萧翎微微一笑道:“在下萧翎!”   白髯老人双目盯注在萧翎的脸上,打量了一阵,道:“你就是目下江湖上,人人敬重的萧翎?”   萧翎道:“正是区区在下。”   白髯老人摇摇头,道:“不像,不像,我听说那萧翎生得英俊潇洒,岂是你这样一副尊容?”   萧翎拿下人皮面具,道:“老前辈听说的萧翎,可是如此么?”   白髯老人望了萧翎一眼,道:“这就有些像了……”   脸色一变,接道:“好啊!你是应那老和尚之邀,为他助拳?”   萧翎摇摇头,道:“不是,晚辈和双方都不相识,自然谈不上为谁助拳,不过,事情牵扯到区区身上,区区是不得不出面了。”   白髯老人道:“此言何意?”   萧翎道:“在下一个朋友,和人相约,但对方却误为是老前辈,把他掳了去,因此在下不得不插手此事了。”   那白髯老人哈哈一笑,道:“原来如此!”   声音突然转变得十分冷漠,接道:“听说你进了禁宫?”   萧翎微微一怔,道:“不错。”   白髯老人道:“那禁宫的建筑如何?”   萧翎听他忽然扯上禁宫,心中大是奇怪,但仍然应道:“建筑奇幻,巧夺天工。”   白髯老人道:“嗯!老夫的手艺还不错吧!”   这一句话,字字如铁锤一般,击打在萧翎的心上,不禁仔细打量了那老人一眼,道:“阁下是……”   白髯老人道:“那是老夫的手笔啊!”   萧翎大吃一惊,道:“老前辈是巧手神工包一天?”   白髯老人道:“不错,正是老夫!”   萧翎道:“老前辈没有死在禁宫么?”   包一天道:“你几时见过一个人自己修筑的坟墓,把自己埋在其中。”   萧翎叹息一声,道:“老前辈花尽心血,修筑了那座禁宫,只是想一网打尽十大高手……”   包一天道:“你错了,不是十个人,连那长眉和尚,一共十一个人,只是武林以讹传讹,知晓十人罢了……”   脸上突然泛现出黯然神情,道:“老夫只是想考考他们的才智,因此,留有出路口,想他们必然能找到出路,逃出禁宫,那知竟然大都死于其中……”   萧翎道:“大都死于其中,那是说,还有人逃出来了。”   包一天道:“不错,逃出一个长眉和尚。”   萧翎沉吟了一阵,道:“老前辈,加上长眉大师,那是说有两个人不在禁宫之中,但就晚辈记忆所及,我们似是见到了十具尸体。”   包一天道:“不错,有一位是老夫的弟子,替老夫死于禁宫之中。”   萧翎道:“这就对了,老前辈逃出禁宫之后,数十年未在江湖出现,此番到此,定有作为了?”   包一天道:“老夫设下禁宫,一举间埋葬了和老夫齐名的十大高手,心中确有着无比欢畅,想想此后武林,是老夫一人天下,再也无人和老夫争雄江湖,却不料,正当老夫兴高采烈之际,那长眉和尚陡然出现江湖,找上了老夫!”   萧翎道:“你们动过手?”   包一天道:“不错,他骂老夫心黑手辣,不算英雄人物,他要为活葬禁宫的九大高手报仇,一番恶斗之后,两败俱伤……”   萧翎摇摇头道:“我不信。”   包一天道:“你小小年纪,我们动手之时,你还未在人世,为何不信老夫之言?”   萧翎道:“我生得晚,未赶上那场大会,但就晚辈所知,那长眉大师,在你们十一人中是武功最强的一位,他精通天竺文字,已得到达摩祖师武功真诠,他在你们几场比试之中,不肯太露锋芒,用心只有维持武林的均衡,有你们号称十大高手的比武之争,使武林宵小不敢妄动,保持了一种平衡的均势,也使九大门派和包老前辈这等江湖奇人,心有所专,意不旁骛,才使武林中有一段很长时间的平静日子。”   巧手神工包一天听得呆了一呆,道:“你这娃儿小小年纪,倒是很有见识,这些话,是别人告诉你的,还是你自己想出来的?”   萧翎道:“半由晚辈在禁宫观察所得,半由晚辈推想出来的结论。”   包一天道:“你很聪明,老夫和长眉和尚那番动手相搏,老夫确然是败在了他的手中没错,不过,不过……”   他似是有着难言之隐,不过了半天,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萧翎缓缓说道:“老前辈暗施诡计,也伤了那长眉大师,是么?”   包一天双目圆睁,望着萧翎道:“你猜得不错,老夫在重伤之下,乘那长眉大师不备之际,以一把毒粉,陡起反击,伤了长眉大师……”   萧翎叹息一声,道:“那长眉大师指责老前辈心狠手辣,看来果然是不错。”   包一天道:“那长眉大师身中毒粉之后,转身狂奔而去,但老夫也伤得很重,养息数年之久,才逐渐康复,在那几年岁月之中,我一面养伤,一面思索所作所为,不禁是愧憾交集,悲痛莫名,但大错已铸,悔恨何及,我想到死,但又担心那长眉大师身中毒粉之后,以他绝世功力,还有生存之机,我身怀解药,只要能找到他存身之地,就可疗好他的毒伤……”   他自我解嘲地苦笑一下,接道:“也许是我不想死,找出这样一个理由,来为自己解说,但我伤好之后,确也化了数年时光。走遍了天涯海角,去找寻那长眉大师,但我失望了,那长眉大师有如沉海沙石,听不到一点讯息。”   凝目沉思片刻,又道:“老夫失望之余,就为自己建了一座孤独之屋,准备终老那房舍之中,永不再踏入江湖一步,我想一个人孤处一室,定然是寂寞难耐,很快地会忧郁而死,那知我却大反常情,在那暗室中,住了几十年,不但没有死,身子反而更为健朗起来,就老夫感觉之中,也觉出我的武功,大有进境。”   萧翎道:“老前辈这番离开孤独之屋,意欲何为呢?”   包一天道:“去年老夫接到了长眉和尚一封信,约老夫今日到此一晤,老夫闷在那孤独之屋中数十年,接到了这封信,心中一想,反正要离开那孤独之屋,早离开一天也好,接信七天后,就离开孤独之屋,眼看江湖上的劫难风雨,使老夫回忆到当年那些风平浪静的日子,也知晓了你萧翎的名字。”   萧翎心中暗道:这老人大约是在那孤独之屋住得太久了,人也变孤僻了,不可以常情推断他的作为,必需要问个明白才好。   心中念转,口中问道:“老前辈此番见了那长眉大师之后,准备如何?”   包一天捋髯沉吟了一阵,道:“老夫一手活葬了武林九大高手,又用诡计伤了那长眉大师,就算把老夫乱刀分尸,那也是罪有应得,不过,老夫这几十年来,武功精进不少,在死亡之前,想一证我心中所思。”   萧翎心中暗道:话虽说得婉转,但却是软中带硬,那是他要和长眉大师动手一分生死了。   但闻包一天长长吁一口气,道:“老夫是想求证数十年静悟而得的武功,放眼当今之世,除了长眉大师之外,又有何人能力老夫试手呢?”   萧翎道:“听老前辈话中之意,那是说要和长眉大师动手一搏了?”   包一天道:“也可以这么说吧!不过,老夫只是想求证我心中所想,不论我是胜,是败,老夫都会自绝了断。”   萧翎心中暗道:他的想法却是孤芳自赏,常人无法测度。忖思之间,只见一个牧童骑牛而来,望了萧翎几眼,又带转牛头而去。   包一天双目盯注在那牧童身上,瞧了一阵,道:“那牧童是武林中人所装扮。”   萧翎已隐隐认出那是百里冰,闻言不由一惊,忖道:这老人好厉害的一双眼睛,那牧童是冰儿,万一他要对冰儿一试身手,那可是一桩大为麻烦的事,必得分他心志,改变主意才成。   主意暗定,缓缓说道:“目下老前辈已知在下身份,我和此事无关,这位边度兄,才是真正来迎接老前辈的人物。”   包一天道:“不错,老夫替他解开穴道。”伏身拍活边度的穴道。   边度人虽被萧翎点倒,但他有耳可闻,有目可睹,自把两人对答之言,听得极是清楚,已知两人身份,是以穴道被解之后,反而不知如何开口,呆呆站在一侧。   萧翎道:“老前辈准备去见那长眉大师么?”   包一天道:“不错。”   萧翎道:“晚辈有一个不情之求,不知老前辈肯否答允。”   包一天道:“什么事,你先说说看?”   萧翎道:“老前辈会见长眉大师时,晚辈和几位朋友,也想随行一往,拜见一下前辈高人。”   包一天略一沉吟,道:“老夫可以答允,但那长眉大师是否愿见你们,那就非老夫能够决定了。”   萧翎道:“只要老前辈答允带我们同去,如果那长眉大师不肯相见,晚辈再自行退回就是。”   包一天道:“你有几个朋友,都是些什么身份?”   萧翎道:“晚辈除外,还有武当掌门人无为道长及其师弟云阳子、展叶青,及北天尊者的女公子百里冰等四人。”   包一天略一沉吟,道:“好吧!老夫可以试试,如是那长眉大师不肯和尔等相见,那是和老夫无关了!”   萧翎心中大喜,提高了声音,道:“冰儿,快转回来。”   只见已在数十丈外的骑牛牧童,突然跃下牛背,疾奔而来,片刻间,已到萧翎等身前。   包一天目注萧翎缓缓说道:“这人是谁?”   萧翎道:“百里姑娘,在下刚才已对老前辈提过了!”   包一天望着百里冰道:“令尊北天尊者,和老夫很熟识!”   萧翎接道:“这位是包老前辈,快来见礼。”   百里冰应了一声,躬身对包一天行礼,道:“见过老前辈。”   包一天笑道:“昔年令尊曾和老夫动过一次手,我们搏斗千招无法分出胜败,彼此心中都明白无法再胜对方,相对一笑,尽消前嫌,老夫曾劝令尊参与十大高手比武定名之争,但令尊执意不肯,以后就未见过面了,不知他近况如何?”   百里冰道:“托老前辈的福,家父母身子都很健壮。”   包一天哈哈一笑,值:“老夫一生中,很少朋友,和令尊虽然谈不上有何交往,但彼此都十分敬慕对方的武功。”目光转到萧翎的脸上,接道:“咱们可以走了么?”   萧翎道:“老前辈答允过,要带无为道长等三人同往一行。”   包一天道:“他们现在何处?”   萧翎道:“前面绿屋之中,老前辈请入绿屋之中待茶,休息片刻再去不迟。”   包一天道:“不知长眉大师是否有此耐心……”   目光转到边度的脸上,道:“你可是奉那长眉大师之命,来此接老朽么?”   边度道:“是的,晚辈是奉命来此迎接老前辈的。”   包一天道:“那长眉大师居住之地,离此多远?”   边度道:“距此不足五里,上山就到了。”   包一天道:“老夫被他们拖住,你是亲眼看到了?”   边度道:“是的,晚辈看到了。”   包一天道:“那很好,老夫晚去片刻时光,不要紧吧!”   边度道:“这个嘛,在下不知。”   包一天道:“你如心中害怕,那就不妨先行设法回去,告诉那长眉大师一声,就说我老人家被人拖住了,随后就到,如是你不放心,那就跟着老夫一起走。”   边度略一沉吟,道:“在下还是跟着老前辈吧!”   包一天道:“好,咱们走吧!”   当先举步,向那绿屋中行去。   萧翎带路入室,只见无为道长等正在厅中坐着等候。   萧翎急行一步,低声说道:“道长,这位就是建筑那禁宫的包一天,包老前辈了。”   无为道长道:“这么说来他是巧手神工了?”   萧翎道:“正是此人。”   目光转到包一天脸上,一抱拳,道:“失敬,失敬!”   巧手神工包一天笑道:“好说,好说,咱们素不相识,你不认识老夫,那也是应该的事。”   望望萧翎,又道:“还有什么人?”   萧翎道:“就是我等五人。”   原来,那展叶青和云阳子都在室中。   包一天道:“那长眉大师已找了我几十年,定下今日之约,老夫如是去得晚了,定然会使他心焦得很。”   一挥手,对边度说道:“你带路。”   边度应了一声,大步向外行去。   萧翎低声对无为道长道:“道长等愿意去瞧瞧么?”   无为道长道:“自然想去,但不知那包老前辈是否见允。”   萧翎道:“晚辈已和他说好了,云阳道兄和展兄亦可同往。”   无为道长道:“那很好。”起身向外行去。   边度带路,依序是包一天、萧翎、百里冰、无为道长三位师兄弟。 第四十八章 一角红楼会异人   出了茅舍,转向悬崖行去。   步行片刻,已到崖下。   萧翎抬头看去,只见那一片悬崖,陡如墙,十分光滑,心中暗道:“不论何等高明的轻功,也无法一举间攀登悬崖,看来要施壁虎功游上去了。奇怪的是,这光滑石壁两侧,都生满了矮松,如是要攀壁而上,应该是走旁侧生有矮松之处,才好借力……”   忖思之间,突闻边度撮唇一声清啸。   啸声甫落,那悬崖上,突然垂下了一根粗绳。   边度道:“咱们要借绳力登壁,在下先行带路。”手抓绳索向上攀去。   群豪紧随边度身后,攀索而上。   这几人,都是一流身手,片刻之间,登上崖壁。   抬头看去,只见那林木掩映间,露出一角红楼。   包一天望着那红楼,笑道:“就在那红楼中么?”   边度道:“不错。”加快脚步而行。   包一天,萧翎等紧随边度身后,绕过一片密林,到了那红楼门前。   边度回顾了包一天一眼,道:“老前辈请留步片刻,在下入内通报一声。”   包一天一挥手,笑道:“你去吧!”   边度转身行入门内。   这是一座红砖砌成的瓦舍,依据着山势形态,建筑而成,宽不过一丈,但却很深长,曲转在密林之中。   目力所及处,一片凄冷,除了那进去的边度之外,再无其它之人了。   萧翎回顾了无为道长一眼,低声说道:“道长在这里停留了很久时间,可知这座红楼?”   无为道长道:“说来惭愧,贫道在此虽然停留了很久时间,但对周围的形势,并未了然,也从未登过此山,如非随同萧大侠一齐登山,还不知这山顶密林中,有这样一座红楼。”   萧翎道:“这房子建筑得很怪,不似一般人家的住宅。”   但闻包一天自言自语地说道:“好一座活人安居的阴宅。”   萧翎心中一动,暗道:我说这建筑有些奇怪,原来这院子深长,很像一具棺材。   心中念转之间,只见那边度快步行了出来。   包一天道:“长眉大师在么?”   边度道:“正在恭候大驾。”   萧翎道:“我等可否随同入内?”   边度道:“萧大侠后起之秀,老禅师已吩咐在下,代他奉邀。”   萧翎道:“言重了,在下不敢当……”   目光一掠无为道长,接道:“这几位都是武当门下……”   边度点头接道:“在下已然代为禀明,一并请入内相见。”   一欠身道:“诸位请吧!”   包一天当先而入,萧翎、百里冰、无为道长等鱼贯随行而入,边度走在最后。   穿过了两重狭窄的院落,到了后面厅中。   这座厅房,是全院落最后一幢房舍,也是整座院落中最大的一座厅房。   只听厅房中传出一个庄重的声音,道:“是包施主么?”   包一天哈哈一笑,道:“大师别来无恙。”   缓步行入厅中。   萧翎紧随入厅,抬头看去,只见靠后壁一张蒲团之上,盘膝坐着一个身着袈裟、紧闭双目的老僧,两道入鬓的长眉,垂遮于双目之上。   在那老僧身后,站着一个三十六七岁的青衣人,右侧却坐着宇文寒涛。   长眉大师缓缓说道:“萧大侠,包施主都请随便坐吧!”   包一天首先在一座木凳上坐下,萧翎、无为道长等也各自落座。   萧翎目注宇文寒涛,道:“宇文兄好么?”   宇文寒涛微微一笑,道:“托萧大侠之福,区区因一番小小误会,反而因祸得福了,得晤老禅师,受到不少教益。”   长眉大师叹息一声,道:“也使老衲知晓了目下江湖中的情势。”   萧翎对这位前辈异人,内心中有着无比的崇敬,因而对他十分留心,只见他长眉覆目,盘坐间白胡子触地,两颊上各有一块伤痕,似是用刀子,生生把两颊之内,割一块下来,谈话时,两目一直没有睁动。   包一天突然长长吁一口气,道:“包某人期待此日久矣,老禅师今番相召,想必有处置我包某的成算。”   长眉大师道:“老衲本该稍尽地主之谊,但包施主如此匆急,老衲只好省略了。”   包一天道:“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在下这数十年中,依然故我,还是一副急性子,老禅师还是坦然说出召在下的用心吧!”   长眉大师道:“老衲愧对我佛,无边的佛法,竟无法化解我胸中块垒。”   包一天道:“我知道,在下数十年来,也一直为此惶惶不安,本该自作了断,但在下又知晓了老禅师还在人间,只好留下待罪之身,恭候老禅师的召见。”   长眉大师道:“唉!老衲和宇文施主一番深谈,才知晓目下江湖上,诸多变化,如非庄山贝、南逸公、柳仙子,合力造就出一位萧大侠,如非萧施主具有绝世才慧,目下江湖,是一幅何等悲惨的景象,究其原因,祸起于数十年前包施主太过好强之心。”   话声稍顿,似在追思往事,良久之后,才缓缓接道:“包施主也许心中明白,十大高手比武,本早该分出高下了,阻他们始终保持着一种微妙的平衡、才使那比武争名,维持不坠,因为他们永远无法分出胜负,每个人,都有着强烈的信念。”   包一天听了长眉大师对十大高手比武难分胜负之原因的分析,道:“不错,在下此刻,还有很多地方想不明白,有一次,我本该伤在张放的箫下,但他落势忽偏,授我可乘之机,使我又得以维持不败。”   长眉大师道:“老衲相信,十位参与比武的人,大都有此经验,唉!每人的体质、所学,都不会相同,偶尔一两次,比一个平分秋色,还可说得过去,如是连番比试之后,仍能保持不分胜败,应该是使人无法相信的事……”   包一天连连点头,接道:“我明白了,我明白了,这都是大师暗中相助之功了,唉!其实,那时我们十人,心中都已承认你是武功最好的一位,只不过,大家都没有说出口来罢了,化身老人帅天仪,只说我们十大高手,那是有意把你除外了。”   长眉大师道:“老衲不愿在比试中取胜,得那天下第一高手的荣誉,用心就是要那比武之事,永远地继续下去,因为十大高手比武争名的举动,对整个江湖而言,都有着一种震慑作用,使宵小敛迹,邪恶不敢妄动,但想不到包施主因一念好胜之心,建筑了禁宫,一举间而封闭死九大高手……”   包一天接道:“大师,不用再说下去了,包某已然知罪。”   提高了声音,接道:“大师准备如何对付包某人,还请直接了当他说出来吧!”   长眉大师道:“施主准备如何呢?”   包一天道:“在下待罪之身,但凭大师吩咐!”   长眉大师道:“包施主之意,那是凭人屠戮了。”   包一天略一沉吟,道:“在下确有此心,不过,在下有一件心愿,希望大师赐允。”   长眉大师道:“包施主请说。”   包一天道:“这些年来,在下自觉武功成就,突破了一个人的体能极限,放眼天下,只有大师是在下心目中的劲敌,在下并无有逃避之心,只望大师答允在下一试身手,如是在下不幸落败,伤于大师之手,大师替他们报了仇,万幸在下胜了,在下亦将自作了断,谢罪一死,不知大师意下如何?”   萧翎心中暗道:包一天口气托大,充满着狂傲,真正用心何在?倒是叫人难测……   但闻长眉大师说道:“包施主之意,是想和老衲比武了。”   包一天目光转动,扫掠了萧翎和无为道长一眼,道:“在下和大师印证武功,诸位最好能走远一些,免遭池鱼之殃。”   萧翎道:“不妨事,我等集于大厅之一角,看两位印证武功,两位未分胜负之前,我等绝不出手干扰。”   包一天哈哈一笑,道:“小小年纪,口气这般狂大,需知老夫和长眉大师这番比试,不同于旁人,就老夫而言,你们如若坐在一丈之内,就可能为我的拳风所伤了。”   萧翎举手一招,无为道长,云阳子,展叶青、宇文寒涛等全都行了过来,萧翎也站起身子,行到厅室一角,盘膝坐下,接道:“拳脚无眼,晚辈等心中明白,万一被老前辈等拳风所伤,那也是命中注定了,我们绝不后悔。”   包一天道:“希望你们多多珍重──”   目光转到长眉大师的脸上,道:“大师,咱们如何一个比试之法?”   长眉大师白眉微微耸动,冷冷说道:“自然由你选择了。”   萧翎突然想到,自从进入这大厅之后,就未见过那长眉大师睁开过眼睛……   只听包一天大声叫道:“大师的眼睛有病么?”   长眉大师道:“瞎在你毒粉突袭之中,老衲这脸上疤痕、失明双目,说起来,都是你包施主所赐了。”   包一天道:“对昔年之事,在下心中实有着一份根深的愧咎,大师既双目失明,无法见物,那这场武功,也不用印证了。”   长眉大师冷肃地说道:“这数十年来,老衲已学会听风辨位之术,自信可以对付你包施主。”   包一天道:“如此说来,那是在下白担忧了。”   萧翎心中暗作盘算,道:包一天奴此狂傲,自非全无所恃,这长眉大师双目失明,动手时吃亏极大,万一长眉大师不支落败,我萧翎是否要出手助他呢?   此念在心中反复转动,但却是无法决定。   但见长眉大师举起右手一挥,低声说道:“你去吧!万一我身遭不测,你们不用替我报仇,带他们离开此地。”   站在长眉大师身后的青衣人,长叹一声,缓步向室外行去。   那青衣人离去之后,长眉大师才长长吁一口气,道:“包施主,你可以出手了!”   包一天道:“大师双目失明,在下怎的还能抢占先机,还是大师请吧!”   长眉大师道:“老衲恭敬不如从命了。”   突然轻轻一挥右手,拍向包一天。   这时,两人相距,大约有四五尺的距离,长眉大师出掌既缓,而且掌指也无法够到包一天。   只是那虚空的一击。   包一天却神色凝重,右掌迅快推出,迎向长眉大师拍来的掌势。   两人掌势同时停在空中,相距有尺许距离。   相持片刻,突见包一天身着长袍波动,有如水中荡起的涟漪。   长眉大师两道白色的遮目长眉,也无风自动。   宇文寒涛低声说道:“萧大侠,两人在比拼内力,是么?”   萧翎端然而坐,双目瞪注在包一天和长眉大师的身上,却未理宇文寒涛相询之言。   宇文寒涛侧顾萧翎一眼,知他也凝聚全身功力,已到蓄势待发之境,也就不再多言。   原来萧翎经过了一番思索之后,觉得包一天这人,潜意识中,有着天生的叛逆性格。他虽未必是不守信誉之人,但他如真在这场比试之中胜了长眉大师,只怕他突然又会想到自己武功,恐怕已经是天下第一,转念之间,再发奇想,说不定,又改变了以死谢罪的主意。一个沈木风,已然把武林闹得天昏地暗,日月无光,如若再加上这个行事不讲准则的包一天、那就更难对付了。   因此,萧翎决定在包一天胜了长眉大师后,立时全力出手,以迅雷不及掩耳的举动,制服包一天。   但见两人虚空相对的手掌,突然抖动起来,包一天突然长叹一声,收回掌势,道:“大师武功高强,我败得心服,在下虽是一死,但死得瞑目。”   突然,扬起右掌,自向天灵要穴拍下。   但闻长眉大师急急地说道:“包施主,快请住手。”   敢情两人比拼内力,已然分出胜败。包一天停下手,哈哈一笑道:“大师还有什么吩咐?”   长眉大师道:“包施主当真要自绝谢罪么?”   包一天道:“不错,在下这数十年中,一直在反复思索此事,想得十分清楚。”   长眉大师道:“你建筑禁宫,活埋了九大高手,老衲相信,你在进行这庞大工程时,还不知有多少人死于那工程之中,论你造孽之多,那是死有余辜,不过……”   包一天接道:“不过什么?”   长眉大师道:“你在死去之前,为何不替武林做上一件好事再死,一则可稍减你造下的罪孽、再者也好留给武林一点去思。”   包一天道:“什么事呢?”   长眉大师道:“适才老衲和那宇文施主谈论目下江湖中事,知晓那沈木风和另一位佛门叛徒金光大师,以绝世武功为害江湖,包施主如肯以数十年的修为,搏杀两人之后再死,必可留下武林中一些去思。”   包上天笑道:“大师还活在人间,此事只怕用不着在下吧!”   长眉大师道:“我已双目失明,行动不便,这两人又以行动诡异著称,天涯辽阔,老衲虽有除害之心,但却无法寻得他们的踪迹。”   包一天略一沉吟道:“好!在下答允大师。”   长眉大师庄严的脸上,泛起一丝笑意,道:“老衲代天下武林同向包施主致谢了。”合掌一礼。   包一天抱拳还了一礼,道:“不敢当……”   轻轻咳了一声,接道:“但天下之大,九州岛十岛,区区又如何去寻找两人呢?”   长眉大师道:“包施主归隐已久,和江湖隔绝数十年,要你追查两人行踪,自然是一桩十分为难的事了,老衲已然为包施主借箸代筹,不过要委屈施主一下。”   包一天道:“在下既然答应了,还怕什么委屈。”   长眉大师道:“那很好,包施主请和萧大侠等同行,沈木风和金光和尚的行踪,由他们负责追查,找出了他们存身之处,自会知会包施主,你只要临场对敌,搏杀巨凶就是。”   包一天目光转到萧翎的脸上,笑道:“那是说要老夫听你之命了。”   萧翎道:“老前辈误解了,长眉大师之意,是要我等借仗老前辈的神功,以除江湖大凶,只是琐事不敢有劳,我等代为尽力而已。”   包一天哈哈一笑,道:“你倒是很会讲话啊……”   目光又转到长眉大师的脸上,接道:“好,在下答应了,大师尽管放心,搏杀沈木风和金光大师之后,在下就自绝而亡,区区就此告别。”   站起身子,一抱拳,转身向外行去。   长眉大师道:“恕老衲不送。”   但闻包一天的声音遥遥传来,道:“不敢有劳。”   宇文寒涛低声对萧翎说道:“咱们得追上他。”   起身向外奔去。   萧翎、百里冰随后急追,无为道长、云阳子、展叶青三人,却未随后追出,留在厅中。   包一天一口气奔出砖瓦舍,陡然停了下来,回目望了紧随而出的萧翎和宇文寒涛等一眼,道:“那沈木风现在何处?”   宇文寒涛淡淡一笑,道:“老前辈,沈木风行踪诡秘,很少有人知晓他落足之处……”   包一天接道:“那老夫如何找他?”   宇文寒涛道:“所以,老前辈要有耐心的等待机会……”   包一天冷哼一声,道:“你们连沈木风的行踪都无法查得出来,还有何能和人争论胜负。”   宇文寒涛笑道:“如是那沈木风和金光和尚,是极为好与的人物,那也用不着麻烦您老前辈了。”   包一天听得大感觉用,哈哈一笑,道:“你们追查他的行踪,找到他们时,告诉老夫一声就是。”   宇文寒涛道:“老前辈请下山休息半宵,至迟我们明日可以动身。”   包一天笑道:“到那里?”   宇文寒涛道:“长沙马家庄,我们派在天下的眼线,不分日夜地把讯息送往那里。”   萧翎心中暗道:那无为道长不是已遣展叶青特往奉告,那沈木风就在左近么?咱们回马家庄去,那是舍近求远了。   但他素知那宇文寒涛智谋过人,这番话必另有用心,也未多问。   几人回到山下茅舍,自有武当弟子分别献上香茗。   宇文寒涛举起茶杯,道:“老前辈喝杯茶,请到静室休息,养精蓄锐,专以对付沈木风和那金光和尚,其它的事,不敢有劳了。”   包一天举起茶杯一饮而尽,道:“老夫虽然答应了那长眉大师,助你们一臂之力,不过,此事不能无限期地拖延下去,老夫决定等候一个月,如是一月之内,你们仍然无法找出那沈木风和金光和尚的下落,老夫就不再等待了。”   宇文寒涛道:“就依老前辈的吩咐,我们尽一月时光,查出两人下落就是。”   起身接道:“老前辈请入室坐息,晚辈等立刻行动。”   包一天微一颔首,起身自入静室。   宇文寒涛目睹包一天入内室之后,低声对萧翎说道:“无为道长等,决非自愿留在红楼,留那里必是长眉大师的授意,咱们该等到他们回来之后,才能有所行动。”   萧翎道:“在下亦是觉得奇怪,长眉大师留下武当门人,不知是何用心?”   宇文寒涛道:“就在下推想,无为道长不肯留在马家庄,大概也是奉那长眉大师之召而来。”   萧翎道:“长眉大师出身在峨眉,如若他有事需人相助,也该召来峨眉弟子才是,不知何以会找上了无为道长?”   宇文寒涛道:“那长眉大师虽然已数十年未在江湖露面,但他对武林中事,仍然极为熟悉,放眼看各大门派这一代掌门人物,不论才气、品德,那无为道长,都应是首屈一指,如若能捐弃门户之见,在下如是长眉大师,也会将重大之事,托于那无为道长。”   萧翎道:“宇文兄分析极是,无为道长等回来之后,定然有惊人的讯息相告。”   宇文寒涛道:“也许那沈木风的行踪,早已在长眉大师的监视之下了。”   萧翎道:“但愿如此,能一鼓而歼沈木风,在下也可以早归故里,承欢膝下,退出江湖了。”   宇文寒涛笑道:“只怕天下武林同道不会答允萧大侠退出江湖。”   萧翎奇道:“为什么?大敌已去,在下既未开宗立派,亦无组会之帮,杀伐已消,萧某人的进退,似是和武林无关了吧!”   宇文寒涛道:“萧大侠中流砥柱,力挽狂澜,使武林中度过了最暗淡日子,这彪炳功业,不朽英名,已使你隐隐之间,成了武林中的领袖人物,此后,不论你是否退隐,但江湖上如若有风吹草动,天下武林同道必将是登门拜访,恭请卓裁,岂能安息田园,不受困扰。”   百里冰笑道:“我们藏起来,不让他们找到就是。”   几人虽在谈笑,但内心之中,却都在焦急地等待着那无为道长归来。   足足等了两个时辰之久,才见无为道长带着展叶青。云阳子匆匆行了回来。   无为道长合掌说道:“有劳两位久候了。”   萧翎道:“不要紧,在下正和宇文兄谈得兴高采烈。”   宇文寒涛道:“道长定然有事相告了。”   无为道长点点头,道:“不错,贫道正有很多事,奉告两位。”   缓缓坐了下去,目光转动,望了守在门口的武当弟子一眼道:“你们退回去。”   两个守在门口的武当弟子,应了一声,转身而去。   云阳子、展叶青互望一眼,自动退了出去。   无为道长神色严肃,缓缓说道:“包老前辈呢?”   宇文寒涛道:“现在静室休息。”   无为道长道:“长眉大师完了他最后心愿,已然圆寂归天了。”   这句话,字字如铁锤一般,击打在萧翎和宇文寒涛的心上。两人同时呆在当地,望着无为道长出神,半晌说不出一句话来。   无为道长轻轻叹息一声,道:“那长眉大师圆寂之前,告诉了贫道几件事……”   声音突然放得更低,接道:“第一桩事,他要萧大侠和贫道代他做一件事。”   萧翎道:“什么事?”   无为道长道:“他要萧大侠和贫道监视着那包一天,如若他杀了那沈木风和金光和尚之后,还不肯自绝而死,那就由萧大侠和贫道一齐出手,取他之命。”   萧翎又是一怔,道:“如若他能搏杀沈木风和金光和尚,咱们如何能是他之敌。”   无为道长道:“所以,那长眉大师要咱们突起发难,并起施袭。”   萧翎道:“暗施算计?”   无为道长道:“长眉大师这么交代贫道,贫道只好据实转告了!”   萧翎皱皱眉头道:“这个,这个……”   无为道长道:“贫道已想到此事使萧大侠为难,不过,那长眉大师告诉贫道,如若那包一天知晓了他死去的事,决然不会自杀,就算杀了沈木风和金光和尚,也同样为江湖留下了一大祸害……”   萧翎道:“怎么,包一天为人很坏么?”   无为道长道:“照长眉老前辈之言,那包一天并非是无恶不作的坏人,如若他真的是坏人,数十年前,就死在长眉大师的手中了……”   宇文寒涛突然插口说道:“我瞧咱们不用再谈此事了。”   萧翎心中了然,那包一天在别室休息,以他深厚莫测的功力,几人谈话的声音虽小,也有被他听到的可能,当下说道:“道长,咱们以后再谈这件事!”   用手蘸茶,在桌上写道:“果真如此,只有遵照长眉大师遗言行事。”   但闻展叶青的声音,传了进来,道:“老前辈,请入室中坐吧!”   但闻包一天的笑声,传了进来,道:“看来令师兄似是正在商讨什么大事,老夫进去,只怕不大方便吧!”   萧翎心中暗道:这人果然是多疑得很。   展叶青似是早已想好了回答之言,急急说道:“敝师兄在要请老前辈,但又恐惊扰老前辈,故而犹豫不决。”   包一天道:“是这样么?”   说话之间,人已行入室中。   无为道长、萧翎、宇文寒涛齐齐站起身子,抱拳说道:“见过老前辈。”   包一天微微颔首,道:“诸位请坐。”   当先在首位坐下来,目光转到无为道长的脸上,接道:“老夫在江湖上走动之时,你还没有接武当掌门之位。”   无为道长道:“那时贫道还在学艺之时。”   包一天哈哈一笑,道:“放眼当今之世,和老夫同在江湖走动的人,实是屈指可数了。”   无为道长道:“老前辈德高望重,晚辈们敬慕万分,今日有幸得能会晤。”   包一天微微一笑,道:“但望你是由衷之言。”   萧翎心中暗道:这人果然是好大喜功。   但见包一天举手一持长髯,接道:“长眉和尚支派要老夫先行一步,想来,定然有事和道长等商讨了。”   无为道长智谋过人,微微一笑,随口应道:“长眉老前辈指示晚辈说,万流同宗,如若想要今后江湖再无事端,必得设法消除门派之见。”   包一天叹道:“长眉和尚心存济世之愿,比老夫自然是高明得多了……”   无为道长接道:“长眉大师对老前辈十分推崇。”   包一天道:“他如何谈说老夫?”   无为道长道:“大师说老前辈侠胆仁心,既然答应了他,定可搏杀沈木风和金光和尚。”   包一天道:“这个老夫已经答应了,自然是义无反顾,不过,老夫心中却有一点想不明白。”   无为道长道:“什么事?”   包一天道:“长眉武功,比老夫高明甚多,不知何以不肯出手去搏杀那沈木风和金光和尚,却千里迢迢,把老夫召来此地。”   无为道长道:“长眉老前辈胸怀禅机,不是晚辈等能够预测了。”   萧翎突然接道:“老前辈和长眉大师相识数十年,对长眉老前辈的了解,定然比我等要深刻,个中原因,想必不难猜中了。”   包一天哈哈一笑,道:“昔年十大高手,老夫都对他们性格十分了解,唯独对长眉和尚,有些猜测不透,他身怀世无匹敌的武功,击败十大高手,并非难事,不知何故,他不肯下手。”   萧翎道:“既然老前辈都无法猜透那长眉大师的用心,晚辈等自是无能知晓了。”   包一天两道目光转注到萧翎的脸上,瞧看了良久,道:“就老夫此番出山在江湖上听闻所得,你是目下武林最受人敬重的人物,照老夫的想法,你至少该有五十岁的年纪才是,想不到你竟然是不及弱冠的童子。”   口气中一派老气横秋。   萧翎淡淡一笑,道:“老前辈过奖了。”   这时,展叶青平托木盘,缓步而入,送上了一杯香茗。   包一天取过茶杯,喝了一口,放下茶杯后,道:“据说,你是目下唯一敢和那沈木风动手之人,是么?”   萧翎道:“晚辈只凭一股豪壮之气,其实,并非那沈木风的敌手!”   包一天嗯了一声,道:“你和他相搏过几次?”   萧翎略一沉吟,道:“大约是四五次吧!”   包一天道:“这就奇怪了。”   萧翎道:“什么事?”   包一天道:“你既非他敌手,又和他动手数次,怎的还活在人间?”   萧翎道:“晚辈的运气好,每次都死里逃生。”   包一天道:“运气一事,岂可常恃。”   萧翎道:“所以,长眉老前辈才请包老前辈搏杀沈木风和金光和尚,因他知晓晚辈无此能耐了。”   包一天点头道:“说得有理。”   目光又转至无为道长的脸上,接道:“那沈木风现在何处,老夫不能等得太久!”   无为道长道:“晚辈已派人追觅沈木风的下落,也许三五日就有讯息。”   包一天道:“好,咱们以一月为限,过了限期,老夫就不再等待了。”   无为道长道:“好!就照老前辈的吩咐,咱们以一月为限,如是我等无法在一月之内,查出那沈木风的下落,任凭老前辈的去留,晚辈等绝不敢挽留。”   包一天目光转动,四顾了一眼,道:“这一月时光之中,老夫就住在这茅舍等候讯息么?”   无为道长道:“此地过于简陋,贫道等已和萧大侠商量好了,准备移住长沙近郊马家堡。”   包一天略一沉吟,道:“好!咱们几时动身?”   无为道长道:“宇文先生已遣人备置几味佳肴、美酒,等他们送到之后,老前辈进过饮食,咱们就立时动身。”   包一天点头笑道:“安排得很好,老夫也不想多在此地停留。”   站起身子向外行去。   无为道长道:“老前辈意欲何往?”   包一天道:“老夫想游赏一下七星潭的风光。”   无为道长道:“贫道想遣云阳师弟,奉陪前辈。”   云阳子应声行了过来,道:“贫道为老前辈带路。”   举步向前行去。   包一天只好举步随在云阳子身后而行。   无为道长目睹二人去远,低声对展叶青道:“你守在门口处,见你二师兄和包前辈回来时,尽快告诉我等。”   展叶青应了一声,转身而去。   无为道长接道:“小心一些,包老前辈很多疑,不可让他瞧出痕迹。”   展叶青道:“小弟记下了。”   无为道长回顾萧翎、百里冰和宇文寒涛一眼,道:“我们回房里谈吧!”   宇文寒涛道:“道长说在下遣人去办酒席……”   无为道长接道:“这个,贫道已然着人去办了,用不着宇文兄费心。”   缓步行到木椅旁,坐了下去。   宇文寒涛低声说道:“道兄似是有着很沉重的心事。”   无为道长道:“三位请坐,贫道三思之后,决定把心中一点隐秘,提早说出,虽然那长眉大师已然事先告诉过贫道,要贫道选择一个适当的时机说出,而此时,并非适当时机。”   宇文寒涛道:“先说出来,不妨事么?”   无为道长道:“贫道觉得,以萧大侠和宇文先生的才慧,也许有助于早日解决此事。”   宇文寒涛道:“什么事,这等严重?”   无为道长道:“贫道想先简明地说出经过,或有助三位了解全盘内情。”   萧翎道:“我等洗耳恭听。”   无为道长道:“贫道离开马家庄,到七星潭来,就是奉了长眉大师谕召……”   宇文寒涛道:“道长在我等之前,可曾见过长眉大师么?”   无为道长道:“没有。我到此之后,长眉大师一直未召见我等师兄弟,贫道为了表示对他的敬重,也就一直居此等候。其间,自然也有等得不耐之处,但我们终于还是忍了下来,直到今日,见到长眉大师,才得他说明内情。”   宇文寒涛道:“那长眉大师为什么迟至今日,才和诸位相见呢?”   无为道长道:“唉,说起来,倒是一桩十分悲痛的事,那长眉大师受了很重的内伤,但他凭借着数十年精深的内功,勉强压着伤势,不让它发作,等到今日这场心愿得偿,才撒手而去。”   宇文寒涛道:“他从禁宫受伤,到现在,相隔了数十年,伤势才发作么?”   无为道长摇头说道:“不是,就是他召请我等来此的第二个晚上,和人动手受伤。”   宇文寒涛吃了一惊,道:“这是近日中的事了?”   无为道长道:“不错,不足半月时光。”   萧翎道:“什么人知晓他在此地,又有什么人能和他对手呢?”   无为道长道:“听那长眉大师说,似是一位天竺高僧,在两人一场动手相搏中,对方被长眉大师击毙,但长眉大师也受了伤,而且伤得很重,他原准备召贫道等师兄弟在此,利用和包一天会面前的一段时日,指点我们剑术的计划,不得不改变了,因为,他要保留所有的精力,来设法延长自己的性命,以践今日之约。”   萧翎道:“原来如此。”   无为道长缓缓从衣袖中,取出一轴白绢,道:“萧大侠拿去瞧过。”   萧翎接在手中,却未实时开启,问道:“这是什么?”   无为道长道:“长眉大师留下的剑招,也就是准备传我们师兄弟的剑法!”   萧翎道:“这个在下如何能够瞧看。”   无为道长道:“萧大侠剑法精绝,也许能为我等讲解出不解之处。”   萧翎略一沉吟,开启绢轴,瞧了两眼,道:“只有三招剑法?”   无为道长道:“那就不错,长眉大师告诉贫道说,这上面记载的剑法,乃是武当太极慧剑中的三记绝学,他只是把我们的武当剑法,还于我门下。”   萧翎道:“这位长眉大师,果然是一位有心人了,不知他在何处找到贵门中的三剑绝学。”   无为道长道:“来自禁宫中,贫道师长之手。”   萧翎道:“这就是了。”   缓缓把白绢交还无为道长,道:“这个道长存盘着吧!日后,道长如有不解之处,在下极愿和贵兄弟一同研究。”   无为道长接过白绢,藏入怀中,道:“据那长眉大师道,这三招剑法归入太极慧剑之后,当使那太极慧剑的威力增长数倍,因为这三剑,才是那套剑法中的精华。”   萧翎道:“在下向道长恭喜了。”   无为道长淡淡一笑,道:“但是,这就是和萧大侠有关的事了。”   萧翎吃了一惊,道:“和在下有关?”   无为道长道:“长眉大师提到了岳小钗,那不是和萧大侠有关么?”   萧翎道:“岳小钗怎样了?”   无为道长道:“长眉大师虽然很少在江湖走动,却经常遣人打听江湖中事,所以,他知晓的事情不少……”   萧翎心中惦念岳姊姊,忍不住接道:“我那岳姊姊怎样了?她在何处?”   无为道长道:“那长眉大师提到岳小钗时,又提到洗心茅舍,但贫道费尽心智,想不出那洗心茅舍是一处什么所在。”   萧翎沉吟了一阵,道:“那长眉大师可是说找那岳姊姊在洗心茅舍?”   无为道长道:“是的,岳姑娘暂时寄居于洗心茅舍,那长眉大师并未说得很清楚,但贫道的推断所得,那长眉大师告诉我等的用心,似是说,如若咱们无法对付那包一天时,去求那洗心芽舍主人,长眉大师并赐我半截玉簪,告诉我说,如是那洗心茅舍主人,不肯答允时,就要贫道拿出这半截玉簪……”   宇文寒涛道:“拿出这半截玉簪,那洗心茅舍主人就一定会答应了?”   无为道长道:“大概如此吧!那长眉大师说得很清楚,贫道自然也不便追问。”   宇文寒涛道:“洗心茅舍,这地方倒是从未听人说过。”   萧翎口中喃喃自语道:“洗心茅舍,一点不会错了……”   抬头望了无为道长和宇文寒涛等一眼,道:“我知道。”   无为道长道:“萧大侠知道就好了,如若情势必要时,咱们只好去找那洗心茅舍的主人。”   萧翎脑际间浮现出,寄存岳云姑遗体时所见的老妪,心中暗道:难道那白发萧萧的老妪,也是一位息隐江湖中的奇人不成。   但闻无为道长接道:“那长眉大师告诉贫道,如若咱们能够对付了包一天,那就用不着去惊动洗心茅舍的主人。”   宇文寒涛道:“那半截断去的玉簪呢?”   无为道长道:“找一处隐秘之地,把它埋起来,或则弃投于水潭江河之中。”   宇文寒涛道:“这半截玉簪,能使那洗心茅舍的主人,答允出战强敌,自非平常之物了,岂可随意把它弃去。”   无为道长道:“贫道亦作此想,而且问过那长眉大师。”   宇文寒涛道:“大师如何解说?”   无为道长道:“他说这半截玉簪,本是普通之物,其价值在人,而且也只是拘限于一二人的身上,岁月逐云,年华似水,甚至对一二人的价值,也将于若干年后消失。”   宇文寒涛道:“这是一件信物,而且和长眉大师及那洗心茅舍的主人有关。”   无为道长道:“大概是如此了。”   萧翎道:“道长,那沈木风的行踪,是否还在道长监视之下。”   无为道长摇头道:“那沈木风魔影一现之后,就未再露面。”   萧翎道:“那是说他已经离开此地了。”   无为道长道:“照贫道的看法,他可能还在附近,并未离开。”   萧翎道:“这附近川高林密,如若咱们没有线索,总不能勘过所有的山林幽谷。”   无为道长道:“贫道推断,那沈木风在此经营有一处分舵,人数不会太少,长沙他们已不敢去,食用之物,大都在此采办,除非他们已发现贫道等行踪,但贫道相信他没有发现。”   萧翎接道:“沈木风乃是最擅布置暗桩的能手,道长怎知他在这七星潭附近未设暗桩,也许道长的行踪,早已落入那沈木风的眼中了。”   宇文寒涛默不作声,静静地看两人论辩。   萧翎道:“愿闻高见。”   无为道长道:“这七星潭,只不过是大山中,一处风景区,武林人物极少来此,沈木风虽然智计过人,但贫道也料他谋不及此,在此等之地,布上暗桩……”   语声微顿,接着道:“何况,贫道到此之后,已命我十名武当弟子,化装作行商、渔樵,分布在七星潭四周,监视着行迹可疑之人,据他们回报,一直未发现可疑的人物。”   萧翎沉思良久,道:“道长如此说,想必甚有把握了,但不知道长准备在几日时光中,找出那沈木风的下落。”   无为道长道:“很难说,贫道计算他们上次采办之物,已该用尽,三五日内,应该有迹象可寻,至迟不会超过十日。”   萧翎轻轻叹息一声,欲言又止。   无为道长道:“萧大侠似是有很多心事?”   宇文寒涛接道:“萧大侠可是希望赶往那洗心茅舍一行?”   萧翎道:“是的,在下希望赶往洗心茅舍,一则会晤岳姊姊,二则拜拜云姨的遗体。”   无为道长道:“萧大侠是否计算过,由此赶往洗心茅舍,往返需得几日?”   萧翎道:“如若没有什么变故,七至十日,足可往返,但如遇上变故,时间就无法控制了。”   无为道长心中大感为难,目光转注到宇文寒涛的脸上,道:“宇文先生,对此事有何高见?”   宇文寒涛道:“在下心中有两事不明,故而无法作出主意。”   无为道长道:“什么事?”   宇文寒涛道:“一是那包一天是否真的会遵从长眉大师之言,和沈木风、金光和尚动手,二是那包一天的武功,是否能和沈木风及金光和尚抗拒,这两件问题解决之后,就可决定那萧大侠的去留了。”   无为道长道:“如论那包一天的武功,乃数十年前武林中出类拔奉的高手之一,沈木风和那金光和尚,都受创不久,照贫道的看法,胜得两人,并非难事。”   宇文寒涛道:“如若那金光和尚和沈木风连手而攻呢?”   无为道长道:“这个贫道也曾想到,果真如此,贫道准备和两位师弟,合力出手接斗一人,待那包一天杀死一人之后,再回头对付另一人。”   宇文寒涛道:“包一天肯听从道长的安排么?”   无为道长道:“贫道自然不会先行说明,临敌之际,有备无患,自然促成水到渠成之局。”   宇文寒涛道:“道长有此计略,如若那包一天再肯合作,萧大侠留此与否,似已无关紧要了。”   无为道长道:“照那长眉老前辈的说法,只要包一天不知他已圆寂归天,他答应的事,决然不致有变,但如他知晓了长眉大师已归西天,那就很难说了……”   手拂长髯,接道:“不过,长眉老前辈的圆寂,出人意外,量那包一天,在一月之内,也无法察觉。”   宇文寒涛道:“包一天多疑善嫉,又喜爱受人奉承,因此,他随时很可能因一个极微小的变化,一言一行而改变主意、这一点道长要特别小心才是,长眉大师说他不是坏人,那是实言,但一个善嫉多变的人,比坏人更为可怕,唉,如是那包一天是一位很坏的人,也未必能制造出禁宫惨局了。”   萧翎道:“宇文先生说得不错,如是那包一天恶迹卓著,在未入禁宫之前,人人都对他有了戒备,他千辛万苦筑造的禁宫,就未必能诱人上当。”   无为道长道:“贫道担心那包一天在搏杀沈木风和金光和尚之后,贫道一人之力,无法降服他。”   萧翎道:“为什么定要取他之命,何不劝他回归故居,终老林泉。”   宇文寒涛道:“如若长眉大师未死,他或可安分守己,重归林泉,但如知晓长眉大师已死,这位包老前辈就像脱缰野马,出栅猛虎,不知道他会做出什么怪事来,这种人,如果一步失错,将会误尽天下苍生。”   无为道长道:“长眉老前辈慎重交代,必是三思之后的决定,因此,不容贫道不信。”   宇文寒涛目光转注到萧翎的身上,道:“萧大侠心急似箭,必也急欲赶往那洗心茅舍一行了。”   萧翎道:“在下权衡了一下轻重,觉得应该赶往洗心茅舍一行才是。”   宇文寒涛道:“就目下情形而言,搏杀沈木风,似已暂不用萧大侠出手,对待包一天,斗智重过斗力,在下留此,萧大侠和百里姑娘,赶往洗心茅舍一行,不知道长的意下如何了?”   无为道长道:“宇文兄智略绝世,留此必有大助,萧大侠去意已决,贫道也不便强留了。”   萧翎起身一抱拳,道:“在下等就此别过,如是洗心茅舍没有变化,区区当尽快赶回此地。”   宇文寒涛道:“萧大侠不用重回此地了,不论此问有何变化,在下都将把讯息送回马家庄去。”   萧翎道:“诸位珍重。”   带着百里冰转身而去。   无为道长,宇文寒涛,快步追出门外,萧翎和百里冰,已然行到两丈开外了。   无为道长望着萧翎的背影,低声对宇文寒涛道:“希望那虬结的情网,不至于把一个武林中杰出的人才侠士毁去。”   宇文寒涛略一沉吟,道:“毁去倒还不会,但那等颠簸的情海风波,已经够他受了。” 第四十九章 神风帮烟消云散   且说萧翎和百里冰,兼程赶路,第二天日落时分,已到了洗心茅舍。   原来,那洗心茅舍也在湖南境内,距离七星潭不过二百余里。   这是一片很少人迹的荒凉所在,远山凝翠。峰岭起伏,不远处一丛修竹中,露出来一间茅舍。   萧翎六年前随着岳小钗来过此地,但那茅舍老妪的冷漠神态,却深印在他的脑际。   旧地重游,勾起了沉淀于脑际间的回忆,记得那老妪说过的一句话,洗心茅舍中,从没有三尺童子涉足。   心中念转,回头望了百里冰一眼,道:“冰儿,那洗心茅舍的女主人,不允男子入内,等一会,你进去替我办事。”   百里冰点点头,道:“什么事?”   萧翎道:“到了那洗心茅舍再说,如是那女主人想法变了,也许会答应我进去瞧瞧。”   百里冰道:“那茅舍女主人,是老妇,还是年轻的人?”   萧翎道:“又老又怪,而且对人冷漠,等会儿你要多忍耐。”   百里冰嫣然一笑,道:“和大哥在一起,我几时不忍耐了。”   萧翎不再多言,举步向前行去,绕过翠竹,到了那茅舍前面。   只见柴扉关闭,一片寂然,依旧是六年前一般模样。   落日余辉透过丛竹照射在柴扉之上,更增加不少荒凉之感。   萧翎举手在柴扉上叩了三下,肃然而立。   足足过了盏茶工夫,才闻那茅舍中传出一个苍老低沉的声音,道:“什么人?”   萧翎轻轻咳了一声,道:“晚辈萧翎。”   茅舍中又传出那低沉苍老的声音,道:“洗心茅舍不见外客,阁下请去吧!”   萧翎回顾了百里冰一眼,苦笑一下,说道:“晚辈来此寻人,万望老前辈破例延见。”   只见紫扉呀然而开,一个白发萧萧,手握着竹杖,枯瘦如柴,一脸皱纹,紧闭双目的老妪,当门而立。   百里冰抬头瞧了那老妪一眼,不觉间,由心底泛起了一股寒意。   但闻那老妪冷冷地说道:“找什么人?”   百里冰道:“找岳小钗姑娘。”   那老妪紧闭的双目,霍然睁开,两道冷电一般的目光,逼注在那百里冰的脸上,冷冷地道:“你是什么人?”   百里冰打了一个冷颤,道:“晚辈百里冰!”   那老妪又缓缓闭上双目,道:“不在这里。”砰然一声,关上了柴扉。   百里冰道:“在下知晓她在此地,老前辈为何要这般拒人于千里外……”   柴扉又开,那老妪仍站在原处,冷冷说道:“老身说不在就是不在。”   萧翎道:“我那云姨的遗体呢?”   白发老妪道:“岳云姑的尸体?倒是在此。”   萧翎道:“可否让晚辈进去拜拜我云姨的遗体?”   白发老妪道:“洗心茅舍,从无男子涉足,你想要老身破例。”   萧翎一抱拳道:“云姨恩义深重,晚辈已近七年未能一睹遗容,但得老前辈破例赐允,晚辈是终生感激不尽。”   白发老妪道:“老身不能破例。”   萧翎怔了一怔,道:“除了获得赐允之外,是否还有别的法子,进入茅舍。”   言下之意,那无疑摆明了,纵然不得赐允,也要进入茅舍。   白发老妪道:“方法倒有一个,但不知你是否有此能耐?”   萧翎道:“请教高见。”   白发老妪道:“凭仗武功,闯入老身自划的禁地。”   萧翎道:“晚辈怎敢……”   白发老妪道:“知难而退,不失上策。”   “砰”然一声,又把柴扉关上。   萧翎一提真气,道:“如是只此一途,晚辈就放肆了。”   右手一抬,劈在柴扉之上。   但闻砰然一声,柴扉碎裂,散落一地。   只听一声阴森的冷笑,道:“好大的胆子。”   随着冷笑声,一股强猛绝伦的暗劲潜力,直逼了过来。   萧翎右手抬起推出,硬接下一掌。   只觉那涌来的暗劲,有如排山倒海一般,身不由己地被撞向后退了两步,心中暗暗震骇道:瞧不出这老妪竟有着如此内功。   这时,落日余辉已尽,四周的景物沉落暗夜中,隐隐约约无法看得清楚。   萧翎接下一掌,并未还击,运足目力,向前看去。   只见那老妪紧傍丛树而立,右手中仍然握着竹杖,显然那一掌威猛绝世的掌力,是由左手发出。   那老妪发出一掌之后,也未出手攻击,静静地依树而立。   萧翎一抱拳,道:“老前辈掌力雄厚,晚辈心中十分敬服。”   白发老妪淡淡一笑,道:“你这点年纪,竟然能接下我一记掌力,倒是大出老身意料之外。”   萧翎原想免不了一场凶恶的搏斗,想不到竟有如此之变,心中甚喜,恭恭敬敬行了一礼,道:“晚辈能有今日,皆为云姨所赐,晚辈已数年未拜过云姨的遗容了,还望老前辈破格赐准,允许晚辈一拜云姨遗容。”   白发老妪轻轻叹息一声,道:“好吧!你能接下老身一掌,已有能闯入洗心茅舍,老身允许你停留半个时辰,到了时限,要立刻离此,如是借故拖延,那就别怪老身手下无情了。”   萧翎心中所想,只希望拜了云姨遗容之后,回头就走,却不料竟然能得半个时辰的停留机会,心中大喜,欠身说道:“多谢老前辈恩允,但晚辈还有一个不情之求。”   白发老妪冷哼一声,道:“小娃儿,不可得寸进尺。”   萧翎道:“晚辈不敢,但晚辈有一个同伴随来,她是女儿之身,不知是否可随晚辈一同入内,一拜云姨遗容。”   白发老妪道:“女娃儿?”   萧翎道:“是的,她是女儿之身,否则,晚辈说不敢强求了。”   白发老妪皱皱眉头,道:“萧翎,你认识很多女孩子,是么?”   萧翎怔了一怔,道:“不多啊!”   白发老妪冷冷说道:“跟你来的女娃儿,是你什么人?”   萧翎道:“她是北天尊者之女。”   白发老妪怒道:“我问她是你什么人,谁管她是什么人的女儿了。”   萧翎道:“是晚辈生死相共的一个同伴。”   白发老妪道:“你们很好么?”   萧翎道:“情同兄妹。”   白发老妪道:“你对岳小钗好么?”   萧翎道:“好!”   白发老妪道:“怎么一个好法?”   萧翎道:“视她如姊,敬重万分。”   白发老妪点点头,道:“好吧!也准那女娃儿进来,不过,你们两人同入老身这洗心茅舍,我要扣除你留此的时间,两个人同时留此,不得超过一顿饭时光,到时老身自会告诉你们。”   语声微微一顿,道:“岳云姑的遗体,就在西厢之中。”   言罢,转身直向正厅行去。   萧翎道:“多谢老前辈的恩典。”   白发老妪不再理萧翎之言,快步行入正厅不见。   萧翎回身举手一招,道:“冰儿,快进来。”   百里冰急步行了进来,道:“我在外面等你也是一样,减少了你留此的时间。”   萧翎轻轻叹息一声,道:“我要你跟我一起拜拜云姨的遗容,小兄能有今比全是云姨的恩赐。咱们时间不多,要快些行动,你带有火折子么?”   百里冰点头一笑,道:“有,宇文先生告诉我,出门时多带应用之物。”   萧翎道:“那很好。”   举步行近西厢,举手推开木门。   百里冰随着晃燃了火折子,凝目望去,只见一个松木灵台,紧靠后壁而放,两边是黄色的垂帘。   百里冰道:“这里有灯。”   伸出火折子,燃起了木案旁侧的油灯。   萧翎道:“这垂帘之后,定是云姨的遗体了,唉!我已经数年没有拜见了。”   伸手掀起垂帘。   只见岳小钗一身白衣,缓缓行了出来。   萧翎呆了一呆,道:“岳姊姊?”   岳小钗点头一笑,道:“是我,你好么?”   萧翎道:“小弟还好。”   百里冰急急奔了过来,道:“妹姊,想煞小妹了。”盈盈拜了下去。   岳小钗伸手扶住百里冰,道:“冰姑娘,快起来,我如何敢当这等大礼。”   萧翎凝目望去,只见岳小钗白衫白裙,头上也用白绫包起,形貌似有改变,但萧翎又说不出那里改变了。   百里冰站起身子,道:“姊姊,大哥和我,都很想念你。”   岳小钗道:“多谢你们了。”   话说的十分客气,但萧翎听入耳中却似被人在胸上打了一拳。   但闻岳小钗接道:“咱们已经见过了,你们可以走啦!”   萧翎心中暗道:好啊!见面仅交谈一语,就下起逐客令了,不知她是何用心。   心中念转,口中却问道:“那灵台之内,可是放着云姨的法体么?”   岳小钗摇摇头,道:“不是,我已把你云姨的遗体移走,你心已到,不用真的拜见了。”   萧翎只听得大感奇怪,道:“姊姊,此地主人告诉我云姨法体放在此室,我不信她会骗我。”   岳小钗道:“她没有骗你……”   萧翎道:“那是姊姊骗我。”   岳小钗道:“我也没有骗你。”   萧翎道:“这就奇怪了,此地主人和岳姊姊都讲的实话,那云姨的法体,会自行登天不成?”   岳小钗道:“我把你云姨遗体移离西厢,而洪老前辈并不知道。”   萧翎啊了一声,道:“原来如此。”   轻轻叹息一声,道:“姊姊把云姨的遗体移向何处?可否带小弟去一拜遗容。”   岳小钗道:“你心香早燃,又何用面拜你云姨遗体,你们该走了,走!姊姊送你们出门。”   萧翎听她三番两次下达逐客令,心中又气又怒,忍不住冷笑一声,道:“姊姊三番五次地下令小弟离此,不知用意何在?”   熊熊的灯火下,岳小钗第一次看到了萧翎脸上为自己泛起怒意。   以往,萧翎对待岳姊姊,简直是百依百顺,永远不似今夜,脸上泛出怒气。   岳小钗望着萧翎眉宇间升起的怒意,先是一怔,继而淡淡一笑,道:“你已经成人长大了,姊姊一直还把你看成昔年的孩子,我该给你说明白内情才是。”   萧翎缓缓垂下头,道:“姊姊请说,小弟洗耳恭听!”   岳小钗道:“我已蒙洪老前辈答允收留,承她衣钵,此后要长住于这洗心茅舍。”   萧翎听得怔了一怔,道:“姊姊不是要为云姨报仇么?”   岳小钗道:“我已从洪老前辈口中知晓了内情,昔年害死我爹爹的仇人,都已死在你云姨手下,她虽然受了重伤,但却报了大仇。”   萧翎道:“那长碧湖中的血舟,是云姨报仇诛杀的仇人了。”   岳小钗点点头,道:“姊姊得洪老前辈说明内情,才知道那是母亲一番有计划的安排。她故意把身怀禁宫之钥的事,传扬出去,召来了仇家,然后,诱他们集中于一只巨舟之上,母亲又故意把我遣开,孤身登舟,血战群凶。她虽然受了重伤,但她心愿全偿,替先父报了仇。”   萧翎道:“这位洪老前辈,怎知晓得如此清楚呢?”   岳小钗道:“她是当今之世中,唯一知晓内情的人,因为,那天晚上她也在场,如非她暗助一臂之力,你云姨只怕很难尽歼群敌,唉!你云姨焚舟以沉,用心也就在毁去痕迹。”   萧翎点点头,道:“原来如此,姊姊此后,也不用再存为云姨报仇之愿了。”   岳小钗道:“是的,我早该来洗心茅舍,求问内情,如是早知内情,姊姊也不用奔波江湖,招惹来重重烦恼,早就在这洗心茅舍中安居下来了。”   萧翎道:“恭喜姊姊心中愁锁已开,从今不再为此烦恼了。”   岳小钗道:“江湖上恩恩怨怨,报复不息,姊姊清白女儿身,既不存争霸江湖之心,亦不愿再混迹江湖之中,你云姨遗书,要我全心待你,如今,你已经成人长大了,而且是天下知名的英雄人物,上一代的恩怨,也已在你云姨手中清结,姊姊我心愿已了,再无牵挂之事。红尘十丈,烦恼万千,从今之后,姊姊再也不愿意离这洗心茅舍一步;洗心革面,重新为人,我要常伴你云姨法体,了此一生。兄弟青云有路,侠名已着,今日见后,姊姊此心已死,从此古井无波,望兄弟善待百里妹妹,不用再来探望姊姊了……”   百里冰急急叫道:“岳姊姊,让小妹说几句肺腑之言好么?”   岳小钗微微一笑,道:“相聚无多,分手在即,你有什么话,快些说吧!”   百里冰道:“萧大哥视姊姊有如天人,我知他心中爱慕姊姊很深,却不敢形诸口舌……”   岳小钗接道:“兄弟,有冰妹妹这般可爱的玉人陪着你,你应该心满意足了。”   萧翎道:“小弟……”   百里冰接道:“姊姊听我说,十个百里冰,也无法代替姊姊,你既知上一代恩怨已结,胸中再无牵挂,为什么又要避世独居,弃去萧大哥和小妹不再置理?姊姊在长沙灵堂前,已表明心中之愿,天下英雄,都已知姊姊是萧大哥的情侣,小妹是亲耳听闻,言犹在耳,姊姊难道已不认账了么?”   岳小钗道:“此一时也,彼一时也,萧兄弟如是真的死去,姊姊当遵照家母遗命,以萧夫人的身份出面,替他料理未完和身后之事。既然他还活着,那就只好委屈百里妹妹,代我照顾他了。”   百里冰道:“不行,就算萧大哥肯答应,我也不肯答应。”   岳小钗道:“你要怎样?”   百里冰道:“我要姊姊答应嫁给萧大哥,你们早已有婚约,而且是姊姊的母亲遗命,铁案如山,岂容反悔。”   岳小钗道:“你自己呢?准备如何自了?”   百里冰垂首说道:“在姊姊面前,小妹也不用说假话了,我对大哥,情深万解,要我离开大哥,那还不如要我死去的好,但并不妨碍姊姊和大哥的婚约,姊姊能容得我,小妹甘居妾位,姊姊不能容我,小妹为婢亦成,只要常和姊姊,大哥相见,小妹此生心愿已足了。”   岳小钗叹道:“冰妹多情如斯,我亦代萧兄弟庆幸,姊姊我已立志继承洪老前辈的衣钵,不能再为人妇,但我心田脑际,当永远留有你们两人的影子,这么吧!洗心茅舍;原本是不准男子涉足,但如姊姊继承了洪老前辈衣钵,我就为你们一年开放一日,那时,你们俪影双双,来此尽一日之欢,咱们细语一年中事,那也是人生一大乐事了。”   萧翎轻轻叹息一声,道:“姊姊执意如此,小弟也不敢勉强了,不过,天下安定之前,还有一阵大乱,姊姊避居于此,只怕也无法逃过这场纷争,置身世外。”   岳小钗道:“这个我知道,洪老前辈伤了玉箫郎君,只怕又要引出老夫人……”   脸色黯然,长叹一声,道:“说不定连我那师父,也要被引出来了。”   萧翎怔了一怔,道:“洪老前辈知晓此事么?”   岳小钗道:“知道。”   萧翎道:“洪老前辈对此事看法如何?”   岳小钗道:“她立过誓言,绝不离开这洗心茅舍周围百丈,所以,不论江湖上发生多大的变化,多么严重的纷争,只要离开这洗心茅舍百丈以外,那都和她无关,但如进入她百丈范围之内,她就可能出手干预。”   萧翎低声说道:“洪老前辈对引起这番争执,没有责备姊姊么?”   岳小钗沉吟了一阵,道:“没有。”   萧翎道:“如若张夫人率领高手来犯,可要小弟相助一臂之力?”   岳小钗道:“我看不用了,那洪老前辈大约有应付之能。”   但闻一个苍老的声音,遥遥传来,道:“你们限留时间已到,可以走了。”   萧翎高声地说道:“在下还有几句话未曾说完,老前辈可否宽限一点时间?”   只听那冷漠声音道:“不行,老身一向说一不二,两位如不即刻退出,不要怪老身翻脸无情了。”   萧翎苦笑一下,抱拳对岳小钗道:“姊姊保重,小弟就此告别了。”   岳小钗道:“你们不要再卷入这场是非中了,快些离开此地吧!”   萧翎道:“小弟自有主意,不劳姊姊费心。”转身向前行去。   岳小钗望着萧翎向外行去的背影,忽觉一股莫名的伤感,自心底泛了上来,热泪涌出,赶快转过身去,不敢再看萧翎。   就在她转过身子的同时,萧翎正好回头望去,眼看岳小钗行入灵后,望也不望自己一眼,心中亦不禁泛现出无比的感伤,长长叹息一声,快步行出了洗心茅舍。   百里冰紧追萧翎身后而出,低声说道:“大哥,你生气了?”   萧翎苦笑一下,道:“没有,我很好。”   百里冰叹息一声,道:“大哥,你不用骗我,我看得出来,你心里很难过。”   萧翎道:“其实也没有什么难过,岳姊姊就是这种性格。”   百里冰道:“你可是觉得那岳姊姊对你太过无情么?”   萧翎叹息一声,道:“岳姊姊待我们不能算错,但我觉得她神态太过冷漠。”   百里冰道:“会不会和我有关?”   萧翎奇道:“和你有何关系?”   百里冰道:“她觉得你已经有了我,所以就不再理你。”   萧翎摇摇头道:“岳姊姊是个孝女,她不愿违背母亲的遗命,所以,她在别人面前,和我那灵位之前,当众说出是我的妻子,事实上,她从未对我说过什么,她心中,早已想好了要走的路,不论我是生是死,都无法阻拦于她。”   百里冰道:“但你要谅解岳姊姊,以她处境,实难免有些失常。”   两人谈话之间,已然行出了环绕茅舍的竹丛。   只听一阵铜锣之声,传入耳际。   萧翎脸色一变,道:“神风帮。”   百里冰道:“他们到此作甚?”   谈话之间,瞥见一个高大的人影,遥遥行了过来。   萧翎剑眉一耸,肃立在路中不动。   百里冰看萧翎满脸肃容,心中大为奇怪,低声说道:“大哥,你要干什么?”   萧翎道:“神风帮在江湖之上,装神弄鬼,自非什么好路道,今天我要设法找出真相,拆穿他们的真正内情。”   这时,那锣声已经停了下来,两条人影,当先而至。   萧翎凝目望去,隐隐识得那当先两人,正是神风帮坛前开道二鬼,铁判左飞,冤魂方横、左飞手执狼牙棒,方横双手握住丧门杖。   八个大汉抬着恐怖高大的神像,就在两人身后两丈左右处跟进。   那高大神像的前后左右,大约有七八个护从的黑衣人。   萧翎回顾百里冰一眼,道:“冰儿,这地方离那洗心茅舍,是否有百丈距离?”   百里冰道:“百丈以外。”   萧翎道:“那很好,咱们就在此处对付神风帮。”   百里冰看他满脸肃杀之色,心中虽然疑惑重重,确也不敢多问。   这时,开道二鬼,已然行到萧翎身前,看萧翎当路而立,有如泰山之石,不禁一愕,停下脚步。   萧翎不待二鬼开口,抢先说道:“两位如若想多活几日,快请通报贵帮主一声,告诉他不要装神弄鬼的骇人,要他出来和我相见。”   左飞呆了一呆,道:“阁下口气很大。”   方横接道:“如此口气,定非无名之辈了,阁下请报个姓名上来。”   萧翎冷笑一声,道:“咱们见过几面,想不到两位竟是如此的健忘。”   左飞道:“咱们见过的武林同道很多,如何能都记在心中。”   萧翎哼一声,道:“好!告诉你们帮主,就说萧翎要他行出神像相见。”   方横怔了一怔,道:“阁下是萧翎,萧大侠?”   萧翎道:“不错。”   左飞道:“萧大侠可是由洗心茅舍出来?”   萧翎心中满是忧忿,那里有耐心和他多言,怒声喝道:“两位既是不肯通报,在下只有自己闯过去了。”大步向前行去。   左飞一挥手中狼牙棒,道:“萧大侠。”   萧翎右手疾出,快速绝伦地抓住了左飞手中的狼牙棒,抬起一脚,踢中左飞的小腹。   但闻左飞“妈呀”一声,滚出了七八尺远,半晌爬不起来。   方横眼看萧翎出手投足,一举间就把左飞打出七八尺外,心中又惊又急,猛挥手中哭丧杖,扫出一招。   萧翎纵身闪避,正待回手还击。   却不料百里冰欺身而上、出手一掌,拍中了方横的背心。   这一掌落势甚重,打得方横一个啃泥,摔倒地上。   萧翎低声说道:“你守在这里,不要跟那神风帮主接近,也免得有什么变化对,措手不及。”   百里冰道:“大哥也要小心。”   萧翎大步直行到那神风帮主面前,望了那高大狰狞的神像一眼,冷冷说道:“阁下也不用这般的装神扮鬼了,需知这等行径,骇不倒人。”   神风帮主那高大的恐怖形象之下,站了不少黑衣佩刀人,不知是震于萧翎的威名呢,还是未得神风帮主之命,刃虽出鞘,但却肃立不动。   只听那狰狞的高大神像之内,传出一个娇柔银铃似的声音,道:“你是萧翎?”   萧翎道:“不错,咱们见过几次了。”   神风帮主道:“阁下已是目下江湖上人人敬重的英雄了。”   萧翎道:“好说、好说,帮主躲在那高大的神像之内,不觉气闷么?”   但见那狰狞神像的双目中,红光一闪,两道明亮的光线,直对萧翎照射过来。   萧翎一纵身闪避过去。   神风帮主咯咯一阵大笑,道:“你不要怕,我只是想瞧清楚你。”   萧翎冷冷说道:“帮主为什么不肯以真面目和在下相见。”   神像中又传出那女子声音,道:“我长于此,将来也要死于此。”   萧翎一皱眉头,道:“难道你也是生在那神像之中么?”   神风帮主道:“我十四岁继承帮主衣钵,已在这神像之中,住了十二年了。”   萧翎呆了一呆,道:“你吃不吃饭?”   神风帮主道:“我是人啊,为什么不吃饭呢?”   萧翎道:“你住在神像之中,如何进食?”   神风帮主道:“你看到了那大口么?他们从口中送下饭菜,我就可以取用了。”   萧翎本还想问,你拉屎拉尿也在那神像之中不成。   但忽想到对方声音娇脆、分明是女子口音,是以忍下未言,改口说道:“帮主是不愿出来呢?还是不能出来?”   神风帮主笑道:“你问得那么清楚干么?”   不待萧翎答话,接道:“一个人在这神像中一住十几年,谁又不愿出来瞧瞧呢?”   萧翎道:“那是说你不能出来了?”   只听一个粗豪的声音说道:“帮主不能泄露咱们帮中之秘。”   萧翎目光一转,只见说话之人,正是神风帮坛前护法招魂手常明,立时冷笑一声,道:“只看你们神风帮这种排场,这等装束,帮中弟子,都非好人。帮主被困于神像之中,不能出来,想必都是这些人物作祟,让在下先代贵帮主清除障碍。”   也不待那神风帮主答话,立时欺身抢攻。   萧翎早已有备,戴上了蛟皮手套,不畏刀剑,出手一掌已击倒了一个黑衣人。   但见刀光闪动,六七个黑衣人,一起围击而来。   萧翎掌指齐施,绝招连绵而出。   他此刻武功,何等高强,出手快速无比,再加上他手中戴了蛟皮手套,不畏刀剑刺伤,放手而攻,凌厉无匹。   片刻工夫,七八个黑衣人,不是身受重创而逃,就是被点中穴道,倒摔在地上。   几个抬轿的大汉,也被萧翎掌指所伤。   萧领一口气清除了那神风帮主从人,目光转到那神像身上,冷冷说道:“帮主从人,都已为在下清除,目下区区一走,帮主就要被弃置于此,活活饿毙了。”   神风帮主道:“本帮中人手很多,他们逃走的也可以去而复返,绝不会弃我而去。”   萧翎道:“但此刻已经无人保护帮主,在下相信,在你的援手赶到之前,在下可以取你之命。”   神风帮主道:“我存身的神像,坚硬无比,你如何一个伤我之法,何况,你根本无法近我一丈范围之内。”   萧翎道:“为什么?”   神风帮主道:“这巨大神像,四面都可以放射暗器,而且所有的暗器,都是极为细小的淬毒之物,中人必死,而且一发数十支,防不胜防。”   萧翎心中暗暗忖道:她这般先行说给我听,不知是何用心。   心中念转,口中说道:“帮主先行示警,心在威吓在下了。”   神风帮主道:“不信你行近身侧试试?”   萧翎冷冷说:“那些毒针未必能伤得了我。”   暗中运气,罡气满布全身,缓缓向神风帮主行了过去。   只听一阵细微的破空之声,星空下一蓬银芒,由那神像口中激射而出。   萧翎一伏身,不退反进,直向神像冲了过去。   他动作迅快,一蓬银芒,尽皆落空。   就这一眨眼间,萧翎已然冲到那神像之下,砰然一掌,拍在那神像之上。   那巨大的神像被萧翎一掌震倒,砰然一击,摔在地上。   只听一阵卜卜之声,那巨大神像四周,突然放射出很多暗器,毒针、毒烟,分向四面八方射出。   星光下,只见尘土飞扬,有很多暗器,射入地下。   萧翎一仰身,退开了两丈多远,心中暗道:这巨大的神像构造如此之巧,如若没有防备,不论武功如何高强,只怕要伤在神像发出暗器的袭击之下。   足足过了有一盏热茶工夫之久,那神像中射出的暗器,才自动停了下来。   百里冰悄然行到萧翎身侧,低声说道:“那神风帮主,躲在神像之中,自己不能出来,如是她的属下生了背叛之心,弃她不顾而去,她岂不是要活活饿死在神像之中么?”   萧翎道:“咱们如何能够完全相信她说的话。”   百里冰微微一笑,道:“大哥说的是,现在,咱们要如何对付她。”   萧翎道:“我去告诉她,要她自己出来,如若她还要装模作样,只好设法对付她了。”   百里冰道:“大哥要如何对付她?”   萧翎道:“很容易,她如若再不出来,我就告诉她,架起大火,烧那座神像。”   百里冰道:“这办法很厉害,她如能够出来,非被你吓出来不可了!”   萧翎道:“唉!那高大神像里面,既然能藏有很多暗器,必也可能藏有他物,咱们还是小心一些的好,你站在远处接应我!”   百里冰知他用心,怕自己涉险,点头一笑,道:“大哥小心。”   萧翎应了一声,大步行近神像,高声说道:“在下没有时间和帮主多费口舌,你的属下除了死伤之外,都已弃你而去,如是你能够自启门户出来,让在下一见你庐山真面,从此解散神风帮,在下或可饶你一命,如若还再故作神秘,不肯离那座神像,那就别怪在下下手毒辣了。”   神像中,传出一个娇脆的声音,道:“要施下什么辣手?”   萧翎道:“我要在这巨大神像的四周,架起干柴,生生把你烧死。”   大约萧翎这方法,已把神风帮主唬住,神像中传出柔柔细音,道:“我已经告诉过你,我不是不愿出去,而是无法出去。”   萧翎道:“我不信。”   神风帮主道:“那我没有法子,你把我烧死吧!”   萧翎沉吟了一阵,道:“如若助你破去神像外壳,你可愿出来?”   神风帮主道:“这神像外壳,坚逾精钢,除了本帮中一位长老之外,谁也无法开它。”   萧翎道:“我能。”   探手从怀中摸出短剑,缓步行近神像,暗运内力,悄然把短剑插进神像之中,由神像头上直划及小腹。   这短剑本有削铁之利,加上萧翎深厚的内力,悄无声息中,划开了神像坚硬的外壳。   萧翎划开神像之后,向后跃退两丈,高声说道:“我已用利剑划开了神像外壳,帮主只要用力震开神像外壳,就可脱身而出了。”   神风帮主道:“这话当真么?”   萧翎道:“帮主不信,何妨一试?”   但闻轰然一声,那高大、狰狞神像的外壳,突然一震而开。一个身着青衣,长发及腹的少女,缓缓由那破开的神像行了出来。   夜色幽暗,萧翎无法看清那少女脸色,约略所见,那是一位很美的姑娘。   只见那神风帮主长吁一口气,望着萧翎停身之处,缓步行了过来。   萧翎暗中运气戒备,肃立不动。   那长发少女行近萧翎五尺时,停下脚步,一欠身,道:“多谢萧大侠。”   萧翎双目盯注那长发少女,打量了一阵,道:“姑娘就是神风帮的帮主了?”   长发少女长长叹息一声,道:“这一帮之主的尊宠,被囚于神像之中,这帮主干与不干,也不大要紧了。”   萧翎一皱眉头,道:“姑娘这神风帮充满着一种恐怖与神秘,不知姑娘如何登上这帮主之位?”   长发少女道:“可是觉得我这帮主之应,得来的很奇怪么?”   萧翎道:“不错,贵帮中人才不少,为何要姑娘出任这帮主之位呢?”   长发少女道:“我爹爹首创神风帮,但因他是一个残废之人,想出这样一个奇怪的方法,以后,传位于我,就把我囚入神像之中……”   百里冰突然接口说道:“你这等作法,不是太过冒险么?万一帮中人生了背叛之心,他们把你弃置大山之中,不是要被活活饿死么?”   长发少女道:“帮中几位高手生死都在我的控制之下,所以,他们不敢背叛。”   萧翎道:“姑娘用的什么法子控制他们?”   长发少女道:“他们身上,都贴有一张膏药,每隔七日,都要换一张新的,如是超过了七日不换,那贴膏药处就自行开始溃烂,而那配方只有我一人知晓,可以在旬日之中炼制。”   萧翎啊了一声,笑道:“那是一种毒膏了,姑娘那神像一毁。此后作何打算?”   长发少女道:“我本无意做帮主,但我被囚其间,身难自主,只有过一天算一天了,我发号施令,一呼百诺,实在我内心的痛苦,非人能知。今承相救,我感激不尽,当避居深山,不再在江湖上涉足,神风帮也从此星散江湖。”   萧翎点点头,道:“那很好,姑娘有此用心,在下十分敬佩,我知你们帮中定然还有很多隐秘,在下也不想多问了,姑娘请去吧!”   长发少女一欠身道:“萧大侠放心,我当尽我之能散去神风帮。”   欠身一礼,疾奔而去。   百里冰望着那长发少女远去的背影,轻轻叹息一声,道:“大哥在一个时辰之内,竟使神风帮星散,从此不再为害江湖,单靠武功,决是无法完成的!”   萧翎突然一跺脚,道:“糟了!”   百里冰道:“什么事?”   萧翎道:“我忘记问她来此的用心何在了。”   突闻一声尖锐的号角声,传入耳际,打断了萧翎未完之言。   百里冰怔了一怔,道:“深夜荒郊,怎来的号角声?”   萧翎道:“洗心茅舍。今晚只怕要有大变,咱们藏起来瞧瞧。”   牵着百里冰,一同跃登上一棵大树。   两人不过刚刚藏好身子,几条人影,已然疾奔而来。   萧翎凝目望去,只见当先一人,白发萧萧,手执竹杖,正是白云山庄的张夫人。   张夫人身后,紧随着一个灰衣老人,和一个蓝衫金面铁手之人。   萧翎心中暗道:这老太婆护短,只要玉箫郎君吃了亏,她就要找人报复。   忖思之间,又是一群人影,疾奔而来。   这群人很奇怪,都是廿几岁的年轻人,身着青衫,背插长剑。   萧翎暗中一数,竟有七人之多,大感奇怪。这些人,不像张夫人邀来的助拳高手,不知到此何意?   只见灰衣老人疾快地检视了一下那破裂的神像。和地下伤亡的人,行回到张夫人的身侧,道:“是神风帮中人。”   张夫人咬牙切齿地说道:“那老乞婆立过誓,不管洗心茅舍百丈以外的事,神风帮中的人,定然是岳小钗那丫头杀的了。”   灰衣老人长长吁一口气,道:“夫人,若洗心茅舍主人肯把岳小钗交出来,夫人准备如何?”   张夫人冷哼一声,道:“果真如此,咱们就一把火烧了她的洗心茅舍。”   灰衣老人轻轻叹息一声:值:“夫人,不是老奴多言,如若真的和那洗心茅舍的主人冲突起来,咱们的胜算……”   张夫人冷冷接道:“张成,你今年几岁了?”   张成道:“老奴已过古稀之年。”   张夫人道:“你已过古稀,死了也不算夭寿了。”   张成一呆,道:“夫人说的是,老奴死而何惜,不过……”   张夫人道:“不过什么?”   张成道:“自从老主人陷身禁宫之后,白云山庄日渐式微,目下咱们集于此地的人手,可算得庄中仅有的精锐,如若在一战之中,咱们不幸再要落败,只怕江湖上再无白云山庄了。”   张夫人道:“你怎知咱们一定要败?”   张成道:“神风帮中高手不少,但在不足一个时辰内,被对方杀得片甲不留,足以证明对方的武功不弱。”   张夫人一顿手中竹杖,怒声喝道:“你如害怕,你就逃命去吧。”   张成叹息一声,道:“老奴怎敢有偷生之心,我是替白云山庄着想。”   张夫人道:“我心意已决,你不用再多说了。”   张成长长吁一口气,道:“希望大姑娘能够想到老主人对她的爱护,及时赶来。”   张夫人道:“你不用想了,大姑娘目下已是世外高人,自不会来参与此事。”   张成道:“大姑娘虽然遁入空门,但她外表冷漠,内心却很疼爱俊少爷,老主人生前,待她很好,兄妹情深,我不信她真的不管。”   张夫人冷笑一声,道:“她如肯来,早已赶到了。”   不再理张成,大步向洗心茅舍行去。   张成低声对七个佩剑少年嘱咐数语,紧追张夫人身后而去。   七个佩剑少年并肩追在张成的身后。   百里冰低声说道:“大哥,他们可是要找那洗心茅舍主人麻烦么?”   萧翎道:“不错,起因都为了岳姊姊,既然被咱们撞上了,那是不能不管了,何况,那神风帮毁在了我的手中,这笔帐,他们也记在了岳姊姊的头上。”   百里冰道:“那七个佩剑的少年,不知是何来路?不像是白云山庄中人。”   萧翎道:“七人衣着相同,都佩着一样的长剑,定然是一种合力对敌的剑阵。”   目光转动、四顾了一眼,指指另一株大树,道:“冰儿,咱们到那棵树上去,小心些,不要弄出声音。”   一提气,飘落实地,轻步行到另一株大树之下,纵身而上。   百里冰小心翼翼地追在萧翎身后,爬上大树。   暗淡星光之下,只见那七个佩剑少年,一排并列在张夫人的身后。   张夫人举起手中竹杖,在环绕洗心茅舍的竹篱之上,重重地敲了两下,道:“有人在么?”   但闻柴扉呀然而开,洗心茅舍的主人,执杖当门而立,冷冷道:“什么人?”   张夫人冷笑道:“洪大姊,连我也不认识了?”   白发老妪冷冷道:“白云山庄的张夫人?”   张夫人道:“洪婆婆,我称你一声大姊,是尊重,你既然不识故人,我也不用和你攀关系了。”   洪婆婆冷哼一声,道:“我虽已久年不问江湖中事,但也不准许别人轻易踏入我划下的禁地,如是我一点不为故人留余地,只怕早已有人死亡了。”   张夫人道:“很难说死的是谁!”   洪婆婆头上白发,无风自动,很显然,心中甚为激动,但她却强自忍了下来,道:“你找我有什么事?”   张夫人道:“无事不登三宝殿,我那孙儿可是你打伤的么?”   洪婆婆道:“死了没有?”   张夫人道:“白云山庄还有疗伤之药,只要他不绝气,还可救得!”   洪婆婆道:“他能活着回去,老身已是手下留情了。”   张夫人道:“这么说来,我还要谢你了。”   洪婆婆道:“那倒不用!”   语声一顿,接道:“老身划下的禁地,不过百丈,令孙不但擅入禁地,而且直入我洗心茅舍……”   张夫人接道:“你如不收留岳小钗,小孙绝不会登门相犯。”   洪婆婆道:“你别忘了这是我的家,老身收留别人,谁也无法干涉。”   张夫人长长吁一口气,道:“代小孙复仇,不算无礼取闹吧?”   洪婆婆干笑两声,道:“张夫人,令孙就是对我说话无礼,才伤在我的掌下。”   张成突然接道:“洪婆婆……”   洪婆婆道:“你有话说?”   张成道:“是的,老奴斗胆接言数语,还望洪婆婆不要见怪。”   洪婆婆道:“好!你说吧。”   张成道:“你和我家老夫人,都是相识数十年的老姊妹……”   洪婆婆接道:“哼!老身不敢高攀。”   张成叹息一声,道:“你是长辈,就算打伤了我们小主人,那也不算什么,我家夫人此番前来,用心是找那岳小钗……”   洪婆婆道:“老身伤了人,和那岳小钗何干?”   张成道:“那位岳姑娘和我家小主人已有婚约,想不到她竟中途变卦,才引起这场纠纷,还望洪婆婆,看在和我家主人数十年姊妹情意份上,把岳小钗交办我家夫人带走……”   洪婆婆冷漠一笑,道:“你说的很轻松啊!”   张成道:“本来也没什么大事,两位何苦翻脸成仇?”   洪婆婆道:“你说完了么?”   张成道:“说完了,还望能赏给我们白云山庄一个面子。”   张夫人道:“咱们就算挣不回面子,那也不用别人赏给咱们。”   洪婆婆道:“看在咱们相识的份上,老身不追究你闯入禁地之事。”   砰然一声,关上柴扉。   张夫人一挥手中竹杖,击开柴扉,道:“站住!”   洪婆婆回身说道:“老身耐性有限,张夫人不可逼人过甚。”   张夫人道:“张家唯一的传宗人,被你打成重伤,几乎死去,老身如若不为他报仇,如何对得起他那死去的祖父。”   洪婆婆道:“那要怪你家教不严,纵成他的骄性,老身不取他命已替你留了情面,事情既然已经过去,看在咱们昔年的情意份上,老身再忍耐最后一次,不究你破坏我的柴扉的事。”   言罢,转身向里行去。   张夫人怒声喝道:“站住!老身既然来了,岂能空手而回。”   洪婆婆回过头,道:“你要怎样?”   张夫人道:“两条路,任你选择一条。”   洪婆婆道:“那两条路?”   张夫人道:“一条是你交出岳小钗,另一条,咱们拼个胜负出来。”   洪婆婆缓缓说道:“云姑是我的养女,岳小钗目下又是继承我衣钵的弟子,老身和她双重关系,要老身交出她那是不用谈了。”   张夫人道:“那你是选择第二条路了?”   洪婆婆缓缓说道:“你可是自信一定能够胜我?”   张夫人道:“正因我无把握一定胜你,所以才请有助拳之人。”   洪婆婆突然一瞪双目,冷冷地扫掠了张成和那七个穿青衣佩剑的少年一眼,道:“就是他们这七个年轻人么?”   张成道:“还有老奴张成。”   那铁手金面人高声接道:“在下也有一份。”   洪婆婆冷漠地说道:“一共十位。”   张夫人道:“你洪婆婆、岳小钗,加上她两个婢女,一共四个人,我们二对一还有余数。”   洪婆婆突然放声大笑一阵,道:“不,只有老身一个人对付你们!”   张夫人道:“不觉得太过夸口么?”   洪婆婆缓步行出室外道:“夫人可以下令他们动手了。”   张夫人右手一挥,道:“既是非打不可,那也不用客气了。”   七个佩剑少年,唰的一声,齐齐抽出长剑,合围而上。   百里冰低声说道:“大哥,他们十个打一个,咱们可要下去助那洪婆婆一臂之力?”   萧翎道:“咱们先瞧瞧情势再说。”   就在两人谈话之间,场中形势,已有了剧烈的变化。   只见洪婆婆纵身而起,手中竹杖疾击而出。   但闻波波两声,挟带着两声尖叫,两个执剑人还未行近洪婆婆,已然摔倒在地上。   萧翎低声说道:“洪婆婆的武功已到超凡入圣之境,如是张家再无援手赶来,那就用不着咱们出手了。”   七个佩剑少年,创成一种围击的剑阵,但还未出手就被洪婆婆伤了两人,章法自乱。   洪婆婆竹杖再舞,眨眼之间,又点伤了两人。   张夫人似是也未料到洪婆婆的武功如此之高,不禁为之一呆。   就在她一呆之间,洪婆婆又点倒了余下之人。   七个佩剑少年,剑阵还未布成,已然全伤在了洪婆婆的竹杖之下。   张夫人望了横卧在地的七个佩剑少年一眼,轻轻叹息一声,道:“老身错了,把他们移开吧!”   洪婆婆点倒了七个佩剑少年之后,就停手未再抢攻。   张成和那铁手金面人,眼看那洪婆婆武功如此高强,亦不禁呆在当地。   直待听到张夫人的吩咐,才缓缓把倒卧在地上之人,移到一侧。   张夫人缓缓行到洪婆婆的身前,接道:“我应该先行和你动手。让他们剑阵布成之后,再把你诱入剑阵之中,唉!我忘了你流星飞云剑法,是武林中最快的剑法。”   洪婆婆道:“可惜你发觉得晚了一些。”   张夫人道:“你把手中竹杖,当作剑用,施出流星飞云剑法的招数,伤了他们七人。”   洪婆婆冷冷说道:“一着失错,满盘皆输,你准备用来对付我的七人剑阵,已为我所伤,未动手,你已失去一大凭仗,兆头不好,不如回去吧!”   张夫人厉声喝道:“除非你交出岳小钗,伤我属下和孙儿的事,一笔勾销不提,否则,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洪婆婆双目眨动,冷芒连闪,冷冷说道:“夫人不要误会,我不是怕你。”   张夫人扔去竹杖,右手取出一柄玉尺,左手取出一柄短剑,道:“咱们动手了。”   呼的一尺,迎头劈去。   洪婆婆一闪避开。   张夫人一尺未中,左手短剑,快速绝伦连续刺出。   洪婆婆一仰身,退后三尺,又避开一击。   张夫人玉尺一挥,又击出一尺。   洪婆婆又闪身避开,说道:“我已让你三招,彼此情意已绝,我要还击了。”   张成唰的一声,抽出长剑,接道:“数十年前老奴追随老主人曾见洪大姑娘……”   洪婆婆接道:“我已经白发如霜,不要称我姑娘了。”   张成道:“老奴叫顺口了,一时改不过来,洪大姑娘请多多原谅。”   洪婆婆道:“你有什么事,快些说吧!”   张成道:“我家老主人身陷禁宫,大姑娘看破红尘,皈依我佛,白云山庄全靠老夫人一手支撑,我家小主人,若有不是,但他是张家唯一的传人,洪大姑娘打伤了他,难怪我家老夫人情绪激动,难以自禁,老奴生是张家奴,死为张家鬼,还要请你洪姑娘多多担待了。”   他久年追随箫王张放在江湖之上走动,这江湖礼数一点不失。   洪婆婆道:“你要我担待什么?”   张成道:“老奴要和我家夫人连手而攻了。”   洪婆婆叹息一声,道:“好,你尽管出手。”   张夫人早已听得不耐,大喊一声,玉尺和短剑连连攻出。   张成目睹老夫人的攻势,已知她心存拼命之意,也只好全力运剑,助长张夫人的攻势。   洪婆婆挥动竹杖还击,但是在张成全力相助之下,那张夫人的攻势,显得十分凌厉,洪婆婆只有招架之功,没有还手之力。   萧翎和百里冰藏身树上,看的明白,百里冰向萧翎问道:“他们以二攻一、洪婆婆已在劣势,咱们可要助他一臂之力?”   萧翎道:“不要紧,那洪婆婆虽处劣势,但她杖法不乱,还有反击之力。”   果然,萧翎话刚落口,洪婆婆已然展开反击,但见杖影纵横,反守为攻。   恶斗中突然闻得一声闷哼,张成弃剑倒退五步。   原来,他被洪婆婆一杖击中了右臂,骨折筋伤,执不稳手中长剑,弃剑而退。   张夫人失去了张成相助之势,处境立见危恶,洪婆婆杖影山涌,把张夫人困在一片杖影之中。   忽听洪婆婆喝道:“撒手。”   呼的一杖,击中了张夫人的右手,张夫人右手玉尺应声落地。   洪婆婆一招得手,未再进逼,反而收杖而退。   却不料张夫人忍痛进袭,手中短剑一招穿云射月,疾急攻至。   洪婆婆料不到她受伤之后,还能拼命抢攻。   一个失神,剑招已到前胸。   急促间一侧身,短剑掠臂而过。   寒芒过处,划破了洪婆婆衣袖,锋芒伤到肌肤,鲜血泉涌而出。这一剑伤得很重,片刻间,鲜血已然湿透了整个衣袖。   洪婆婆中剑后未再反击,仰身退出五步,冷冷说道:“够了,我打你一杖,你刺我一剑,可以回去了。”   张夫人长长吁一口气,道:“不是你命丧当场,就是我埋骨于斯。”   短剑一挥,直冲而上。   张成急急叫道:“夫人不可。”   语声未落,突闻一声尖叫,张夫人直飞而起,跌摔在六七尺外。   洪婆婆如魔影随形一般,一晃而至,手中竹杖一扬,冷漠地说道:“你既有埋骨于此之心,我就成全你了。”   只听一声佛号,道:“杖下留情。” 第五十章 歼魔首武林太平   凝目望去,变模糊夜色中,陡然出现了两个尼姑。   当先一人,月白僧袍,腰系白僧带,手中执一马尾拂尘。   第二人青袍背剑,正是三绝师太。   萧翎心中暗道;这当先老尼,想来定是张放之妹,岳姊姊的恩师了。   洪婆婆抬头望了两人一眼,缓缓收回手中竹杖,道:“张大姑娘。”   那当先老尼叹道:“老尼已皈依我佛数十年,法名忘情。”   洪婆婆道:“忘情却有情,大师已数十年未离过禅院,此番佛驾突然赶来我洗心茅舍,不知为了何故?”   忘情师太道:“忘情并未断亲,特来向洪施主拜求一事,放了张夫人吧!”   洪婆婆道:“师太来得很巧,你如早来片刻,老身也不致于中此一剑了……”   语声突然严厉道:“最是可恶处,短剑上竟淬奇毒,老身非要自断一臂不可了。”   萧翎听得一呆,暗道:张夫人何等身份,竟然使用淬毒之剑,当真是胡作非为了。   忘情师太似是大感震骇,回头望了张夫人一眼,叹道:“嫂嫂,你当真用的淬毒之剑?”   她一连呼叫数声,不闻张夫人回答之言,不禁一皱眉头,缓缓蹲下身子,伸手在张夫人前胸一探,回顾三绝师太一眼,道:“她气血涌心,晕了过去,喂她一粒灵丹。”   三绝师太应了一声,抱起张夫人而退到一侧。   忘情师太随手捡起短剑,迎着星光一看,脸色大变,一抖手,短剑挟着一缕尖风,直飞出数十丈,消失于夜色之中不见。   洪婆婆道:“弃去毒剑,无物可证了。”   忘情师太叹道:“洪施主不要误会,张夫人用此等毒物,实有辱张家门风,老尼一时间情难自禁,借剑一泄胸中怒火。”   洪婆婆道:“看来,张大姑娘不但未能忘情,而且这情意深长,尤过常人了。”   忘情师太肃然说道:“洪施主责备的不错,我如真能忘情,也不会赶来此地了。”   洪婆婆道:“你来了,总不能无为而去吧?”   忘情师太道:“老尼不愿生事,只要洪施主能够放手不加追究,允许那岳小钗见我一面,老尼回头就去。”   洪婆婆道:“够了,这条件还不算苛刻么?”   三绝师太喂过张夫人吞下灵丹后,起身接道:“我师父对那岳小钗有传艺之恩,见她一面如何不可呢?”   洪婆婆道:“但那岳小钗已然投在我门下,贵师徒不用费心了。”   三绝师太怒道:“这洗心茅舍是刀山油锅?还是铜墙铁壁?”   洪婆婆道:“一扇柴扉,几间茅舍,未得老身允准,当今武林之世,大约还没有人能够进去。”   三绝师太冷笑一声,道:“我就不信。”   忘情师太拦住了三绝师太,缓缓说:“老尼无意和你冲突,我只要见岳小钗一面就走。”   张成突然接道:“洪大姑娘,适才对我家夫人和老奴再三相让,态度是何等谦和,怎的此刻竟不肯对我家大姑娘稍假词色?”   洪婆婆沉吟了一阵,道:“好吧!我要她出来,但只许见此一面,下不为例。”   缓步行入茅舍之中。   忘情师太回顾了张成一眼,道:“你也受了伤?”   张成道:“老奴被打断了右臂。”   忘情师太道:“你退下休息吧!”   张成应了一声,道:“多谢大姑娘。”   口中答应,人却不肯离开。   忘情师太回顾躺在地上的张夫人一眼,低声说道:“张成,你怎么不去休息?”   张成道:“老奴还支持得住。”   忘情师太黯然叹息一声,道:“俊儿怎样了?”   张成摇摇头,道:“少主人身受重伤,内怀心疾,只怕很难撑下去。”   忘情师太道:“伤在何人之手?”   张成道:“洪大姑娘手下。”   忘情师太道:“心疾为何?”   张成道:“怀念岳小钗,郁郁寡欢。”   忘情师太道:“天下尽多美貌淑女,你们为什么不给他另作安排?”   张成道:“少主人用情极深,思念岳小钗如中疯魔。”   忘情师太叹道:“情字误人,尤过名利百倍了。”   张成道:“还望大姑娘体念张家这一脉单传,设法救救少主人。”   忘情师太挥挥手,道:“你退下去,照顾夫人。”   张成应了一声,欠身而退。   抬头看去,只见岳小钗赤手空拳,缓步由茅舍行了出来。   三绝师太冷冷说道:“岳小钗,你的架子是越来越大了,师父到此,你也敢拒不拜见。”   岳小钗道:“小妹怎敢有此用心。”   三绝师太道:“还不拜见师父,站那里等什么?”   岳小钗抬头望了忘情师太一眼,缓缓拜了下去,道:“寄名弟子岳小钗,拜见师父。”   忘情师太一挥手道:“你起来。”   岳小钗缓缓站起身子,道:“谢师父。”   忘情师太冷冷说道:“我不是你师父,不用这样叫我。”   岳小钗望了忘情师太一眼,欲言又止。   忘情师太冷冷道:“不论你是谁的门下,我只问你一件事。”   岳小钗道:“弟子洗耳恭听。”   忘情师太道:“俊儿把你引荐我处,救过你数次之命,咱们不谈相处的情意,这救命之恩,你该不该报?”   岳小钗道:“该报。”   忘情师太道:“很好,他现在为你,奄奄一息,你准备如何报答他?”   岳小钗道:“我为他求取灵药,疗治重疾。”   忘情师太道:“救不了,他害的是心病,心病需要心药医。”   岳小钗道:“弟子尽我心力,如是医不好张兄的病,我甘愿白刃吻血,以死相谢。”   忘情师太叹息一声,道:“你可以不死啊!”   岳小钗道:“恩情重如山,弟子活得很辛苦,生与死,弟子看得很淡。”   忘情师太正待接言,洪婆婆却快步行了出来,道:“你已继承了我的衣钵,如何能轻易言死。”   岳小钗回头望了洪婆婆一眼,道:“师父,弟子很为难。”   洪婆婆道:“我知道,但你已经投入我的门下,生死难凭自主了。”   忘情师太道:“洪施主,老尼想和洪施主约法互重,免得伤了和气,闹出悲剧。”   洪婆婆道:“好!你说说看。”   忘情师太道:“咱们都不从中干涉,由那岳小钗自决行止。”   洪婆婆道:“很好!但师太要保证白云山庄日后不再来此寻仇。”   忘情师太道:“这个自然,岳小钗决定之前,咱们每人可以问她三句话,此后,就不许再言,由她自作主意,强宾不压主,洪施主先说吧!”   洪婆婆沉吟一阵,道:“老身说什么呢?”   忘情师太道:“增强她忠于你的信念,说些什么,老尼不便代作主意吧!”   洪婆婆心中暗道:就算你事先有备,但岳小钗心志素坚,我不信三言两语,能使她改变心意。   主意暗定,点头说道:“只许问她三句话,任她自愿回答?”   忘情师太道:“正是如此!”   洪婆婆目光转到岳小钗的身上道:“小钗,你苦苦求我把你收归门下,是么?”   岳小钗点点头,道:“是的。”   洪婆婆道:“我已答应了你,而且要你继承我的衣钵。”   岳小钗道:“弟子知道。”   洪婆婆道:“那很好,不论别人用什么法子,你都不能离开此地了。”   岳小钗又点点头,道:“弟子知道。”   洪婆婆微微一笑道:“师太,老身已经说完了,师太可以问她了。”   忘情师太神情肃然地缓行三步,逼近岳小钗道:“师父武功如何?”   岳小钗怔了一怔,道:“很高强。”   忘情师太道:“我不愿和洪施主冲突,但这股气怒要发在萧翎头上……”   岳小钗吃了一惊,接道:“萧翎,他和此事无关啊!”   忘情师太道:“你知恩不报反作仇,都和他有关,这笔帐自然要记在他的头上了,你们不能离开洗心茅舍……”   洪婆婆大声接道:“你问够了三句话。”   忘情师太倒是守约,立时住口不言。   岳小钗突然大声叫道:“不能啊!不能啊!”   三绝师太突然接口道:“师父,那萧翎的父母还活在世上。咱们要报仇,就下次毒手,就算日后难登极乐,那也是没法子的事了,洪施主发过誓言,不离洗心茅舍,咱们不用顾虑洪施主了。”   岳小钗突然行前两步,道:“师父、师姊,这和萧翎无关,更和他父母无关,你们怎么对这些不相干的人下手呢?何况,萧翎的父母,又非武林中人。”   三绝师太道:“这件事,本也和洪老前辈无关,但洪老前辈却涉足其间。”   岳小钗道:“那是因为我继承了她的衣钵,入她门下。”   三绝师太道:“师父虽然皈依了佛门,但她究竟是张俊的姑奶奶啊!”   岳小钗道:“师姊一向爱护小妹……”   三绝师太接道:“我三思之后,觉得这诸多事故,都是你闹出的毛病,只因你反反复覆,所以,才闹出这等悲惨的结果,我纵然爱护你,也是无能为助了。”   洪婆婆怒道:“忘情师太,你们不觉着讲话太多么?”   忘情师太道:“老尼没有讲一句话啊!”   三绝师太接道:“贫尼并未和老前辈打赌,这讲话多少,那也无关紧要了。”   岳小钗回目望着洪婆婆,道:“师父,请原谅弟子,我要和她们讲清楚。”   洪婆婆长叹一声,道:“想不到师父活了这把年纪,还上了人家的圈套。”   岳小钗目光转到三绝师太的脸上,道:“看起来师姊心中是恨我了?”   三绝师太道:“你靠山很硬,由洪老前辈为你做主,就算我心中恨你,那也是没有法子的事了。”   岳小钗正容说道:“师姊,听小妹几句话如何?”   三绝师太道:“好!你说吧!”   岳小钗伸手取下头上包的白绢,道:“姊姊请看。”   三绝师太转头看去,不禁微微一怔。   原来岳小钗满头青丝,已尽皆剪去。   三绝师太叹道:“师妹你……”   岳小钗摇手拦住三绝师太,道:“记得师父曾经说过,小妹不是空门中人,不许落发为尼,但小妹是祸水,行踪所至,必引起很多无端的争端,因此,小妹思之再三,觉得剪去三千烦恼丝,也许会对我好些……”   长长吁一口气,接道:“关于张兄的事,别人不知内情,师姊最清楚了。我送还张家箫法,恩怨一次清结;如说我应该嫁人,那我应该嫁给萧翎,我母亲遗书定盟,安排了我的终身,何况,我和张兄相识之初,已和他说明了内情,他当时答应过我;说我岳小钗忘恩负义,叫小妹十分为难,不知是否应该承认。姊姊感师父授艺深情,师父念亲情,不忍坐视,谁都没有错,错的是小妹我不该受人恩情。”   三绝师太回顾了忘情师太一眼,道:“师父,岳师妹讲的也有道理。”   忘情师太长眉耸动,默然不语。   岳小钗接道:“师姊如若动我以情,小妹已断发明心,我不能遵从母亲遗言,嫁作萧翎妻,也不能奉侍张兄,师姊如迫我以武,小妹愿伸头就戮,以平你们心中的怒火。”   三绝师太轻轻叹息一声,道:“师父,咱们该当如何?”   忘情师太脸色连变,仍然是默不作声。   岳小钗缓缓由怀中取出一把匕首,道:“小妹如若有罪,那是因上苍赐我这张脸,如若我变得丑一些,我相信张兄,再不会以我为念,小妹毁容代罪,诸位心中的怒火,总可以平熄了。”   举手向脸上划去。   只见洪婆婆手中竹杖挥动,啪的一声,击落了岳小钗手中的匕首。   同时,一条人影,疾如流星一般,直射入场中。   忘情师太、洪婆婆一齐转眼望去,只见来人青衣佩剑,正是萧翎。   岳小钗一皱眉头,道:“你没有走?”   萧翎道:“没有……”   目光转到洪婆婆的脸上,道:“晚辈先向老前辈请罪。”   抱拳一揖。   洪婆婆礼也不还,冷漠地说道:“什么事?”   萧翎道:“晚辈放肆,在洗心茅舍之外,和人动手相搏。”   洪婆婆道:“洗心茅舍百丈外发生的任何事故,都和我无关。”   萧翎道:“我知道,但他们却是冲着您老前辈而来。”   洪婆婆道:“什么人?”   萧翎道:“神风帮。”   洪婆婆道:“人呢?”   萧翎道:“被晚辈伤其护法,毁其神像,余下的都已逃窜而去。”   洪婆婆道:“神风帮和老身素无过节,为何要侵犯洗心茅舍?”   萧翎不答洪婆婆的问话,目光却转到忘情师太的脸上,道:“老前辈,区区萧翎叩见。”   忘情师太一闪身,道:“不敢当萧大侠之礼。”   萧翎仰天打个哈哈,道:“师太之言,在下已经听得,不劳师太千里跋涉,找我萧翎,区区只好献身相见了。”   忘情师太双目盯注在萧翎脸上,瞧了一阵,道:“你想和老尼动手?”   萧翎道:“师太要取我萧翎之命,是么?”   忘情师太道:“不错,我说过。”   萧翎道:“萧翎在此,师太准备如何,但请吩咐。”   忘情师太道:“你很狂妄。”   萧翎道:“师太言重了……”   神情冷肃地接道:“我知道师太是有道高尼,困于亲情,欲罢不能,但你既然已出面,必欲找个结果,区区却是其中最碍事的一个,师太杀了我,一切问题,都迎刃而解,如是不幸让区区胜了,师太也算尽了心意。”   忘情师太道:“你当真要逼老尼出手?”   萧翎道:“师太如不和在下一战,只怕是不甘重回庵中了?”   岳小钗大声喝道:“萧兄弟不许无礼!”   萧翎呆了一呆,果然不敢再言。   忘情师太神色冷漠,叫别人瞧不出她心中想些什么。   只见她缓缓转过脸去,望了三绝师太一眼,一字一句地问道:“那萧翎武功如何?”   三绝师太道:“很高强。”   忘情师太道:“和他目下的英名相比呢?”   三绝师太道:“并非幸得。”   忘情师太道:“那是说他可以和我动手了?”   三绝师太低声说道:“师父想出手么?”   忘情师太道:“如若他真如传言,为师倒想领教他几招绝技。”   三绝师太黯然叹息一声,道:“师父,萧翎的武功很博杂,弟子和他动手时,他似乎胸中有很多所学无法施展,如今分别甚久,不知他是否又有了进境。”   忘情师太点点头,道:“我明白了……”   目光转到岳小钗的脸上,道:“你退开去,不关你的事了。”   岳小钗道:“师父,您不能和他动手!”   忘情师太脸色平静异常,淡淡一笑,道:“为什么,怕他伤了我?还是怕我伤了他?”   岳小钗道:“不论你们谁胜谁败,都将叫弟子心碎。”   忘情师太道:“看来你对他用情很深了。”   岳小钗道:“他很小时,弟子带他离家,呵护爱惜,焉能无情,但弟子为了不伤张兄之心,决心继承洪老前辈的衣钵,终老洗心茅舍。”   忘情师太道:“我都知道了,你下去吧!”   岳小钗知道自己已然说服了忘情师太,依言向后退了三步。   忘情师太举手对萧翎一招,道:“你过来。”   萧翎挺胸昂首,大行四步,到了忘情师太身前,道:“师太有何吩咐?”   忘情师太道:“就事而论,张俊确有不对之处,但忘情并非全无情,张家只此一条根,我虽身入佛门,但仍是他的姑奶奶啊!”   萧翎道:“亲情难抛,晚辈心中明白。”   忘情师太道:“岳小钗虽属无心,但她玩情自伤,论罪比张俊还深……”   长长吁一口气道:“就你们三人而论,你该算是个无辜的人。”   萧翎道:“岳姊姊伤情,我应该为她代罪。”   忘情师太道:“很英雄。论是非,老尼似不应该和你动手,但我已数十年未出庵门一步,既然难割断亲情之累,总该找个结果出来,是么?”   萧翎道:“晚辈心中了然,死而无恨。”   忘情师太摇摇头,道:“你不会死,老尼想和你谈个条件。”   萧翎一怔,道:“什么条件?”   忘情师太道:“咱们动手,定会有胜败之分,如是老尼败了,我已尽了心力,无愧对张家祖宗,如是老尼胜了呢?”   萧翎道:“师太准备如何?”   忘情师太道:“你如败了,那就要委屈岳小钗做我们张家媳妇。”   萧翎道:“这个在下如何能够做主?”   忘情师太道:“你如有信心能胜老尼,为何不敢答允?”   但闻洪婆婆冷冷说道:“岳小钗已继承了我的衣钵,就是萧翎和岳小钗都答应了,还有我老婆子不肯。”   忘情师太道:“你可是觉得一定能够胜过老尼么?”   洪婆婆道:“我老婆子虽然伤了一臂,但自信还可和你一战。”   忘情师太道:“慢慢来,我胜了萧翎之后,再和你动手不迟。”   洪婆婆道:“老身为什么不可以在萧翎前面和你动手?”   忘情师太道:“你如一定坚持,老尼只好从命了。”   洪婆婆道:“好!咱们先打,老身如胜了你,自是用不着萧翎再出手了。”   忘情师太道:“如是老尼败了,我回身就走,今生一世,再不出尼庵,也不再管张家的事,自是最好的一个结果,如是我胜了你,你要交出岳小钗。”   洪婆婆道:“老身如败了,自然是无能再顾到她了。”   忘情师太道:“好!那你出手吧!”   岳小钗满脸痛苦之色,想从中阻拦,又似心有所忌,踟躇不前。   忘情师太缓缓说道:“岳小钗,老尼想先对你说明几件事。第一,你无能阻止这场搏斗,你心里大概也明白,第二是你如想自绝一死,那只有使事情更复杂,促成流血惨剧,所以你死不得。第三是你既自知是祸水,只有一条路走,那就是要赶快嫁人,从此相夫深闺,不要再在江湖上行走,免得招来无谓的烦恼。由来红颜多薄命,更何况你天生媚骨,那该是红颜中的红颜,人生都比黄连苦,你苦过黄连十分。”   岳小钗双手掩面,泪水滂沱,道:“弟子早知今日事,应早毁容作丑妇。”   忘情师太淡淡一笑,道:“老尼参禅数十年,仍难解去这亲情之累,岳小钗,我还要告诉你一事,我想此事你自己还不知晓。”   岳小钗拭去脸上泪痕,愕然说道:“也和弟子有关么?”   忘情师太道:“不错。”   岳小钗道:“弟子洗耳恭听了。”   忘情师太道:“你认为萧翎对你如何?”   岳小钗道:“视我如姊,敬重异常。”   忘情师太道:“那是他儿时心情,但此刻他已是英俊少年了。”   岳小钗道:“他对弟子,并无异样,依然是旧时情意儿时心。”   忘清师太道:“老尼参悟禅功,虽未通神,但自信对星卜相人之术,成就很大,我为私情离庵,不计成败一掷,以求无愧张家祖先,但也希望能稍尽绵薄,解你们六情之网,老尼愿畅所欲言,信不信由你们自决了。”   目光转到萧翎的脸上,瞧了一阵,道:“老尼奉赠一句话,宁为多情苦、莫作负心人。”   目光又转到岳小钗的脸上,接道:“萧翎并非超人,你觉得他对你的敬重,那只是幼时对你崇敬之心,十分强烈,一时间,无法把男女间那一种强烈的情爱,形诸于外罢了,其实,他内心对你迷恋之深,不在俊儿之下。”   岳小钗望了萧翎一眼,黯然一叹。   忘情师太道:“老尼不愿再说了,言尽于此,你们自做主意。”   洪婆婆一抖竹杖,道:“咱们该动手了。”   忘情师太道:“洪施主就用手中竹杖,和我过招?”   洪婆婆道:“老身用的习惯了,和兵刃一样顺手。”   忘情师太一挥手中白尾拂尘,道:“好!老尼用拂尘接你竹杖。”   洪婆婆欺上两步,扬起手中竹杖,正待击下,心中突然一动,道:“一动上手,咱们定要有一人受伤,老身想起一事,想先问个明白!”   忘情师太道:“什么事?”   洪婆婆道:“神风帮和我老婆子素无过节,他们为什么要侵犯我洗心茅舍?”   忘情师太道:“这个老尼不知。”   洪婆婆道:“就算你知道了,也不肯讲出口来,是么?”   忘情师太道:“老尼代你查问……”回头喝道:“张成,你过来。”   张成大步行了过来,道:“大姑娘有何吩咐?”   忘情师太道:“你们邀了神风帮?”   张成结结巴巴道:“老夫人不知大姑娘肯来帮忙,因而邀请了神风帮,早知大姑娘肯来,自然不会邀他们了。”   萧翎接道:“既能邀请了神风帮,想必还有别的人了。”   忘情师太道:“张成,还邀请了什么人?”   张成道:“这个老奴不知。”   忘情师太道:“讲实话。”   张成道:“老奴,老奴的确是……”   只听一个尖厉的声音接道:“不要逼他,要问就请问我。”   张成突然挺身而起,举步行了过来。   张成道:“老夫人,您伤得很重,虽然服下了大姑娘的灵丹,也不能太大意啊!”   张夫人冷笑一声,道:“我这大年纪,死而何憾,办不好俊儿的事,我也羞对张家祖宗,死了倒还安心些。”   忘情师太叹道:“嫂嫂……”   张夫人道:“难得啊!我几十年没有听到这称呼了。”   忘情师太一皱眉道:“我的修为不够,仍然无法袖手不管。”   张夫人冷冷说道:“大妹子,听嫂嫂几句话,俗话说:一人成佛,九祖升天。可见成了佛的人,也无法弃兄置嫂,不闻不问。大妹子,你是有道的人,也许看不惯嫂嫂的胡作非为,但你不能看着张家这一条根,也撒手不管。俊儿的妹妹,为了她表兄蓝玉棠移情岳小钗已伤心成疯,医药罔效,起因是为了岳小钗,被我囚了起来。如今俊儿又重伤奄奄,也是为了岳小钗。一对金童玉女的小孙儿,都为了一个岳小钗闹得疯的疯,伤的伤。唉!大妹子你说吧,叫我这做嫂嫂的如何能安静下来,你叫我如何能不胡作非为,病急乱拉医,人急了,难免做事欠考虑了。”   目光转到洪婆婆的身上,接道:“奇怪的是,水性杨花见异思迁的岳小钗,竟是到处都有人肯维护她,连我们洪大姊,也全不念昔日交情,一心袒护那丫头,硬说已把她收列门墙,继承衣钵,非为她出头不可。”   洪婆婆道:“有什么好奇怪,她母亲是我的义女,算起来岳小钗也算是我的义孙女,你孙儿情有所钟,那是他的事,但他追到我洗心茅舍来,苦缠不休,难道老身不能管?孙儿追不上小媳妇,你做奶奶的竟带着人来此抢亲。”   张夫人道:“抢又怎么样,硬扯上一个子孙女,分明是狗拿耗子,多管闲事。”   洪婆婆冷笑一声,道:“我已对你礼让很多了,再要出言不逊,难道我老婆子不会杀人?”   张夫人冷笑一声,道:“你认为你胜定了吗,就算大妹子不插手,今宵里也有你的好看,我要把你这洗心茅舍,踏成平地。”   洪婆婆道:“就凭你们白云山庄几个人么?”   张夫人道:“咱们等着瞧……”   目光突然转到萧翎的身上,道:“你也来了,那很好,这叫做冤家路窄,大小恩怨一起结。”   忘情师太已听出弦外之音,接道:“嫂嫂,你说的什么话,难道你还请的有人?”   张夫人道:“有!嫂嫂不是说过了么?我要胡作非为一次,是情势逼着我,也不能怪我任性。”   忘情师太道:“你约的什么人?”   张夫人哈哈一笑,道:“大妹子,自然不是好人,好人如你大妹子,也不会帮嫂嫂的忙。”   忘情师太道:“神风帮是么?但那神风帮已毁在萧翎手中!”   张夫人道:“我知道,不过,我不知萧翎所为,我还道是洗心茅舍的主人呢!”   忘情师太道:“那是说嫂嫂还约了很多人?”   张夫人道:“不错,很多人,嫂嫂的用心,是要踏平这洗心茅舍。”   忘情师太道:“能告诉小妹么?你都是约些什么人?”   张夫人道:“嫂嫂现在不便讲,大妹子,只好请闷一会了。”   忘情师太摇摇头,道:“嫂嫂,你不能倒行逆施啊!”   张夫人接道:“好人能如何?孙女伤心成疯,孙儿又重伤难医,大妹子,你是好人,但却眼看着张家香火永绝,白云山庄一败涂地。”   忘情师太道:“哥哥做过几桩内疚事,报应在儿女身上,他跟我谈过,不许我日后插手白云山庄中事,但我忍不住……”   张夫人大笑道:“但你哥哥也做过好事啊,难道好与坏,不能抵消?”   忘情师太叹道:“嫂嫂,因果报应,不能如此推断,何况,俊儿重伤未死,或可有救……”   张夫人接道:“就算医好了他的伤,也无法医好他的心啊!”   忘情师太道:“嫂嫂,咱们就算能够迫服岳小钗,也只是征服了她的躯体,无法征服她的心!”   张夫人冷冷地说道:“如是俊儿和岳小钗之间,非得有一个要受委屈,为什么那人该是俊儿呢?”   忘情师太神情肃然地说道:“嫂嫂,我已和洪施主、萧大侠订下了赌约,这一次妄动无名之火,虽使我数十年清修尽付东流,但为了俊儿,小妹也只好认了。但我既然插手了,就不愿再有别人过问,请嫂嫂遣人,把今宵约来助拳人,挡回去吧!”   张夫人先是一怔,继而冷然一笑,道:“这么说来,大妹子是有把握胜得洪婆婆和萧翎了?”   忘情师太道:“动手相搏,很难说有把握二字。”   张夫人道:“你既无把握胜得两人,要嫂嫂我把约请之人,全部挡了回去,大妹子再败了,这结局如何收拾。”   忘情师太道:“为张家私人事,似是用不着劳动别人出手。”   张夫人道:“大妹子心底仁慈,这一战不论胜败,回头就走,绝不会闹出流血惨剧……”   忘情师太微现温色,接道:“难道嫂嫂非要闹出流血不可。”张夫人道:“不杀洪婆婆和萧翎,俊儿永远无法得到岳小钗,得到了也无法能保她不借机奔逃,釜底抽薪,永绝后患的办法,只有杀死洪婆婆和萧翎。”   忘情师太道:“嫂嫂这等固执,小妹只有放手不管了。”   张夫人心知自己重伤之躯,只要忘情师太一走,不论是洪婆婆或萧翎,甚至岳小钗,只要一出手,就可把自己置于死地,不禁一慌,沉吟不语。   忘情师太庄严地说道:“嫂嫂去拦住他们吧!”   张夫人忽然长长叹息一声,道:“晚了,只怕嫂嫂我也无法拦住他们了。”   忘情师太奇道:“为什么?”   张夫人道:“因为我已经答应和他们合作了。”   忘情师太道:“都是些什么人?”   张夫人道:“沈木风、巫公子……”   忘情师太道:“巫公子?”   张夫人道:“巫山五毒门的传人,岳云姑和他父母本有过指腹之约,岳小钗该是他的妻子,但却被萧翎抢去,还有一位红衣大和尚,听说他身份很高,和萧翎师父庄山贝结过梁子。”   忽然间三绝师太全身微微抖动,接道:“庄山贝还活着?”   萧翎道:“还活着,是我的授业恩师。”   三绝师太突然一整脸色,道:“我知道。”   这三字说得斩钉截铁,冰冷异常。   三绝师太是那庄山贝昔年的情人,是以,听到那张夫人提到庄山贝,竟忍不住心情大为激动,但她削发修行已久,禅功深厚,一阵激动之后,重又恢复了平静。   忘情师太回顾了三绝师太一眼,又望望萧翎,才叹息一声,对张夫人道:“嫂嫂,这些人是万恶不赦之徒,你怎么会和他们认识。”   张夫人道:“为了俊儿。”   忘情师太正想再问,瞥见几条入影,疾奔而来。   当先一人高大驼背,正是沈木风。   依序是红衣和尚、巫公子、金花夫人,毒手药王。   萧翎看到毒手药王也在其中,心中大是诧异,呆了一呆,道:“南宫老前辈。”   毒手药王哈哈一笑,道:“清者自清,浊者自浊,老夫和你们侠义之中人物合不来,还是和沈大庄主合作了。”   萧翎冷哼一声,想出言喝骂,话到口边又忍下去没说出来。沈木风望望张夫人,道:“夫人受了伤?”   张夫人道:“伤在洪婆婆的手中。”   沈木风淡淡一笑,道:“等会儿就替夫人报仇。”   目光转到忘情师太身上,道:“这一位想来是忘情神尼了。”   忘情师太道:“不敢当。”   只见那红衣和尚哈哈一笑,道:“张姑娘还记得贫僧么?昔年萧王张放兄,曾带着姑娘和贫僧见过一面,那时,贫僧还不足二十,姑娘还不到十岁吧!”   忘情师太道:“老尼记不得了。”   那红衣和尚笑道:“都几十年了,咱们都老啦,贫僧如是不知你来历,也就无法认出你就是张姑娘了。”   忘情师太道:“老尼法号忘情,昔年旧识,都已忘得干干净净了。”   那红衣和尚脸色一变,似要发作,但却被沈木风以目示意拦住。   忘情师太冷冷地忘了张夫人一眼,道:“你要如何处理此事?”   张夫人答非所问地接道:“你们可以走了。”   忘情师太道:“到那里去?”   张夫人道:“回你忘情庵,不用再管此地的事了。”   忘情师太道:“小妹如是早知你约了这些助手,绝不会管你闲事……”   张夫人道:“现在也不晚啊!你既未出手,也没有毫发之损。”   沈木风眼看着两人争论,也不出言阻拦。   萧翎对那沈木风特别留心,想到那挥剑一举,斩了他一条右臂,此刻,只余有一臂才是,但沈木风,却不见少去手臂。   想仔细看他的手,但那沈木风两只宽大的袍袖,一直垂掩掌指,无法看到,但他两只袖管中,都有物撑着,不似少去手臂的人。   最使萧翎奇怪的,这红衣和尚应该对自己充满着怨恨才是,但他除了看自己一眼外,就未再多瞧一下。   金花夫人、巫公子,都冷冷地站在那里,不发一言。   萧翎这些时日之中,经历了无数的凶险。怪异之事,虽然心中疑窦重重,但却不间一言,镇静、沉着,坐以观变。   但闻忘情师太冷肃地说道:“白云山庄,可以星散江湖,但不能遗臭万年,嫂嫂这等作法,那是诚心要毁去白云山庄的清名了?”   张夫人淡淡一笑,道:“清名?清名对白云山庄有何帮助,我要替张家保下一脉香烟,那就算对得起你们张家祖宗了。”   禅功深厚的忘情师太,此刻似是也无法再控制自己的激动心情,脸上的神色,变幻不定。   张夫人似是也瞧出了忘情师太难看的神色,口气一变,道:“大妹子,你是世外高手,我这做嫂嫂的非不得已,实也不愿拖你下水,现在,嫂嫂的帮手已到,大妹子实也用不着再多管此间的闲事了。”   忘情师太不理张夫人,目光却转到沈木风的脸上,缓缓说道:“我们张家的事,不敢劳动费心。”   沈木风淡淡一笑,道:“神尼说的什么?区区听不明白。”   忘情师太道:“我们张家的事,不敢劳阁下和贵友费心,我们自会处理。”   沈木风淡淡一笑,道:“在下不记得和神尼有约?”   忘情师太怔了一怔,道:“这个,这个……”   沈木风接道:“在下记得是和张夫人有约,只要张夫人讲一句话,我们回头就走。”   忘情师太道:“这话当真么?”   沈木风道:“沈某向不打诳语。”   忘情师太目光转到张夫人的脸上,道:“嫂嫂,这是你最后的机会,只要你说一句话,他们就可以走了。”   张夫人沉吟了一阵,道:“大妹子,听我劝,你们回去吧!”   忘情师太长叹一声,不再多言。   张夫人目光转到沈木风的脸上,缓缓说道:“沈大庄主,一切都准备好了?”   沈木风道:“都好了,夫人准备如何?”   张夫人道:“可以动手了。”   沈木风望了萧翎一眼,缓缓说道:“张夫人,在下有一句话,想问问夫人。”   张夫人道:“什么事?”   沈木风道:“夫人约在下时,似乎是没有提到过萧大侠也在此地?”   萧翎本想接言,说明在下赶巧碰到,但转念又想到如此接口,岂不是替那张夫人解了围,当下不再多言。   张夫人望了萧翎一眼,缓缓说道:“这个,老身也不知道。”   沈木风又道:“想是岳姑娘早已知夫人来此寻仇,而约了萧翎到此。”   萧翎听到他们扯到岳小钗的身上,忍不住接道:“这和岳姑娘无关。”   沈木风道:“那是说,阁下碰巧赶来了。”   萧翎道:“有一句俗话说,冤家路窄。”   沈木风淡淡一笑,道:“看来,萧大侠是很有把握了。”   萧翎冷冷说道:“在下希望今宵是我们最后的一战!”   沈木风道:“此话怎么说?”   萧翎道:“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沈木风缓缓说道:“好!今宵咱们既然碰上了,在下也希望能够分个生死出来。”   萧翎道:“好!在下希望沈大庄主言出必践,今日分个生死出来!”   沈木风点点头,道:“可以。不过,在下不会和你萧大侠单打独斗。”   萧翎道:“那是说,沈大庄主准备群攻萧某了。”   沈木风冷然一笑,道:“在下不会先行告诉你,如何对付你。”   张夫人突然接口说道:“咱们谈好的,你们先行对付洪婆婆,抢到岳小钗,然后,你们再去对付萧翎。”   沈木风道:“张夫人,不杀萧翎,就想抢到岳小钗么?”   张夫人呆了一呆,道:“沈大庄主说的是。”   洪婆婆忍不住接口说道:“你们说来说去,只说萧翎,难道就不把老身放在眼中么?”   沈木风道:“你放心,咱们怎会把你洪婆婆这等高手,不算在内。”   洪婆婆道:“那很好,你们大举侵犯洗心茅舍,那是冲着老身来了,你们先把老身打败了,再对付萧翎不迟。”   沈木风冷然一笑,道:“洪婆婆既然很想动手,在下不得不把话先说明白了。”   洪婆婆道:“老身洗耳恭听。”   沈木风道:“咱们今日之战,不是一般的武林争名,而是一场生死之搏,用不着讲什么江湖上的道义规矩,八仙过海,各显神通,谁有什么本领,就施展什么手段。”   洪婆婆道:“你们要群攻了?”   沈木风道:“不错,除了施展群攻之外,这位苗疆金花夫人,和五毒门巫公子,还带有很多毒物,及金光大师的九环飞钹。”   萧翎心中暗道:原来这红衣和尚,法名金光。   但闻忘情师太冷冷说道:“你们全然不遵守江湖规戒?”   沈木风淡淡一笑,道:“令嫂约我们助她之时,曾经先行说明,不用按江湖规戒行事,不择手段,只要能够抢到岳小钗。”   忘情师太脸色一变,回顾了张夫人一眼,道:“嫂嫂,你说过这句话么?”   张夫人点点头,道:“我说过。”   忘情师太长叹一声,道:“先兄在江湖中建立的一点清誉,看来要葬送在你的手上了。”   目光转到洪婆婆的脸上,道:“洪施主,咱们的比武之约。就此作罢了!”   洪婆婆道:“好!看在你的份上,老身和白云山庄之恨,就此一笔勾销……”   张夫人冷冷接道:“太晚了!除非你肯献出岳小钗。”   沈木风摇摇头,道:“不成,咱们和张夫人有过约言,就算洪婆婆答允献上岳小钗,夫人也不能中途撤退。”   张夫人呆了一呆,半晌答不上话。   沈木风道:“令妹忘情师太,武功高强,足可以对付洪婆婆,夫人下令她出手吧!”   张夫人苦笑一下,道:“只怕她不肯听我之言。”   洪婆婆也未再出手抢攻,似是存心要先看看那忘情师太的态度。   只听沈木风说道:“这本是你们张家的事,我们是应邀助拳,难道要我们拼命,你们袖手旁观。”   张夫人道:“老身已和洪婆婆打过一阵,我虽然被她震伤内腑,但我也用淬毒之剑,刺了她一剑,此刻毒性已快发作,沈大庄主不难胜她。”   沈木风道:“那是说令妹忘情师太不会助我们了。”   忘情师太冷冷接道:“不会,我不但不助,反将为你们之敌。”   沈木风一怔,道:“什么?你连玉箫郎君的生死,也不管了。”   忘情师太道:“张家的人可以死绝,但清名不能坏去。”   沈木风气极而笑道:“好啦!张夫人请来的好帮手啊!”   张夫人高声说道:“大妹子,你不帮我们,也不能和我们为敌,你请走吧!”   忘情师太道:“咱们张家的事,自有小妹解决,嫂嫂为什么不劝他们撤走。”   沈木风道:“在下既然来了,怎能轻易撤走。”   忘情师太道:“那就证明了一件事。”   沈木风道:“什么事?”   忘情师太道:“证明了你并非全为我们张家而来。”   洪婆婆已看出忘情师太不会再为沈木风等助拳,去一强敌,心中稍安,欺身而上,道:“沈木风,老身久闻你的恶行,但因老身立有誓言,不便去找你为武林除恶,难得你今宵送上门来,老身要为武林同道作件好事了。”   竹杖疾起,兜头劈下。   沈木风这次不再避让,挥动磁尺还击。   立时,展开了一场恶斗。   岳小钗突然举手互击两掌,素文、小虹,由茅舍中疾奔而出,探手把一柄软剑,交到岳小钗手中,同时,也拔出背上的长剑。   萧翎也缓缓从怀中摸出一尺八寸的伏魔金剑,蓄势待敌。   心中却暗自忖量敌我形势,只要洪婆婆能够对付沈木风,自己对金光和尚,岳小钗和二婢全力对金花夫人、毒手药王,再招下百里冰对付巫公子,勉可打成一个平手,只要忘情师太不出手助敌,胜败关键就在自己和洪婆婆对敌的胜负上了……   忖思之间,突听忘情师太说道:“沈木风,你如下令群攻,老尼师徒也要出手。”   沈木风一面和洪婆婆动手,一面高声叫道:“张夫人,要拦住忘情师太,咱们就有八成胜机。”   张夫人长长叹息一声,道:“大妹子,你要出手助那洪婆婆,那需要把嫂嫂杀了。”   喝声中,扑向忘情师太。   忘情师太一闪身避了开去。   张夫人大伤未愈,强提真气支撑,说了许多话,早感不支,一撞未中,再也立足不稳,直向地上栽去。   忘情师太头不回,目不斜视,左手一抄,抓住了张夫人,随手点了张夫人一处穴道,说道:“张成,好好保护夫人。”   张成应了一声,行了过来,接过张夫人。   只听呵啃一声惨叫,那金面铁手人突然倒摔在地上。   紧接着一股腥气,扑鼻而来。   忘情师太手中拂尘一挥,唰的一声,打死近身的毒物,忙道:“快往前走,他们业已暗中施放毒物了。”   岳小钗道:“师父,请入茅舍中躲躲吧!”   其实,这一阵工夫,四面八方,都已有毒物攻来,有奇毒的怪蛇、蜈蚣、蝎子等,奔拥而来。   三绝师太手中长剑挥动,护住张夫人,道:“师父,咱们可要进洗心茅舍?”   忘情师太道:“那是唯一可退之路。”   张成抱着张夫人,大步向前行去。   三绝师太执剑随后相护。   岳小钗低声说道:“素文、小虹,保护张夫人。”   张成随手把张夫人交给了素文,翻身挡在正面方位。   这时,各种毒物,齐向茅舍迫进。   忘情师太、岳小钗、三绝师太,加上张成,各挥兵刃、击打毒物。   这几人个个身手非凡,那毒物虽众,却也无法逼近几人。   萧翎右手执着伏魔金剑,横移两步,道:“洪老前辈,毒物环围,不可恋战,咱们快先退入茅舍中再说。”   说话间,金剑一挥,斩断了数条毒蛇。   洪婆婆道:“你退开去,不用管我。”   竹杖一紧,攻势更是猛锐。   萧翎心中暗道:这位老太太,脾气倒是老而弥暴。   挥动金剑,帮她击杀近身毒物。   突闻金光大师冷笑一声、道:“萧翎,你刺老衲一剑,老衲要还你一阵九环飞钹。”   突然双手扬动,两串金芒,滚滚而来。   萧翎挥剑拨打,响起了一片金铁交触的脆鸣之声。   但那飞钹有如生翼之物,被萧翎剑势挡开之后,立时又旋转而上。   原来,金光大师这九环飞钹,由九钹组成的钹阵,用手发出之后,又运内力催动,掌推指点,连环击敌,的确是武林一绝。   萧翎困于连环飞钹之中,一时间,竟是无法脱身而出。   这时,突闻毒手药王说道:“大师,在下助你一臂之力。”   金光大师道:“好!你自左面攻取萧翎……”   话还未完,突觉一阵目眩,身子陡然向前冲进了数步,吐出一口鲜血。   原来,毒手药王口中说话之时,暗中却运集功力,一掌击在金光大师的背心之上。   这一掌,乃毒手药王生平功力所聚,金光大师虽有绝世功力,也是承受不起,只觉五腑翻动,鲜血冲口而出。   但此人功力确有过人之处,强忍重创,陡然翻身,扑向毒手药王,推出一掌。   毒手药王料不到他中掌之后,还能如此反击,闪避不及,挥手接下一掌。   双掌接实,响起了一声大震,毒手药王闷哼一声,倒退五步,仰面摔倒。   这时,飞钹失去驾驭,被萧翎金剑击落,腾跃而起,连人举剑,扑向金光和尚。   寒芒过处,鲜血飞溅,金光和尚一颗人头,直飞一丈多远。萧翎一剑斩去金光和尚人头,急急奔向毒手药王,道:“老前辈……”   只见数条毒蛇,分咬着毒手药王的双耳、鼻子。   萧翎金剑一挥,斩去毒蛇,抱起了毒手药王。   这时,一条人影,由大树疾射而下,落在萧翎身侧。   原来,百里冰藏在大树上,监视敌情,闻得毒手药王闷哼之声,跃上相救,已是晚了一步。   毒手药王发掌暗袭金光和尚,到对掌受伤,不过一瞬工夫,场中已奇变横生。   只听巫公子尖叫一声,摔倒地上。   回目望去,只见金花夫人理一下鬓边散发,说道:“只余下沈木风一个人了。”   原来,毒手药玉暗对金光和尚下手之时,金花夫人也同时对巫公子施毒,暗放白线儿,咬中了巫公子的左腕,然后,挥掌抢攻,两人对拼五招,白线儿奇毒,巫公子又被金花夫人一掌击中前胸,倒地而逝。   巫公子一死,毒物失去控制,逐渐向后退去。   萧翎黯然对毒手药王说道:“老前辈请安心养息,看我杀沈木风力你解恨。”   仗剑回身,高声说道:“洪老前辈请让我一次,在下要搏杀沈木风。”   这几句话,豪气干云,掷地有声。   洪婆婆疾攻两杖,抽身退开。   萧翎金剑已指向沈木风道:“我要在百招之内,取你之命。”   也不待沈木风答话,挥剑而攻。   两人一接上手,形势又自不同,但见金芒闪闪,沈木风被圈在一片剑影之中。   洪婆婆不停地喘气,回顾了忘情师太一眼,道:“萧翎武功不在老身之下。”   忘情师太道:“能人代出,咱们都已老朽了。”   洪婆婆苦笑,突然从小虹手中抢过长剑,唰的一声,斩下一笔左臂。   岳小钗道:“师父,您……”   洪婆婆淡淡一笑,道:“师父还想多活几日,只好断下这条左臂,这番苦战,我已无能运气闭穴,止毒攻心了,快用药物替师父包起来。”   忘情师太取出一粒丹丸,放入洪婆婆的口中,道:“吃下去。”   岳小钗奔入室中,取来药物,包起洪婆婆的伤臂。   刚刚包好洪婆婆的伤臂,突闻大喝一声,寒芒陡敛,搏斗终止,沈木风高大的身躯,缓缓分成两半,倒在地上。   萧翎倒退三步,弃去金剑,奔向毒手药王,道:“南宫老前辈,你好些么?”   这时,金花夫人已喂毒手药王两粒怯除蛇毒之药。   岳小钗,忘情师太、洪婆婆等全都围了上来。   只见毒手药王脸上挤出一个痛苦的微笑,道:“我被震断心脉,天下无药可救,我一辈子恶行甚多,死有余辜……”   忘情师太道:“放下屠刀,立地成佛,施主……”   毒手药王接道:“我有几句话必需早些说完,我这最后一口护命元气,随时都会散去。”   果然大家都不敢再多接口,倾神静听。   但闻毒手药王说道:“岳小钗姑娘!”   岳小钗微微一怔,伏下身,道:“老前辈有何吩咐?”   毒手药王道:“我袋中有一封信,你拿去看看,希望能答复我。”   岳小钗道:“只要晚辈能够办到,一定答允。”   伸手摸去,袋中果有一封书信,写道:“岳小钗姑娘密阅。”   毒手药王道:“我要求并不苛,我相信姑娘会答应……”   语声微微一顿,接道:“萧大侠……沈木风带了三十余位属下,都已被我暗下奇毒,他们活不过天亮,你们不用再担心了。”   忘情师太听说他一下毒死三十余人,不禁暗自吟了一声佛号。   这时,毒手药王鼻孔、嘴角中,都已流出血来,但仍然强行说道:“我已遣人知会宇文寒涛,他们大约中午时分,可以赶到,还有北天尊者,也到了中原……”   百里冰接道:“我爸爸知道我在此么?”   毒手药王道:“知道,也许他日落前可以赶到。”目光转到萧翎的脸上,接道:“还有一件事,我也替你办了!”   萧翎道:“什么事?”   毒手药王道:“包一天,我在他身上下了毒,至少还可再活半个月,他一计坑死九大高手,我毒死他不足为过。”   萧翎点点头,道:“他的为人,的确太阴森了。”   毒手药王道:“我这次成功,重获沈木风的信任,全是金花夫人之功,她为你舍身于沈木风……”   突然身子一颤,闭目逝去。   萧翎转头看时,早已不见金花夫人行踪何处。   原来,那金花夫人趁群豪静听毒手药王讲话时,悄然而去。萧翎抱起毒手药王的尸体,道:“老前辈一生功过,留待他人评论,但对我萧翎,却是恳义极厚,你嘉惠这一代武林同道,定然有一番身后哀荣,晚辈绝不敢草殓你的尸体。”   转脸对洪婆婆抱拳一揖,说道:“打扰老前辈,晚辈就此告别了。”   洪婆婆道:“天下英雄,中午即将到此,你不和他们见面么?”   萧翎道:“巨凶已除,天下至少会有一段太平日子,晚辈不用和他们相见了,一切有劳老前辈转达,把毒手药王尸体交给宇文寒涛,他自会把南宫老前辈的事迹,昭告天下。”言罢,转身而去。   百里冰道:“大哥,你金剑也不要了么?”   萧翎道:“巨魔伏诛,金剑,交给洪婆婆保管吧!”   百里冰道:“难道连我也不要了?”   萧翎回头说道:“你留此地,见你爹爹,禀明内情;你父母如若同意咱们往来,明年中秋之夜,我在华山绝峰等你,五更为限,过时,小兄就不候了。”   百里冰点点头,道:“我相信爹娘会同意,也相信大哥的话,咱们明年中秋见。”   岳小钗突然想到毒手药王留下之函,不知写些什么?急急闪到一侧,晃燃一枚火折子看去。   只见信笺上聊聊数语,写的是:“小女已然身怀萧翎的骨肉,小女不愿说,萧翎不自知,还望姑娘从中成全。则小老儿感激不尽矣!”   岳小钗阅毕,急急转过身子看去,但见夜色凄迷,萧翎早已走的不知去向。   火光下,只见百里冰微笑如花,仍然望着萧翎行去的方向出神。   岳小钗暗暗叹息一声,燃起了手中的信笺,忖道:再完美的人,也难免有错,萧兄弟是好人,但他年纪太轻,却有了超人的成就,只怕他日后会变的好大喜功。善恶一念,英雄可变枭雄,冰妹和南宫姑娘都对他百依百顺,只是太过软弱,看来,真得要我去管他了……   (全书完) ---------------------------用户上传之内容结束-------------------------------- 声明:本书为八零电子书(txt02.com)的用户自网络收集整理制作,仅供预览交流学习使用,版权归原作者和出版社所有,如果喜欢,请支持正版,以上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